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隐禅师语录卷第十二
问答机缘
僧问:「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师云:「要汝入门便道。」「如何是一喝如踞地狮子?」师云:「百兽林中独步。」「如何是一喝如金刚王宝剑?」师云:「早已分身两段。」「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师云:「汝自理会。」
僧參,师出方丈据坐,僧对师举手云:「起劳便出。」师云:「莫道无事好。」
僧问:「如何是宾中主?」师云:「行路全凭拄杖子。」「如何是主中宾?」师云:「堂裡长年多陪客。」「如何是宾中宾?」师云:「满面埃尘不觉羞。」「如何是主中主?」师良久云:「会么?」
普茶次,僧问:「碓嘴生花,意旨如何?」师云:「乌龟向火。」进云:「如何是佛面百丑?」师云:「是汝无面目。」
僧问:「弟子无住处,求和尚个住处。」师与一棒云:「灼然住在什么处?」僧云:「不会。」师云:「却好个消息。」
僧见,师伸脚云:「恰值山僧脚麻,替我摸一摸看。」僧便喝,师打云:「摸脚也不会。」僧遂礼拜。师云:「才恁么信受奉行。」僧拜起云:「者老汉也是无风起浪。」师云:「被汝觑破了也。」僧无语,师云:「犹是堕坑落堑。」
灵岳侍者一晚向师口占云:「吃茎无根菜,參个没味禅,日裡三餐饭,夜间一觉眠。」师云:「明日阎罗王与你索饭钱,又作么生?」岳云:「待他来。」师云:「即今索取,又作么生?」岳云:「不是拳头,便是巴掌。」师云:「过在什么处?」岳云:「不合恼乱人家。」师休去。
师一晚问维那古渊云:「金不博金,更道一句。」渊云:「彼丈夫兮我丈夫。」师云:「如何是丈夫事?」渊云:「唯我独尊。」师云:「一棒打杀,又作么生?」渊便喝,师与一棒,渊走出,师云:「今日大家吃酒,维那还钱。」傍僧云:「怜儿不觉丑。」师转身一棒云:「被你看破。」
师问孤云:「如何是觌体现前?」云下语,亦呈偈至,累次皆不契。忽一日,师又问:「如何是觌体现前?」云蓦竖拳云:「会么?」师云:「如何是脱体无依?」云转身云:「我去也。」师乃颔之。
师问僧:「那裡来?」僧云:「杭州来。」师云:「还得江西信么?」僧呈坐具,师云:「不是者个消息。」僧进前,师便打。
师一日问柴立云:「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将什么对?」立竖起一指,师云:「看破你了也。」立一喝便走,师与一棒。
僧问:「山门紧闭,无处入路,求和尚指示。」师云:「立地死汉。」僧便礼拜,师云:「活也,活也。」僧云:「谢和尚指示。」师云:「速退。」
师问僧:「那裡来?」僧云:「海盐来。」师云:「还带得盐来么?」僧云:「带得来。」师云:「何不举似我。」僧呈坐具,师云:「者是淡底。」僧云:「是咸底。」师与一棒云:「咸淡也不知。」僧无语。
僧问:「如何是旧年灯?」师云:「门前火把子。」「如何是新年头佛法?」师云:「东家敲锣,西家击鼓。」
孝廉君谟周居士于慈云寺陪师茶次,语及格物,师遽拈一茶果云:「者个是物,作么生格?」士云:「放下著。」师云:「又拨过一边。」士云:「者老汉又将谓別有。」师云:「如何是你不別有底意?」士蓦竖一拳,师云:「不得唤作拳头,又作么生?」士拟议,师与一掌,士直下释然。
僧问候云:「和尚近日法体调和否?」师蓦竖指云:「你道如何?」僧拟议,师便掌云:「合取两片皮。」
师一日问云浪云:「如何是汝本分事?」浪竖起拳,师云:「我不问汝拳头,如何是汝本分事?」浪云:「和尚将谓別有么?」师云:「如何是汝不別有底意?」浪又竖起拳,师与一棒云:「者一棒是赏汝,是罚汝?」浪一喝而出,师云:「又恁么去也。」
僧问:「穿衣吃饭,不知是谁?」师蓦头便棒云:「是谁?」僧拟议,师又棒云:「自家也不识。」
师问众云:「风不待月而凉,火不待日而热,意旨如何?」僧沧溟答云:「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师云:「向上还有事也无?」僧便喝,师云:「喝后𫆏?」僧出。
