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宜盂禅师语录卷七
拈古
世尊因长爪梵志索论义,预约曰:我义若堕,当斩首以谢。世尊曰:汝义以何为宗?志曰:我以一切不受为宗。世尊曰:是见受否?志拂袖而去。行至中路有省,乃叹曰:我义两处负堕,是见若受;负门处麤,是见不受,负门处细,一切人天二乘不知。我义堕处,惟有世尊!诸大菩萨知我义堕回至世尊前曰:我义两处负堕,故当斩首以谢世尊。曰:我法中无如是事,汝当回心向道。于是同五百徒众,一时投佛出家,证阿罗汉。
女子出定。
师云:女子入定于世尊之前,固非所宜。文殊运智力神力,可谓至矣。女子必不能为其所移,岂女子优于文殊,抑世尊使之尔耶?世有舍兹二力,而能使乾坤易位,日月退舍,四时失度,生佛倒置,更不失其为山川时序,十界所置之常,请问罔明大士。
世尊因波斯匿王问:胜义谛中有世俗谛否?若言无智不应二,若言有智不应一。一二之义,其义云何?佛言:大王!汝于过去龙光佛时曾问此义,我今无说,汝今无听,无说无听,是为一义二义。
师云:王之。问:真俗二谛互与否耶?世尊用今之语?答:龙光佛时问:不识匿王于彼时,何如人哉?世尊亦谁与使匿王即古佛之再兴,是不得为佛之子?若世尊居龙光,而王匿王之与龙光之席,舍龙光而问王,有是理乎?吾于此思定,人王法王久不可明。是名一义二义。
乾闼婆王奏乐迦叶尊者起舞。
师云:方乐王质尊者事,是可疑也。然以头陀之藻,行素有重,望三作三舞,此又非乐王之所知,尊者忍为之,此何说乎?山河大地协宫商而鸣,迦叶协宫商而舞乐。王为然,宫商为然。尊者竟可例之于物类,物类宁不可为尊者乎?指万物为阿罗汉,可乎云中之雨点疏密有度水边之沙粒行次,无移风之触物而成籁,抑亦乾闼婆王所为耶?
殃崛摩罗因持缽至一长者门,其家妇人正值产难,长者曰:瞿昙弟子汝为至圣,当有何法能免产难?殃崛语长者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问世尊,却来相报。及返,具事白佛,佛告殃崛:汝速去!报言:我从贤圣法来,未曾杀生。殃崛奉佛语,疾往告之,其妇得闻,当时分娩。
师云:殃崛为传语,则不足以明。彼妊妇又安得而知所传之语,与临产之事,毫不相关。余初入道独于此碍,膺者久之。既读大慧语录,请益湛堂。后读华严十地品,始有入,复以颂明之曰:华阴山前百尺井,中有寒泉彻骨冷。谁家女子来照影,不照其余照斜领。始知所谓金矢法耳。今复请世尊以殃崛为千百亿身传语至阎浮提,使蒙者明聩者,聪偻者舒跛足挛手颠痫痼癖者各得安。其常即一语,一人所愈者众,彼蒙聩挛癖者不知也。殃崛为传语,亦不知也。
马祖因僧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祖曰:我今日劳倦。不能为汝说。问取智藏去。僧问西堂。堂云。何不问和尚。僧云。和尚教来问。堂云。我今日头痛。不能为汝说。问取海兄去。僧又问百丈。丈云。我到这里却不会。僧却回,举似祖。祖曰:藏头白海头黑。
师云:僧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为祖者说法为任竟,以劳倦辞西堂,则头痛百丈却不会三大老被这一问,四百四病一时拶出则西来意固亦难言耶?这僧来往亦不易。凡为人天师,当知有药头之妙,方能纵夺。临时不假拟议心性之学,至马大师为大变矣。握一口剑,横挥竖削,鲜有不受其伤者,就入泥入水,无不臻妙;失之者摸索话头,斩新辞句,则何有于药头之妙?此其所以,去古远矣。还知马大师么?如今老大无筋力,独倚衡门数雁行。
南阳慧忠国师,一日唤侍者者应诺,如是三召三应。国曰:将谓我孤负汝,却是汝孤负我。
师云:国师三唤侍者,三应节拍,分明下个注脚,道将谓吾孤负汝,却是汝孤负吾丛林。古宿便有许多络索,有谓侍者却会,若不会,争解恁么应好一碗羹,却被鼠粘汙却?有谓国师、侍者总欠会在。试问:作恁么话会桶底脱落也未?
天童净禅师,上堂云:霜风号肃杀,霜叶堕萧𩙫。举拂子曰:看!惟有玲珑石,崔嵬望转高,所谓天童滞货,今朝短贩一遭,莫有酬价底么?下座。
师云:端午后神符,除夜旧历日,请自留取糊壁。
忠国师因丹霞来访,值睡次,乃问侍者耽源云:国师在否?者曰:在即在,秪是不见客。霞云:太深远生!者云:莫道上座,佛眼也觑不见。霞云:龙生龙子,凤生凤儿国睡起,侍者举似国,国打二十棒趁出。丹霞闻,云:不谬为南阳国师。
师云:国师高枕丹霞,得以乘间而入。耽源道:莫道上座佛眼也觑不见,却被丹霞从[空/心]隙中送眼旁偷耽源吃棒出院,此时和耽源也不相见了也。虽然耽源两处受棒,还知丹霞受棒处么?若知得,好与国师相见,亦不谬为佛祖儿孙;如或不知,莫向秦庭夸好手。荆卿事业竟何如?
青州辨云:二边纯莫立,中道不须安。且道甚处相见得个端的?
师云:可怜无定河边骨,尽是春闺梦里人。
又云:回途转位,直须戴角披毛。唤作畜生,得么?
师曰:妓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百丈再參马祖,
师云:始而百丈语。黄檗云: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黄檗闻举,不觉吐舌。此宗之妙,自马大师融冶乾坤,指挥神策,百丈握阃外之威权,黄檗搀鎗夺鼓,所向无敌。故知机用为列祖之神髓,乃万类之钳锤。汾州谓:悟去便休,更说甚么三日耳聋?石门云:若不三日耳聋,争得悟去?恁么批判,古人还甘么?老僧不避腥膻,试为断看。烽火渔阳楼,上月曲中都是断肠声。
青州辨云:念念释迦出世,步步弥勒下生,为甚么拟心即错,动念即乖?
