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无异大师语录集要卷四
拈古
僧问清源:「如何是佛法大意?」源云:「庐陵米作么生价?」
南泉一日两堂争猫,泉提起猫,云:「道得即不斩。」众无对,泉斩猫为两段。南泉举问赵州,州脱草鞋戴出,泉云:「子在救得猫儿。」
放开捏聚,王老全机;起死回生,赵州手段。救得、救不得,总不干他事。有人识得南泉,便入慈心三昧。
台山路上有一婆子,凡有僧问:「台山路向甚么处去?」婆云:「蓦直去。」僧才行,婆云:「好个阿师,又恁么去。」僧举似赵州,州云:「待与勘过。」州云:「台山路向甚么处去?」婆云:「蓦直去。」州便行,婆云:「好个师僧,又恁么去。」州回,上堂:「我与汝勘破婆子了也。」
飞腾不度,赵州关也;呼唤不回,台山路也。这婆子荆棘满地、尘埃亘天,不遇魔王,安能捉败?且道:勘破后是甚么时节?依旧孟春犹寒。
云门大师云:「光不透脱有两般病:一切处不明面前有物是一;透得一切法空,隐隐地似有个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脱。又,法身亦有两般病:得到法身为法执,不忘己见犹存,堕在法身边是一;直饶透得放过即不可,仔细简点将来有甚气息亦是病。」
驱耕夺食须是玄师,补网张风还他三圣,正法眼藏向瞎驴边灭却,分明露出半斑,要得完全,待临济眼光落地。
廓侍者问德山:「从上诸圣向甚么处去?」山云:「作么?作么?」廓云:「敕点飞龙马,跛鳖出头来。」山便休去。来日,山浴出,廓过茶,山抚廓背一下,廓云:「这老汉今日方始瞥地。」山又休去。
眼如瞎,耳如聋,诸圣去处;点不成,画不就,二老行藏。还知彼落处么?正是怜儿不觉丑。德山一条棒,寻常血滴滴地,到这里,因甚不用?余所谓暗里抽横骨,明中坐舌头也。
麻谷持锡到,章敬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敬云:「是,是。」天童著语云:「错。」谷又到南泉,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泉云:「不是,不是。」天童著语云:「错。」谷云:「章敬道是,和尚为甚道不是?」泉云:「章敬是,是汝不是,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
章敬「是」字、天童「错」字、南泉「不」字,有甚么语话分?惟麻谷锡杖头较些子。善丹青者将此四老制作一图画,是非窠臼自然瓦解冰消。
僧问云门:「不起一念,还有过也无?」门云:「须弥山。」
不起念,横拈三尺剑。须弥山,坠下一茎毛。博山二十年不著便,从这里识得云门。
仰山指雪狮子云:「还有过此色者么?」云门云:「当时好便与推倒。」雪窦云:「只解推倒,不解扶起。」
五色令人眼盲,五音令人耳聋,既与眼对,便成渗漏。仰山指狮子示人,卖弄太甚。只饶推倒、扶起,总在狮子上作活计。不受声色者,知是阿谁?
法眼一手指帘,二僧同去卷帘,眼云:「一得一失。」
明镜当台,明珠在握,炤心彻胆,无有遗余。法眼用在机先,这二僧一任指呼,且道:孰得?孰失?当衡者鉴取。
风穴郢州衙内上堂,云:「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卢陂长老出,问:「某有铁牛之机,请师不搭印。」穴云:「贯钓金鳞沉巨浸,却嗟蛙步𩨍泥沙。」陂伫思,穴喝云:「长老何不进语?」陂拟议,穴打一拂子:「还记得话头么?」陂拟开口,穴又打。牧主云:「佛法与王法一般。」穴云:「见个甚么?」主云:「当断不断,反招其乱。」穴便下座。
风穴泥印子在手,印住也得、印破也得。卢陂不搭印,正是铁牛机,可惜乾爆爆地,若带些水头,管取泥印子烂去,看他印个甚么?
