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辟邪集序

天学初征

钟子读《易》于震泽之滨有客扣庐而问曰「吾闻子年十二三时便以千古学脉为己任辟释老闲圣道今三十余载矣足不窥户外不与名公大人交亦不思致身以事君将安补于世道哉且子不闻近世有天主教乎其人从大西来一见我中国之书悉能通达▆亦辟佛而尊儒与子意甚相符也曷一共讨究焉」钟子欣而作曰「有是哉彼既从大西来乃不袒释而袒儒意者吾圣道晦而复明之机乎愿闻其旨」客迺出圣像略说一册以示之钟子读甫竟遂诟曰「嘻此妖胡耳阳排佛而阴窃其秕糠偽尊儒而实乱其道脉请即以彼说攻之彼云『天主即当初生天生地生神生人生物的一大主宰』且问彼大主宰有形质耶无形质耶若有形质复从何生且未有天地时住止何处若无形质则吾儒所谓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云何有爱恶云何要人奉事听候使令云何能为福罚其不通者一也且太极只是本具阴阳之理是故动而为阳静而为阴阴阳各有善恶之致故裁成辅相之任独归于人孔子曰『人能弘道』又曰『为仁由』子思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易》曰『先天而天弗违』若如彼说则造作之权全归天主天主既能造作神何不单造善神善人而又兼造恶神恶人以贻累于万世乎其不通者二也且天主所造露际弗尔何故独赐之以大力量大才能若不知其要起骄傲而赐之是不智也若知其要起骄傲而赐之是不仁也不仁不智犹称天主其不通者三也又露际弗尔既罚下地狱矣天主又容他在此世界阴诱世人曾不如舜之诛四凶封傲象也其不通者四也且天万物既皆天主所造即应择其有益者而造之择其有损者而弗造或虽造而即除之何故造此肉身造此风俗造此魔鬼以为三仇而不能除耶世间良工造器必美或偶不美必弃之以至大至尊至灵至圣之真主曾良工之不如其不通者五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孟子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今言古时天主降下十戒则与汉宋之封禅天书何异惑世诬民莫此为甚其不通者六也又天主降生为人传受大道未降生前居在何处若在天堂则是天主依天堂住如何可说天主造成天堂若言既造天堂依天堂住如人造屋还即住屋则未造天堂时又依何住若无所依则同太极不应太极依天堂住福罚人间亦不应太极降生为人其不通者七也又天主既降生后彼天堂上为有本身为无本身若无本身则天上无主若有本身则滥佛氏真应二身之说而又不及千百亿化身之奇幻其不通者八也又谓天主以自身赎天下万世罪过尤为不通夫天主既其至尊无比慈威无量何不直赦人罪而须以身赎罪未审向谁赎之其不通者九也又既能以身赎人罪过何以不能使勿造罪其不通者十也又既云『赎天下万世人罪』而今犹有造罪堕地狱者仍赎不尽其不通者十一也吾儒谓尧舜之圣不能掩其子之恶孝子慈孙不能改幽厉之过所以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而今天主既可赎人罪过则人便可恣意为恶总待天主慈悲赎之其不通者十二也遗下教规谓只有一造物真主至大至尊要人奉事拜祭而尽抹杀天月诸星则与佛氏所称『唯吾独尊』何异阴倣其说而阳排之其不通者十三也佛氏虽曰『唯吾独尊』尚谓天诸星覆炤世间有大功德护世鬼神保祐人间宜思报效今乃曰不当拜祭则专擅名利之恶甚于佛氏其不通者十四也既不许轮回之说又云人之灵魂尝在不灭有始无终则转积转多安置何所其不通者十五也若谓天堂地狱皆大可以并容何异佛氏之说其不通者十六也又彼谓佛氏所称三千大千华藏世界人所不见便是荒唐今彼所称天堂地狱又谁见之其不通者十七也又谓天堂地狱虽然未见却是实理则安知三千华藏非实理乎而苦破之其不通者十八也又谓临终一刻听从天主教法也还翻悔得转则与佛氏临终十念相滥汝说要真佛氏亦说要真汝说要依十戒佛氏亦说要依十戒汝说从自己身心上实实做出来佛氏亦说从自己身心上实实做出来汝说要真心实意痛悔力除后来不敢再犯佛氏亦说要真心实意痛悔力除后来不敢再犯全偷佛氏之说而又非之其不通者十九也又佛氏专明万法惟心故凡事只靠一心汝既专明万法惟天主则凡事只靠一天主足矣又何用从自己身心做出耶若仍要从身心做出则权不独在天主明矣而妄立天主其不通者二十也汝既要攻释道两家须搜其病根彼方心服若谓要人施舍些钱财备办些斋饭烧化些纸张便是功果恐彼二氏亦未必心服而汝又仍教人奉事拜礼天主圣像与彼何异其不通者二十一也吾儒谓『物物一太极天命之谓性』故人人可以成位于中至于尊卑名位则森然不乱故天子事上帝诸侯祭山川社稷大夫五祀士祭其先今既谓天主至大至尊又令家事而户奉之与佛老二像何异而妄自表彰以为不同其不通者二十二也吾故曰『阳辟佛而阴窃之偽尊儒而实坏之』者也逐其人毁其书禁天下不得存其像庶不为中国之贼耳闻彼妖徒聪明能辩必有以解吾征者吾将再征之