师云: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
青州辨云:有口赞不尽无言心自明,是则裂破虚空,不是则鬼家活计上人端的处道将一句来。
师云:骨锉。又云:背手抽金镞。
百丈因溈山、五峰、云岩侍立次,问:溈山并却咽喉唇吻,作么生道?山曰:却请和尚道。丈曰:不辞向汝道,恐已后丧我儿孙。又问五峰,峰曰:和尚也须并却。又曰:无人处斫额望汝。又问云岩,岩曰:和尚有也未?丈曰:丧我儿孙。
师云:百丈置个问端。溈山曰:却请和尚道。五峰曰:和尚也须并却。云岩曰:和尚有也未?象王回顾,挂角羚羊,还他三老临场,试卷却忘了题目。明明道:并却咽喉唇吻乱开口作么?脱有问老僧曰:和尚试道看,老僧时以他事所移不及,与渠分秦別楚,前汉后唐一揖而別。
师云:道即不难,恐落今时。或曰:试道看。师打一掴,曰:羞也不识。要称禅客。
百丈野狐。
师云:前百丈错一转语,五百生为野狐,利,害在甚处?大凡宗师家著著拈提,向上先自有出身之路,则不被目前所碍。若儱侗将去,则不堪也。云峰圆闻二僧举野狐话,一僧云:不昧因果也未脱得野狐。一云:不落因果,又何曾堕野狐来道圆过涧有省,更以呈偈南公,公见之,为之助喜。圆公悟去则不无之,二僧披毛戴角有日在。或曰:谢师授记:咄!这野狐精!复云:不落因果,兔子窠边。遭野火不昧因果,粉蝶飞上梨花朵。參。
大名雪岩满禅师,參普照宝宝,垂示语曰:兄弟年俊,正宜參叩,老僧当年念念,常以佛法为事满避席。曰:禴尚而今如何也?宝曰:如生冤家相似。满曰:若不得此语,几何枉行千里。宝下禅床握满手曰:作家那。
百丈普请䦆地次,忽有一僧闻鼓鸣,举䦆头,大笑便归。丈曰:俊哉!此是观音入理之门。丈归院,乃唤其僧问:适来见甚么道理便恁么?曰:适来肚饥闻鼓声归吃饭。丈乃笑。
师云:这僧闻鼓声举䦆头大笑便归丛林,喧传赵州,洗缽盂话,此则因缘宁不胜他十倍,但在千百众中夺锦而归。及乎询其所以却,又将扇子掩面而避。镜清云:溈山当时有此僧。鼓山云:溈山当时无此僧普请䦆地,次时实有此僧荷锄归去,实无此僧。则二师为僧担板,各有所见。要识此僧也大难在。分明只在秋江上,明月芦花何处寻?
鹿门觉禅师示众曰:尽大地是学人一卷经,尽乾坤是学人一只眼。以者个眼读如是经,千万亿劫无有间断。
师云:正恁么时,有经处无眼。有眼处无经举意,读时便成间断报恩。秀云:看经不易。师咄云:寐语作么?
百丈谓众曰:有一人长年不吃饭不道饥,有一人终日吃饭不道饱。一僧著语云:一对鸳鸯池边独立一双,孤雁扑地高飞。
师云:堕地狱如箭射。一僧著语云: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师云:衔銕负鞍有日在,且道过在甚么处?试检点看。
报恩万松行秀禅师示众曰:机轮转处,智眼犹迷;宝镜开时,纤尘不度。开拳不落地,应物善知时,两刃相逢时,如何回互?
师云: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
大名宝禅师示众云:若论此事,如人作针线,幸然针针相似,忽见人来,不觉失却了针者边寻也不见,那边寻也不见,却自曰:近处尚不见远处,那里得来多少时?寻不得心烦不好,昏闷打睡,拽衣就枕,方就枕时,蓦然一劄,曰:原来在这里。
师云:且道是针?不是针?复曰:大名不能为后人抽钉拔楔作洒落了事人,反引渠向针线上作活计,就使摸索得来,往往迷头认影。虽然,三十年后一回饮水一回噎。
南泉问黄檗: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檗曰: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泉曰:莫是长老见处么?檗曰:不敢。泉曰:浆水钱且置,艸鞋钱教阿谁还?妙喜曰: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
师云:老僧则不然。南泉还浆水钱,黄檗偿艸鞋钱。不见道:贼是小人?智过君子。
盐官谓众曰:虚空为鼓,须弥为椎,甚么人打得?众无对。有僧举似南泉,泉云:王老师不打这破鼓。黄龙云:甚么处是破处?直饶拣点得破处分明,我还要觅鼓在。
师云:山僧有鼓便打,有笛便弄,无论渠破与不破。若要问我,觅鼓在,自领出去。
王山体禅师發明洞上宗旨曰:既有尊贵之位,须明尊贵底人,须知尊贵底人,不处尊贵之位,方明尊贵,不落阶级。
师云:如何黑漆屏风上,更画卢仝月蚀诗。
南泉因陆大夫道肇法师也甚奇怪,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泉指庭前牡丹花曰:大夫!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陆罔测。雪窦颂云:见闻觉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镜中观。霜天月落夜将半,谁共澄潭照影寒?
师云:梦中作梦。法师语南泉:梦中占梦,也大奇怪。雪窦善于原梦镜里。山河影中闻见扑碎。镜拂却影。可惜一株花。拈向霜天月下。更来到澄潭摸索。可不道月落夜阑。不知何处相见。知有者拣点看。
万松示众云:去则留住,住即遣去,不住不去,渠无国土,何处逢渠?在在处处。且道是甚么物得恁么奇特?