师一日问灵机云:「如何是先炤后用?」机云:「把火捉贼。」师云:「如何是先用后炤?」机云:「蓦头拶看。」师云:「如何是炤用同时?」机云:「祸不单行。」师云:「如何是炤用不同时?」机云:「闹市裡打坐。」
云浪一日礼拜次,师蓦竖拳云:「不得唤作拳头,汝作么生会?」浪云:「不识。」师与一棒云:「者一棒又作么生?」浪一喝,师又与一棒,浪便走出。
僧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打云:「几时到者裡?」僧云:「险。」师云:「堕。」僧便礼拜,师云:「元来,元来。」
灵机侍者初參,问云:「世尊未陞座,文殊不白椎,还有佛法也无?」语未卒,师急索拈拄杖云:「且道即今是陞座,不是陞座?」机拟答,师直打出。
僧问:「出山门是如何?」师云:「山僧不撒沙。」僧云:「入山门是如何?」师云:「涂污了多少。」
师问灵机云:「兴化打克宾,意旨如何?」机云:「怜儿不觉丑。」师云:「既打趁,何谓怜儿?」机云:「也要和尚具只眼。」师打机一掌云:「要我具只眼那。」机云:「不是某甲恁么道,争见得和尚。」
僧问:「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时如何?」师以手撼桌云:「唤者个作什么?」僧无语,师云:「何曾得一体?」
师一日在单上卧,唤灵机至,蓦云:「驴汉。」机云:「一头在这裡卧。」师云:「那一头𫆏?」机云:「驴汉。」师云:「且喜汝承当。」机打师一下,师云:「汝还知痛么?」机无语,师云:「痛痒也不知。」
师问大含王居士云:「世尊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意旨如何?」士蓦竖一拳,师云:「不得唤作拳头,又作么生?」士拟议,师直与推出。
僧问:「学人有觉主人公,诸佛道不著,棒喝无交涉,师今还识么?」师云:「明日请你做泥水。」僧云:「不会。」师打云:「主人公那裡去了?」僧便礼拜,师又打云:「好个有觉主人公。」
一日,灵机侍立次,师问云:「大修行人未审得何果报?」机云:「拖犁拽耙。」师云:「大造业人未审得何果报?」机云:「端坐受供养。」师云:「争奈以善为恶、以恶为善?」机云:「和尚自生分別。」师云:「如何是不分別底道理?」机云:「合取口。」师休去。
师到天童送老和尚入塔,径山雪庭师亦在,一日与诸嗣法同门到祖师堂上,庭云:「我不入者保社。」便转身,师向庭背上打一掌云:「少者一掌不得。」庭回首云:「是那个。」师云:「还要回头转脑。」庭无语,师遂归寮。
一早,老和尚起龛毕,众送雪庭师归客堂,庭云:「佛法传持,子孙绵远,如帝珠网,各自领会去。」师突然与一喝,便转身,庭云:「者一喝放在什么所在?」师云:「还不领会。」庭亦无语。
次日,老和尚进塔,有一僧问雪庭师云:「释迦涅槃于拘尸,和尚示灭于通玄,且道是同是別?」庭不答,师在会云:「老师答者话不出。」庭云:「果然。」师云:「大众证明。」庭又无语。
师一日问侍者千峰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间无水不朝东,意旨如何?」侍者云:「鼻孔大头垂。」师云:「吃饭咬著砂。」侍者弹指而出,师休去。
师问僧云:「赵州道:我在青州做领布衫,重七斤。意旨如何?」僧提衣裾云:「某甲亦有一领。」师云:「天地悬隔。」僧云:「和尚莫蹉过。」师云:「争柰古人语意何?」僧无语,师云:「阇黎莫蹉过。」
一晚,侍者千峰云:「当时临济会中二首座同时下喝,济云:宾主历然。若更问那个是宾、那个是主,和尚作么生?」师便与蓦胸一踏,侍者一喝,师云:「作恁么见解。」侍者乃走出。
师一日问大含王居士云:「正当恁么时是如何?」士云:「今日被和尚一问,直得圆成一卦。」师云:「作恁么解会。」士便走出。师云:「恁么去也。」
师问侍者千峰云:「卢陵米作么价,意旨如何?」峰云:「塞断天下人咽喉。」师云:「你为什么对我答话。」峰便喝,师云:「争奈古人公案何?」峰云:「话头也不识。」师便喝,峰云:「迟了八刻。」师云:「话头也不识。」峰云:「元来。」师云:「自首者原其罪。」峰云:「恁么去也。」师云:「亲言出亲口。」峰啐一啐走出,师云:「已迟了八刻。」