天学初征

天学再征

钟子作《天学初征》客阅而笑曰「甚矣子之卤莽也乍闻天说曾未深究遽谓不通而征之子且再阅《西来意》《三山论学记》及《圣教约言》则不通者乃在子而不在彼矣」钟子取而细读之复为之征如左

其言曰「上天自东运行而日辰之天自西循逆之度数各依其则次舍各安其位倘无尊主干旋主宰其间宁免无悖譬如舟渡江海上下风涛而无倾荡之虞虽未见人亦知一舟之中必有掌舵智工」等征曰舟之渡江海也舟必各一舵工未闻一舵工而遍操众舟之上下者也又操舟者必非造舟人也谓天惟一主并造之并运行之可乎

其言曰「凡物不能自成必须外为者以成之楼台房屋不能自成成于工匠之手天地不能自成成于天主」等征曰工匠之成房屋也必有命之成者天主之成天地孰命之耶工匠成房屋不能为房屋主彼成天地者又乌能为天地主乎

其言曰「天下之物极多极盛苟无一尊维持调护不免散坏是故一家止有一长一国止有一君一人止有一身一身止有一首」等征曰谓一身无二首可也谓一身一首之外別无他身他首不可也谓一家无二长可也谓一家一长之外別无他家他长不可也谓一国无二君可也谓一国一君之外更无他国他君不可也谓一天无二主亦可也谓一天一主之外独无他天他主可乎又一身虽惟一首首必与四肢百骸俱生非首生四肢百骸也一家虽惟一长长必与眷属僮仆并生非长生眷属僮仆也一国虽惟一君君必与臣佐吏民俱生非君生臣佐吏民也则一天虽惟一主主亦必与神物并生谓主生神物可乎

其言曰「天主非天也非地也而高明博厚较天地尤甚非鬼神也而神灵鬼神不啻非人也而遐迈圣睿乃至无始无终无处可以容载而无所不盈充」等征曰既无所不盈充则不但在天堂亦遍在地狱也不但遍天亦遍在神杂秽等处也若谓高居天堂至尊无上则盈充之义不成若谓遍一切处则至尊之体不立或救之曰「天主之尊如日在天光遍一切虽遍而不失其尊虽尊而光原自遍」今再征曰是仍有处所有方隅有形像也日有形像彼谓天主造之天主亦有形像又谁之所造耶

