晋书卷九十五
艺术传
佛图澄
佛图澄,天竺人也。本姓帛氏。少学道,妙通玄术。永嘉四年,来适洛阳,自云百有余岁,常服气自养,能积日不食。善诵神呪,能役使鬼神。腹旁有一孔,常以絮塞之,每夜读书,则拔絮,孔中出光,照于一室。又尝斋时,平旦至流水侧,从腹旁孔中引出五藏六府洗之,讫,还内腹中。又能听铃音以言吉凶,莫不悬验。
及洛中寇乱,乃潜草野以观变。石勒屯兵葛陂,专行杀戮,沙门遇害者甚众。澄投勒大将军郭黑略家,黑略每从勒征伐,辄豫克胜负,勒疑而问曰:「孤不觉卿有出众智谋,而每知军行吉凶何也?」黑略曰:「将军天挺神武,幽灵所助,有一沙门智术非常,云将军当略有区夏,己应为师。臣前后所白,皆其言也。」勒召澄,试以道术。澄即取钵盛水,烧香呪之,须臾钵中生青莲花,光色曜日,勒由此信之。
勒自葛陂还河北,过枋头,枋头人夜欲斫营,澄谓黑略曰:「须臾贼至,可令公知。」果如其言,有备,故不败。勒欲试澄,夜冠胄衣甲,执刀而坐,遣人告澄云:「夜来不知大将军何所在。」使人始至,未及有言,澄逆问曰:「平居无寇,何故夜严?」勒益信之。勒后因忿,欲害诸道士,并欲苦澄。澄迺潜避至黑略舍,语弟子曰:「若将军信至,问吾所在者,报云不知所之。」既而勒使至,觅澄不得。使还报勒,勒惊曰:「吾有恶意向澄,澄舍我去矣。」通夜不寝,思欲见澄。澄知勒意悔,明旦造勒。勒曰:「昨夜何行?」澄曰:「公有怒心,昨故权避公。今改意,是以敢来。」勒大笑曰:「道人谬矣。」
襄国城堑水源在城西北五里,其水源暴竭,勒问澄何以致水。澄曰:「今当敕龙取水。」迺与弟子法首等数人至故泉源上,坐绳床,烧安息香,呪愿数百言。如此三日,水泫然微流,有一小龙长五六寸许,随水而来,诸道士竞往视之。有顷,水大至,隍堑皆满。
鲜卑段末波攻勒,众甚盛。勒惧,问澄。澄曰:「昨日寺铃鸣云,明旦食时,当擒段末波。」勒登城望末波军,不见前后,失色曰:「末波如此,岂可获乎!」更遣夔安问澄。澄曰:「已获末波矣。」时城北伏兵出,遇末波,执之。澄劝勒宥末波,遣还本国,勒从之,卒获其用。
刘曜遣从弟岳攻勒,勒遣石季龙距之。岳败,退保石梁坞,季龙坚栅守之。澄在襄国,忽叹曰:「刘岳可悯!」弟子法祚问其故,澄曰:「昨日亥时,岳已败被执。」果如所言。
及曜自攻洛阳,勒将救之,其群下咸谏以为不可。勒以访澄,澄曰:「相轮铃音云:『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此羯语也。秀支,军也。替戾冈,出也。仆谷,刘曜胡位也。劬秃当,捉也。此言军出捉得曜也。」又令一童子洁斋七日,取麻油合胭脂,躬自研于掌中,举手示童子,粲然有辉。童子惊曰:「有军马甚众,见一人长大白皙,以朱丝缚其肘。」澄曰:「此即曜也。」勒甚悦,遂赴洛距曜,生擒之。
勒僭称赵天王,行皇帝事,敬澄弥笃。时石葱将叛,澄诫勒曰:「今年葱中有虫,食必害人,可令百姓无食葱也。」勒班告境内,慎无食葱。俄而石葱果走。勒益重之,事必咨而后行,号曰大和尚。
勒爱子斌暴病死,将殡,勒叹曰:「朕闻虢太子死,扁鹊能生之,今可得效乎?」乃令告澄。澄取杨枝沾水,洒而呪之,就执斌手曰:「可起矣!」因此遂苏,有顷,平复。自是勒诸子多在澄寺中养之。勒死之年,天静无风,而塔上一铃独鸣,澄谓众曰:「铃音云,国有大丧,不出今年矣。」既而勒果死。
