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本《坛经》校释疏义

第一章

§01 经文

正文〔§01.01.〕~〔§01.04.〕

惠能大师于大梵寺讲堂中升高座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授无相戒〔§01.01.〕其时座下僧尼道俗一万余人韶州刺史韦据及诸官寮三十余人儒士余人同请大师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01.02.〕刺史遂令门人僧法海集记流行后代与学道者承此宗旨递相传授有所依约以为禀承〔§01.03.〕说此《坛经》〔§01.04.〕

校记并诸家录校复议

§01.01. 惠能大师于大梵寺讲堂中升高座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授(1)无相戒

(1)「授」敦博本斯本旅博本均作「受」理校作「授」

孟本潘本据兴圣寺(按潘本误将「兴圣寺」写作「兴善寺」以下遇到潘本误写均直接改为「兴圣寺」不再出注)本校作「授」周本杨本邓辽本中岛本理校作「授」李申本李富华本黄本径改作「授」

复议參见§00.04.校记(1)

孟本周本杨本邓辽本潘本中岛本为正李申本李富华本黄本径改不妥

§01.02. 其时座下僧尼道俗一万(1)余人韶州刺史韦据(2)及诸官寮三十余人儒士(3)余人(4)同请大师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

(1)「一万」敦博本斯本旅博本同

诸本录文同

梅挺秀认为当时没有可以容纳一万余人的讲堂亦无扩音设备故此处的「万」当依据惠昕等本改为「千」可备一说

(2)「韦据」敦博本作「违处」斯本作「据」据旅博本及敦博本斯本下文行文所出「韦据」改

孟本据兴圣寺本校斯本「」字作「韦」「据」字照录周本将「违」理校作「韦」「处」字径录李申本邓辽本黄本据旅博本及敦博本下文行文校作「韦据」李富华本径改作「韦琚」杨本据惠昕本等校作「韦琚」潘本据旅博本校为「韦据」中岛本径录周本之「韦处」

复议宋代本觉《历代编年释氏通鉴》赞宁《高僧传》道原《景德传灯录》契嵩《传法正宗记》祖琇《龙兴编年通论》宗鉴《释门正统》本觉《释氏通鉴》李遵朂《天圣广灯录》绍昙《五家正宗赞》正受《嘉泰普灯录》宝昙《大光明藏》普济《五灯会元》等历代禅宗典籍及《郡斋读书志》等教外著作并作「韦据」与旅博本相同而「韦琚」一词在《电子佛典集成》中找不到词例

李申本潘本邓辽本黄本为正孟本在有敦煌本可据的情况下据其他材料校改不妥周本在有敦煌本可据的情况下理校且「处」字失校不妥杨本不用敦煌本而依据其他材料校改从而致误尤为不妥李富华本径改且改错尤为不妥中岛本径录周本从而致误尤为不妥

(3)「士」斯本旅博本均作「土」据敦博本改

孟本据敦博本校作「士」其余诸本均径录为「士」

复议孟本为正其余诸本失校不妥

(4)「余人」敦博本斯本旅博本同此上有脱文脱漏參加人数

孟本周本中岛本径录杨本潘本邓辽本黄本或据惠昕本或据兴圣寺本或据惠昕等三本校补作「三十余人」李申本照录但出校记说明数种校本改作「三十余人」李富华本径补作「三十余人」

复议敦煌本「余人」之上肯定脱漏人数但各相关资料对參加此次法会人数的记载不同如惠昕等本作「刺史官寮(僚)等三十余人儒宗学士三十余人」金山天宁寺本大乘寺本作「刺史官僚儒宗学士六十余人」而宋本觉编集《释氏通鉴》卷八參考《坛经记》则称「刺史官寮等三十余人」故所脱漏的具体人数难以确证此处宜出校记说明不应径补

