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前言
《集量论》是古代印度著名的因明学家、佛教大论师陈那(Dignāgga,约当西元五~六世纪)的代表著作,为唯识学派主要依据的十一部论典之一。此书梵文原本至今尚未發现。唐代义净曾于景云二年(七一一年)翻出汉译本,但不久即亡佚。仅存藏译本。西藏僧人先后两次翻译《集量论》:一为金铠、信慧译本,一为持财护、雅玛參贾译本,均收入丹珠量论部。一九二八年,吕澂先生据那塘、卓尼版本,译出《集量论释略抄》,是一个节译本,刊于《内学》第四辑。现代著名佛教学者谢尔巴茨基(TH. Stcherbatsky)生前曾有志翻译《集量论》,但终未见其完成。在印度,著名逻辑史家维蒂雅普萨那(S. C. Vidyabhu Shana)于本世纪初根据藏译本,最早对《集量论》进行研究。公元一九二六年,著名学者朗德尔(H. N. Randle)辑录了其他梵文典籍中引用的《集量论》原文,略加解释,写成《陈那著作残篇》。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埃因迦尔(H. R. Iyengar)借助《集量论》的梵文片断,将《集量论》由藏文还原为梵文,但仅刊布现量一品。此外,著名的梵文学者屠寄(G. Tucci)、宇井伯寿等也曾辑录过《集量论》的梵文片断。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印度耆那教的贾姆布维贾雅(Jambuvijaya)再一次将《集量论》由藏译本还原为梵文,大约还原了三分之一左右。恰特基(D. Chatterji)、库普斯瓦米(Kuppu Swamy)等人也發表了关于《集量论》的研究论文。日本学者武邑尚邦、宫坂宥胜、服部正明、北川秀则等人,相继翻译、研究《集量论》。撰写了不少论著,但迄未见到全书的日译本。欧美学者对《集量论》也做了一定的研究,主要有德国弗劳沃奈尔(E. Frauwallner)的有关论文。
《集量论》共分六品(章),各品皆分两部分:先「立自宗」,阐述著者的主张;后「破异执」,批驳其他派別的主张。「立自宗」部分所阐述的内容,是研究陈那因明学说的主要依据,其中有不少可以补充汉译佛典之缺略。「破异执」部分,保存了丰富的关于《论轨》(佛教古因明的代表作)、正理派、胜论、数论、观行派(弥曼差)的资料,对于研究印度哲学史和逻辑史,具有重要參考价值。
第一品为现量品。「量」,指知识来源,认识形式以及判定知识真偽的标准等。现量即感觉。这一品前半部分阐述了陈那关于认识论的主张。首先概括说明:量只有两种──现量与比量,因为认识的对象只有两种──自相与共相。现量以自相为对象,比量以共相为对象。接着指出:正理派以及其他派別所主张的圣教量和譬喻量,「皆假名量,非真实量」。然后具体说明:真(正确的)现量必须「离名种等结合之分別」,即完全排除概念的作用。真现量共分四种:根现量、意识现量、自证现量、瑜伽现量。似(错误的)现量有七种,前六种加入了概念的识別作用,第七种虽未加入概念,「然非有体」,即不是实在的感觉。最后解释「量果」,依次列出三种说法。在这裡,陈那依据所量、能量、量果三种㓰分,论证存在着相分、见分、自证分的「三分」说。这是陈那对佛教认识论的重要發展,在哲学史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这一品的后半部分批驳了《论轨》、正理派、胜论、数论、观行派关于现量的主张。这裡集中了认识论方面的印度哲学史料。
第二品为自义(为自)比量品。比量即推理。前半部分「立自宗」,解说因明论式(三支作法)中的前二支:宗与因。首先概括说明:比量分自义比量与他义比量两种;然后具体说明:依据具足「三相」的因(理由、根据),考察所要推定的道理,就是自义比量。「三相」即遍是宗法性、同品定有性、异品遍无性三个方面。如果这三个方面都具备,因就是正因;如果缺少其中的任何一方面,便是似因。因属于「能比支」。「所比支」是宗,即论题。宗的有法(主词)与法(宾词),需要为辩论中的立论者和论敌双方共同认许(极成),因而它们都不是立论者所要成立的东西(非所立)。「以法简別之有法」,即以论题的宾词所说明和限制的主词,才是「所立」。最后,明确指出宗与因、所比与能比之间的逻辑关系。这裡的内容,对于理解因明推理的本质以及陈那在印度逻辑史上的贡献,具有重要意义。
第三品为他义(为他)比量品。首先概括说明:在自义比量的基础上,为使他人能够理解立论者所推知的道理,而说出具足三相的因,叫作他义比量,即把在思维中所进行的推理,用语言表达出来。然后进一步辨析所立与能立,即宗与因。所立需要具备以下条件:立敌不极成,随自所乐,不违背现量、比量、自教以及世间共许的道理。如果不具备其中的任一条件,就是似宗。接着指出:《论轨》和正理派关于所立的主张,都是错误的、不完全的,需要加以破除。在解说能立时,陈那详细阐述了「九句因」。这是他对因明推论的重要贡献,大大促进了印度古代逻辑学向演绎推理的方向發展。
第四品为观喻似喻品,集中说明三支作法的第三支──喻。首先指出,因支在形式上仅能表现出第一相──遍是宗法性,其余二相需要以喻的形式表示。同法喻显示同品定有性,异法喻显示异品遍无性。因此,喻在本质上属于因的一部分。正理派主张宗、因、喻之外,还需要合、结二支。这是多余的,应予废除。陈那把五支作法改造成为三支作法,在印度逻辑史上具有㓰时代的意义。最后剖析各种似喻。