云门问乾峰:「请师答话。」峰云:「到老僧也未?」门云:「恁么则某甲在迟也。」峰云:「恁么那?恁么那?」门云:「将谓候白,更有候黑。」
非常之问,非常之荅,迅雷不及掩耳,良驷不及追风,宛转偏圆,各负钩深索隐底手段。简点将来好与痛棒。何也?为他无事生事,放过即不可。
德山上堂,云:「及尽去也,直得三世诸佛口挂壁上,犹有一人呵呵大笑。若识此人,參学事毕。」
孤危不立,更用相亲,法外无身,犹欠哮吼。鼻准与眉毛,从来不相识。相识去,舌头元在口里。
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云:「庭前柏树子。」
庞婆百草头,赵州柏树子,二人向无烟火处斗弄天工,冷眼看来犹是剪彩耳。只饶西来大意露布庭柯,更须吞却门前下马台始得。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语默商量,缽盂安足?二大士虽则传脂付粉,水洩不通,以不二法门较之,尚晚也。
洞山供养云岩真,举前描真话。僧问云岩:「只这是意旨如何?」山云:「我当时几错会先师意。」僧云:「未审云岩还知有也无?」山云:「若不知有,争解恁么道?若知有,争肯恁么道?」
语步安详,纽机圆活,三玄五位,尽在其中。「肯」「解」二字,披宝镜之精光,彰兼到之赤帜,洞上宗风于斯可究矣。
云岩问道吾:「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么?」吾云:「如人夜中背手摸枕子。」岩云:「我会也。」吾云:「汝作么生会?」岩云:「遍身是手眼。」吾云:「道即太煞道,只道得八成。」岩云:「师兄作么生?」吾云:「通身是手眼。」
遍身是手眼,泛宝舟而登彼岸;通身是手眼,搜要径而启重玄。大丈夫横身当宇宙,要用便用,只饶八万四千没处安著。然虽如是,人出是非难。
密师伯与洞山行,见白兔子面前走过,密云:「俊哉。」山云:「作么生?」密云:「如白衣拜相。」山云:「老老大大,作这个语话。」密云:「你作么生?」山云:「积代簪缨,暂时落寞。」
任缘而施,随流得妙,云萝舒卷,峰岳凝然。白衣拜相虽则异地生苗,犹是功勋边事,簪缨落寞之谈不无补于密师也。
僧问青林虔禅师:「学人径往时如何?」林云:「死蛇当大路,劝子莫当头。」僧云:「当头时如何?」林云:「丧子性命。」僧云:「不当头时如何?」林云:「亦无回避。」僧云:「正当恁么时如何?」林云:「失却了也。」僧云:「未审向什么处去?」林云:「草深无觅处。」僧云:「和尚也须隄防始得。」林抚掌云:「一等是个毒气。」
僧问乾峰:「十方婆伽梵,一路涅槃门,未审路头在甚么处?」峰以杖画一画,云:「在这里。」僧问云门,门云:「扇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筑著帝释鼻孔,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会么?」
问处太亲,智眼成障,倾出云门,七珍八宝。天童唤作返魂香,诸人还嗅著也未?乾峰这一画,大地百杂碎,非但路头,这僧脚跟下七花八裂了也。
子昭首座问法眼和尚:「开堂承嗣何人?」眼云:「地藏。」昭云:「太辜负长庆先师。」眼云:「某甲不会长庆一转语。」昭云:「何不问?」眼云:「万象之中独露身,意作么生?」昭竖拂子,眼云:「此是长庆学得底,首座分上作么生?」昭无对,眼云:「只如万象之中独露身,是拨万象?不拨万象?」昭云:「不拨。」眼云:「两个。」參随左右皆云:「拨万象。」眼云:「万象之中独露身[妳-女+口]。」
法眼嗣地藏,冤有头,债有主。子昭为长庆,风不动,浪不移,岂可以人情污佛事耶?当时待问:「独露身与万象拨不拨?」但云:「是何言欤?」管取法眼如哑子作通使,吐露不出。
僧问九峰:「如何是头?」峰云:「开眼不觉晓。」僧云:「如何是尾?」峰云:「不坐万年床。」僧云:「有头无尾时如何?」峰云:「终是不贵。」僧云:「有尾无头时如何?」峰云:「虽饱无力。」僧云:「头尾相称时如何?」峰云:「儿孙得力,室内不知。」