师云:枰锤蘸醋。
南泉问座主:讲甚经?主云:弥勒下生经。泉曰:弥勒几时下生?主云:现在天宫未来。泉曰: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
师云:南泉等闲置个问头,不特座主口哑。洞山被问,直得禅床振动,火炉振动,太阳玄地动,彼此随搂搜。你也动,我也动动,到弥勒下生,有甚了期?忽有问: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谁与安名?老僧直得八万四千毛窍一时卓立,打失了娘生鼻孔。
万松示众曰:动则埋身千丈,不动则当处生苗。直须两头撒开,中间放下,更买艸鞋行脚始得。
师云:曾经三峡猿啼处,不是愁人也断肠。
南泉住庵,一僧到泉,向伊道:我上山去作务,待斋时作饭自吃了,送一分上来。少时,其僧作饭自吃了,却打破家事,就床卧。泉待不见来,便归庵,见僧卧,泉亦至僧边卧,僧便起去。
师云:可惜这僧泯然无闻,当时风仪,令人可爱。南泉过后,思君子见之晚矣。彼时下山来,何不掘个坑,将这僧埋却,岂不据款一结?或云:老汉𫆏?老僧与一顿棒,趁出山门。
万松示众云:踢翻沧海,大地尘飞;喝散白云,虚空粉碎。严从立令,犹是半提。大用现前,如何施设?
师云:琉璃殿上无知识。
南泉示众云:唤作如如,早是变了也,如今师僧须向异类中行。归宗云:虽行畜生行,不是畜生报。泉云:孟八郎汉又与么去也。
师云: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大通智胜迁座而成正觉;善财童子別峰而见。德云僧云:智不到处,切忌道著,道著即头角生却。为甚么作这般语话?乃喝一喝,云:孟八郎汉又与么去也。
万松示众曰:向上一机,鹤冲霄汉;当阳一路,鹞过新罗。直饶眼似流星,未免口如匾担。且道是何宗旨?
师云:闭眼食蜗牛,一场酸涩苦。
南泉问僧:夜来好风?僧云:夜来好风。泉云:吹折门前一株松。僧云:吹折门前一株松。次问一僧云:夜来好风?僧云:是甚么风?泉云:吹折门前一株松。僧云:是甚么松?泉云:一得一失。
西京雪庭福裕禅师。因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曰:待乳峰点头即向汝道。师曰: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僧复问曰:如何是尊贵一路庭?曰:渔歌惊起沙汀鹭,飞出芦花不见踪。
师云:乳峰点头也道个甚么?火里鹪鹩吞大虫。
南泉上堂云:王老师自小养一头水牯牛,拟向溪东牧,不免犯他国王水艸;拟向溪西牧,不免犯他国王水艸,不如随分纳些些,总不见得。
师云:且道这些子还是溪西溪东?除是这牛儿,不啮一茎艸,不饮一滴水始得,就使牵到他方世界外,还出得他国王水土么?试请王老师定当看。
灵隐文泰禅师,上堂云:尘劫来事,只在于今;河沙妙德,总在心源。试教渠觌面相呈,便不解当风拈出。且道过在甚么处?卓拄杖曰:秪为分明极,翻令所得迟。
师云:只如灵隐还拈得出么?若拈得出,何不略借一观?若拈不出河沙妙德向何处去也?隔墙恩怨如何说?独抱琵琶月下弹。
南泉上堂云:王老师卖身去也,还有人买么?一僧出曰:某甲买。师曰:不作贵,不作贱,汝作么生买?僧无对。
师云:雪窦拈云:雪窦拟酬个价,直令南泉进且无路,退亦无地,不作贵,不作贱,作么生买?別处容和尚不得,山僧独爱此语。然虽如是,雪窦只可作南泉奴。秪如进且无路,退亦无地,还容得雪窦么?
宝应遇禅师,因僧问:如何是西来的的大意?遇曰:风送泉声来枕畔,月移花影到[空/心]前。
师曰:大小祖师引人向声色里作窠臼,好与三十棒。除却声色也与三十棒。秪如老僧𫆏点石化为金玉易,劝人除却是非难。
南泉云: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
师云:试问如何是狸奴白牯知有的事?或曰:黄金国土琉璃地、师子岩前水艸香,作恁么语话,衔銕负鞍有日在。
香严文才禅师依缝州福严普公出家,尝读证道歌,至幻化空身,即法身之句,豁然契悟,乃入还源之室。
师云:若向这里悟去,披毛戴角有日在。
盐官安国师,一日唤侍者曰:将犀牛扇子来?者曰:破也。安曰: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者无对。
师云:犀牛儿随扇子破了,就将得来,也是无用之物。投子云:不辞将出,恐头角不全。资福作一圆相,心中书牛字,师云:当时盐官原向侍者根,讨个活泼泼的牛儿,诸方拈颂总是死牛。良久,云:老僧恁么告报,还得么?
鲁祖宝云禅师,寻常见僧来便面壁,南泉闻,乃云:我寻常向僧道:佛未出世时会取,尚不得一个半个。他漝么,驴年去。
师云:也奇怪!古人拈弄个事费,却许多威神露风规于百艸头上总不放过。释迦掩室、净名杜口、须菩提晏坐、岩中诸天、散花谢法,又何常绝?无会取领意者。南泉作个语话,学人须知岩头道:雪峰!我当时不与伊道个末后句。若识得末后句,天下人没奈伊何!吁番令力耕者半作卖花人。
大觉方念禅师游初祖面壁处,忽然契悟,乃曰:五乳峰前好个消息,大小石头,块块著地。
师云:祖师恁么悟去,且教面壁。僧曰:和尚不肯古人耶?师打一下,曰:你还梦见么?