李申本为正孟本周本中岛本失校不妥杨本潘本邓辽本黄本依据非敦煌材料改动敦煌本且无确证不妥李富华本径补尤为不妥

§01.03. 刺史遂(1)令门人僧法海集记流(2)行后代(3)与学道者承(4)此宗旨递相传授(5)有所依(6)约以为禀承

(1)「遂」敦博本斯本旅博本同

孟本作「韦遂」其他诸本并作「遂」

复议诸本均为正孟本擅自增字致误尤为不妥

(2)「流」敦博本作「𧨆」据斯本旅博本改

孟本周本李申本李富华本杨本潘本中岛本黄本径作「流」邓辽本据斯本旅博本校作「流」

复议此字应为「流」涉上「记」字偏旁写作「言」乃敦煌遗书常见之俗写变形字

邓辽本为正其余诸本失校不妥

(3)「代」敦博本斯本旅博本同

潘本理校作「代」校记称「原卷『代』作『伐』敦煌俗写『代』『伐』不分」其余诸本径录为「代」

复议斯本旅博本字形略异右边「弋」中横上一点写到横下形似「丿」查斯本《坛经》共有23个「代」字其右上之点往往写在「一」下有时还写成「丿」此乃敦煌写本「代」字之俗写变形在其他敦煌遗书中亦时有出现

诸本为正潘本辨字有误潘本称「敦煌俗写『代』『伐』不分」缺乏举证

(4)「承」敦博本斯本旅博本同

潘本录为「承」出校记称「原卷作永敦博本作承」其余诸本径录为「承」

复议诸本为正潘本辨字有误

(5)「授」敦博本作「受」据斯本旅博本改

孟本李申本李富华本潘本径改作「授」周本杨本邓辽本径录敦博本作「受」中岛本黄本理校作「授」

复议孟本李申本李富华本潘本径改不妥周本杨本邓辽本失校不妥中岛本黄本有校本而理校不妥

(6)「依」斯本作「于」据敦博本旅博本改

孟本据敦博本校作「依」周本李富华本杨本中岛本径录作「依」李申本校作「依」说明斯本作「于」邓辽本校作「依」认为「依」「于」为唐五代河西方音互通字潘本校作「依」认为「依」通「于」为敦煌俗写黄本径录作「依」但在附录四《敦煌两本六祖坛经代用字对照表》中罗列二者以为对照

复议孟本李申本潘本邓辽本为正周本李富华本杨本中岛本黄本失校不妥

§01.04. 说此《坛经》

注释

讲堂——讲经说法的堂舍

高座——讲经说法说戒时为讲经说法说戒人设置的比通常席位较高的床座《一切经音义》卷三六「师子座者转法轮人所坐之座俗名『高座』

佛教典籍中在叙述讲经说法说戒时往往将讲堂高座相提并论如《六度集经》卷八「睹梵志五百人会讲堂施高座《菩萨璎珞经》卷一一「一一摩尼珠现百千亿七宝讲堂一一讲堂现百千亿七宝高座一一高座现百千亿如来至真等正觉刘宋释慧林《龙光寺竺道生法师诔》亦有「隐讲堂之空觌恻高座之虚闻」之说

摩诃般若波罗蜜法——意谓「大智度法」这里是将慧能的教诲说成是以无上般若智慧以觉悟成佛的法门參见标题章对「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的注释

僧尼道俗——即僧俗丁福保《佛学大辞典》「道俗」条「出家之人曰道在家之人曰俗」《佛光大辞典》「道俗」条「出家众(道)与在家众(俗)之并称又称僧俗缁素缁白」僧尼属出家众故僧尼与道俗相提并论有语义重复之嫌检索《电子佛典集成》可知「僧尼道俗」一词最早出现于《坛经》后来又在禅宗语录和慧超《往五天竺国传》等数种佛教史籍和清代净土宗文献中出现则该词很可能是受《坛经》影响而逐渐成为指代僧俗的一个专有名词

刺史——古代官名自汉设立本为朝廷所派督察地方郡县之官后沿为地方官职名称隋炀帝唐玄宗两度改州为郡改称刺史为太守后又改郡为州称刺史此后太守与刺史互名清顾炎武《日知录隋以后刺史》「汉之刺史犹今之巡按御史魏晋以下之刺史犹今之总督隋以后之刺史犹今之知府及直隶知州也」因此在宋宗鉴集《释门正统》中韶州刺史韦据又被称为「韶守」即「韶州太守」

韦据——人名依据各种佛教典籍他曾任韶州刺史广州都督(一作刺史)和殿中侍御史除请惠能说法外他还在惠能死后为惠能立碑籍贯和生卒年不详

官寮——官官员属寮这里泛指參与法会的官员及其属寮

儒士——儒儒生士大夫这里泛指參与法会而没有官职的其他知识分子

门人——门下弟子

学道者——学习佛教的人印度佛教有一套与中国传统文化不同的名词概念佛教初传中国时为便于国人理解印度来的佛教往往用中国固有的名词概念来翻译和比附佛教名词概念这就是所谓的「格义」这里的「道」指佛道成佛之道成佛的道理或方法是用道家名词概念来比附佛教名词概念的产物