指活路于廛中,舌头不粘著肉;披全提于向上,额颅不柱著天。九峰口齿若梭肠,自有巧妇针线也。所贵者,儿孙得力,室内不知。且道:不知者是何事?从昔去问取九峰。
僧问夹山:「拨尘见佛时如何?」山云:「直须挥剑,若不挥剑,渔父栖巢。」僧问石霜:「拨尘见佛时如何?」霜云:「渠无国土,何处逢渠?」僧后举似夹山,山乃上堂,举了,云:「门庭施设不如老僧,入理深谈犹较石霜百步。」
门庭施设,入理深谈,孤鴈群飞,缺一不可。一句则玄景未移而天机独运,一句则神柯未伐而灵树绝依,二大士气宇如王,识得渠语者便好作罢參斋。
进山主问修山主云:「明知生是不生性,为什么为生之所留?」修云:「笋毕竟成竹,如今作篾使,还得么?」进云:「汝向后自悟去在。」修云:「某只如此,上座如何?」进云:「这个是监院房,那个是典座房。」修礼拜。
拈转鼻头,披翻唇齿,裁长补短,自有机宜。此语非但为修公截舌,亦为后人点眼,可谓绊断葛藤而游象径,芟除荆棘以露琼枝,其活句如此。
首山示众,云:「第一句荐得,与佛祖为师;第二句荐得,与人天为师;第三句荐得,自救不了。」僧云:「和尚是第几句荐得?」山云:「月落三更穿市过。」
吞尽佛祖,佛祖为师;号令人天,人天作则。向没踪迹处立名,题分数目,唤作第一、第二,早是蛇足矣。然其舖舒展演,与夺临时,首山舌上有锋、咽喉若海也。还知月落三更句么?无为无事人,別有闲家具。
僧问仰山和尚:「还识字否?」山云:「随分。」僧乃右旋一匝,云:「是什么字?」山于地上书一十字。僧又左旋一匝,云:「是什么字?」山改十字为卍字。僧画一圆相,以两手托如修罗掌日月势,云:「是什么字?」山画一圆相围却卍字。僧作楼至势,山云:「如是如是,善自护持。」
僧问云门:「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门云:「𫗫饼。」
运劫外之香,糜兴现前之供养;𫗫饼之谈,塞断人口也。其清音如玉,只饶辨似悬河,话会不下。何也?如野饥麦饭,一饱即休。若论佛祖之谈,待別时来与汝注解始得。
玄沙到蒲田,百戏迎之。次日,问小塘长老:「昨日许多喧闹向什么处去?」小塘提起袈裟角,沙云:「料掉没交涉。」
人将语探,水将杖探,烈火里辨真金,闹市里识天子,袈裟下认取老僧,玄沙、小塘斯人也。纵然盖覆,将来口苦心甜更有事在。
肃宗问忠国师:「百年后所须何物?」师云:「与老僧作个无缝塔。」帝曰:「请师塔样。」师良久,云:「会么?」帝曰:「不会。」师云:「吾有付法弟子耽源却谙此事,请诏问之。」师迁化后,帝诏耽源问此意如何,源云:「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黄金充一国,无影树下合同船,琉璃殿上无知识。」
古殿苔封,逢人不到,白云深锁,有路犹迷。青山逼近见巍峨,万仞崖头不露顶,古今多少人向塔影边描写不出,唯天童、雪窦较些子。
临济问黄蘗:「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蘗便打,如是三度。乃辞蘗,见大愚,愚问:「什么处来?」济云:「黄蘗来。」愚云:「黄蘗有何言句?」济云:「某三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吃棒,不知有过?无过?」愚云:「黄蘗恁么老婆为你得彻困在,更来问有过?无过?」济于言下大悟。
三年不开口,毒气喷人,三遭吃痛棒,拂蒿枝相似。黄蘗处吃交,大愚处拔本,末后逢人胡喝乱喝,是何道理?不向紫罗帐里撒真珠,毕竟是虾,跳不出斗。
洞山解夏,上堂。云:「初秋夏末,兄弟或东、或西,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良久,云:「只如万里无寸草处又作么生?」顾视左右,云:「欲知此事,直须枯木上生花方与他合。」石霜云:「出门便是草。」明安云:「直得不出门亦是草漫漫。」
洞山一具牙齿敲得鸣、打得响,胡言汉语撒得开、收得聚,可谓暧暧玄提也。二老汉骑虎头、把虎尾,口似蜜甜、心如鸩毒,还知彼落处么?
