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本《坛经》校释疏义
前言
一、宗旨
敦煌本《坛经》被發现后,由于它是现存时代最早的《坛经》写本,对惠能研究、禅宗研究、《坛经》研究,均有著极其重要的价值,所以引起学术界、佛教界持久的兴趣,诸种录校本不断涌现。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国内外共發表各种录校本约30种。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诸录校本都还不能尽如人意,需要进一步整理与研究。《敦煌本〈坛经〉校释疏义》就是一个新的努力。为此,我们在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组成敦煌本《坛经》研读班。该研读班由方广锠主持,參与者分头执笔撰写所承担部分的初稿,然后集体会读研讨,最后由方广锠修改定稿。
我们的目的,是想通过我们的工作,为学术界提供比较可靠的敦煌本《坛经》整理本。或者说,我们想尽可能保持与恢复敦煌本《坛经》之原貌,为学术界下一步的研究,提供一个比较可靠的文本基础。在我们看来,没有一个可靠的文本基础,一切所谓的「研究」,都是空中楼阁,煮砂成饭。关于这一点,可以參见本书「研究论文」专栏所载的《敦煌本〈坛经〉录校三题》。
何照清在其《〈坛经〉研究方法的反省与拓展——从〈坛经〉的版本考证谈起》一文中,批评了西方史学界的「还原主义」之风,并把「还原主义」定义为「通过历史文献、版本或语言学等学术方法,历史学者就可以通过纯粹客观的研究,以还原出历史的真相」。文章评论说:「这种由现代学术史看来很有些乌托邦式的历史学理念,在近代以来佛学史研究不断专业化的声浪中,逐渐成为一种主流,中、日、韩所在的亚洲,也感染了这种风气;《坛经》的研究,自然不能例外。」作为《坛经》研究中这种「乌托邦式」的还原主义的例子之一,他举出「一九九九年九月大陆出版的《敦煌坛经合校简注》,依然可见学者们心中那种还原主义的渴盼:『本校本之目的,在于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类似的期许,在在说明『恢复《坛经》原貌』一直是《坛经》研究者长久以来的心愿」。
我不赞同何照清的上述论述。
首先,上述论述把历史学领域中的「还原主义」与文献学领域中的「文本还原」这两件不同的事情当作相同的命题来处理,有偷换概念之嫌。
其次,把1999年出版的李申合校、方广锠简注的《敦煌坛经合校简注》批评为力图「恢复《坛经》原貌」,完全是何照清的误解。《敦煌坛经合校简注》的目的,正如何照清上文之引文所说:「本校本之目的,在于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很显然,「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与「恢复《坛经》原貌」,这又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敦煌坛经合校简注》在「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这一方面的工作是否成功,可以评论。但何照清把该书「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的努力,批评为一种「恢复《坛经》原貌」的「还原主义的渴盼」,实在是读书读得太粗心,评论下得太草率。
本《校释疏义》的目的,依然是想尽可能保持与恢复敦煌本《坛经》之原貌。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企图去恢复所谓惠能《坛经》的原貌,而衹是力图「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在我们看来,《坛经》原貌到底是什么样子,在没有新的资料之前,谁也不知道。企图恢复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东西的原貌,注定是一个凭空搆虚、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敦煌本《坛经》已有多个写本面世,已有许多人做了许多录校,做了许多研究。「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不但是可能的,而且是应该的,甚至是刻不容缓的。
为什么「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不但是可能的,而且是应该的,甚至是刻不容缓的?