宗旨——宗门要旨这里指禅门要旨

递相——即代相迭相此处意为一人接一人一代接一代邓辽本释为「互相」不确

依约——依依止依据依凭约束规范这里指遵循的标准

禀承——传承赋予传授承受承接

分段标点复议

(一)分段

诸录校本分段不同孟本李申本潘本中岛本黄本作一个自然段周本李富华本杨本作两个自然段邓辽本作三个自然段

复议这部分文字相当于传统佛经的「序分」据传为东晋道安所立的三分科经将佛经分为序分正宗分和流通分序分为诸经之开端常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等语说明「闻众」等六事即明确指出时间地点及与会人物使众生知所闻之法确实无误以证明经中所说为真确可信者故又称通序证信序和六事证信本节叙述《坛经》的由来和因缘不仅说明《坛经》为请说经还明确记述了说法者说法地点所说内容听闻者记述者等内容与传统佛经的序分正相符合表明其自立为「经」的身份其内容联系紧密且无对话等其他因素为避免行文琐碎应按照佛经序分传统作为一段

(二)分句及标点

诸本分句情况大体相同为三句唯孟本为四句《校释疏义》分为四句有关问题简述如下

〔§01.01.〕

周本在「摩诃般若波罗蜜法」上加书名号不妥

〔§01.02.〕

1.「僧尼道俗」黄本断为「僧尼道俗」如前所述该词出自《坛经》且此后一直作为一个专有名词来用故不应断开

2.「诸官寮三十余人儒士余人」孟本李申本潘本邓辽本中岛本黄本均作「诸官寮三十余人儒士余人」此处用顿号更为合适

3.周本在「摩诃般若波罗蜜法」上加书名号不妥

4.孟本将〔§01.02.〕分为两句语意不尽连贯不妥

〔§01.03.〕~〔§01.04.〕

〔§01.03.〕~〔§01.04.〕诸本均合作一句但〔§01.03.〕主语是韦据叙述韦据让法海集记《坛经》以流传后代〔§01.04.〕主语是惠能叙述惠能开始「说此《坛经》」故应分为两句

疏义

本章为流通分语义浅显明瞭没有需要特別予以疏释之处在此仅谈谈敦煌本《坛经》及它与其他《坛经》的关系

(一)敦煌本《坛经》不是「《坛经》原本」

周绍良主张敦煌本《坛经》为「《坛经》原本」「慧能原本」所以将周本命名作《敦煌写本坛经原本》并在《敦煌写本〈坛经〉之考定》中说「我相信敦煌本《坛经》是慧能原始的本子」「总结这些论据完全可以肯定敦煌本《坛经》它应该是法海集记的原本是毋庸置疑的」应该如何看待周绍良的这一观点方广锠曾当面请益周绍良明确回答「我这是一家之言大家可以讨论」也就是说周绍良并不认为这是最终结论衹是提出一种可能性供大家探讨

我们认为敦煌本《坛经》并非《坛经》原本理由如下

第一《校释疏义》标题章已经指出早期流传的《坛经》标题使用比较自由没有定于一尊而敦煌本《坛经》的标题应是神会滑台大会以后形成的也就是说起码就标题而言敦煌本《坛经》就不是《坛经》原本

第二敦煌本《坛经》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上座法海向前言大师大师去后衣法当付何人大师言法即付了汝不须问吾灭后二十余年邪法辽乱惑我宗旨有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佛教是非竖立宗旨即是吾正法衣不合传汝不信吾与诵先代五祖传衣付法诵若据第一祖达磨颂意即不合传衣

很显然这段文字是滑台大会之后由神会系僧人增补的也就是说就内容而言敦煌本《坛经》也有《坛经》原本中不应有的内容

第三神会生于668年卒于760年惠能的另外一个弟子南阳国师慧忠生年不详卒于775年比神会晚15年《景德传灯录》卷二八载慧忠生前曾發出这样的感慨

「吾比游方多见此色近尤盛矣聚却三五百众目视云汉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坛经》改换添糅鄙谭削除圣意惑乱后徒岂成言教苦哉吾宗丧矣