第二、第三、第四各品的后半部分,均为「破异执」,保存有丰富的印度逻辑史料,其中有些是现存梵、汉文典籍中没有的资料,对于研究印度逻辑史具有重要价值。
第五品为观遣他品(吕澂译为「观遮诠品」),首先排除其他各派都主张的「声量」,指出:声量「非异比量」,它应当包括在比量之内。然后剖析「声」(语言)的本质,认为语言是由假设而立的,没有「真实义」。指出:「声由遣他门而显自义」,即语言是通过排除其他性质来表达对象自身的性质。在这裡,陈那提出了因明的概念论中最有特色的「遮诠」说──每一概念在肯定某种性质的同时,就否定了与之矛盾的其他性质。随后重点分析概念的类別,揭示了概念的种、属关系。这裡涉及「声明」(梵文文法)的一些问题,十分难解。唐玄奘传译的因明中,这一部分极为简略。吕澂先生的《集量论释略抄》,也略去了这一品。现在,我们从本书中得以了解因明的概念论的内容。这一品还随处批驳弥曼差、胜论、数论关于「声」的主张,为研究古代印度逻辑中的的概念论,保存了珍贵的史料。最后指出,其他各派主张的「譬喻量」,也包括在比量之内,应予废除。
第六品观反断品(吕澂译为「观过类品」),集中考察对于正确的推论(真能立),所提出的各种错误驳论(似能破)。这裡共列举十四种「相似」过失,可与《因明正理门论》相互对照。这一品的内容,是在正理学说的基础上建立的,尚未加以根本改造。
《集量论》颂、释皆陈那作,文词简奥,义理艰深。编译者法尊,研究藏文佛典五十多年,为国内外知名的佛教学者。在本书中,他对陈那的释文详加串解,并參照《因明正理门论》等汉文佛典,随处附注。本书依据德格版的持财护与雅玛參贾译本,并參考北京版的金铠与信慧译本,对于两种藏译本的同异、优劣,做了一定的考订辨正。由于编译者译此书时已是八十岁高龄,视力与身体均极为衰弱,不能參考更多的资料,对于本书的译文,他本人未尽满意。
集量论略解序
《集量论》的作者陈那,是世亲门下著名四大弟子之一。他在因明方面的造诣,胜过世亲,对因明有㓰时代的巨大贡献。《集量论》是他集因明学大成的主要著作,他继承了前人的学说又有独特的创见,所以后之学者,把陈那以后的因明叫做新因明。
约于公元六世纪,陈那出生在南印度一婆罗门家庭,幼年先拜婆罗门老师学艺,继拜佛教小乘犊子部轨范师浪波晋为师,法名厥吉浪波,旧译为「陈那」,「大域龙」,或「方象」。当他求轨范师教其修禅定断烦恼之道时,师教其修「离蕴不可说我」之说,并教给探索「不可说我」的秘诀。他遵师教,修了一段时间,竟未能找到所谓「离蕴不可说我」。自以为必有内外障缘,于是白天在阳光开朗之际,夜晚在灯烛照明之下,露出自己的躯体,双目眨动,向四方探视,而终无所得。他这种奇怪的修法,遭到了同道们的非议。并把这些情况禀告了轨范师。师问道:「汝为何如此修行?」答:「弟子愚鲁,轨范师所教『离蕴不可说我』之理,遵循修行,终未觅得,故疑自己是否有内外障缘,故作如是观行。」这段话表面上是汇报了他修行的经过,实际上是指出了那种理论的渺茫性。轨范师因而指责他攻击了自宗之理,遂把他驱逐了。当时他本想据理反驳轨范师的观点,但觉得这样做,有违礼仪,所以向师叩头辞別,转去拜世亲为师,阅读佛教大乘教典,研究弥勒学说。他特別擅长因明,据西藏学者多罗那他《印度佛教史》记载:「他最终能背诵五百部经典,包括佛教大乘,小乘,密乘及咒语等。」
后来他去窝芝庇厦地方的一个森林裡,住在非常幽静的拔惹瑟纳岩洞,专心勤奋修持。过了几年,因不少异教徒去那烂陀寺,要求僧众出来辩论。当时那烂陀寺僧人中,没有能够出来答辩的人。遂从东印度请来陈那。他运用因明推理论证的法则和技巧,三次驳倒了来辩的异教徒,使他们抛弃了异教的主张,归依了佛教。此后他周游讲学,著书立说,名震一时。他决心把量理学思想集中起来写一部书,以解释佛学的旨趣,这就是陈那写《集量论》的缘起。
他山居岩洞裡,首先写了《集量论》的归敬颂,即在写书的本文之前,表示归敬教主佛陀的四句赞颂文。传说当时他把这颂文第一次用石笔写在岩壁上,即出去乞食,顿时光芒四射,大地震动。异教徒祖师为之愕然。那时,在该岩洞附近,有个异教徒名士杰那波,他对这种突然出现的景象,深为惊异,心生嫉妒,乃乘陈那出去乞食的机会,来把陈那写在岩壁上的归敬颂文擦掉。以后陈那又写了第二次,也被擦掉了。又写第三次,并在颂文后面写道:「是谁擦掉我写的归敬颂文?如果是嬉戏,那有什么意思呢?如果出于嫉妒之心,倘有胆量,为何不敢露面?如果愿意展开辩论,那就请来吧!」随后仍發生擦掉颂文的情况。当陈那乞食归来,正与那人相遇,按古印度辩论的惯例,同那人用各自的宗教信仰作为赌注,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他以高超的辩才和论理修养,把敌方驳倒了三次之后说:「你辩输了,可以归依佛教。」那人恼羞成怒,仍不服输。因此,陈那产生悲观消极思想。据佛教徒记载,说他受到文殊菩萨的灵异启示,并勉励他造《集量论》。陈那遂發愿,造成此论。
陈那首先写完《集量论》本颂,继而又写了《集量论自注》。还有他的弟子也为此写了不少注释。在印度大约有法称的《因明七论》,护善的《成外境论》、《成一切智人》,法胜的《成刹那灭坏》、《成遮余》等等。
《集量论》等量理论典传到藏地之后,如萨班.贡噶江村,宗喀巴.罗桑札巴等藏族学者,都为它写过注释,专为《集量论》写的注释,有贾曹.达玛仁钦的《量经释》等。