其言曰「吾天主乃经所谓上帝也」遂引〈颂〉〈雅〉《易传》《中庸》等以证成之征曰甚矣其不知儒理也吾儒所谓天者有三焉一者望而苍苍之天所谓昭昭之多及其无穷者是也二者统御世间主善罚恶之天即《诗》《易》《中庸》所称上帝是也彼惟知此而已此之天帝但治世而非生世譬如帝王但治民而非生民也乃谬计为生人生物之主则大缪矣三者本有灵明之性无始无终不生不灭名之为天此乃天地万物本原名之为命故中庸云「天命之谓性」天非苍苍之天亦非上帝之天也命非谆谆之命亦非赋畀之解也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正深证此本性耳亦谓之中故曰「喜乐之未發谓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亦谓之易故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亦谓之良知故曰「知至而后意诚」亦谓之不睹不闻亦谓之独故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必慎其独即孔子所言畏天命也亦谓之心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亦谓之己故曰「君子求诸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亦谓之我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亦谓之诚故曰「自诚明谓之性」诚者天之道也此真天地万物本原而实无喜怒无造作无赏罚无声臭但此天然性德之中法尔具足理气体用故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等然虽云易有太极而太极即全是易如湿性为水水全是湿虽云太极生两仪而两仪即全太极虽云两仪生四象四象亦即全是两仪虽云四象生八卦八卦亦即全是四象乃至八相荡而为六十四六十四互变而为四千九十六于彼四千九十六卦之中随举一卦随举一爻亦无不全是八卦全是四象全是两仪全是太极全是易理者譬如触大海一波无不全体是水全是湿性者又如撒水银珠颗颗皆圆故凡天苟能于一事一物之中克见太极易理之全者在天则为上帝在鬼神则为灵明在人则为圣人而统治化导之权归焉倘天地未分之先先有一最灵最圣者为大主则便可有治而无乱有善而无恶又何俟后之神灵圣哲为之裁成辅相而人亦更无与天地合德先天而天弗违者矣彼乌知吾儒继天立极之真学脉哉

其言曰「魂有三品下名生魂草木之魂是也中名觉魂禽兽之魂是也此二皆灭亦云有始有终卜名灵魂即人魂也此魂不灭亦云有始无终」征曰灵与觉异则有始而无终觉与生异何皆有始而有终也且谓禽兽有觉而无灵惟人为有灵者现见世之愚人但念饮食婬欲他无所知与禽兽何异现见世有义犬义猴舍身殉主诉官理究与人何异故孟子亦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岂可妄分一有终一无终耶

其言曰「周公仲尼之论孰有狎后帝而与之一者设匹夫自称与天子同尊其能免乎地上民不可妄比肩地上君而可同天上帝乎」征曰庶民不敢拟帝王者名位也不敢让帝王者德性也故曰「朝廷莫如爵辅世长民莫如德」又曰「当仁不让于师」又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故文王人君也而纯亦不可以配天仲尼匹夫也而祖述宪章不名僭窃且父之生子也谁不欲子之克肖者天主既为大父实生于人乃不欲人之肖之何哉

其言曰「知者之心含天地具万物非真天地万物之体也若止水明镜影诸万物乃谓明镜止水均有天地即能造作之岂可乎天主万物之原能生万物若人即与之同当亦能生之」征曰止水明镜之影万物也镜水在此万物在彼有分剂有方隅故知是影而非体也心之含天地具万物也汝可指心之方隅分剂犹如彼镜与水乎若心无形朕不能生万物者天主亦无形朕胡能生万物也若天主无形而能形形心独不可无形而形形乎

其言曰「有在物之内分如阴阳是也有在物之外分如作者之类是也天主作物则在物之外分矣」征曰天主作天地万物必在天地万物之外如匠作器皿必在器皿之外是固然矣然则天主有方隅也有分剂也原非遍一切也则必有分段也有变迁也何以无始无终能为万世主乎