仰山梦往弥勒所,居第二座,尊者白云:「今日当第二座说法。」山起白椎,云:「摩诃衍法,离四句,绝百非。谨白。」
仰山梦里惺惺,惊群动众,说「摩诃衍法,离四句,绝百非」,曾透彻也未?快须抛却揵椎始得。
云门垂语,云:「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拈灯笼来佛殿里,将三门来灯笼上。」
历诸心,指诸掌,显诸仁,藏诸用,开發性源其至矣。夫「拈灯笼来佛殿里,将三门来灯笼上」,云门大师来也,放过一著。
临济问院主:「甚处来?」主云:「州中粜黄米来。」济云:「粜得尽么?」主云:「粜得尽。」济以拄杖一画,云:「还粜得这个么?」主便喝,济便打。次典座至,济举前话,座云:「院主不会和尚意。」济云:「你又作么生?」座便礼拜,济亦打。
临济棒头有眼,善察来机,不是不知来处,要院主识痛棒始得。院主便喝,典座礼拜,门里出身,刚柔相济。若彻困去,可谓一点水墨两处成龙矣。
僧问瑯琊觉和尚:「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觉云:「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
清净本然,山河大地从甚处得来?云何忽生?又一重也。有眚者不可以语其纯素,碧眼者不可以眩其玄黄,天童所谓见有不有也,于瑯琊荅处便恁么悟去,不知谁是其人?
颂古
乾闼婆王献乐,迦叶起舞。
袈裟角上带些些,撒向阎浮布种芽,最喜琴声清入骨,山川随处绽昙花。
世尊因五通仙人问六通义。
应诺声消那一通?山崩海竭绝行踪,仙人有口难分剖,双耳聪聪却似聋。
阿难尊者问:「金襕外別传甚么?」
披得金襕早是迟,声音相应合知时,门前倒却刹竿子,吹落空花第几枝?
二祖乞达磨大师安心。
觅心不得与心安,月印澄潭彻底寒,莫逐根尘生下劣,金毛狮子大家看。
南岳遣僧问马祖,祖云:「自从胡乱后。」
尽扫▆尘志未休,晴空白日使人愁,太平不挂将军印,掷刃悬戈始彻头。
庞居士问马祖:「不昧本来人。」
山为图画水为琴,谁解其中發妙音?个是马师弹得出,宫商清惨痛难禁。
马祖不安次。
玉回珠转發真机,混不得兮类不齐,莫谓老侬无气力,倒骑石虎过辽西。
振声一喝,三日耳聋。
竖拂当阳振祖威,难将此际话离微,灼然突出燎空燧,个是金毛师子儿。
南泉问僧:「夜来好风。」
试问松风逆顺酬,谩将得失豁双眸,毒龙未肯轻开目,鉴在机先始彻头。
僧问南泉:「百年后向甚么处去?」
拽耙拖犁异类中,峥嵘头角出罗笼,溪南溪北无踪迹,茎草啣来孰与同?
盐官唤侍者。
灼然扇破索牛来,树子无根石上栽,当时圆相如抛出,多少英雄被活埋?