可见惠能死后不久他的直传弟子还在活动的时候已经有人篡改《坛经》这可以视为敦煌本非《坛经》原本的背景

第四《全唐文》卷七一五载韦处厚(773~828)撰《兴福寺内道场供奉大德大义禅师碑铭》该碑铭对九世纪初期中国禅宗的發展态势有一个简略的叙述其中提到神会系「洛者曰会得总持之印独曜莹珠习徒迷真橘枳变体竟成《坛经》传宗」这段话对神会评价甚高但对神会系门徒批评很严厉文中借用「橘生淮南则为枳」的典故指斥神会系弟子已经丢掉了神会禅学的真精神其表现形式就是「竟成《坛经》传宗」

什么叫「竟成《坛经》传宗」适解释为这说明「《坛经》是神会门下『习徒』所作」这显然有点牵强附会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其实就是敦煌本《坛经》第一章所说的将《坛经》「流行后代与学道者承此宗旨递相传授有所依约以为禀承」也就是说凡是神会系的弟子均以《坛经》作为传法得法的凭证这种解释可以在敦煌本《坛经》中找到内证敦煌本《坛经》有文称

「大师言十弟子已后传法递相教授一卷《坛经》不失本宗不禀受《坛经》非我宗旨如今得了递代流行得遇《坛经》者如见吾亲授十僧得教授已写为《坛经》递代流行得者必当见性

据说直到六祖为止禅宗一直把一件袈裟当作佛法的表征代代相传故有「衣法」之说而从惠能开始衹传法不传衣于是《坛经》被所有禅宗南宗弟子奉为圣典但神会系弟子以「《坛经》传宗」的做法受到其他禅宗派別的批评如前所述敦煌本《坛经》中偏偏又有以「《坛经》传宗」的论述如果《坛经》原本中也有以「《坛经》传宗」的内容所有的南宗弟子都以「《坛经》传宗」韦处厚又如何能够因此而专门批评神会系的弟子呢这也说明敦煌本《坛经》与敦煌原本不能等同

因此敦煌本《坛经》不可能是《坛经》原本而应该是经过神会系弟子修订的神会系传本

(二)敦煌本《坛经》是现存年代最古老的《坛经》

敦煌本《坛经》虽然不是《坛经》原本但周绍良的另一个观点「敦煌發现的古写本禅宗六祖慧能《坛经》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本《坛经》」至今依然可信

我们考察过现存的斯本敦博本北本北残片原件也考察过现已不知下落的旅博本现存照片可以肯定所有的敦煌本《坛经》都源自同一祖本而这一祖本最迟也应在晚唐(亦即敦煌的归义军统治时期)传入敦煌而现在所传的其他《坛经》无论是惠昕本契嵩本德异本宗宝本还是其他什么本子年代没有超越敦煌本的

周绍良在《敦煌写本〈坛经〉之考定》一文中从方言俗语历史背景等诸方面对敦煌本《坛经》是唐代作品作了详尽的考察他的考察是具有说服力的很多地方对我们今天重新整理敦煌本《坛经》都具有很大的启發意义由此应该指出虽然敦煌本《坛经》不是《坛经》原本但由于它是现知年代最早的《坛经》唐代写本与其他诸本相比它的形态与所谓「原本」最为接近与「原本」有著最为亲密的继承关系

站在上述立场上我们认为周绍良的如下两个观点应该引起我们的特別重视

第一在《坛经》演变史上曾经出现过一种所谓「古繁本」的说法这种说法是靠不住的我们不应该再让这种说法来干扰我们对《坛经》的研究

第二现存的各种《坛经》诸本都无法与敦煌本比拟「也都没有资格用这些本子来质疑这本古写本《坛经》」从周绍良的这一观点我们的逻辑推论是凡用后代的诸本来质疑修订敦煌本《坛经》的做法都是站不住脚的

(三)敦煌本与惠昕本契嵩本

杨本在其附编(二)「《坛经》敦博本的学术价值和关于《坛经》诸本演变禅法思想的探讨」一文中专设「《坛经》诸本的演变」一节讨论了《坛经》的祖本敦煌原本惠昕本契嵩本德异本和曹溪原本宗宝本诸本之间的演变情况及异同并专门用图表来表示其演化过程《坛经》诸本的演变是个绝大的题目需要进一步认真研究这里仅谈谈敦煌本与惠昕本契嵩本的关系