一晚,师在卧单上问灵机云:「鼻孔大头垂,意旨如何?」机云:「眉横八字。」师云:「我不知者是什么意思?」机云:「某亦不知。」师云:「瞎。」机云:「瞎。」师云:「瞎,瞎。」机云:「果然。」师休去。师一早口占云:「众生有病,诸佛有病,诸佛有病,露柱有病,未委露柱犯底是甚么病?」机答云:「针劄不入底病。」师云:「还有转身处么?」机与师一推,走出。
大含王居士一日呈颂,师阅毕,向居士云:「者是描画边事,如何是描不成、画不就底意?」士打个作揖。师云:「描也描也,画也画也。」士便转身出,师亦休去。
僧礼拜次,师云:「彼此鼻孔相似,礼拜他作什么?」僧沉吟,师云:「端的得明白了礼拜。」僧云:「端的得明白不来。」礼拜便行,师云:「略较些子。」僧不顾,师复唤,僧至,师云:「老老大大,为什么随人呼唤?」僧拟竖指,师便打云:「礼拜未有穷已在。」
师一日问侍者千峰云:「古人道,布衫重七斤,意旨如何?」峰云:「提不起。」师云:「既是七斤,为什么提不起?」峰云:「和尚蹉过了也。」师云:「汝何不问我?」峰云:「布衫重七斤,意旨如何?」师云:「千补百纳。」峰拟议,师便与一踏,复云:「我底转语与汝底转语还有差殊也无?」峰云:「和尚少卖弄。」师云:「汝又作么生?」峰云:「和尚试为定当看。」师云:「少卖弄。」峰云:「随我来。」师云:「如何得净绝去?」峰打师一下,师云:「随我来。」
师一日问大含王居士云:「世尊拈花,意旨如何?」士于地上画一画,师云:「迦叶微笑,意旨如何?」士于一画上画一直为十字,师云:「恁么去也。」士云:「和尚又作么生?」师云:「与汝三十棒。」士云:「和尚领一半。」师云:「不要涂污山僧好。」
师一早问灵机云:「世尊拈花,意旨如何?」机蓦竖一拳,师云:「不得唤作拳头,又作么生?」机便打师一拳,师亦打机一棒云:「且道是赏汝,是罚汝?」机云:「少卖弄。」师颔之。
师一日蓦竖拳,问子张严居士云:「不得说是说非,试道一句看。」居士掩耳云:「弟子不闻。」师云:「不闻处与世尊拈花是同是別?」居士云:「和尚作么也说同说別?」师云:「如何是无同无別底意旨?」居士亦蓦竖拳,师云:「迦叶微笑,意旨如何?」居士云:「迦叶恼他。」师颔之。
僧參,问:「三千里同风即不问,踞坐当轩事若何?」师云:「与你三十棒。」进云:「通身无影像,遍界绝形踪。」师云:「前言何在?」进云:「礼拜和尚去也。」师云:「自起自倒汉。」
师一日与灵岳叙话次,蓦伸手云:「我手何似佛手?」岳云:「少卖弄。」师又伸脚云:「我脚何似驴脚?」岳云:「转见不堪。」师云:「人人有个生缘,你生缘在甚么处?」岳云:「觌面不识。」师云:「离了三关又作么生?」岳便喝,师云:「好与三十棒。」岳云:「和尚也不得无过。」师休去。
师一晚向正法西堂云:「当时幻有老祖云:欲要赌猜枚,大家出只手。且道猜底是甚么枚?」法云:「者个枚。」师云:「试举似看。」法蓦竖起拳,师云:「是甚意思?」法云:「和尚自理会。」师云:「不是,不是。何不问我?」法便问,师亦竖起拳,法云:「却是,却是。」师云:「休安注脚。」
正法西堂因言出行好日,师云:「古人云,日日是好日,又作么生?」法乃弹指,师云:「作恁么解会。」法云:「和尚劳顿。」师云:「鼻孔大头垂。」
师一晚问众云:「悬羊头,卖狗肉,是谁家生意?」知藏逵夫云:「少卖弄。」师云:「什么处是卖弄?」夫云:「更要重说偈言。」师云:「汝分上又作么生?」夫便走出,师云:「只得恁么去。」夫云:「错会不少。」师云:「莫谤山僧好。」
师问僧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僧便喝,师掩耳云:「山僧却不听得。」僧云:「惜取眉毛好。」师亦喝,僧连喝,师云:「羞也不识。」
潜九陆居士參见,问云:「不许棒,不许喝,不得语,不得默,请和尚道。」师云:「说你是自缠自缚汉。」士罔措,师便喝,士亦喝,师云:「乱做作么?」士遂礼拜归位,师又从容谕云:「我喝是吾行令,汝喝来历不明,汝适谓不许棒,不许喝,为甚么又喝起来?」士拟议,师云:「捉败汝了也。」
师问法观云:「鼻孔大头垂,意旨如何?」观云:「舌头在口裡。」师云:「向上还有事也无?」观便走出。又一日问:「世尊拈花,意旨如何?」观云:「全提正令。」师云:「迦叶微笑,又作么生?」观云:「亦复如然。」师拟更问,观亦走出。
