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品第五
须真天子复问文殊师利:「菩萨何从造發道意?」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菩萨从一切欲而起道意。」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云何正作此语?」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菩萨于爱欲中与欲从事,尔乃成道;不随爱欲,则菩萨何缘得起一切道意?」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心从何所建立于道?」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于诸佛法中建立道意。何以故?天子!道意本从诸佛法生。」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一切佛法在何所起?」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一切佛法本无,无所起。何以故?天子!如虚空本无,从虚空本起一切佛法。」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一切佛法为几何乎?可数知不?」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如诸法等,佛法亦尔。所以者何?如一切法,如来从是最正觉故。是故,天子!如诸法等,佛法之数等亦如是。」
天子复问:「云何?文殊师利!婬怒痴宁复是佛法耶?」
文殊师利答言:「尔。天子!婬怒痴是为佛法。何以故?爱欲无觉,以道之教教授故也。」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将无一切皆当得佛耶?」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一切皆当得佛,审当作佛。卿莫疑也。所以者何?天子!一切当得如来正觉故。」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为入寂然、为入空故。」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寂之与空云何得觉?」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若不得空,何从得觉乎?用空无侣、无强无弱故。」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如来晓空便得道乎?」
文殊师利答言:「尔。天子!如所语!空则是道。佛说解空则为入道。」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如空之行,当云何行?」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无色欲行是则空行。于欲界行,不为情行亦不香行,亦不色行亦不无色行,亦不身行亦不心行。何以故?不行是行是亦空故。」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如来为不行是本空行耶?」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如来之空亦如是空,彼无所有,于我亦尔。如无所行则如来行。」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如无所有,当行无所有,不他余行,至于他余亦无所有,如是行是亦无所有。」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假无所有,持何等来?」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至于婬欲而离于欲,则名曰无所有。于婬欲中习无所有,贪怒痴欲无欲不欲,是故名曰无所有也。于欲不习,名曰无所有。以吾我身而住空行,名曰无所有,习是无所有亦无所有。」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何所习而无所有?」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习寂然则无所有,是空是闲、是不生、无所起,寂然则无所有习。」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何所施作而名为习?」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无所坏败,是名曰习。明诸所有而无沾污,是名曰习。不可限度等如虚空,是名曰习。离于贡高常照明一切,是名曰习。亦不多亦不少,是名曰习。」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何所是不晓习者?」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不知法习者,是名不晓习。」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何所名曰晓于习者?」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诸无罣碍行是其相。」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意不妄信菩萨,云何报毕信施之恩?」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意不妄信者,是名曰眼见了一切诸法,不随他人教有所信从也。意不妄信者,不复报信施之恩。何以故?从本已来悉清净故。」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云何下须发菩萨不肯入众、不随其教,是名何等?当何所应?」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除须发菩萨不肯入众、不随他故,是名曰世之最厚也。何以故?天子!所作无为名曰众僧。菩萨不住无为、不止无为,是故名曰世之最厚者。」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设使菩萨住于无为,无益一切,便堕弟子习为灭度,是其咎也。」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无为则八道地,有为则凡人地。菩萨为住凡人地故,为世之最厚耶?」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不也。所以者何?菩萨亦不住于无为地,亦不住于有为地,是故名曰世之最厚。何以故?菩萨兴發行者,会止于有为,不住无为、不造无为,是故为世作厚。住于有为,悉知可否处;住于无为,知诸慧处。已知有为可否便住其中,已知无为慧不止其中。天子!譬如勇悍健男子,张弓建箭仰射虚空,箭不住空亦不下堕。」文殊师利语天子言:「是为难不?」