其言曰「形者在所故能充乎所神无形则何以满其所乎一粒之大万神宅焉岂惟往者将来灵魂并容不碍也」征曰神之无形善乎其言之矣然无形则无往来亦无数目亦无生灭而曰灵魂天主所生其可乎哉

其言曰「化生天地万物乃大公之父也又时主宰而安养之乃无上共君也世人弗仰弗奉则无父无君至无孝至无忠也」征曰夫世间之法决无全能故天地能覆载而不能炤明日月能炤明而不能生育父母能生育而不能教诲师友能教诲而不能赏罚君主能赏罚而不能无漏网鬼神赏罚无漏网而又不能覆载炤明等若天主果有全能也则直以天主覆载炤临生育教诲赏罚之而可矣又何用天神为若犹待天覆地载乃至亲生君治之也则天主全能安在今现见人之生也天覆之地载之日月炤临之父生之母育之国君统治之鬼神昭鉴保护之顾不知感其恩德独推恩于漠无见闻之天主谓之大父大君既谓之大父大君则必以吾父吾君为小父小君矣岂不至无孝至无忠哉又设谓天主全能即寄于天如国主寄全用于公则庶民有善官宰赏之可矣庶民有罪官宰罚之可矣岂事事必经国主哉又庶民之所承事亦但承事官宰无违即为承事国主矣岂必独事一主而禁其承事官宰哉今谓仙佛僭窃禁不承事犹之可也固天主所造以覆载炤护人者而亦禁其拜祭不亦异乎

其言曰「人心性命原天主所赋也」征曰天命之谓性紫阳之解甚谬已释大意于前矣夫可赋者必其有形者也心性有何形像而可赋乎若无形像而仍可赋则天主灵明亦必有赋之者矣又可赋则可夺云何有始而无终乎

其言曰「必先有物而后有理引诗云『有物有则』」征曰夫理者贯于物之终始而能成物者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诗》所谓有物有则正繇从理成物故即物是理如金作器器全是金也若言先有物而后有理则未有物时便无理耶既无物即无理则无天地时尤必无理而天主在天地先乃无理之尤甚者也

其言曰「必有无始而后有有始有无形而后能形形吾身之先必有父母生我必有天主降衷于我」征曰无始无形快哉论也若天主无始则父母亦无始乎天主无形则父母亦无形乎或解之曰「父母有形故有始天主无形故无始也」征曰吾身有形故有始吾心性无形何为不无始乎

其言曰「天地犹一宫室也宫室楼台必待有主制造而后成曾是天地之大无有主之者竟能自造自成乎」征曰宫室未成时主及工匠依地依厂天地未成时天主何依耶又宫室则用土木瓦石成之天地用何物成之耶又未有天地先有成天地之料耶此料为本有之为天主生之耶且安置何所耶为在天主身内为在外耶若在身外则天主不遍一切若在身内不几戕贼其身而以为天地万物耶

其言曰「太极之说不过理气二字未尝言其有灵知觉明也既无灵觉何以主宰万化」征曰孔子不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乎夫易即灵明知觉之本性也故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然正不必以此主宰万化若万化定有主宰则但化善而不化恶但化乐而不化苦圣人修道之教反为无用矣

其言曰「儒云『物物各具一太极』则太极与物同体囿于物而不得为天地主」征曰太极妙理无分剂无方隅故物物各得其全全体在物而不囿于物也孔子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此之谓也汝谓独一天主不与物同体则必高居物表有分剂有方隅矣何谓无所不在

其言曰「人为天主所生悉启翼于善或乃为恶则同人所自造」征曰天主既有全能何以好善而人不善恶恶而人反恶或救之曰「如父母生子但欲其善不欲其恶子偏作恶父母何辜」征曰父母生子身不生子心性故不得自在也天主既生其心性何不但生善心性耶