归宗铲草次。
一锄两段血淋漓,大地山河乞命时,识得此翁真面目,难将麤细与君知。
赵州问大慈:「般若以何为体?」
临济访平田,遇嫂使牛。
路途不识棒加牛,使得终须是对头,行过平田长岸也,耙犁未动合知休。
赵州勘婆子台山路话。
婆子送钱,赵州转藏经。
不受人间不施钱,赵州多著一番颠,劳渠四大和风转,惹得阿婆道未全。
僧问赵州:「如何是道?」州云:「墙外底。」
从来大道透长安,墙外酬渠话转难,会得若翁真实语,现前一日饭三餐。
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云:「庭前柏树子。」
庭前柏子是西来,眼上眉毛脚底鞋,尝记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百花开。
青州布衫重七斤。
七斤衫子真归处,何必寻渠较异同?更问其中端的旨,赵州牙齿不关风。
僧问赵州:「如何是出家?」州云:「不履高名,不求苟得。」
三途迥绝出家儿,身不寒兮腹不饥,竹杖敲残山顶月,倒吹铁笛咏新诗。
三次吃茶话。
南北东西四路通,谩将曾未话形容,醍醐滴入焦肠里,静水无波看活龙。
婆子烧庵逐僧。
万花丛里不沾身,陷杀阎浮多少人?识得这僧行履处,几回欢喜几回嗔。
丹霞參忠国师侍者,被打逐出。
耳提面命贵当机,大哭还思大笑时,果是南阳门里漠,皮穿骨露不饶伊。
僧问大隋投子劫火洞然时坏不坏义。
坏不坏兮较大千,肮脏言句不胜钱,衲僧眉下如开眼,笑指虚空缺半边。
临济两堂首座齐下喝,济云:「宾主历然。」
未喝应须验主宾,衲僧肯向句中亲,若于喝下通消息,木马嘶风过汉秦。
德山托缽。
家门兴盛子强爷,密启灵机路转赊,说法不同昨日语,缽盂柄上较些些。
三玄三要。
言中有响句藏锋,血染山花別样红,聊尔与君通一线,眼光如瞎耳如聋。
五位君臣。
正偏兼带验重玄,君义臣忠事事便,独蹈大方消息尽,丝纶应兆未生前。
僧參雪峰,低头归庵,至见岩头,指末后句。
低头无语便归庵,今古将何作指南?秪这是时犹不会,青山如翠水如蓝。
雪峰南山鳖鼻蛇。
鳖鼻当轩好看来,丧身失命话全该,一▆傀儡都抛出,何似玄沙带活埋?
僧问云门:「树凋叶落时如何?」门云:「体露金风。」
树凋叶落露金风,涧水山花处处同,普字法门亲瞥地,不须拟议话从容。
僧问:「杀父杀母,佛前忏悔。杀佛杀祖,向什么处忏悔?」门云:「露。」
杀佛还如杀父时,忏无忏处显全机,负惭嬾向人前语,笑逐清风倚杖藜。
玄沙三种病人。
刳肠吐胆老婆心,拟议纤毫自陆沉,要得现前真受用,六根不具始知音。
大颠趁首座。
数珠提起问端繇,昼夜难将百八酬,趁出座元夸好手,太山难掩大颠羞。
夹山答法身句,见船子后亦如前荅。
雪前风势侵空急,雪后寒光炤眼明,黄叶纷纷如剪缀,剩余松柏映山青。
六祖迁化,云:「来时无口。」
香烟直灌曹溪路,石女犹眠锦帐中,仍问归期何日月?案山风起落花红。
鼓山圣箭。
九重宫里路通霄,随处称尊舌更饶,何似凤啣丹诏出?边邮万里尽归朝。
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
灰头土面称知识,踏破毘卢额顶红,多劫不能成正觉,秪缘身在道场中。
南院上堂,举啐啄同时语。
子母浑融气未分,只须啐啄乃相亲,一朝壳破情忘处,倒跨横趋不辨人。
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云:「东山水上行。」
水上山行能信否?诚然诸佛下生时,而今不许云门语,电卷风驰秪自知。
法眼问修山主毫厘有差。