师云:若论本色衲子,实无是刀;若论本色衲子,实有是刀。一僧哂曰:不见盘山道:学者劳形如猿捉影。喝一喝曰:情知你坐在鬼窟里。
云门澄和尚至云栖莲大师举高峰海底泥牛话,问门门推出傍僧曰:大众证明。莲颔之。
师云:彼时此语传之海内,直得须弥震动大海波腾,阿修罗手擎日月,高声唱曰:邪正不分,过由傍僧。
云门澄和尚一日送亡僧回,云栖问:亡僧迁化后向甚么处去?门出众曰:谢和尚挂念栖休去。
师云:云门老汉虽善机,宜还得替这僧入涅槃堂始得。
西园昙藏禅师,一日烧浴次,僧问:何不使沙弥?师抚掌三下。曹山云:一等是拍手抚掌,就中西园奇怪,俱胝一指头禅盖为承当处不谛当。
师云:俱胝一指。诸方古宿拈颂揄扬不翅稻麻竹苇。曹山引西园一相形。比和俱胝承。当时便差了。大众。为复是一期压捺。为复別有道理。有者道。古人提唱。总不可作实法。会理固如此。也须要头脑清楚。西园抚掌是甚时节。俱胝竖指是何节目。这里缁素得出。许你亲见西园。否则在人家屋簷下住。著驴年去在。
云门澄和尚上堂说法竟,问众曰:还有问者么?若有,出来祗要打艸惊蛇。一僧才出门,曰:真是一场业地。卓拄杖,下座。
师云:这老汉图得一时俊快,不顾后日风波。这片地从古至今,何曾清净得来?偶然一时打艸,却被这僧靠倒。
乌臼和尚玄、绍二上座參臼问云:二禅客發足何处?玄曰:江西。臼便打。玄曰:久知和尚有此一机。臼曰:汝既不会,后面个师僧祗对看。绍拟近前,臼便打曰:信知同坑无异土。參堂去。
师云:乌臼只管据令而行,弥勒、释迦立在下风。试问二禅客还甘么?若甘,则瞎却天下人眼;若不甘,瞎却乌臼眼。或曰:甘与不甘,一并收下,也是瞎驴趁大队。
乌臼问僧:近离甚处?曰:定州。臼曰。定州法道何似这里。曰不別。臼曰。若不別,更转彼中去。便打。僧曰。棒头有眼。不得艸艸打人。臼曰。今日打著一个。又打三下。僧便出。臼曰。屈棒元来有人吃在。曰:争奈杓柄在和尚手里。臼曰:汝若要,山僧回与你。僧近前夺棒,打臼三下。臼曰:屈棒屈棒。曰:有人吃在。臼曰:艸艸打著个汉。僧礼拜。臼曰:却与么去也。僧大笑而出。臼曰:消得恁么,消得恁么。
师云:要做济下儿孙,须知有这般机用。我坐你立收放自由,主宾互换,血脉贯通,自然风云凛冽,所以谓之得大自在。若一棒差排,到底了无杀合,不识曾一览乌臼语否?今之所谓风斯下矣。
则川和尚摘茶次,庞蕴曰:法界不容身,师还见我否?川曰:不是老僧泊答公话。士曰:有问有答,盖是寻常。川乃摘茶不听。士曰:莫怪适来容易借问。川亦不顾。士喝曰:这无礼仪老汉!待我一一举似明眼人。川抛却篮,便归方丈。
净杯和尚凌行婆来礼拜,杯与坐吃茶,婆乃问:尽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谁?杯曰:浮杯无剩语。婆曰:未到浮杯,不妨疑著。杯曰:別有长处,不妨拈出。婆敛手哭曰:苍天中更添冤苦!杯无语。婆曰: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为人即祸生。后有僧举似南泉,泉曰:苦哉!浮杯!被这老婆摧折一上。婆后闻,笑曰:王老师犹少机关在。澄一禅客,逢见行婆,便问:怎生是南泉犹少机关在?婆乃哭曰:可悲!可痛!一罔措。婆曰:会么?一合掌而立。婆曰:伎死禅和,如麻如粟。一举似赵州,州曰:我若见这臭老婆,问教口哑。一曰:未审和尚怎生问他?州便打。一曰:为甚么却打某甲?州曰:似这伎死汉,不打更待几时?连打数棒。婆闻,却曰:赵州合吃婆手里棒。后僧举似赵州,州哭曰:可悲!可痛!婆闻此语,合掌叹曰:赵州眼光烁破四天下。州令僧问:如何是赵州眼?婆乃竖起拳头。僧回,举似赵州,州作偈曰:当机觌面提,觌面当机疾。报汝凌行婆,哭声何得失?婆以偈答曰:哭声师已晓,已晓复谁知?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
师云:可惜浮杯带,累著王老师。赵州不打澄禅客,这婆子视秦无人矣。毘耶离城,摩竭提国多少奇特,我此一宗,尽底掀翻是,所以光明烜赫,照映千古。设有问老僧,乃曰:试举看。僧才举,老僧揶揄曰:话也不会。举更问甚么浮杯?僧曰:不识和尚如何举?老僧打曰:可悲!可痛!
遵布衲浴佛时,药山曰:这个从你浴,还浴得那个么?遵曰:把将那个来。药山休去。
师云:好个休去药山岂不能似今时粗浮暗短之流。宗旨不分血脉不贯满腔。是生灭心胜负见问个把将那个来。便打便喝。掀翻浴盆,乱统一上。好不知羞我道。药山若不休去。提将来撇向东洋大海里。绝教他浴个像心像。意待弥勒下生。我还要他把将那个来。
药山因僧问:平田浅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山曰:看箭!僧放身便倒。山曰:侍者!拖出这死汉!僧便走。山曰:弄泥团汉有甚么限?
师云:这僧置个问头也不易。及乎發箭,原来是个死鹿,或幸而他处饮甘露而再生,不失其为威音王如来始祖复望空作弯弓式。
药山因僧问:学人有疑,请师决。山曰:待上堂时来,与汝决。至晚,上堂,众集,山曰:今日决疑上座在甚么处?其僧出众而立,山下禅床把住曰:大众!这僧有疑。便与一推却,归方丈。
师云:是醍醐,是毒药,杀人剑,活人刀。
药山久不陞座。一日,院主白云:大众久思和尚示诲。曰:打钟著时大众才集定,便下座归方丈。院主随后问云:和尚许为大众说法,为甚么一言不措?山曰:经有经师,论有论师,争怪得老僧?
师云:经师论师不失其为。药山于一弹指顷成就灵山、百万龙神、人非人等,有个汉断断,不受老汉颟顸,可以为千佛师。药山虽用尽伎俩,争怪得这僧?