其言曰「天主生物欲以养人生人欲以事主」征曰天主既无始无始何人事之而忽起生人事己之想又父母生子为防老死天主既无终生人何用

其言曰「人之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征曰此佛氏尝谈也亦吾儒秘旨也而用之则大异矣孔子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逮季路问事鬼神则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则曰「未知生焉知死」繇此观之生死无二理人鬼无二致明矣「朝闻道而夕死可者」谓其死而有不死者存也既死而不死则生必不生而谓天主赋之始生可乎

其言曰「天主降生之时第以本性之原体结合于吾人之性体譬之以梨接桃梨借桃以生桃何尝损其本体」征曰谓人之性灵皆天主造而今以桃梨譬之将谓世间之梨皆桃所生乎梨本桃生何须待接待接方生则桃本不能生梨矣

其言曰「天主未降生千百年前已豫示必降之兆及其将降又有天神来报乃至种种奇功异瑞其书充栋特未传译」等征曰此与释氏所述佛生瑞应何异也若谓释迦为摩耶所生不过是人则天主为圣女所生独非人乎若谓耶稣定是天主降生则安知释迦非天主降生乎若谓佛氏经书荒偽则汝书安知不荒偽乎若谓汝书历历有据则佛经不亦自谓历历有据乎若谓佛出西域此间无人见闻便称为谬则汝出大西此间尤无人见不尤谬乎佛书从天竺来汝则以为误取汝谓九万里来谁知其非说谎乎汝既孤身至此去家已远历年已久何繇与汝交者犹有本国异物赠之岂汝膂力甚大当日所携之物如此其多耶抑有神通朝取而夕至耶抑有奇术随意能变造耶吾亦闻汝之根底矣生于近香山岳之小国聪明奸究意在觊觎中原神器故泛海潜至岭南先学此方声字然后窃读三教群书牵佛附儒杜撰扭捏创此邪教以为惑世诳民蠹坏国运之本自谓绝婬不娶而以领圣水之妄说诱彼愚夫愚妇私行秽鄙然闽粤民庶每年必与吕宋等国商贾往来汝之羽翼每年附舟赉送宝物以相资给是故与汝交者汝不希彼一毫供养更以异物而赠惠之人遂谓汝廉洁无求胜彼释老之劝人布施乃至缙绅达士亦被汝惑以为恭退俨然大儒风格呜呼安知王莽谦恭乃汉室之贼介甫新学实宋世之蠹哉汝之心术亦太恶矣

其言曰「物或有始终如草或有始而无终如天鬼及人之灵魂惟天主无始无终而能始终万物无天主则无物矣」征曰吾儒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乃至惟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至诚如神至诚能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赞化育而參天地故先以二语定其宗趣所谓「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而又结示性修不二天人合一之旨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此真物化根源非所谓天主也若必立一天主至灵至圣无所不能威权不二则化育决无劳赞而天地决不可參岂理也哉又彼所立有始有终有始无终无始无终三句尤为不通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则有始必有终道则无终必无始既许有始无终一句何不并立无始有终一句耶且草木与鸟兽其不同甚矣犹皆有始有终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耳独有始而无终何耶又世间之法父子必相类因果必相同现见人决生人鸟决生鸟瓜不生豆豆不生瓜天主既生人也人有始无终天主亦必有始而无终矣若天主灵妙故无始则人心亦灵妙何谓独有始乎若人心灵妙天主赋之则天主灵妙安知不亦有赋之者乎又天主生人则谓人之大父也生鸟兽不为鸟兽父乎生草木不为草木父乎木之父亦何足为尊主乎

其言曰「譬如树之花叶及榦皆繇根生无根则皆无乃树之根固无他根所繇生也天主是万物根底何所繇生」征曰树根必依地者也天主独能无所依乎

其言曰「天主当初欲生万物以为人用先开辟天地化生万物之诸宗然后化生一男一女等」征曰天地未辟尚未有人云何欲生万物以为人用乎

其言曰「生前为善为恶其魂各以死后赴天主审判」征曰若天主无形处所则死者将何所赴若可赴听审判殆如世间士师亦如释氏所称阎罗然设如士师则士师亦父母所生不免老死者也设如阎罗则阎罗亦众生数目不免轮回者也犹可称无始无终造物之真宰耶