《集量论》,藏地学者称为《量经》,即量理的经典著作,共分为六部分:现量品,自利比量品,利他比量品,观喻似喻品,观遣他品,观反断品。各品所阐述的内容,侭管有所侧重,但总的说来,乃为区別于旧因明而成立陈那有所创见的新的因明学体系。
从陈那的诞生、经历,我们可以看到陈那先是学佛教小乘理论,仅有自求解脱轮回的思想,后来才信仰了大乘,试图广利众生,足见他是在思想境界出现一大飞跃的情况下,用《集量论》阐述大乘佛教宗旨。
在《集量论》中,陈那从两个方面,论述量理法则,首先摆出自己的主张,即所谓「立自宗」。其次是批驳其他教派如「论轨」、「正理派」、「胜论派」、「数论派」、「观行派」等的主张,即所谓「破异执」。从这些立、破推理论证的过程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佛教与其他教派各自的主张及其争论的焦点,这对印度各家哲学思想的探索,极有參考价值。
吾师法尊,是近代赴藏求法学者中德学兼优的翻译家。他一生孜孜不倦地做译传工作,做出了不少的成绩。《集量论》的翻译和《集量论略解》的译编,是在他年近八旬,病魔缠身,视力极为衰退的情况下完成的,也是他从事译著的最后一部作品。他一生勤学苦研,坚靭不拔,勤勤恳恳地从事翻译事业的精神,足为后人学习楷模。这部遗作在研究藏传因明学方面有一定的价值。
自己深感《集量论》自印译藏,成为藏族文化思想构成的重要部分,至今在藏族的意识形态领域中,还存在着广泛的影响。至于和逻辑学的关系就更见密切,因为它本身就是属于逻辑思想体系的。对它进行發掘和整理,对印、藏有关陈那因明学说的论述,进一步作全面的译传和研究,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在对译者法尊法师表示敬佩悼念之余,虽自顾无似,愿以他的坚持传译的精神作为榜样,作出个人应尽的贡献,并以志向往。
───编辑部───
前言
近有研究因明的朋友,因感因明学之论典太少,劝余将陈那菩萨之《集量论》译出以利学者。余昔对此论未经师授,可參阅之注疏亦甚少,有诸奥义尚待研寻。今姑草出未为定本,聊供习因明者之參考云尔。
法尊
集量论略解
为起敬重心故,由因果功德圆满门中礼赞成为定量之如来世尊。因功德圆满者,谓發慈悲菩提心等意乐圆满,与宣说正法等加行圆满。果功德圆满者,谓自利功德圆满与利他功德圆满。自利德满,即成就善逝。具三种义:一、极善殊妙义,如士夫相貌端严;二、永不退转义,如疾疫永除;三、无余圆满义,如宝瓶充满。此三如次胜出外道离欲,及有学无学新证自利功德。利他功德圆满者,即以度生义救护众生,随种种机,说法化导,令离生死,究竟湼槃。敬礼具足如是功德之佛世尊已,为欲成立诸正量故,陈那菩萨从自所著《理门论》等诸部论中,集诸散说汇于一处,造此《集量论》。
次广说论义分六品。
卷一
现量品
先说现量品。其中先立自宗,次破异执。初又分二:先总说二量,次別说现量。初又分二:(一)正说;(二)释难。今(一)正说:
为显自量具功德故,及为破他妄计量故。了解所量,依能量故。此中多诸邪执,故当说量。量唯二种,谓现、比二量。圣教量与譬喻量等皆假名量,非真实量。何故量唯二种耶?曰:由所量唯有二相,谓自相与共相。缘自相之有境心即现量,现量以自相为所现境故。缘共相之有境心即比量,比量以共相为所现境故。除自相共相外,更无余相为所量故。
(二)释难:
如缘色等谓是无常。或数数缘,此是何等?曰:虽有此执,仍是缘彼所量,故非余量。缘自相者即属现量,以正理推知色无常者即属比量。若由意识结合、未得定解者即属非量,俱非现、比。又数数了知亦非余量。虽于一义可数了知,若皆是量,则成无穷。如无新知则不是量。如以后忆念贪欲、嗔恨等于先所知义皆非是量。
二、別说现量,有三:(一)说真现量;(二)说似现量;(三)说量果。初中有二:(1)说现量相;(2)说现量差別。今(1)说现量相:
此总说若识离诸分別,是为现量。现量虽皆是离分別,但有无分別心非现量者,如由膜翳见二月之眼识,是无分別之似现量。所离分別为指何等?曰:谓离名种等结合之分別。如随欲之声,安运名称,如天授、祠授等,诠说于义。诸种类声,如说牛、羊等,诠说种类义。诸功德声,如说青、白等,诠功德义。诸作用声,如说供施等,诠作用义。诸实物声,如说有杖、有角等,诠有实义。总之,缘此等声所起之心皆属分別,皆非现量。要离彼等分別,乃是现量。此中并不说从何境生也。
(2)说现量差別,分二:甲、说根现量;乙、说余现量。今甲、说根现量:
或问:五识既从根、境二缘生,何故依根立名,名「眼识」等,而不依境立名、曰「色识」等耶?曰:根是不共因故,彼识之名由根称说。非随色等境说,以色等境,是与他身之识及意识所共因故。如一色境,他人眼识亦能见,自身意识亦能缘故。世间亦见由不共因设立名言,如云「鼓声」、「麦芽」等。以是现量是离分別。《对法》亦云:「由成就眼识了知是青,非想是青。于义想是义,非于义想是法。」或问:若一向无分別,如何五识唯缘集聚?如何说云:「是缘处自相,各是自相有境。非缘物自相。」曰:彼识是由多物所生故(由多极微合为所缘),然说是缘自处,总为行境。非于异法作不异解。如眼识是缘色处为境,非缘一一极微为境。说此义曰:「多性之有法,非根所了解。自了非名显,自体乃根境。」即说多种极微体性之有法,或色、香、味、触多尘之法,非是根识所了解之境界。各根识所了解之境相,亦非名言所能显示宣说。根识之境,即诸处离言说分別之自相体性。余义如《释量论》广辨。
乙、说余现量