丹霞烧木佛,院主堕眉须。
师云:时天实寒大,地人冻死几半,独丹霞有出身之路,不致为害。院主为常住惜责任,当言这是常理。祗如寮舍僧徒𬬻煨,榾柮炽炭,闲谈院主,为客计则吝为主计则奢,还知丹霞眉须被火燎却,赖得院主救取一半么?是则龙女顿成佛,非则善星生陷坠。
丹霞访庞居士,见女子灵照洗菜次,霞曰:居士在否?女子放下菜篮,叉手而立。霞又问:居士在否?女子提篮便行。霞遂回。须臾居士归,女子,乃举前话,士曰:丹霞在么?女曰:去也。士曰:赤土涂牛妳。
师云:维摩会上散花天女,与舍利弗用尽神力,显个不思议解脱法门,不如灵照一个菜篮,十八代先灵同受供养,丹霞只见菜篮,惜乎不见居士灵照。若不是个菜篮,何处觅他父亲?居士曰:赤土涂牛妳,非此一端。
师云:王老师年尊,何不退位,致使后代儿孙向头上屙,是何道理?
黄檗示众云: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时有僧问:诸方尊宿尽聚众开法,为甚么事却道无禅师?檗曰:不道无禅,秪是无师。
师云:黄檗一时将个正法眼擉瞎要津坐断,却被个噇酒糟汉一拶粉碎。
大慈寰中禅师,上堂:山僧不解荅话,秪能识病。时有僧出寰,便归方丈。
师云:不是这僧争见国手。且道这僧是甚么病?我道这问便是还甘么?
赵州到一庵主处问:有么?有么?主竖起拳头。州曰:水浅不是泊船处。便行。又到一庵主处,问:有么?有么?主亦竖起拳头。州曰:能纵能夺,能杀能活。便作礼。
师云:一样拳头,两个庵主两样判断,一个拳头生銕铸就,纯钢打成,一任挨排。还曾动著他丝发许么?然不可不知赵州择法眼亦不可失。二庵主又要知赵州落处不可颟顸,不可儱侗。竖起拳头云:试定当看。
赵州因僧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州云:吃粥了也未?云:吃粥了也。州云:洗缽盂去。其僧因此大悟。后雪窦云:我不似云门为蛇画足,直言向你道:问者如虫御木,荅者偶尔成文。虽然与么,瞎却衲僧眼,作么生免得此过?诸仁者!要会么?还尔赵州吃粥也未拈却这僧吃粥了也。雪窦与你拄杖子归堂。
师云:这僧千余年下,又得雪窦一拄杖子。老僧道:且缓缓地,要过赵州。桥则易,要闯雪窦关则难。无风荷叶动,决定有鱼行。复云:瞎。
赵州因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曰:庭前柏树子。曰:和尚莫将境示人。州曰:我不将境示人。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曰:庭前柏树子。后法眼以此话问光孝觉,觉曰:无眼。曰:往来皆谓赵州有此话,上座何得言无觉?曰:先师实无此语,莫谤先师好。
师云:衲子竞头纷纭,柏树子话,则所尚者,岂非话柄?纵你识得赵州意,还须知有觉銕嘴,这一门限在。卓拄杖一下,云:今日要与光孝相见者,试道看。一僧才出,师便打,僧掀翻香案,师直打趁出。
赵州因僧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
师云:妙喜将僧问一节,至赵州荅无处止,令学者參,但透得无字,一切皆明。又五祖演和尚示众云:狗子胜猫十万倍,要须搂破南泉窠窟,掀翻赵老家私,再看五祖为甚么平白地上分个胜负?为复抑扬之语耶?为复故意扭捏耶?为复一期方便耶?若作如此见解,不惟不识五祖,要见南泉、赵州远之远矣,亦且呕血有日在。古德一般提个事,利害在甚么处?法性不宽,波澜不广,不到七通八达,难以评量,古今却不是一味,盖抹得去的道理。不见道: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
赵州因侍者报大王来也,州云万福大王者云未到在州云:又道来也。
师云:侍者虚报军情,赵州望敌轻进,直得双凤云中扶辇下,六鳌海上驾山来。
赵州因二僧相推不肯作第一座,主事白州,州曰:总教他作第二座事。曰:第一座教谁作州?曰:装香著事。曰:装香了也。州曰:戒香?定香、慧香、解脱香。
师云:赵州著个座元,于佛祖位上,使天下丛林无敢正坐规绳。自此一跌,直至于今,整理不起。还有人为法社正纪纲者么?不必相推,请来相见。如无,则山僧摈却圣僧去也。
赵州因僧问:至道无难,惟嫌拣择,是时人窠臼否?州曰:曾有人问,老僧直得五年分疏不下。
师云:赵州古佛,尚且经年道不得,何况其余?你们只管乱开大口旁僧哂之。师打三下,曰:举似明眼人看。
赵州勘台山婆子。
师云:赵州婆子,这僧以诸方判断,互有勘破处。台山一条路,直得七湾八曲,无所适从。不若这一队汉总被台山路勘破,合吃台山路手中棒,这也免不得。依样画猫儿,还知么?这婆子是个老滑头。佛来也恁么道,祖来也恁么道。赵州久经行阵的老将,岂是寻常行脚之流?这僧踏毘卢之顶,超佛祖之上。若论赵州,勘破婆子,苏卢悉利娑,婆诃婆子。勘破赵州悉利苏卢娑婆诃,这僧勘破婆子,苏卢苏卢娑婆诃,台山勘破诸方悉利悉利娑婆诃僧云:和尚𫆏?师云:老僧罪过。
师云:赵州既受施利,许为转藏,以不全转,大失所望。历来禅林诸大老拈颂批判,总为那半藏,欲补赵老之不足,细筭大藏之数却也争不多了?其余只待星宿劫千佛出世以补之,或不能待,老僧不惜腕头气力,代为一二却也。懒下禅床,更不能绕经周匝,极是省便分明记取数目,更不可谓老僧负汝也。
赵州因僧问:承闻和尚亲见南泉,是否?州云:镇州出大萝葡头。