说这一工作是可能的,是因为我们不但已经掌握了五个敦煌本《坛经》写本的相关资料,还有已经出版的三十多种录校本可作为我们今天工作的雄厚研究基础。
说这一工作是应该的,是因为以前有人在整理敦煌本《坛经》的时候,改窜了原本的面貌,所以要通过我们的工作去「保持原貌」;而不同敦煌本《坛经》的行文略有差异,所以要通过我们的工作去「恢复原貌」。
说这一工作是刻不容缓的,是因为有些研究者依据被改窜的错误的整理本去从事惠能研究、禅宗研究、《坛经》研究,更使我们感到「保持与恢复敦煌本之原貌」这项工作的紧迫性。
二、说明
整理由正文、校记并诸家录校复议、注释、分段标点复议、疏义、原始资料等六部分组成。说明如下:
(一)正文
正文乃此次录校勘正的《坛经》文字,并重新分段、标点。
录校所用诸本如下:
- 底本:
- 敦博本:指甘肃省敦煌市博物馆藏敦煌遗书77号,缝缋装,首尾完整。
- 校本:
- 斯本:指英国图书馆藏敦煌遗书斯5475号,缝缋装,首尾完整。
- 旅博本:指原藏于旅顺博物馆敦煌本《坛经》,缝缋装。现下落不明,仅存龙谷大学图书馆所藏三个半叶照片。其首部半叶照片为《坛经》,尾部两个半叶照片为其他文献。录校依据照片进行。
- 北本:指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北敦04548号背1(千字文编号:岗48号,缩微胶卷号:8024),卷轴装,首残尾存。
- 北残片:指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北敦08958号,卷轴装,残片,仅五行。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来發现一些西夏文书写的《坛经》残片,至今共發现12号。有关学者研究后认为,这些西夏文《坛经》残片,与敦煌本汉文《坛经》属于同一系统,很可能是根据汉文本《坛经》翻译的。亦有学者尝试将其倒译为汉文。考虑到西夏文《坛经》是否确属敦煌本《坛经》系统尚需进一步研究,以及倒译的正确性等诸多问题,此次校释疏义,除个別情况外,一般不将该西夏文残片纳为校本。凡是将西夏文残片纳入一并探讨者,均随文说明。
为方便起见,《敦煌本〈坛经〉校释疏义》将《坛经》分成若干章节进行整理。故正文对《坛经》文本之每章、每节、每句均予以编号(以下称为「章节号」)。章节号以「§」领起,依次分为三段:章序号、节序号与句序号,用小数点隔开。章节号放在「〔 〕」中,标注在每句经文之后。
需要说明的是,敦煌本《坛经》原本不分章节,后代出现的各种《坛经》传本,有的不但分了章节,甚至加上小标题。这样的做法,看来似乎让《坛经》眉目清楚,但未免有割裂文意之嫌。且这种做法是否符合《坛经》原意,也有待进一步研究。因此,《校释疏义》虽也将敦煌本《坛经》分为若干章节,其用意衹是为研读班整理敦煌本《坛经》时分工与行文的方便,也考虑到将来读者引用的方便,丝毫没有为敦煌本《坛经》区分章节、归纳大意的想法或附加任何其他意思。希望读者在阅读时,仍然把敦煌本《坛经》视为没有章节的整体。
(二)校记并诸家录校复议
包括校记与诸家录校复议两个部分。
校记为此次研读所作录校。因旅博本、北本、北残片均为残本,故仅參校现有文字,并在起讫时出注说明。叙列校记时,首先以章节号领起《坛经》正文,然后逐句出校记。如某句无出校文字,亦罗列该句,然后下注「无」。校记的写法,參见《藏外佛教文献》第八辑所载《录文校勘体例》。
诸家录校复议对国内外九家有代表性的敦煌本《坛经》录校本进行考察。所以选择此九家,是因为这九家代表了十年来敦煌本《坛经》录校方面的最新成果。复议意见随文记述。所用九家录校本,按照出版的先后次序,排列如下。行文除引文外均脱尊称,还祈鉴谅。
1.孟本,指孟东燮《敦煌本〈坛经〉の校订本》,载《禅学研究》第75号,日本京都花园大学禅学研究会,1997年3月。
2.周本,指周绍良《敦煌写本坛经原本》,文物出版社,1997年12月。附有五种敦煌本《坛经》的照片。
3.李申本,指李申合校、方广锠简注《敦煌坛经合校简注》,山西古籍出版社,1999年9月。亦附五种照片。