「意亦义」,是说意识现量。谓第六意识,亦缘色等义境,以领受行相而转,亦唯无分別,故是现量(陈那菩萨对意现量所说甚略。法称论师说意现量,唯是根识最后念、续起、缘色等境之一念意识,乃是现量。以后再续起,则不能亲缘色等,是有分別,便非现量。又亦不许:同缘一境作一行相之二心俱生。故亦无有与五识同时俱转之五俱意识。若缘异境,作异行相,则许容有二心俱转,不为过失。如《释量论》广辨)。「贪等,自证无分別」。是说自证现量。谓贪嗔痴、苦乐等心,不得根故(非根现量),是自证现量。如是「瑜伽师所教,无杂见唯义」,是说瑜伽现量。谓诸修瑜伽者,不杂师长言教分別,见唯义理,亦是现量。「分別亦自证,非于义、別故。」顺释疑难。或问:若贪等心之自证分是现量者,则分別心亦应是现量?曰:实尔,分別心亦是自证现量。然非于义是现量,以于义是分別故。对于义是分別,不妨对自体是自证现量。自证现量亦不妨对境义是分別也。
(二)说似现量
此说七种似现量。前六种是有分別,第七种是无分別。迷乱心,如见阳焰误为水等之有分別迷乱心。世俗心,如见瓶、衣等物,认为有瓶、衣等实体之心。瓶、衣等唯是由分別心所假立,是世间约定俗成之声义、其实体自相并无所谓瓶、衣等名。故此等心就世俗说,是不错误,是正确智。但约实体观,则属虚妄,是分別心,是似现量。比量与比量后所起心,皆分別先所领受义,皆属分別。忆念缘过去事,希求想未来境,皆无实义,纯属分別,皆似现量。有翳膜等所根识,见空华、毛轮、二月等,虽无分別,然非有体,故亦成似现量。由根识不分別执著,故仍是无分別也。说此七种之理由,如《释量论》中广辨。「似现量」三字,通贯上下。
(三)说量果
此中所说量果,非如外道所计,离能量外別有量果,是即能量心而为量果。如以斧砍木,木断为果。非离木外有別断果。以识缘境,了境即果。
解释量果共作三说。初说境为所量,能量度境之心为能量,心了证境之作用即为量果。即量果之心,带境相而生,具了证境之作用,即许为能量,亦非无作用。喻如果随因生,说持因形,如儿貌似父(「亦非无作用」句,有本作「亦非无差別」。则作能量与量果,亦非全无差別而解也)。第二说以自证为量果,心之相分为所量,见分为能量。境不离心,即由心自体决定境义。若时心具义境,尔时随顺彼心之自证即能了知乐不乐义。若时唯以外义为所量,尔时现境相心即为能量。尔时彼心虽是自证,然以此自体义之现相,说为能量(此说若以外境为所量时,其能现境相之心,体虽是自证、量果,然约能量度,亦是能量)。「由彼能量度」句,释中作「由彼义量度」。此说由黑白等种种义相于心中现,即带境相量度境义。如是此现相,既可说是所量,亦可说是能量。其自证分从二相生,谓自相与境相。境相为所量,自相为能量,自证为量果。第三说:以行相为所量,能取相为能量,能了知为量果。此三一体,非有別异。约义不同,安立为三。或问:如何知识有二相?曰:由有了知境与了彼能知心。由此差別知觉有二相。境谓色等及由何了彼之识,此即义相与自相。了知境者,即随顺境相之识,是现义相。了知自识,即现自相。若不尔者(不许识自知,即不许自证分),说即色等自知或成为自体者,则与知境全无差別。若谓由后时生识知者,则过去久远之境,应不现起,彼非境故。是故识有二相,理善成立。又由后时能生忆念,亦即证成识有二相。如于曾受之境后时能忆,如是心亦后时能忆,则知先亦曾受,若未曾受则不能忆。故亦证成识有二相。由后时生念亦即证成心有自证。若无自证曾自领受,则必不生后时念故,如忆色等之念。若谓如色等由他识领受,如是心识亦由余识领受者。曰:此不应理,若由余识领受者,则成无穷。言无穷者,谓余识后应由余识领受,则成无穷(若由同时余识或后时余识领受,皆成无穷。余识复应不缘余境。如《释量论》广说)。「彼亦念」。谓若由余识领受彼识者,于彼亦须见后时忆念故(然不忆余识,故知不然)。若彼复由余识领受则成无穷。如是若由余识领受,则彼余识应不转缘余境,以唯缘此前识故。是故决定应许有自证识。亦即成立安住果性。当知现量是离分別。
次破异执。分五:一破《论轨》所说现量,二破正理派所说,三破胜论所说,四破数论所说,五破观行派所说。今初(细科从略):
又曰:
初颂说《论轨》非是世亲论师所造。论师意谓彼论无决定心要义,故未辨说。余者若有心要,则应分析辨说也(「余应说有分」句,未见解释。尚须研考)。由于论师对彼舍置未辨,故我陈那对彼所说现量等义略为观察也。「此说从彼义,生识为现量」二句,牒彼论所说现量定义,谓从彼义所生之识即是现量也。以下征破。若从彼义之语,在文法中是遍说词(声明中词类之一种,表普遍义)者,则任何识于任何境生者,即立彼名(即名现量),非唯从彼生,即非唯从所缘缘生识,乃名现量也。以本宗说:诸心、心所从因生故(有本作「从四生故」,似说从四缘生)。「若谓所缘者」。谓「从彼义」是说识定从所缘义生者。是亦不然。「而忆念等识,非观待于他」。谓忆念、比量、希求等识生,并不观待有他所缘境。若定待所缘境乃生缘彼识者,则缘烟等应不生了知有火之识也。若谓缘色等,说为义者。试问:识生,为如所现即如是缘而生耶?抑虽现为余相而是如其所有因而生?彼有何过?曰:若如所现而生识者,如是彼缘集聚故,五识应成世俗有。以唯缘彼集聚故(因五识只见集聚假相,不见彼极微实体)。若谓现青等识,从彼义所生识是现量者。曰:若许彼等为集聚者,虽可实尔。然计得实有行相,由现实等行相,故亦当得实及数等(即实、德、业等)。若谓彼识是如其所有因而生者,如是虽无现相应成实等之过,如是则无彼等故(此亦不应理,识不现彼实物等相故)。如是则于彼等皆不得现量之名言,以于彼等不能各各了知故。彼等各各虽是集聚之因,然不许集聚有实体故。以是故说:「如所现非有,故于胜义中,五缘集聚故,不作彼名言。」其第三句,释中译为:「心所缘五种」。信慧译此颂为:「若非从现相,五缘集聚故。从何为胜义,彼不作名言。」总观此颂义,是指《论轨》说从彼义生识为现量。试问:彼义,为说如心所现耶?为如其实体耶?若如所现者,所现相非实有,是集聚相故。若指实体者,实体胜义,心不现彼相,不能说是彼现量名言也。又所缘等应即所缘性,以胜义有故。若不尔者,则现非有之第二月等,亦应成为现青等识之因。其由义相远离者(即无义相者),亦非所诠,以一切识若离义相,亦不能作名言也。故此境之名言,当以共相宣说。不能以自相立名言,故五识境,即以彼共性相安立名言,名为色等。非以自性相安立名言。故说五识境不能安立名言也。