师云:要见南泉则易,要见赵州则难;要见赵州则易,要见萝葡则难。还有要见萝葡者么?请来与老僧相见。老僧卖身供养,他不见道:拾薪设食,乃至以身而为床座。
金川操禅师请米和尚斋,不排座位。米一到,便展坐具礼拜,操下禅床。米乃坐操位,操却席地而坐。斋毕,米便去,侍者曰:和尚受一切人供养,今日坐位被人夺却。操曰:三日后来。即受敕,在三日后,米果来,曰:前日遭贼。
师云:当时米和尚一到,便席地而坐,绝教金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直坐到楼,至如来出世,我那时再来与渠相见,以手斫额曰猫。
湖南上林戒灵禅师,初參溈山,山曰:大德作甚么来?林曰:甲胄全具。山曰:卸却了来,与上座相见。林曰:卸了也。山咄曰:贼尚未打,卸作甚么?林无对。仰山代曰:请和尚屏却左右。溈山以手指曰:喏!喏!林后參永泰,方谕其旨。
溈山上堂,僧出曰:请和尚说法。溈曰:我为你得彻困也。僧礼拜。
溈山一日唤院主,主便来,溈曰:我唤院主,汝来作甚么?主无对。又令侍者唤第一座来,座便至,溈曰:我唤第一座,汝来作甚么?座亦无对。
溈山一日见刘銕磨来,溈曰:老牸牛!汝来也。磨曰:来日台山大会斋,师还去么?溈放身作卧势,磨便出。
师云:溈山被銕磨一问,直得倒街卧路,牛马践踏,总不顾也。且道大会斋?还去不去?到来日再看。
溈山与仰山行次,指前枯树问仰山云:前头是甚么?仰云:只是枯树子。溈却问耘田翁翁,亦云:枯树子。溈云:这耘田翁向后亦有五百众。
师云:溈山作恁么语话,耘田翁未肯点头在。
云岩扫地次,道吾曰:太区区生。岩曰:须知有不区区者。吾曰:恁么则第二月也。岩竖起扫帚曰:是第几月?吾便休去。玄沙曰:正是第二月。
师云:云岩果是第二月,玄沙只见第二月,争者不是,辨者不真。所以道:吾休去。
灵云志勤禅师见桃花悟道,有偈呈溈山云: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溈览偈诘其所悟,乃符契嘱曰:从缘悟得,永无退失,善自护持。玄沙闻,云: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
师云:灵云若不是玄沙,几被桃花误了一生,溈山也是怜儿不觉丑。或有问老僧:灵云未彻,在甚么处?曰:不妨疑著。
师云:作务归来,父子酬唱,直得填沟塞壑,无处出头。雪窦道:仰山被溈山一问,直得无绳自缚,死去十分。还知仰山么?偶行花下路,惊起树头莺。
临济见僧来,举起拂子,僧礼拜,济便打。又有僧来,济亦举起拂子,僧不顾,济亦打。又僧来參,济举拂子,僧曰:谢和尚指示。济亦打。
师云:有宾有主,有照有用。其中一棒超诸佛之先。一棒为列祖顶门。一棒撑天拄地。试拣点看。旁僧云。这老汉向这里分先分。后论佛论。祖师便打。
师云:竹上泉通竹下水,涧东花發涧西红。
三圣慧然禅师至仰山,山问:汝名甚么?圣曰:慧寂山。曰:慧寂是我名,圣曰我名慧。然山大笑。
师云:仰山向虚空里穵缝三圣炼石补天。陈希夷一觉睡千年至今不知。直是好笑。
三圣上堂云:我逢人即出,出则不为人。便下座。兴化云:我逢人则不出,出则便为人。
师云:三圣不为人,不知误却多少人,兴化便为人,不知误却多少人。还有不误者么?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
桐峰庵主僧问:和尚这里忽遇大虫来时如何?主便作大虫吼,僧作怖势,主大笑。僧曰:这老贼!主曰:争奈老僧何?
师云:桐峰不用棒,所以妙。这僧不用喝,所以妙桐峰大笑,这僧亦大笑。梁山泊里称豪杰,看来都是不良人。
夹山将示灭,垂语洛浦曰:石头一枝,看看即灭矣。浦曰:不然。山曰:何也?浦曰:他家自有青山在。山曰:苟如是,即吾宗不坠矣。
师云:石头一枝,有赖洛浦。此语坠吾宗者,惜夹山后语。减价卖丝帛,儿孙尽布衣。
白头因參韶山。山问。莫是多口白头因么。因曰不敢。山曰。多少口。曰通身是。山曰。寻常向甚么处屙。曰。向韶山口里屙。山曰。有韶山口即得。无韶山口。向甚么处屙。因无语。山便打。
师云:拨艸蛇,伤惹火烧身恁么人,在在有之。因禅多口,直得闭杀;韶山无口,直得屙杀。
岩头一日參德山,方跨门,便问:是凡是圣?山便喝,岩便礼拜。有人举似洞山,山曰:若不是奯公,大难承当。岩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错下名言,我当时一手抬一手搦。
师云:还是洞山错?岩头错。复云:德山有定乾坤的句,岩头握阃外之威,权虽二大老,犹不免千秋之下遭人拣点。且看他罅漏必竟在甚么处?
雪峰普请次,路逢一猕猴,峰曰:人人有一面古镜,这个猕猴亦有一面古镜。三圣曰:旷劫无明,何以彰为古镜?峰曰:毛生也。圣曰:这老汉著甚么死急!话头也不识。峰曰:老僧住持事繁。
师云:好一面古镜,被二大老椎得粉碎,直至如今,要个完全也难得。一僧曰:老汉又恁么去也。师云:老僧罪过。
雪峰因僧问:声闻见性,如夜见月;菩萨见性,如昼见日。未审和尚见性如何?峰打三下。后问岩头,头打三掌。
师云:雪峰打,岩头打。若论见性,如隔罗縠在。
雪峰上堂云: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长庆出曰: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云门以拄杖撺向峰前,作怕势。有僧举似玄沙,沙曰:须是稜兄始得。虽然如是,我即不然。曰:和尚作么生?沙曰:用南山作么?