4.李富华本,指李富华《惠能与〈坛经〉》,珠海出版社,1999年9月。
5.杨本,指杨曾文《新版敦煌新本六祖坛经》,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年5月。
杨曾文此书为修订本,初版时书名为《敦煌新本六祖坛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10月)。复议以新版为主要依据。
6.潘本,指潘重规《敦煌坛经新书及附册》,台湾佛陀教育基金会,2001年6月。
潘重规此书初版于1995年7月,名《敦煌坛经新书》,亦由台湾佛陀教育基金会發行。其后增补「附册」,更名为《敦煌坛经新书及附册》,再版發行。复议以再版本为主要依据。该书包括《校记》、《新书》两个部分。
应该说明的是,学术有先后继承,后来者应该超越前人,也超越先前的自我。在此将九种录校本按照出版时间依次排列并复议,就是为了尊重学术發展的历史。对待学者个人,如果成果有先后之別,自然也应该采用后發表者,以示尊重。如杨本1993年初版,2001年修订再版,在此主要依据再版本。但我發现潘本2001年的新版本与1995年的老版本完全一样,未作修订。但也未作诸如「本书应该修订,但因故未能进行」之类的说明。这或许因为作者观点未变,无须修订。故按既定体例,对潘本,亦以2001年新本为依据,并按照出版时序排列于此。
7.邓辽本,指邓文宽《六祖坛经——敦煌〈坛经〉读本》,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年1月。
邓文宽近年颇致力于敦煌本《坛经》的研究,1997年2月曾经在台湾如闻出版社出版《大梵寺佛音——敦煌莫高窟〈坛经〉读本》(以下简称「邓台本」)。1998年12月,与荣新江合作完成《敦博本禅籍录校》(以下简称「邓荣本」)。2005年出版邓辽本。按照上例,以后出之邓辽本为主要依据。
8.中岛本,指中岛志郎《六祖坛经》,该书作为第三期《禅语录傍译全书》之第二卷,2006年4月由日本东京四季社出版。
9.黄本,指黄连忠《敦博本六祖坛经校释》,台湾万卷楼图书股份有限公司,2006年5月。将敦博本、斯本《坛经》的照片,分段剪贴后附在相应校释文字处。
需要说明的是,诸家录校体例不一。有些校本为避文繁,凡底本正确而校本有误者,一概不出校记。有些校本对某些出现频率较高的异字、错字采用统一说明的方法,不再一一出校。而《藏外佛教文献》为体现诸本异同,逢异必校。如此体例差异,不一而足。本校释疏义严格按照《藏外佛教文献》体例勘查诸本,故所作评述未必符合诸本体例原意,敬希见谅。
又,上述九家中,李申本、李富华本为简体字本。为避文繁,诸家录校复议时,凡属因简繁体原因,造成李申本、李富华本文字与敦煌本有异者,一般均不复议。
除上述九家外,复议时适当參考其他有关研究成果。
(三)注释
注释部分对《坛经》经文中的若干词语进行注释。
(四)分段标点复议
这一部分主要对诸家录校本的分段、标点中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进行讨论。至于可分可不分、可断可不断、或可句可逗之处,均不予讨论。
又,孟本与中岛本依据日本对汉籍的标点习惯标点,因此,凡属中日标点之不同,亦不予复议。
(五)疏义
这一部分对《坛经》经文进行疏义。
(六)原始资料
这一部分相当于附录,照录诸种敦煌本《坛经》的原文。可与诸敦煌本《坛经》的照片相互參看。
录文时,每行行首的数字为该行的行号。行末的「//」号表示该行文字结束;「/」号表示该行文字尚未结束,但本章文字已经结束。下一章将接续录文。
【经文资讯】《藏外佛教文献》第 W10 册 No. ZW10n0086 敦煌本《坛经》校释疏义(标题章、第一章、第二章)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1-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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