其言曰「天堂地狱之报决不可免所以定有后世无有一人能忆前世事者所以定无前世」征曰执途之人而问以初生时事亦无一人能忆之者可谓并无初生事乎初生虽不忆不可谓无初生前世虽不忆又安知无前世也

其言曰「仙菩萨令人奉敬自己而抗天主之权」征曰菩萨虽非吾儒所宗然必说有诸仙诸佛诸菩萨等以为世人所敬又说天星辰神皆应奉事则非专奉自己也耶稣乃令人专奉一主不得拜祭天月等其专利嫉妒不尤甚乎

天学再征

钟振之居士寄初征与际明禅师柬

忆吾两人生同一日学同一师幼同一志不谓尊者至廿四岁逃儒入禅二十年来所趋各別音问遂疏兹者病卧湖滨忽闻天主邪说借彼矛攻彼盾略为《初征》知尊者久事禅学必有破敌余才且彼既专攻佛教尊者似亦不容默默拙稿呈政惟进而教之

际明禅师复柬

方外云踪久失闻问而髫年千古之志则未敢或忘也接手教兼读《初征》快甚居士担当圣学正应出此手眼山衲既弃世法不必更为辩论若谓彼攻佛教佛教实非彼所能破且今时释子有名无义者多借此外难以警悚之未必非佛法之幸也刀不磨不利钟不击不鸣三武灭僧而佛法益盛山衲且拭目俟之矣草复不既

钟振之寄再征柬

曩寄《天学初征》呈政意尊者必出手眼共闲圣道而竟袖手旁观岂髫年千古之志与世法俱弃耶何谓未敢或忘也迩来邪说益炽不得已再为之征必祈为我斟酌毋曰「尔既不归投佛法吾亦不预闻儒宗也

际明禅师复柬

释二家同而复异异而复同惟智人能深究之非邪说可混淆也惟真儒方能知佛亦惟学佛始能知儒读居士《再征》其揭理处如日轮中天其破邪处如基箭射柳颜一脉可谓不坠地矣山衲岂能更赞一辞惟冀居士以此慧性更复深究西竺心传则世出世道均为有赖形迹虽疏神交匪隔当不以我为狂言也

辟邪集跋语

余尝读《观所缘缘论》先展转纵夺以破外人然后中立正义倘外计未破不应先主自宗譬以良将用兵先以威伏后以慈抚也近日天主之教浅陋殆不呈言彼翕然信向者达士不过为利所惑庸人不过望风超影皆无足怪惜夫破之者不能借矛攻盾往往先自立宗反未免赍盗粮而借寇兵耳惟兹二《征》绝不自轨一法惟乘其衅而攻之大似尉迟敬德裸身赤手入阵而夺矛取胜其以临济白拈贼之心里者耶乞集一出可以破邪可以匡世可以闲圣道可以获 国运利亦伟矣爰不揣庸劣评而梓之

新安梦士程智用谨跋


校注

[A1] 己【CB】已【嘉兴】
[A2] 己【CB】已【嘉兴】
[A3] 已【CB】巳【嘉兴】
[A4] 己【CB】已【嘉兴】
[A5] 己【CB】已【嘉兴】
[A6] 己【CB】已【嘉兴】
[A7] 已【CB】巳【嘉兴】
[A8] 谓【CB】▆【嘉兴】
[A9] 已【CB】巳【嘉兴】
[A10] 已【CB】巳【嘉兴】
[A11] 已【CB】巳【嘉兴】
[A12] 己【CB】已【嘉兴】
[A13] 己【CB】已【嘉兴】
[A14] 已【CB】巳【嘉兴】
[A15] 毋【CB】母【嘉兴】
[A16] 惜【CB】▆【嘉兴】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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