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居编第十八
善恶有余论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旧说谓善恶延于子孙故曰余殃余庆也而世共疑之且瞽鮌积恶而有舜禹之余庆勋华积善而有朱均之余殃何圣言之无征邪以无征言以训人是诱人向恶而倍善也岂圣人之意邪故牛僧儒作善恶无余论谓积善庆于身积不善殃于身俱无余也理则美矣奈何反圣人之经乎圣人言有余僧儒言无余非反而何吾观圣人之言圣人之旨若仰青天而睹白日非不明也由先儒瞽说雰而翳之使僧儒之才往往未见其旨而惑其言也请扬搉而陈之夫余殃余庆之说盖系于己不系于子孙也何哉且士有履仁义尽忠孝者之谓积善也岂但享福于一朝其实垂令名于百世也垂令名于百世非余庆邪其悖逆残贼者之谓积恶也岂但速祸于一朝其亦垂丑名于百世垂丑名于百世非余殃邪抑又积善之大者唯尧舜乎人到于今以天下之善归之而尧舜之善未必若是之极也故曰博施济众尧舜其犹病诸今以天下之善悉归之余庆之验也积恶之大者非桀纣邪人到于今以天下之恶归之而桀纣之恶未必若是之极也故曰纣之为恶不如是之甚也今以天下之恶悉归之余殃之验也噫圣人之言之旨微而显哉先儒误传于前故使驱逐旧说者流而忘反僧孺虽知善恶不可延于子孙而皆不察说者之非而𦤞卼于圣言故论之以杜诡说如谓不然以俟君子。
周公挞伯禽论
礼记曾子问曰周公相践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成王有过则挞于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郑康成云以成王之过击伯禽则足以感喻焉吾谓周公无挞伯禽之事也盖传之者滥耳汉儒因而妄录焉非圣师仲尼之所述也康成随而妄注焉非七十子之徒面受圣旨也请试论之夫周公大圣也治其家有治国之道故能刑于四海训乎万世也罚者必以罪赏者必以功不畏强御不侮鳏寡是圣人之用心也于民乃尔况于己子哉是故圣人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且伯禽传体也苟无辜而受挞是周公自挞于己身也苟成王日十其过则伯禽十受其挞百其过则百受其挞呜呼伯禽无辜受挞其狂滥无告者何甚乎周公知无罪而挞之其欺心亦何甚乎夫瞽瞍之虐舜未如是之甚也何哉夫瞽瞍实不识舜之贤且圣也以情之所恶故虐之耳周公知伯禽之无罪又非情之恶但以成王有过故挞以威之者则虐于瞽瞍远矣岂圣人之用心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