及季龙僭位,迁都于邺,倾心事澄,有重于勒。下书衣澄以绫锦,乘以彫辇,朝会之日,引之升殿,常侍以下悉助举舆,太子诸公扶翼而上,主者唱大和尚,众坐皆起,以彰其尊。又使司空李农旦夕亲问,其太子诸公五日一朝,尊敬莫与为比。支道林在京师,闻澄与诸石游,乃曰:「澄公其以季龙为海鸥鸟也。」百姓因澄故多奉佛,皆营造寺庙,相竞出家,真偽混淆,多生愆过。季龙下书料简,其著作郎王度奏曰:「佛,外国之神,非诸华所应祠奉。汉代初传其道,惟听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汉人皆不出家。魏承汉制,亦循前轨。今可断赵人悉不听诣寺烧香礼拜,以遵典礼,其百辟卿士下逮众隶,例皆禁之,其有犯者,与淫祀同罪。其赵人为沙门者,还服百姓。」朝士多同度所奏。季龙以澄故,下书曰:「朕出自边戎,忝君诸夏,至于飨祀,应从本俗。佛是戎神,所应兼奉,其夷赵百姓有乐事佛者,特听之。」
澄时止邺城寺中,弟子徧于郡国。尝遣弟子法常北至襄国,弟子法佐从襄国还,相遇于梁基城下,对车夜谈,言及和尚,比旦各去。佐始入,澄逆笑曰:「昨夜尔与法常交车共说汝师邪?」佐愕然愧忏。于是国人每相语:「莫起恶心,和尚知汝。」及澄之所在,无敢向其方面涕唾者。
季龙太子邃有二子,在襄国,澄语邃曰:「小阿弥比当得疾,可往看之。」邃即驰信往视,果已得疾。太医殷腾及外国道士自言能疗之,澄告弟子法牙曰:「正使圣人复出,不愈此疾,况此等乎!」后三日果死。邃将图为逆,谓内竖曰:「和尚神通,傥發吾谋。明日来者,当先除之。」澄月望将入觐季龙,谓弟子僧慧曰:「昨夜天神呼我曰:『明日若入,还勿过人。』我傥有所过,汝当止我。」澄常入,必过邃。邃知澄入,要候甚苦。澄将上南台,僧慧引衣,澄曰:「事不得止。」坐未安便起,邃固留不住,所谋遂差。还寺,叹曰:「太子作乱,其形将成,欲言难言,欲忍难忍。」乃因事从容箴季龙,季龙终不能解。俄而事發,方悟澄言。
后郭黑略将兵征长安北山羌,堕羌伏中。时澄在堂上坐,惨然改容曰:「郭公今有厄。」乃唱云:「众僧祝愿。」澄又自祝愿。须臾,更曰:「若东南出者活,余向者则困。」复更祝愿。有顷,曰:「脱矣。」后月余,黑略还,自说坠羌围中,东南走,马乏,正遇帐下人,推马与之曰:「公乘此马,小人乘公马,济与不济,命也。」略得其马,故获免。推检时日,正是澄祝愿时也。
时天旱,季龙遣其太子诣临漳西滏口祈雨,久而不降,乃令澄自行,即有白龙二头降于祠所,其日大雨方数千里。澄尝遣弟子向西域市香,既行,澄告余弟子曰:「掌中见买香弟子在某处被劫垂死。」因烧香祝愿,遥救护之。弟子后还,云某月某日某处为贼所劫,垂当见杀,忽闻香气,贼无故自惊曰:「救兵已至。」弃之而走。黄河中旧不生鼋,时有得者,以献季龙。澄见而叹之曰:「桓温入河,其不久乎!」温字元子,后果如其言也。季龙尝昼寝,梦见群羊负鱼从东北来,悟以访澄。澄曰:「不祥也,鲜卑其有中原乎!」后亦皆验。澄尝与季龙升中台,澄忽惊曰:「变,变,幽州当火灾。」乃取酒噀之,久而笑曰:「救已得矣。」季龙遣验幽州,云尔日火从四门起,西南有黑云来,骤雨灭之,雨亦颇有酒气
石宣将杀石韬,宣先到寺与澄同坐,浮屠一铃独鸣,澄谓曰:「解铃音乎?铃云胡子洛度。」宣变色曰:「是何言欤?」澄谬曰:「老胡为道,不能山居无言,重茵美服,岂非洛度乎!」石韬后至,澄孰视良久。韬惧而问澄,澄曰:「怪公血臭,故相视耳。」季龙梦龙飞西南,自天而落,旦而问澄,澄曰:「祸将作矣,宜父子慈和,深以慎之。」季龙引澄入东合,与其后杜氏问讯之。澄曰:「胁下有贼,不出十日,自浮图以西,此殿以东,当有血流,慎勿东也。」杜后曰:「和尚耄邪!何处有贼?」澄即易语云:「六情所受,皆悉是贼。老自应耄,但使少者不昏即好耳。」遂便寓言,不复彰的。后二日,宣果遣人害韬于佛寺中,欲因季龙临丧杀之。季龙以澄先诫,故获免。及宣被收,澄谏季龙曰:「皆陛下之子也,何为重祸邪!陛下若含怒加慈者,尚有六十余岁。如必诛之,宣当为彗星下扫邺宫。」季龙不从。后月余,有一妖马,髦尾皆有烧状,入中阳门,出显阳门,东首东宫,皆不得入,走向东北,俄尔不见。澄闻而叹曰:「灾其及矣!」季龙大享群臣于太武前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季龙令發殿石下视之,有棘生焉。冉闵小字棘奴。