杨曾文在上文中认为《坛经》祖本(亦即周绍良所说「《坛经》原本」)约产生于713到732年现已不存从「《坛经》祖本」演化出两种传本「敦煌祖本」与「惠昕原本」「敦煌祖本」是现存诸种敦煌本《坛经》的底本而从「惠昕原本」则演化为现在的惠昕本(约形成于967年)与契嵩本(约形成于1065年)

也就是说杨曾文主张惠昕本是与敦煌本并立的两个不同的系统而契嵩本由惠昕本演化而来我们认为这个观点应该再作探讨

如前所述敦煌本《坛经》是神会系传本这已经成为学术界大部分研究者的共识为什么说它是神会系传本因为该本具备一些神会系传本特有的可称为招牌的内容什么是神会系《坛经》的招牌内容呢最典型的有两条

其一预言神会滑台大会的「吾灭后二十余年邪法辽乱惑我宗旨有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佛教是非竖立宗旨即是吾正法

其二韦处厚所谓「竟成《坛经》传宗」

上述第一条敦煌本的原文作

「上座法海向前言大师大师去后衣法当付何人大师言法即付了汝不须问吾灭后二十余年邪法辽乱惑我宗旨有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佛教是非竖立宗旨即是吾正法衣不合传汝不信吾与诵先代五祖传衣付法诵若据第一祖达磨颂意即不合传衣

禅宗既然标榜「以心传心」则付法正统为头等大事惠能所以成为正统是因为得到五祖的法衣这一标志证明他为正统六祖以后法衣不传诸弟子中谁为正统上面这段话用法海问话惠能回答的方式宣布衹有神会才是真正的正统

我们知道《坛经》中明确记载法海在惠能十大弟子中居首就连《坛经》也是他集记的这一点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但上述纪事却宣布虽然法海地位崇高实际并没有得到惠能的付法惠能的法已经付给了神会这种内容当然衹有神会系传本才会出现

上述第二条是韦处厚的记载如果我们没有资料怀疑韦处厚上述记载的正确性也就必须承认凡是具有以「《坛经》传宗」内容的《坛经》就是神会系的传本

这样我们可以根据这两条招牌内容来判断某个《坛经》是否神会系的传本也就是说如果某一《坛经》传本中具备这种神会系招牌的内容就要考虑它是神会系传本的可能反之如果某一传本中没有那些内容则它并非神会系传本

先考察第一条「灭后二十余年有人不惜身命定是非」问题

惠昕本系的兴圣寺本有相应的内容

「法海上座问曰和尚去后衣法当付何人师曰吾于大梵寺说法直至今日抄录流行名《法宝坛经记》汝等守护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真正法师言法海向前吾灭度后二十年间邪法撩乱惑我正宗有一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于佛法竖立宗旨即是吾法弘于河洛此教大行若非此人衣不合传汝多不信吾与汝说先祖达磨大师传衣偈颂据此偈颂之意衣不合传

惠昕本系的金山天宁寺本也有相应的内容

「法海上座问曰和尚去后衣法当付何人师言吾于大梵寺说法直至今日抄录流行名《法宝坛经》汝等守护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真正法师言法海向前吾灭度后二十年间邪法缭乱惑我正宗有一南阳县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于佛法竖立宗旨即是吾法弘于河洛此教大行师曰汝今须知衣不合传汝若不信吾与汝说先圣达磨大师传衣偈据此偈意衣不合传

惠昕本系的大乘寺本同样也有相应的内容

「法海上座问曰和尚去后衣法当付何人师言吾于大梵寺说法直至今日抄录流行名《法宝坛经》汝等守护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真正法师言法海向前吾灭度后二十年间邪法缭乱惑我正宗有一南阳县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于佛法竖立宗旨即是吾法弘于河洛此教大行师曰汝今须知衣不合传汝若不信吾与汝说先圣达磨大师传衣偈据此偈意衣不合传