二、破正理派所说现量
诸正理派者说:「根义和合所生识,非作名言,无有迷乱,耽著为体,是为现量。」
此即叙计。谓正理派计现量有数种差別:一是根境和合所生识,二不能作名言,三无迷乱,四耽著为体性。
「彼亦不应理」。此即总非,以诸差別皆非理故。「从根所生觉,非有名言等。」此下逐计而破。设立名言之境者是由比量心。其诸根觉绝无名言之境。不须简滥。由诸根觉不能作名言,故不应作彼简別词也。根觉亦无迷乱之差別,迷乱唯在意识,以彼是迷乱之有境故。耽著是决定,以于具足总等之香等,都不分別,无所见,故亦非有(即根识无决定耽著)。若谓是说如实智之回转界限者,其简別词亦不应理。以不迷乱故,亦说明一切识唯取自境义故。彼所说之分別,亦可各別宣说。又所言「耽著为体性」。耽著是果,根识中非有。如其义等了知之识,即亲果故。若谓非作名言等言,是为显彼识自体性故者。曰:不然。是说现量之相故。彼由「根义和合」即成立故。若是为显彼识自体性故者,亦应宣说:非德、实所造,非虚空等所知境性故,大为过失。「应不缘有间,识不得增上。」此破根义和合生识为现量。若计根义一切相合生识为现量者,如于山等境,应根境无间。然现见是有间而取。缘根增上,即缘超过根量之境,亦不应理。若谓趣外境故,则为应理。根离所依,趣于外境,故缘有间及增上境,亦皆应理者。曰:彼亦非理。「根不离所依。」谓根即住于所依之境,故根能取有间之境义(眼不离身,能见远山等)。假使根能趣外境,然亦「非能缘于境」。若余者(若能缘境),则所依有障碍,亦应能取境也。是故眼、耳二根,唯依内所依身住,非离身外,而取有间及增上之境也。「乐等非所量」(原文「或非所量」,因字所限,移于下句)。此说:若根义相合所生识,乃是现量。能量之所取方是所量。是则取自身之乐等,等取苦、欲、嗔、勤勇等之心,则非是量,由不待因等既非比量,又非根义和合所生,亦非现量。能取之心既非是量,所取之乐等亦应非所量。成大过失。或字显乐等既非现、比二量之所量,或应有余量,亦成过失。「或应有余根」。此说取乐等之心,既非根义合生,则所取乐等应非所量,或应有余根与境义合而生识取乐等,然此非有。若为成立与余根和合所生识为现量故,「若谓有意根,无遮故得者」。说有意根,以无所遮故,得有意根者。破曰:「余根声无义」。若因为无所遮故,便能成立有意根者,则说耳等余根之声,应全无义,即由无遮而成立故。何须更说余根也。「定义则无果,应说离识相,以余义为果。」此破现量以耽著为体。前已说耽著是决定义,是量果。若现量本身即决定义,则无量果也。意谓若以决定为性之识为能量,则无能量已生之后,了解增上义之量果也(量果所解较能量更进一层。能量只是缘境,量果则于境决定。)若谓取能別总等之识是能量,取所別之实等之识是量果者。破曰:「非差別,异故。」谓能量与量果,非于差別境而分,以差別境各异故。
于別境为能量,于別境为量果,不应道理。如砍担木树,而拔罗沙树断。未见此事。若谓:由是所別识之因故,亦是彼境者。此亦不然。太过失故。若如是者,一切作者应皆成一,以是所別智之因,便成彼之作者故。是故若法于彼有业用,即说此法为彼果应理。「彼非有」谓于彼中,非有增上了解之果,亦无缘能別之量。「二者」谓若计即能別之智,是能量与所量二者。如自了知我时,既是所量亦是能取者。破曰:「非。所別亦尔。」若如是者,则所別之智亦应成能量、所量之二也。若谓能知与所知虽是异义,然能量与所量可是一体,如自了知我之智。曰:彼亦应成二者也。若谓能別之智,与我相同者。非尔,二者皆应配合也。「不知等非遍,无返故非果。」如是了解所知。若谓从不知、犹豫、邪解中返,即是果者,亦不应理。非遍于一切皆不知等。遍于一切决定起不知、犹豫、邪解之境非有故。于一类事稍一思惟,亦能生知故。假使有不知等,亦非返故为果。若说无不知等为返者,彼非是有,则非是果。不观察彼为所量故。如是且说正理派之现量,不应正理。
三、破胜论所说现量
诸胜论者说:「由我、根、意、义、和合所成,彼是余法。」此是叙计。胜论派经说:「且唯由系属所成,彼于实为现量。」又说:「由我、根、义和合所成,彼是余法。」有者计离量义为他,是不共因故。计根义和合为量。有余者说:以最胜故,我意和合为量。若如是者,与说:「由犹豫与抉择智所成者,是现量与有因智。」则成相违。则四法和合所生之智,与由抉择所生者不同。以抉择者是以观察为先行故。现量者是唯见境故。言唯见境者,谓四法和合所生。彼中何有观察。说根义和合为量者,全无增上所说。即如说根义和合为能量者。欲知此为何义时,应取一切义。以与一切体性相合故。其说我意相合者,于各异境,亦应于別境为量,于別境为果。无有此事,如前已说。复次:「观待总別,与观待实、德、业,是为现量。不应如是说。」何以故?