季龙造太武殿初成,图画自古贤圣、忠臣、孝子、烈士、贞女,皆变为胡状,旬余,头悉缩入肩中,惟冠䯰髣髴微出,季龙大恶之,秘而不言也。澄对之流涕,乃自启茔墓于邺西紫陌,还寺,独语曰:「得三年乎?」自答:「不得。」又曰:「得二年、一年、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遂无复言。谓弟子法祚曰:「戊申岁祸乱渐萌,己酉石氏当灭。吾及其未乱,先从化矣。」卒于邺宫寺。后有沙门从雍州来,称见澄西入关,季龙掘而视之,惟有一石而无尸。季龙恶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将死矣。」因而遇疾。明年,季龙死,遂大乱。
麻襦
麻襦者,不知何许人也,莫得其姓名。石季龙时,在魏县市中乞丐,恒着麻襦布裳,故时人谓之麻襦。言语卓越,状如狂者,乞得米谷不食,辄散置大路,云饴天马。赵兴太守籍状收送诣季龙。
先是,佛图澄谓季龙曰:「国东二百里某月日当送一非常人,勿杀之也。」如期果至。季龙与共语,了无异言,惟道「陛下当终一柱殿下」。季龙不解,送以诣澄。麻襦谓澄曰:「昔在光和中会,奄至今日。酉戎受玄命,绝历终有期。金离消于壤,边荒不能遵,驱除灵期迹,莫已已之懿。裔苗叶繁,其来方积。休期于何期,永以叹之。」澄曰:「天回运极,否将不支,九木水为难,无可以术宁。玄哲虽存世,莫能基必莫能基必穨。久游阎浮利,扰扰多此患。行登陵云宇,会于虚游间。」其所言人莫能晓。季龙遣驿马送还本县,既出城,请步,云:「我当有所过,君至合口桥见待。」使人如言而驰,至桥,麻襦已先至。
后慕容俊投季龙尸于漳水,倚桥柱不流,时人以为「一柱殿下」即谓此也。及元帝嗣位江左,亦以为「天马」之应云。
单道开
单道开,敦煌人也。常衣粗褐,或赠以缯服,皆不著,不畏寒暑,昼夜不卧。恒服细石子,一吞数枚,日一服,或多或少。好山居,而山树诸神见异形试之,初无惧色。
石季龙时,从西平来,一日行七百里,其一沙弥年十四,行亦及之。至秦州,表送到邺,季龙令佛图澄与语,不能屈也。初止邺城西沙门法𬘭祠中,后徙临漳昭德寺。于房内造重合,高八九尺,于上编菅为禅室,常坐其中。季龙资给甚厚,道开皆以施人。人或来咨问者,道开都不答。日服镇守药数丸,大如梧子,药有松蜜姜桂伏苓之气,时复饮荼苏一二升而已。自云能疗目疾,就疗者颇验。视其行动,状若有神。佛图澄曰:「此道士观国兴衰,若去者,当有大乱。」及季龙末,道开南渡许昌,寻而邺中大乱。
升平三年至京师,后至南海,入罗浮山,独处茅茨,萧然物外。年百余岁,卒于山舍,敕弟子以尸置石穴中,弟子乃移入石室。陈郡袁宏为南海太守,与弟颖叔及沙门支法防共登罗浮山,至石室口,见道开形骸如生,香火瓦器犹存。宏曰:「法师业行殊群,正当如蝉蜕耳。」乃为之赞云。
僧涉
僧涉者,西域人也,不知何姓。少为沙门,苻坚时入长安。虚静服气,不食五谷,日能行五百里,言未然之事,验若指掌。能以秘祝下神龙,每旱,坚常使之呪龙请雨。俄而龙下钵中,天辄大雨,坚及群臣亲就钵观之。卒于长安。后大旱移时,苻坚叹曰:「涉公若在,岂忧此乎!」