相反属于契嵩本系《坛经》的明版南藏本无相关内容

再考察第二条以「《坛经》传宗」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敦煌本《坛经》是这样讲的

「大师言十弟子已后传法递相教授一卷《坛经》不失本宗不禀受《坛经》非我宗旨如今得了递代流行得遇《坛经》者如见吾亲授十僧得教授已写为《坛经》递代流行得者必当见性

惠昕本系兴圣寺本作

「师教十僧于后传法以《坛经》迭相教授即不失宗旨汝今已得法了递代流行后人得遇《坛经》如亲承吾教若看《坛经》必当见性

惠昕本系金山天宁寺本作

「师教十僧已报言于后传法迭相教授《坛经》即不失宗旨汝今得了递代流行后人得遇《坛经》如亲见吾教示十僧汝等抄取代代流行若看《坛经》必当见性

惠昕本系大乘寺本作

「师教十僧已报言于后传法递相教授《坛经》即不失宗旨汝今已得了递代流行后人得遇《坛经》者如亲见吾教示十僧汝等抄取代代流行若看《坛经》必当见性

同样属于契嵩本系《坛经》的明版南藏本无相关内容

限于篇幅上述的探讨比较简单但是擒贼先擒王抓住两条招牌性标志来考察敦煌本惠昕本与契嵩本我们可以可以發现敦煌本与惠昕本系(包括兴圣寺本金山天宁寺本大乘寺本等本)均有类似的招牌而所谓契嵩本系《坛经》则没有这些内容因此我们的结论与杨曾文相反惠昕本(包括兴圣寺本金山天宁寺本大乘寺本等本)与敦煌本一样都属于神会系传本衹是现有惠昕本系传本的定本年代较迟加入了更多的改窜而契嵩本与神会系无关也就不可能由惠昕本演化而来当然这里不排除1065年的契嵩本在定稿时參考了967年的惠昕本的某些内容

弄清敦煌本《坛经》的属性有助于正确认识其价值并将其与惠昕等本作进一步比较研究

原始资料

下面将诸种敦煌本《坛经》的第一章录文如下以为參照

  • 敦博本
    • 003 惠能大师于大梵寺讲堂中升高座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受无//
    • 004 相戒其时座下僧尼道俗一万余人韶州刺史违处及诸官寮三十余//
    • 005 人儒士余人同请大师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刺史遂令门人僧法海//
    • 006 集记流行后代与学道者承此宗旨递相传受有所依约以为禀承//
    • 007 说此坛经/
  • 斯本
    • 004 惠能大师于大梵寺讲堂中升高座说摩诃//
    • 005 般若波罗蜜法受无相戒其时座下僧尼道俗一万余人韶//
    • 006 州刺史据及诸官寮三十余人儒土余人同请大师说摩//
    • 007 诃般若波罗蜜法刺史遂令门人僧法海集记流行后//
    • 008 代与学道者承此宗旨递相传授有所于约以为禀//
    • 009 承说此坛经/
  • 旅博本
    • 004 惠能大师于大梵寺讲堂中升高座说摩诃般若波罗蜜//
    • 005 法受无相戒其时座下僧尼道俗一万余人韶州刺史韦据//
    • 006 及诸官寮三十余人儒土余人同请大师说摩诃般若波罗//
    • 007 蜜法刺史遂令门人僧法海集记流行后代与学道者//
    • 008 承此宗旨递相传授有所依约以为禀承说此坛经/

校注

參见梅挺秀《〈六祖坛经〉自说悟法传衣部分读记》载《燕京学报》新二十期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5月本章凡引梅挺秀观点均见此文不再出注 《大正藏》第54卷第546页上栏 《大正藏》第3卷第47页下栏 《大正藏》第16卷第100页下栏 周绍良《敦煌写本〈坛经〉之考定》载《敦煌写本坛经原本》文物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90页第191页 《大正藏》第51卷第437页下栏到第438页上栏 「坛」原文作「檀」据文意改 周绍良《敦煌写本〈坛经〉之考定》载《敦煌写本坛经原本》文物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75页 周绍良《敦煌写本〈坛经〉之考定》载《敦煌写本坛经原本》文物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75页 參见杨曾文《〈坛经〉敦博本的学术价值和关于〈坛经〉诸本演变禅法思想的探讨》载《新版敦煌新本六祖坛经》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年5月第293页~第314页
[A1] 系【CB】系【藏外】
[A2] 适【CB】适【藏外】(cf. ZW10n0086_p0371a10; ZW10n0086_p0371a11)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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