权衡掌握重轻分,毫发无欺说似君,用得熟时称好手,公平须是当家人。
赵州斗劣不斗胜。
义胜缘输理一如,横张赤帜道情殊,赵州不是闲相识,驴粪逢人换眼珠。
虔侍者不肯首座。
香烟断处辩聱讹,肯信峰头语更多,首座当时如出定,管教人唱太平歌。
兴化奖在太觉时为院主,一日觉勘验,化连喝,觉连打。
贩宾鬻主频施喝,痛棒如风不顺情,酸涩肚肠都呕尽,衲衣脱下便惺惺。
雪峰古涧寒泉话。
万丈深潭彻底清,随缘饮啄不关情,赵州言句从来辣,雨后青山眼倍明。
世尊陞座,迦叶白椎。
清白门庭无剩法,从来一道绝周遮,饮光不合重敷演,击碎虚空路转赊。
迦叶尊者因外道问:「如何是我我?」
医盲手段不寻常,拨翳金针別有方,炟赤太阳重益火,真诚一片热心肠。
蜀僧为六祖塑像。
三十二相凭君塑,就里何曾有梵音?佛性分明亲指示,莫教辜负老婆心。
马师令人送书上径山,山發缄,于圆相著一点。
钦师犹被马师惑,杀得人兮活得人,虎视诸方格外旨,圈挛一点是关津。
马大师、西堂、百丈、南泉玩月次。
穷源的是一家亲,倜傥丰标压四邻,拽断傀儡棚上索,蓦然鹦鹉过西秦。
陆亘大夫向南泉道肇法师。
指花破梦南泉事,天地同根陆大夫,当下不知花是梦,至今流落满江湖。
鹅湖义禅师麟德殿与众法师论义。
捏转鼻头行古路,撇开廛市往山阿,不知几度清风起,无奈禅师一点何。
僧问兴善:「如何是道?」善云:「大好山。」
满目青山谁是道?居然知道不知山。闭门作活何多事?樵采归来镇日间。
僧辞赵州,州竖拂子,云:「有佛处不得住。」
不行鸟道不居廛,醉眼摩娑白昼眠,谩道逢人莫错举,摘杨花是季春天。
雪峰问灵云:「前三三,后三三,意旨如何?」云曰:「水中鱼,天上鸟。」
前三三与后三三,鱼鸟何缘作指南?因见桃花發一笑,而今触处放痴憨。
石梯见侍者托缽赴堂,乃唤侍者,者应诺。
穿耳胡僧拍掌回,寻常问荅语如雷,莫言此外无多事,踏破须弥顶上苔。
僧问多福:「如何是多福一丛竹?」
烟云铺地起重层,斜曲纵横指似僧,古殿不嫌车马迹,清风起户雨如绳。
丹霞访庞居士,见女子洗菜。
丹霞问僧:「什么处宿?」
食有因缘宿有繇,缁衣端不向人求,云山黯黯清如许,一夜霜风尽白头。
道吾智禅师指佛桑花问僧。
禅心隐隐露春规,酒味沾唇覆玉彝,更向花源辩真假,一双空手夜归迟。
香严击竹悟道。
一击有声聋两耳,动容不堕眼初开,未生面目浑如此,无限行人被活埋。
赵州庭前柏树子。
庭前柏子西来意,流布丛林是与非,尽把乾柴当猛火,阿谁于此绝思惟?
云门饼。
特地来伸佛祖谈,咽喉塞断莫颟顸,若将此语重加注,十担油麻树上摊。
南泉斩猫。
利刃当阳作者知,何人救得此猫儿?若无起死回生术,空向沿途自泣岐。
洞山麻三斤。
端严妙相难描摸,何似当阳指出来?一夜西风侵骨冷,天明满地是乾柴。
自赞
又
又
又
禅警语
示初心做工夫警语
做工夫最初要个破生死心坚硬,看破世界、身心悉是假缘,无实主宰。若不發明本具底大理,则生死心不破;生死心既不破,无常杀鬼念念不停却。如何排遣?将此一念作个敲门瓦子,如坐在烈火焰中求出相似,乱行一步不得、停止一步不得、別生一念不得、望別人救不得,当恁么时,只须不顾猛火、不顾身命,不望人救、不生別念、不肯暂止,往前直奔,奔得出,是好手。
做工夫贵在起疑情。何谓疑情?如生不知何来,不得不疑来处;死不知何去,不得不疑去处。生死关窍不破,则疑情顿發,结在眉睫上,放亦不下、趁亦不去,忽朝扑破疑团,「生死」二字是甚么闲家具?恶。
做工夫最怕耽著静境,使人困于枯寂,不觉不知。动境人多厌,静境人多不厌,良以行人一向处乎喧闹之场,一与静境相应,如食饴食蜜、如人倦久喜睡,安得自知耶?