雪峰上堂云: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
师云:会得则埋身千丈,不会则遍地尘埃。
雪峰上堂云:诸上座!望州亭与汝相见了也,乌石岭与汝相见了也,僧堂前与汝相见了也。
师云:请和尚下涅槃堂里去。
芭蕉慧清禅师,上堂,拈拄杖云:你有拄杖子,我与你拄杖子;你无拄杖子,我夺却你拄杖子。靠拄杖,下座。
师云:老僧即不然,你有拄杖子,不是我与的,你无拄杖子,不是人夺你的与不得,夺不得善用则敲骨打髓,不善用则当面著贼。芭蕉滞货,只好靠壁。
玄沙师备禅师问镜清:教中道:不见一法为大过恶。且道不见甚么法?清指露柱云:莫是不见这个法。沙曰:淛中清水白米从汝吃,佛法未梦见在。
师云:玄沙幸遇镜清,若是个返踯的汉,那里容得我常见欺敌者亡。
云门到洞岩,岩问:作甚么来?门云:亲近和尚来。岩曰:乱走作么?门曰:𫏐时不在。岩曰:知过即得。门曰:乱走作么?
师云:得便宜处失便宜。
师云:锦包特石,銕里绵团。
云门闻斋鼓,曰:鼓声咬破七条。乃指僧曰:抱取猫儿来。良久,曰:且道鼓因甚置得?众无对,乃曰:因皮置得。我寻常道:一切声是佛声,一切色是佛色,尽大地是个法身,枉作佛法知见。如今柱杖但唤作拄杖,见屋但唤作屋。
师云:鼓因皮置得拄杖,唤拄杖屋唤屋,瞎却云门一众眼即得,如何瞎却天下人眼?
云门云:光不透脱,有两般病:一切处不明,面前有物是一;又透得一切法空,隐隐地似有个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脱。又法身亦有两般病:得到法身,为法执不忘,己见犹存,坐在法身边是一;直饶透得法身去,放过即不可,子细点检将来,有甚么气息亦是病。
师云:世尊三昧,迦叶不知;迦叶三昧,阿难不知;阿难三昧,商那和修;不知佛祖三昧,众生不知;众生三昧,山河大地不知灯笼三昧露柱不知打破情识窠臼,掀翻从前鬼窟柏树子开花虚空粉碎。且道是三昧是病?若捡点得出,好參云门禅。捡点不出。不免髑髅前见鬼,试商量看。
云门垂语云:人人尽有光明在,看时不见暗昏昏。作么生是诸人光明?自代云:厨库三门。又云:好事不如无。
师云。云门代两语一语。水里拈星。一语山头张网。大唐国里打鼓。新罗国里鸣钟料。掉没交涉。请归堂吃茶。
云门拈杖云:凡夫实谓之有,二乘析谓之无,圆觉谓之幻有,菩萨当体即空。衲僧家见拄杖,便唤作拄杖,行但行,坐但坐,不得动著。
师拈拄杖云。凡夫二乘缘觉菩萨。总向这里著倒。直得行不得。坐不得。动不得。静不得。掷下云。如今抛向东洋大海里。免教向这枯木上生枝生叶。
云门因僧问:树凋叶落时如何?门云:体露金风。
师云:释迦老子无事向水中捞月,达磨祖师有手,只可擎空,挨得黄檗痛棒。再到睦州,折脚三个毬子,一时辊来四下藤条好称禅佛竖拂子云:云门大师来也。你若向体露金风上见崖州万里。
云门问岭中顺维那:古人竖起拂子,放下拂子,意旨如何?顺曰:拂前见,拂后见?门曰:如是!如是!师后举问僧:你道当初诺伊?不诺伊?僧无对。门曰:可知礼也。
师云:和尚也须防护口业好。
云门上堂。拈起拂子云。这里得个入处去。捏怪也。日本国里说禅。三十三天有个人出来唤云。特舍儿担枷过状。
师云:是时,诸天子雨曼陀罗花、摩诃曼陀罗花、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旃檀香风,悦可众心,漆桶不快,请过一边。
云门上堂。众集门。以拄杖指面前曰。乾坤大地微尘诸佛。总在里许。争佛法觅胜负。还有人谏得么。若无人谏得。老汉为你谏看。僧曰。请和尚谏门。曰。这野狐精。
师云:这老汉挟势陵人取面镜来,请老汉试照看。且道面皮厚多少?
云门上堂:眼睫横亘十方,眉毛上透乾坤,下透黄泉,须弥塞却汝咽喉。还有人会得么?若有人会得,拽取占波国,共新罗斗额。
师云:上南京船,往福建去,北京人来,为甚么不得江西信?试道看。
风穴延沼禅师,上堂云:若立一尘,家国兴盛,野老颦蹙;不立一尘,家国丧亡,野老安帖。于此明得,阇黎无分,全是老僧;于此不明,老僧即是阇黎。阇黎与老僧,亦能悟却天下人,亦能瞎却天下人。欲识阇黎么?右边一拍曰:这里是。欲识老僧么?左边一拍曰:这里是。
师云:吃官酒,卧官街,当处死,当处埋。妙手,何须夸板拍?三台须是大家推。
明招德谦禅师在疾,一日,国泰深和尚来问疾,侍者通报云:深师叔来。明乃令请入方丈,明曰:阿㖿!阿㖿!深师叔救取老僧。深云:和尚有什么救处?明举头一觑,云:咦!眼子!乌㖀㖀地,依前是旧时。深上座乃回身面壁,便不相见。
师云:高声唤侍者拏汤来。复云:苦哉!屈哉!
明招与僧拥罏,僧问: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所到。那句是主,那句是宾?明指火罏曰:与我向此中拈一茎眉毛,得么?僧曰:非但学人,尽大地人丧身失命。明曰:汝因甚么自把髻投衙?
师云:前不搆村,后不搆店,且幸留得个火罏子。
师云:上窟也,打下窟也打,放下泥担便休去。好不了事。且道是赏伊?是罚伊?若捡点不出,也与你一拄杖。
大龙智洪禅师,僧问:色身败坏,如何是坚固法身?龙曰:山花开似锦,涧水碧如蓝。
师云:试问大龙还曾梦见坚固法身么?