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天竺人也。世为国相。父鸠摩罗炎,聪懿有大节,将嗣相位,乃辞避出家,东渡葱岭。龟兹王闻其名,郊迎之,请为国师。王有妹,年二十,才悟明敏,诸国交娉,并不许,及见炎,心欲当之,王乃逼以妻焉。既而罗什在胎,其母慧解倍常。及年七岁,母遂与俱出家。
罗什从师受经,日诵千偈,偈有三十二字,凡三万二千言,义亦自通。年十二,其母携到沙勒,国王甚重之,遂停沙勒一年。博览五明诸论及阴阳星算,莫不必尽,妙达吉凶,言若符契。为性率达,不拘小检,修行者颇共疑之。然罗什自得于心,未尝介意,专以大乘为化,诸学者皆共师焉。年二十,龟兹王迎之还国,广说诸经,四远学徒莫之能抗。
有顷,罗什母辞龟兹王往天竺,留罗什住,谓之曰:「方等深教,不可思议,传之东土,惟尔之力。但于汝无利,其可如何?」什曰:「必使大化流传,虽苦而无恨。」母至天竺,道成,进登第三果。西域诸国咸伏罗什神俊,每至讲说,诸王皆长跪坐侧,令罗什践而登焉。
苻坚闻之,密有迎罗什之意。会太史奏云:「有星见外国分野,当有大智入辅中国。」坚曰:「朕闻西域有鸠摩罗什,将非此邪?」乃遣骁骑将军吕光等率兵七万,西伐龟兹,谓光曰:「若获罗什,即驰驿送之。」光军未至,罗什谓龟兹王白纯曰:「国运衰矣,当有勍敌从日下来,宜恭承之,勿抗其锋。」纯不从,出兵距战,光遂破之,乃获罗什。光见其年齿尚少,以凡人戏之,强妻以龟兹王女,罗什距而不受,辞甚苦至。光曰:「道士之操不踰先父,何所固辞?」乃饮以醇酒,同闭密室。罗什被逼,遂妻之。光还,中路置军于山下,将士已休,罗什曰:「在此必狼狈,宜徙军陇上。」光不纳。至夜,果大雨,洪潦暴起,水深数丈,死者数千人,光密异之。
光欲留王西国,罗什谓光曰:「此凶亡之地,不宜淹留,中路自有福地可居。」光还至凉州,闻苻坚已为姚苌所害,于是窃号河右。属姑臧大风,罗什曰:「不祥之风当有奸叛,然不劳自定也。」俄而有叛者,寻皆殄灭。
沮渠蒙逊先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主,光遣其子纂率众讨之。时论谓业等乌合,纂有威声,势必全克。光以访罗什,答曰:「此行未见其利。」既而纂败于合黎,俄又郭黁起兵,纂弃大军轻还,复为黁所败,仅以身免。
中书监张资病,光博营救疗。有外国道人罗叉,云能差资病。光喜,给赐甚重。罗什知叉诳诈,告资曰:「叉不能为益,徒烦费耳。冥运虽隐,可以事试也。」乃以五色丝作绳结之,烧为灰末,投水中,灰若出水还成绳者,病不可愈。须臾,灰聚浮出,复为绳,叉疗果无效,少日资亡。
顷之,光死,纂立。有猪生子,一身三头。龙出东箱井中,于殿前蟠卧,比旦失之。纂以为美瑞,号其殿为龙翔殿。俄而有黑龙升于当阳九宫门,纂改九宫门为龙兴门。罗什曰:「比日潜龙出游,豕妖表异,龙者阴类,出入有时,而今屡见,则为灾眚,必有下人谋上之变。宜克己修德,以答天戒。」纂不纳,后果为吕超所杀。
罗什之在凉州积年,吕光父子既不弘道,故蕴其深解,无所宣化。姚兴遣姚硕德西伐,破吕隆,乃迎罗什,待以国师之礼,仍使入西明合及逍遥园,译出众经。罗什多所暗诵,无不究其义旨,既览旧经多有纰缪,于是兴使沙门僧叡、僧肇等八百余人传受其旨,更出经论,凡三百余卷。沙门慧叡才识高明,常随罗什传写,罗什每为慧叡论西方辞体,商略同异,云:「天竺国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管弦为善。凡觐国王,必有赞德,经中偈颂,皆其式也。」罗什雅好大乘,志在敷演,常叹曰:「吾若著笔作大乘阿毗昙,非迦旃子比也。今深识者既寡,将何所论!」惟为姚兴著实相论二卷,兴奉之若神。