天子报言:「甚难,甚难。」
文殊师利言:「菩萨所作又难于此。所以者何?于有为中而不舍离,便得无为,故住于无为,于有为中养护一切。」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菩萨之畏,从有为致耶?从无为致乎?」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菩萨畏惧从两因缘致,亦从有为,亦从无为。所以者何?从有为中畏于爱欲,在无为中畏于无欲。」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尚无爱欲,云何复畏?」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于三界不近,是则为畏。不近三界,为堕弟子地。」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云何菩萨得无所畏?」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菩萨于有为中常行智慧之慧,以善权慧不堕无为,是为菩萨得无所畏。复次,天子!菩萨以一切故不舍有为,以佛法故不堕无为,是为菩萨从得无畏。复次,天子!菩萨所有福施因缘近于有为!所有佛慧因缘不堕无为!是为菩萨得无所畏。复次,天子!菩萨住于有为为已立禅,住于权慧为从禅还,是为菩萨得无所畏。复次,天子!菩萨以道意住便起功德,以大哀住广护一切,是为菩萨得无所畏。复次,天子!菩萨于空闲住觉知魔事,已善权住降伏魔行,是为菩萨得无所畏。复次,天子!菩萨以大慈住普而说法,以大哀住为行杂施,是为菩萨得无所畏。复次,天子!菩萨住于生死殖泥洹本,住于泥洹殖生死本,是为菩萨得无所畏。复次,天子!菩萨于不生中而为已生,于有为中为已出生,现所见法,不于五阴及与六衰有所称誉,悉见知离而无所生,寂然已寂。不然不炽,于然炽中而无所生,悉持爱欲,不为爱欲之所沾污。学者不学者皆为已伏,不以弟子解脱而为奇异,入于人身不舍法身,于魔界而现行,于法界无所放,以慧入于无为,以权从无为而还,多所分现,诸可不可皆而忍之。佛所示现常思乐见,法所示现而无狐疑,是为天子菩萨得无所畏。」
须真天子经住道品第六
尔时须真天子复问文殊师利:「菩萨云何得住于道?」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菩萨说灭贪法,不于灭贪而求其证;说灭婬怒痴诸爱欲法,不于其中而求其证。是故,天子!菩萨得住于道。复次,天子。菩萨说空不以空为证,说无相不以无相为证,说无愿不以无愿为证,说不会不以不会为证,说无生不以无生为证,说无所起不以无所起为证,说无分际不以无分际为证,说离贪不以离贪为证,说离所作不以离所作为证,说灭事不以灭事为证,是为菩萨得住于道。复次,天子!菩萨无所施为具檀波罗蜜,不持戒为具尸波罗蜜,有嗔恚为具羼波罗蜜,以懈怠为具惟逮波罗蜜,憙乱忘为具禅波罗蜜,志愚痴为具般若波罗蜜。是故,天子!菩萨得住于道。」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何因作是说?」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有四事无所施。何等为四?一者,不舍一切;二者,不舍法;三者,不舍道意;四者,不舍诸功德。是为四法不舍,为具檀波罗蜜。天子!所以持戒,用心未调故;心已调,便舍戒。已舍诫出于冥,已出冥为已明,已舍明为得等,已舍等便得慧,已舍慧便得解脱示现慧。天子当知,如是是以舍戒为具尸波罗蜜。天子!设是菩萨形呰弟子乘、赞叹大乘,已赞大乘为至大乘,便具羼波罗蜜。天子!设是菩萨不为身口意所诡,则为无懈怠所作,如是法为具惟逮波罗蜜。天子!设是菩萨若于梦中心不念著两际。所以者何?不乐弟子乘、辟支佛乘故。已不乐弟子、辟支佛乘,为至大乘。已至大乘,为具禅波罗蜜。天子!一切法皆痴,譬如草木墙壁瓦石,愚痴如是。见用久习羸劣痴义,是故一切痴法之本,以智慧慧备于道故,便具般若波罗蜜。天子!所作已应,是为菩萨得住于道。复次,天子!菩萨不舍生死迹,不求泥洹迹,于迹无断、于迹无作,亦无所住。其入邪者为立正道,是为菩萨得住于道。复次,天子!菩萨索一切人、求一切法,亦不得一切人,亦不得一切法。所以者何?不舍菩萨道故。所说至诚而皆有效,是为菩萨得住于道。复次,天子!菩萨知弟子道无所悕望,知辟支佛道亦无所悕望,知菩萨道,具足其根满诸功德,然后乃随,是为菩萨得住于道。复次,天子!菩萨如生死所作会皆为之,所作果实不受也,合会之态不能沾污,一切功德悉作道愿,不见有不退转之道。所以者何?悉具足故。是为菩萨得住于道。复次,天子!菩萨于道而求于道,而不灭度,是为菩萨得住于道。」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云何于道而复求道?」
文殊师利答言:「天子!以生死故名曰道。菩萨求道,欲脱一切故。一切无所有,亦无所求,亦无所度。」
天子复问:「文殊师利!一切世间所入道,是菩萨行耶?」
文殊师利答言:「如是,天子!审如所说,一切世间所入则菩萨行也。何以故?如是,天子!行于世间,不为俗法之所沾污也。随爱欲现无欲,不堕无欲;于生死而示现知一切法不生不起;为无荣冀,于无荣冀而不求证;持于五阴六衰,离于五阴六衰非我所;见知持五阴六衰者,一切而为说法。五阴六衰空无所有,亦不可见。已知无所有,便逮禅惟务。三昧三摩越合以为一,便得意止,心便坚住。已得坚住,便能遍入一切人心。其心不止,为乐于魔众。菩萨不为魔事之所污,不舍于佛界,于魔界随所作为,于法界处而不动还,于人界处施护众生,是为菩萨精进随一切世俗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