广德周禅师因僧问:教中道:阿逸多不断烦恼,不修禅定,佛记此人成佛无疑。此理如何?广曰:盐又尽,炭又无。曰:盐尽炭无时如何?广曰:愁人莫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杀人。
师云:不是问津来洞口,安能游遍武陵春?
洞山守初禅师,參云门,门问:近离甚处?初云:查渡。门云:夏在甚么处?初云:湖南报慈。门云:几时离彼?初曰:八月二十五。门曰:放汝三顿棒。初明日却上问讯:昨日蒙和尚放三顿棒,不知过在甚么处?门曰:饭袋子!江西、湖南便恁么去。初于言下大悟。
师云:云门到这里也把不住,使人上头上脸会见老胡一枝扫土而尽。
洞山初示众云:言无展事,语不投机,乘言者丧,滞句者迷。于此四句语中见得分明也,作个脱洒衲僧,根椽片瓦粥饭因缘,堪与人天为善知识,于此不明,终成莽卤。
师云:夜梦不吉,题破在壁。君子读过,化为大吉。
洞山因都监大保问。眼处入正受。诸尘三昧起。此意如何。洞山云。洞山茶碗里。有太保太保茶碗里有洞山。太保无语。却将此语问谷隐。隐云。不落无言说问延庆。庆云。唤甚么作三昧。
师云:一个老婆禅、一个新妇禅、一个女儿禅,总被太保折倒了也。
奉先深禅师,同明和尚到淮河,见人牵网,有鱼从网透出,深曰:明兄俊哉!一似个衲僧相似。明曰:虽然如此,争如当时不撞入网罗好?深曰:明兄!你欠悟在。明至中夜方省。
师云:一年被蛇咬,三度怕烂草。
首山省念禅师,因僧问:如何是佛?山曰:新妇骑驴阿家牵。曰:未审此语甚么句中收?山?曰:三玄收不得,四句岂能该?曰:此意如何?曰:天长地久,日月齐明。
师云:钦深渊默漆鸡头,大将军除壁虱。
龙济绍修禅师示众云: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是凡夫;凡夫若知,即是圣人。此语具一理二义。若人辨得,不妨于佛法中有个入处;若辨不得,莫道不疑。
师云:辨得来也是艸里汉,辨不来也是艸里汉▆。龙济不敢批评,请自领去。
法眼禅师因僧问:声色两字,甚么人透得?眼即谓众曰:诸上座!且道这僧还透声色也未?若会此僧问处,透声色也不难。
师云:平地上死人无数。
石霜诸禅师问英首座:近离甚处?英曰:金銮。霜曰:去夏在甚处?英曰:金銮。霜曰:前夏在甚处?英曰:金銮。霜曰:先前夏在甚处?英曰:和尚何不领话?霜曰:我不能勘得汝,教库下供过奴子来勘,且点一碗茶来,与汝湿口。
师云:石霜不柰这担板汉何只得打个悬空觔斗?何不与渠本分艸料?赶出山门绝教渠,一世向金銮坐著。
大愚芝禅师示众云: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乃拈拂子云:狸奴白牯总在这里,放光动地,何为如此?两段不同。
师云:大愚拈个狸奴白牯,还曾梦见么?
大愚因僧问:通身是眼,口在甚么处?愚曰:三跳。僧曰:不会。愚曰:章底词秋罢,歌韵向春生。
师云:大愚果有悬河之辨,争奈这僧无眼。
舒州法华全举禅师,到瑯琊觉和尚处,琊问:近离甚处?华曰:两浙。曰:船来?陆来?华曰:船来。曰:船在甚处?华曰:步下。曰:不涉程途一句作么生道?华以坐具摵一摵曰:杜撰长老,如麻似粟。拂袖而出。琊问侍者:此是甚么人?者曰:举上座。琊曰:莫是举师叔么?先师教我寻见伊。遂下旦过,问:上座莫是举师叔么?莫怪适来相触忤。华便喝。复问:长老何时到汾阳耶?曰:某时到。华曰:我在浙江早闻你名,元来见解秪如此,何得名播寰宇?琊遂作礼曰:某甲罪过。
师云:妙喜曰:宾则始终宾,主则始终主。二大士蓦劄相逢,主宾互换,直下發明临济心髓。苟非彻证向上巴鼻,具出常情正眼,未免作得失论量。复引云门问洞山:近离甚处?曰:查渡。夏在甚处?曰:湖南报慈,几时离彼?曰:八月二十五。门云:放你三顿棒为证。大慧法眼精明,鉴彻千古,使法华瑯琊辉腾,末后石霜克宾,亦得之以發扬,不合为蛇,添足具眼者,试拣点看。
法华示众云:释迦不出世,达磨不西来,佛法遍天下,谈玄口不开。
师云:法华龙头蛇尾。
天衣义怀禅师,示众云:古人云:五蕴山头一段空,同门出入不相逢,无量劫来赁屋住,到头不识主人翁。有老宿拈云:既不识他,当初问甚么人赁屋恁么拈,也太远在。何故?须知死人路上有活人出身处,活人路上死人无数,那个是活人路上死人无数?那个是死人路上活人出身处?若捡点得分明,拈却炙脂帽子,脱却鹘臭布衫。
师云:辨金鋀分玉石。还他天衣。古佛不解出身者。不免向鬼窟里作活。计这里甄別得出。正好戴却炙脂帽子。穿却鹘臭布衫。且道与古人是同是別?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27 册 No. B189 三宜盂禅师语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08
【编辑说明】本资料库由中华电子佛典协会(CBETA)依《嘉兴藏》所编辑
【原始资料】CBETA 人工输入(版本一),CBETA 人工输入(版本二),LINDEN 大德提供之部份经文,北京龙泉寺人工智能标点引擎提供新式标点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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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师云:梵志拂袖而去,不足以定麤细负处,是弟子之所贺。天人二乘又何得而知?梵志回以赴斩首之约,此政大丈夫所为,不失为外道之魁,如能拂袖于世尊,问汝义以何为宗处?虽世尊亦当赞善,岂不俊哉?老僧谓此处负堕,更麤于请斩首以谢不闻,未跨船舷已吃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