做工夫要中正劲挺,不近人情,苟循情应对,则工夫做不上。不但工夫做不上,日久月深必随流俗阿师无疑也。
做工夫人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看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千人万人之中不见有一人,通身内外只是一个疑团,疑团不破,誓不休心,此为工夫紧要。
做工夫不怕死不得活,只怕活不得死,果与疑情厮结在一处,动境不待遣而自遣、妄心不待净而自净,六根门头自然虚豁豁地,点著即到、呼著即应,何愁不活也?
做工夫举起话头时要历历明明,如猫捕鼠相似。古所谓:不斩黧奴誓不休。不然,则坐在鬼窟里,昏昏沉沉过了一生,有何所益?
猫捕鼠,睁开两眼,四脚撑撑,只要拿鼠到口始得,纵有鸡犬在傍亦不暇顾。參禅者亦复如是,只是愤然要明此理,纵八境交错于前亦不暇顾,才有別念,非但鼠,兼走却猫儿。
做工夫不可在古人公案上卜度,妄加解释,纵一一领略得过,与自己没交涉。殊不知古人一语一言如大火聚,近之不得、触之不得,何况坐卧其中耶?更于其中分大、分小,论上、论下,不丧身失命者几希?
做工夫人不可寻文逐句,记言记语,不但无益,与工夫作障碍,真实工夫返成缘虑,欲得心行处绝岂可得乎?
做工夫最怕比量,将心凑泊与道转远,做到弥勒下生去,管取没交涉。若是疑情顿發的汉子,如坐在铁壁银山之中,只要得个活路。不得个活路,如何得安稳去?但恁么做去,时节到来自有个倒断。
黄檗禅师云:「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翻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此语最亲切,若将此偈时时警策,工夫自然做得上。
做工夫最要紧是个「切」字,「切」字最有力,不切则懈怠生,懈怠生则放逸纵意靡所不至。若用心真切,放逸懈怠何繇得生?当知:「切」之一字,不愁不到古人田地,不愁生死不破。
「切」之一字,当下超善、恶、无记三性。用心甚切则不思善,用心甚切则不思恶,用心甚切则不落无记。话头切,无掉举;话头切,无昏沉。
「切」之一字是最亲切句,用心亲切则无间隙,故魔不能入;用心亲切,不生计度有无等,则不落外道。
做工夫最怕思惟做诗、做偈、做文赋等,诗偈成则名诗僧、文赋工则称文字僧,与參禅总没交涉。凡遇著逆顺境缘动人念处便当觉破,提起话头,不随境缘转始得。或云:「不打紧。」这三个字最是误人,学者不可不审。
做工夫不得将心待悟,如人行路,住在路上待到家终不到家,只须行到家。若将心待悟终不悟,只须逼拶令悟,非待悟也。
做工夫著不得一丝毫別念,行住坐卧单单只提起本參话头,發起疑情,愤然要讨个下落。若有丝毫別念,古所谓:杂毒入心,伤乎慧命。学者不可不谨。
余云別念,非但世间法,除究心之外,佛法中一切好事悉名別念。又岂但佛法中事?于心体上取之、舍之,执之、化之,悉別念矣。
做工夫做到无可用心处、万仞悬崖处、水穷山尽处、罗纹结角处,如老鼠入牛角,自有倒断也。
做工夫最怕一个伶俐心,伶俐心为之药忌,犯著些毫,虽真药现前不能救耳。若真是个參禅汉,眼如盲、耳如聋,心念才起时,如撞著银山铁壁相似,如此则工夫始得相应耳。
做工夫不可避喧向寂,瞑目合眼,坐在鬼窟里作活计。古所谓:黑山下坐死水,浸济得甚么边事。只要在境缘上做得去,始是得力处,一句话头顿起在眉睫上,行里、坐里、著衣吃饭里、迎宾送客里,只要明这一句话头落处,一朝洗面时摸著鼻孔,原来太近。
工夫不怕做不上,做不上要做上便是工夫。做不上便打退鼓,纵百劫千生,其奈尔何?