尝讲经于草堂寺,兴及朝臣、大德沙门千有余人肃容观听,罗什忽下高坐,谓兴曰:「有二小儿登吾肩,欲鄣须妇人。」兴乃召宫女进之,一交而生二子焉。兴尝谓罗什曰:「大师聪明超悟,天下莫二,何可使法种少嗣。」遂以伎女十人;逼令受之。尔后不住僧坊,別立解舍,诸僧多效之。什乃聚针盈钵,引诸僧谓之曰:「若能见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举匕进针,与常食不別,诸僧愧服乃止。
杯渡比丘在彭城,闻罗什在长安,乃叹曰:「吾与此子戏,別三百余年,相见杳然未期,迟有遇于来生耳。」罗什未终少日,觉四大不悆,乃口出三番神呪,令外国弟子诵之以自救,未及致力,转觉危殆,于是力疾与众僧告別曰:「因法相遇,殊未尽心,方复后世,恻怆可言。」死于长安。姚兴于逍遥园依外国法以火焚尸,薪灭形碎,惟舌不烂。
昙霍
沙门昙霍者,不知何许人也。秃发傉檀时从河南来,持一锡杖,令人跪曰:「此是般若眼,奉之可以得道。」时人咸异之。或遗以衣服,受而投之于河,后日以还其本主,衣无所汙。行步如风云,言人死生贵贱无毫厘之差。人或藏其锡杖,昙霍大哭数声,闭目须臾,起而取之,咸奇其神异,莫能测也。每谓傉檀曰:「若能安坐无为,则天下可定,祚胤克昌。如其穷兵好杀,祸将及己。」傉檀不能从。
傉檀女病甚,请救疗,昙霍曰:「人之生死自有定期,圣人亦不能转祸为福,昙霍安能延命邪!正可知早晚耳。」傉檀固请之。时后宫门闭,昙霍曰:「急开后门,及开门则生,不及则死。」傉檀命开之,不及而死。后兵乱,不知所在也。
台产
台产字国俊,上洛人,汉侍中崇之后也。少专京氏易,善图谶、秘纬、天文、洛书、风角、星算、六日七分之学,尤善望气、占候、推步之术。隐居商洛南山,兼善经学,泛情教授,不交当世。
刘曜时,灾异特甚,命公卿各举博识直言之士一人。其大司空刘均举产。曜亲临东堂,遣中黄门策问之,产极言其故。曜览而嘉之,引见,访以政事。产流涕歔欷,具陈灾变之祸,政化之阙,辞甚恳至。曜改容礼之,署为博士祭酒、谏议大夫,领太史令。至明年而其言皆验,曜弥重之,转太中大夫,岁中三迁。历位尚书、光禄大夫、太子少师,位特进,金章紫绶,爵关中侯。
史臣曰:陈戴等诸子并该洽坟典,研精数术,究推步之幽微,穷阴阳之秘奥,虽前代京管,何以加之!郭黁知有晋之亡姚,去姚以归晋,追兵奄及,致毙中涂,斯则远见秋毫,不能近知目睫。澄什爰自遐裔,来游诸夏。什既兆见星象,澄乃驱役鬼神,并通幽洞冥,垂文阐教,谅见珍于道艺,非取贵于他山,姚石奉之若神,良有以也。鲍、吴、王、幸等或假灵道诀,或受教神方,遂能厌胜禳灾,隐文彰义,虽获讥于妖妄,颇有益于世用者焉。然而硕学通人,未宜枉辔。
赞曰:传叙灾祥,书称龟筮。应如影响,叶若符契。怪力乱神,诡时惑世。崇尚弗已,必致流弊。
校注
乃取酒噀之「乃」,各本作「仍」,宋本作「乃」,与事类赋八引合,今从之。 酉戎受玄命「酉戎」,高僧传作「西戎」,神僧传作「酉戍」。 莫能基必莫能基必穨高僧传、神僧传皆不重「莫能基必」四字,疑此四字驳文。 合黎吕光载记作「合离」。【经文资讯】《大藏经补编》第 17 册 No. 91 正史选辑(晋书、宋书、梁书、魏书、隋书、旧唐书、元史、明史)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19-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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