以根义和合所生者,「有见境义故,不合诸差別。」以诸根觉,唯能取自义故,与诸差別同时和合,不应道理。其谓此是此之总,与实等系属。必先取二义,乃如是观察。彼复是念等故。此唯由意觉作是差別,方为应理。余则执香甘美,亦应是现量。此亦非理。以能別与所別,是异根之境故(香是鼻根境,甘是舌根境)。若谓:是一实法,多根所取者。破曰:「非一」。如是则非是一。如色等,应成多法。何处见色等多根所取而是一性?若虽是多根所取而计为不异者,破曰:「色等一」。色等,如实,亦应成一。「若见」。若外救曰:诸根虽异,然唯见实境,唯由不异之识而见,如有性与德性。故色等不成一性与多性。破曰:「彼非根」。若如是不异识而见者,然彼非由根。彼非由根门,能知余根之境。何以故?曰:「余根无义故」。若计余根能取余根境者(如眼根能取耳根境者),则于色等施设多根应成无义。若谓色等有异故,一根不能取者,此亦非理。「异境亦能取,一切根应取。」谓自境虽异,根亦能取,对于自境,青等各异,与数等各异,亦皆能取。汝自亦许根能取异境故。若谓:取数等各异者,非取余根之境。余根之境,如异色之触境,眼如何取?若眼取触实者,则余根之境亦是眼之自境。是汝所许故。虽是各异,犹如青等,眼亦应取触等故。异性是多根所取之原因,以是不取余根之境。若境不异,亦为多根取者,则色等各別境,亦皆应为一切根所取,如彼实等。如是色等亦应非一根所取也。若谓无彼等过,以彼色等各自差別决定。由无彼故,根觉于青等不错乱。问:彼等之决定为何?若谓:何处无色性,彼便非眼之所取。如是触等亦各自境决定。若如是者,眼亦于所触聚转。「非实等」。谓许实与数等及诸业等,无有色性及触性故。故眼与触,不取彼等。若谓:如是何处有色性,彼即是眼所取。如是所触等亦如是决定而有差別。如是无色等故,实等亦无决定。破曰:如是则与经相违。经说:「由彼无故,不错乱。」是说由其色等于声等无,故不错乱。非说由色等有也。彼等与理亦不符。以余根于无等观察取者而非所取。彼所取空,如何而合色性等?(此段文,余本作「不取者以无故。余根不取者是无所取。如何是由色等作。」)此是释「若尔,无故」文义。若谓:无因故不取者,是故不应结合,色等自境决定也。(「无故,非余境」句,似说实、德、业等,无色性、触性等故,非眼等余根之行境。注释中不详,待考。)外问:如何见取实等不异耶?曰:「是余境」。(据此句看,颂中「非余境」似误。)谓眼离所触外而缘异境。有与余同时行于总境执为不异之念智生,非取色等。无彼觉故。(此文似是说:取实等为不异者,是同时所生之念智,亦即意识,非是缘色等之根识,以根识是取各异境故。)如是无差別故,诸根皆各缘自境。其遮余义,于境生不异之觉者,一切皆是意识。故于有性及德性所生识非是现量。无表现故。起增上慢以为现量所取者,是恶分別所执耳。「若许境同者」。此牒外救。谓能別、所別,同是根境。其不取者,以无彼觉故。破曰:若如是者,「非乐亦应成。」若二者同是根所取境者,则实、德、业等,是有实故,应如有性,实亦应是具一切根(为一切根所取)。如是,由有一实故实非有性。然由是一切根故,应成有性(此皆非胜论派所乐许者)。若谓入实之有说为有彼一实者。破曰:不尔,无差异故。与有无异。于一切皆有,则实等非所遮。如云:「于业、德有故,有非业非德。」若谓入于实者,即实是一。若入余者,则实非一。如是则实应成异。若时眼现量取谓不热,尔时所触亦应成眼之所取。故不应说:如有性、德性、虽是异根所取性,而实不异也。若谓:如是由是异根所取故,应是余性者。破曰:「不定。」一根所取,亦见实、德、业各异,及青等各异。根虽无异,而取青等各异故。若无彼法,此法亦生,则彼法非此法之因,故各异根,非余法因者。曰:「说为余」。言是异根所取故,说为多性,则由是一根所取故,由何定为非一?非唯由是异根所取,说为多性。然非唯由是多性故说为不定。此说:「根虽无有异,非说皆所立。」非由一切根异,说为多性。是说彼根异,唯是多故。觉异亦是余因,无所遮故。「觉异故亦异,余由何无异。」除根异,觉亦异,不能说余。根异觉异者,无时可说一性。说于彼之德等生现量智,应知亦遣。彼等由与自所依系属门,说四等和合。如是,非由一切和合生识,如观正理派时已说。故胜论派之现量极难成立。(此段文,信慧译为:「此言根虽无有异,非说皆所立。非说一切多皆由根异。然是说若根异彼即是多。觉异亦是多性之因。都无所遮。复次:根虽无有异,觉异故亦异。余由何无异。若根虽无异,由觉各异,亦说为种种。则根异觉亦异者,更无处可说为一也。由此当知亦遣于德等识,说为现量。以彼等亦是由与自所依系属门,说从四等和合而生。如说非从一切和合生识,如观察正理派所说。如是胜论派之现量,亦有过失。」)
四、破数论所说现量
诸刧毗罗派,许耳等转,是为现量……此叙外计。数论派说:「耳、皮、眼、舌、鼻等,由意加持,能于境转,谓于现在之声、触、色、味、香等如次缘取,是为现量。」破曰:
「无穷,或一根。」若如所说:诸根应无穷。谓彼等计,由非余根所取境性,故于自境转,即许为根。唯由三德增减有异,许声等成为异类。即一声境,亦由功德增减各异无穷尽故,应许有无量根缘取。或应成一根。若彼三德无有差异,是一种类者,如是如取异声,亦应取触等,故应成一根。以一切中三德无异故。非有离三德之声类。若谓成为声性者,彼即非触等,若时由萨埵等形,分位各异,如何无声等各异?故有声类不异相同之分位,异于触等。于同类所取境,耳根得转。如是于触等亦尔。故如何有所说过失?破曰:如是所触亦应成眼所同境。「二取,非三境」。以形是二根所取,如山等形是眼及所触识所见故。此即除遣说唯于自境转。如计由形所作种类差別者,则耳等应不能取声等,以形非三根所行境故。由形非耳、鼻、舌诸根所取,则现见声、香、味等应皆非现量。「得一境,无別。」又应于一境,得多种形。以一根之境有差別者,彼之差別种类有众多故,当见一境,有多种形。又由形状相同无差別故,则用金等所作诸勺、诸庄严具,应无差异。由形相同故,金、声、实等亦皆应相同。如是亦应不各于自境转。又诸根转,为唯取自种类?抑取乐等所差別之种类耶?若唯取自种类者,破曰:「彼非取自性」。彼唯取形故,应不能决定声等之乐等自性。是唯取形故,「不取义差別」。应不能取义境之差別,以仅缘形之少许现相,不缘义境之自体故。亦当不取声等之差別也。如是亦应缘琵琶声与鼓声等之差別,以彼无別形故。「若取,则如意,亦应成分別。」若云取义者,亦应如意,是有分別。若以自义有差別者,若取彼差別,则如意转,于自境界成有分別。若谓是取由乐等所差別之形者,破曰:「应成彼分位,非是萨埵等。」即使如是,亦如彼分位之意转即是分別。试问:于乐等为各別取?抑总取耶?且非各別取。以取自境等之根转,是于声等所取,非于萨埵等(三德自性)。「非是他性故」。萨埵等与声等,非各別自性,故彼等非耳等转之所取也。若谓「非他」,谓萨埵等非离声等而是他性,故彼亦是所取者。破曰:「应非果」。若萨埵等非离声等是他性者,则不异身(即一身)之声等应非是果,萨埵等亦应非声等之因。其说萨埵为声自性之建立等,亦成相违。又萨埵等互无差异,而与声等成一性者,是无异之自性。是则妨害计为因果。是「或」声之义。复次,「若非他性,则应非所取。」又若乐等非离声等是他性者,如是则不成为各別所取。微尘亦应非是所取。五微量等亦尔。凡非余义之根境,彼一切皆应非根境。其取为果性等者,皆应成为总有境故(以总为境也)。如是且不各別取。若谓总取者,破曰:「种种诸变异,其义应相同。」如是则应一切根转,以种种相故。若于种种相之所取,取不异相者,不应道理。以由彼力决断所取故。现见于声等取不异相。乐等境性亦应相同。诸根之境性亦应相同。诸根应不于自境转,以于余境有乐等种类別故(以于余境、乐等,种类异故)。如是亦应成为一根也。若谓不尔,应说各取形状、所作、差別者,彼说亦非理。以「取多故」。即色一类由形异门亦能取多种,不见随一形而取也。若由异形许为异类者,则根应成无穷也。有数论別派不许此义。古刧毗罗派有说:触等之三相,非不异声之三相,故乐等有异,而说诸根各取自境。各于自境转之诸根,自境差別,种类不异,故诸根不成无穷。破曰:若由种类各异,乐等境根各具功能,胜出古师者,吾当更有所说。「一切各各性,別有最胜尘。」若由乐、苦、痴、声、触、所作等各异种类,应说:一切皆有各异最胜之微尘(即自性三德之异名)。「由和合差別,表示果体性。」彼只是由于和合之差別,不超出自种类,成立为果性,而为诸根之境也。「三微尘自性,由何证一果」。于声谓是声,彼离乐等不异之觉,于众多义谓是不异,不应正理。何以故?「若异类和合,亦不许转变。」由三和合而成一果,亦定非有。诸数论者,种类异故,有一声说,非有一事(非成一性)。若谓随说三种自性之声,及说乐等,其欲知自性,即成根境者。破曰:「若不许二性,果唯得一性。」若谓耳闻声等觉,不待乐等,有別于余而于此转者,则彼唯应成一自性。何以故?「于多义自性,根境有差別。」谓于声等义之多种自性中,觉于何自性转,彼即根义。唯彼是根境。彼复唯是一种。触等亦相同。是故非理。「故舍数论宗,各各性为胜」(释中作「故于各各事,校数论为胜」)。谓计唯从一种类差別之自性为因,而生果,较古数论见,实为殊胜。如是若说不生异类果,则为端严。非三自性唯从一生也(似是说,非从三自性而生一果)。若计唯取现在声而根转,是为现量。如是,则境非一。「于非一境转,不说为能量。」一切所量则非是境,故遣其能量(应无缘一切境之能量)。非说彼转为能量。于正领受根转之意根,由无因等,不说为能量,故成失坏。其正领受根转者,不应摄入余量之中。若谓无彼过失,彼转之领受是忆念,犹如欲等。如云:念是现量转之差別。是故根识是于外义之现量。此与根转是无间隔,故是忆念(此说领受根转者是念)。破曰:「非念,未受故。」无间隔之意,不应是能取根转之念。以先未领受故(必先领受而后方忆念)。「若谓二顿生」者,「彼非量」则将根识与领受彼之意,二俱遣除。如是则境之因由,有境亦应有也(心境俱成所缘也)。尔时领受量根之意,未说为量。则尔时之转者亦未说为量。故俱失坏。若许自证等则无过失。忆念如盲人步行。若有彼者,乃说此念,是现量之差別。如是亦若取无间隔之根境者,亦非是念,以意未领受故。以先未有意领受外境义。「观余或失坏,或是念。」(释中作「念或坏,是念亦观余。」)唯领受根转故,或未领受,或念失坏。言或声者,是观察义。如何失坏?若计与于外义根转同时生之意领受者,破曰:如云由一境义,引生二根之功能,不能观察。故当失坏。若谓无彼过失,为显念意常时取故,遮唯俱生者。于俱时成就,为于外义,根意同时取耶?攻击其缘取之理。若谓同于一时生与根相应之意,前已说故。虽然如是,「增上说念故,遣。」若为增上说念故,而破于外义与意同时者,则如云:「由根取后,意乃能取,如是意取已,乃能如根了知。」如是等说,皆被遣除。故于外义非有忆念。若谓意亲于外义转者,破曰:如是则「余根无义」。诸余根于外义转,则应无义。以士夫义意能办故(意若能亲取境,则诸根无用也)。如是不能定取境之自性,故数论之所说,非是现量也。
五、破观行派所说现量
诸观行派说:「与有正结合所生士夫之根觉,是为现量。」此叙外计。次破云:
其中「有所遣为无,言合、了知彼。正和合显示决定有性者。」若谓为遣除无故而言有者,不应道理。以言和合,即显示决定是有故。若言诸根和合,或者疑问,由何和合而言正和合?答云:和合所取,为显彼义,故言有者。若如是者,「若显所对故,应说根差別。」是说根差別。为显诸根差別故,理应各各结合而说也(所对即根所对之境)。若谓此中亦说与意等结合,故以总声说者(总言与有合,不言各別根境结合)。此亦非理。「唯有,非不知,复何所成立。」谓若仅与总有结合。唯总有结合,士夫等已成立,彼于无不转,复何预再成立。若谓阳焰等非有,是似现量,有者与彼亦相结合(为简別彼,故言有者)。其特殊环境及日光所炙,并大种差別,彼等是有。由彼与眼合,引生意识,渐生乱识。故为遮彼而言有者,不应道理。「若根于何事,许融会吉祥。」(释中作「有声许最胜,是说根端严。」依殊胜与端严解释。)此说诸根于何境融会,说彼为有。或由何事使根吉祥,说彼为有。破曰:「融会余亦有,吉祥眼药等。」谓微尘等亦能与诸根融会。非唯义境与根融会。使眼吉祥,眼药、涂足等亦能使眼根吉祥明利。与彼等和合亦应成为现量也。若谓无有彼过,譬如行生之声,表示牛类。余类虽亦有行生作用,然不名行生(如汉语呼畜生)。如是唯以义表示(殊胜)融会、(端严)吉祥。非以余表示也。破曰:「共称如是计,根境无此声。」行生之声唯表示牛者,是世间共称故如是计(约定俗成)。而以有声表示融会与吉祥,则非世间共称根境所有。故由有声如是妄计不应道理。「若义遍合者,声色有间隔,亦见取大者,能害世间隔。」若计根境一切遍合,根乃取境者。但见于声、色二境,能取有间隔,及大于根量者。若遍合者,则应不取彼二境,当如香等取无间隔者。然不见是事故能违害。「舍说觉因聚,何者为能量。」有说量果为余义者。除觉生外不见有余量果,故计从何生觉,彼即现量。如彼宗说,我等和合及有作行。舍彼等外无余觉因。是则以何安立现量名言?若谓「量或即是义」。若说唯义是现量之因聚者。如是,「何为添觉生」。只说「与有正和合士夫诸根,是为现量」即足,何为更觉生?前说「从何生觉、彼」,亦是妄计。复次,「离义根意士,和合及作行,余说何者是,生现觉因聚。」非由彼聚能生现量。(意似:非由彼总聚能生现量,或彼聚是能生,非即现量也。)若计根义和合,彼亦非是。彼言现者,住于二故。正和合亦非现量,此未各別成立故。若谓:由何决定此是牛、此是马?彼即现量者。彼亦非理。何以故?「由牛等结合,量义为牛等,与义正系属,根觉非有能。」唯观牛性。即在汝宗,诸根觉中,仅依尔许,应无观察功能(不能判定是牛非牛)。若不结合,而能决定为牛等者,不应道理(要由结合牛等之名义,方能决定是牛等。然根觉无此功能)。是故所別、能別,所诠、能诠等,一切分別,皆是意所施设,非是根觉。何以故?「所了自无示,色义根行境。」此说根之境义虽有多事,然诸不共体性,是根显现所得之境。以能生现自相之识,各別了彼体性,如识自分。如是体性不能显示所诠等,以所诠等是总境故。若谓:总相亦是彼义(亦是现量之境),以是根境故,及是一切行相之决定故。若如是者,「一切非义识,皆应住现觉。」非义识即无实境之识,亦皆应成为现量也。现声于三处转,谓量、识、境。此复量是真现(现量),余二是假立。境是现所量故,假立名现。识由依根,与量相同故,亦假名现。若谓缘色等总相之觉,不观待根,不异观察而转,非依赖于根者。若一切种义之识,知色等功德性等义之识,亦能缘余识所行境者,则众多根应成无义。如前已说。故不共境之自体性,方是根之所行境。如是且说:从何生觉?彼即现量,不应正理。「若许觉之生」。闻说觉之生起,于外义为现量。此迎外疑,而答曰:「说余义为果。非能得余义。」所以者何?「现义觉、是果,由无余果故。」增上通达了解者是果。以量非离觉是他。故亦非离量,而有觉果也。「若觉生是余,从和合自因,从量和合生。」谓胜论派说觉是从自因和合大有等所生之果法。若计根觉是从和合生者,和合应成现觉。彼是常故,全不能生。故彼二说皆非是量(觉生是现,与觉生是余之二说)。「若非余、无义」。若计觉与生非余者(即计生觉是一者)。如是觉即是现,以是言生,则成无用。「由士夫变异,生觉应无常。」若计为生觉故,士夫从前分位(前无觉位)变异而转趣所量者。是则士夫应成无常,故得非所乐。「若我不变者,彼不应为量。」若计士夫无转变者,则此与非量分位,无差別故,则从彼所生觉,能为定量,不应道理。如是他派所计现量,皆难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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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资讯】《大藏经补编》第 9 册 No. 40 集量论略解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0-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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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前义、解论题、释造者、译时礼等,略而不说。论正义中,先礼赞已,誓造此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