疑情疑得起、放不下,便是上路,将「生死」二字贴在额头上,如猛虎赶来,若不直走到家必丧身失命,岂可住脚也?
做工夫只在一则公案上用心,不可一切公案上作解会,纵能解得,终是解,非悟也。《法华经》云:「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圆觉经》云:「以思惟心测度如来圆觉境界,如将萤火𦶟须弥山,终不能得。」洞山云:「拟将心意学玄宗,大似西行却向东。」大凡穿凿公案者,须皮下有血,识惭愧始得。
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工夫不可须臾间断,可间断非工夫也。真正參究人如火烧眉毛上,又如救头然,何暇为他事动念耶?古德云:「如一人与万人敌,觌面那容眨眼看?」此语做工夫最要,不可不知。
做工夫晓夕不敢自怠,如慈明大师夜欲将睡,用引锥刺之,又云:「古人为道不食不寝,予何人耶?」
做工夫不得向意根下卜度思惟,使工夫不得成片,不能發得起疑情。「思惟卜度」四字,障正信、障正行、兼障道眼,学者于彼如生冤家相似乃可耳。
做工夫不得向举起处承当,若承当,正所谓瞒顸儱侗,与參究不相应。只须發起疑情,打教彻无承当处,亦无承当者,如空中楼阁,七通八达。不然,认贼为子、认奴作郎。古德云:「莫将驴鞍桥唤作阿爷下颔。」斯之谓也。
做工夫不得求人说破,若说破终是別人底,与自己没相干。如人问路到长安,但可指路,不可更问长安事,彼一一说明长安事终是彼见底,非问路者亲见也,若不力行便求人说破亦复如是。
做工夫不只是念公案,念来念去有甚么交涉?念到弥勒下生时亦没交涉,何不念阿弥陀佛更有利益?不但教不必念,不妨一一举起话头,如看无字,便就无上起疑情;如看柏树子,便就柏树子起疑情;如看一归何处,便就一归何处起疑情。疑情發得起,尽十方世界是一个疑团,不知有父母身心、不知有十方世界,非内、非外,辊成一团。一日如桶箍自爆,再见善知识,不待开口而大事了毕矣。
做工夫不可须臾失正念,若失了參究一念,必流入异端,茫茫不返。如有人静坐,只喜澄澄湛湛、纯清绝点为佛事,此唤作失正念,堕在澄湛中;或认个能讲、能谭、能动、能静为佛事,此唤作失正念,认识神;或将妄心遏捺,令妄心不起为佛事,此唤作失正念,如石压草,又如剥芭蕉叶子;或观想身如虚空不起念,如墙壁,此唤作失正念,落空亡外道,魂不散底死人。总而言之,皆失正念故。
做工夫,疑情發得起,更要扑得破。若扑不破时,当确实正念,發大勇猛,切中更加个切字始得。径山云:「大丈夫汉决欲究竟此一段大事因缘,一等打破面皮性燥,竖起脊梁骨,莫顺人情,把自平昔所疑处贴在额头上,常时一似欠人万百贯钱,被人追索,无物可偿,怕被人耻辱,无急得急、无忙得忙、无大得大底一件事,方有趣向分。」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27 册 No. B197 博山无异大师语录集要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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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低米价,环翠色于奇峰;吞吐庐陵,锁蟾华于玉树。须知:大用无方,有感斯应。若论清源的佛法,三生六十劫未梦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