一早,师问侍者剑眉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间无水不朝东,当人分上如何?」眉云:「眉毛眼上横。」师云:「向上更有事也无?」眉便喝,师云:「休瞌睡。」眉便走出。
师一晚厅前坐,法观捧碟橘饼与师过茶,师云:「橘饼留在出路吃。」观云:「只有一个,不好带得。」师云:「千个万个,不离一个,为甚么带不得?」观云:「眼裡不著沙。」师云:「如何是汝不著沙底眼?」观便走入方丈,师休去。
因冬瓜问法观云:「冬瓜直儱侗,瓠子曲弯弯,当人分上又作么生?」观云:「眉毛八字横。」师云:「不妨被汝道著。」观礼拜退。
师问机来陈居士云:「苏东坡悟道偈云:溪身便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且道他八万四千偈说个什么道理?」居士次早云:「八万四千蒙举似,今朝东海日头红。」师云:「离却日轮红又作么生?」居士云:「今日亲见和尚。」师云:「你分上又作么生?」居士便礼拜,师云:「犹欠转身。」
一晚,师问众云:「诸方參得底,者里用不著,者裡參得底,诸方把木杓。意旨如何?」一僧云:「恰好。」师云:「恰好在什么处?」僧便喝,师云:「且喜没交涉。」僧云:「和尚又作么生?」师云:「诸方把木杓。」僧无语。
师问铁舟书记云:「如何是汝本分事?」舟无语。粥后,舟云:「鼻孔依然搭上唇。」师云:「转身一句又作么生?」舟拂袖便行,师与一棒云:「且道是赏汝,罚汝?」舟便喝,师云:「老僧被汝一喝。」舟拟议,师又与一棒,舟无语,师云:「堕也。」次日,师对铁舟云:「汝昨无语,而今如何下得一转语使前话圆?」舟云:「再犯不容。」
一晚,师问维那古碧云:「汝从那裡来?」碧云:「不从外来。」师云:「将谓汝是门外汉。」碧云:「和尚话头也不识。」师云:「看破汝了也。」碧云:「却是某甲看破和尚。」师云:「老僧招得。」
师每问众云:「衣带下一线清风,意旨如何?」僧多答,师皆不诺。
僧问:「大悲千手眼,如何是那只眼?」师云:「荐取背后底。」僧拟议,师便喝,僧礼拜,师打一下云:「者一下又作么生?」僧云:「好那一只眼。」师云:「莫涂污人好。」
师与士材李居士聚话次,蓦竖拳云:「不得唤作拳头,道一句看?」士云:「天寒,请和尚通袖。」师云:「作恁么见解,別道一句始得。」士便喝,师云:「者些消息从那裡来?」士拟议,师将士鼻孔一捏,士礼拜云:「谢和尚。」师微笑,休去。
士过第三日又到,师云:「今日相见与前日相见是同是別?」士指香炉云:「此炉是和尚旧用底,新用底?」师蓦伸手云:「我手何似佛手?」士云:「且收通袖。」师又伸脚云:「我脚何似驴脚?」士云:「和尚不妨疑著。」师云:「人人有个生缘,如何是居士生缘?」士云:「今日吃饭来,还未饥。」师云:「三关则且置,向上还有事也无?」士拍桌一喝,师呵呵休去。
一晚,师问侍者公衡云:「八角磨盘空裡走,意旨如何?」者云:「无毛鹞子泼天飞。」师云:「那个证明?」者云:「不妨与和尚同出入。」师云:「老僧不知是什么意思?」者云:「某甲亦不识。」师云:「前言何在?」者云:「老老大大,是什么心行?」师乃呵呵。
师垂五问:「一、水既无筋,为什么长流不断。二、佛祖公案犹空中纸鹞,向何处收取线索。三、鹏搏峰与晏坐峰相交,且道说个什么。四、风扇大野,毕竟作何形色。五、望江亭上垂机,谁是知音?」
拈古
一日,世尊陞座,大众集定,文殊白椎云:「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
自恣日,文殊三处过夏,迦叶欲白椎摈出,乃见百千万亿文殊,迦叶尽其神力,椎不能举,世尊遂问迦叶:「汝拟摈那个文殊?」迦叶无对。
拈云:「文殊太煞风流,迦叶眼孔似窄,虽然如是,肥边易得,瘦肚难求。百千万亿文殊与许大世尊,尽被迦叶无对里坐断,至今翻身不得。且道意旨如何?相唾饶你泼水,相骂饶你接嘴。若是山僧,待世尊云:『汝欲摈那个文殊?』但与一喝,要显衲僧有多方手眼。」
梵志索世尊论义,预约曰:「我义若堕,自当斩首。」世尊曰:「汝义以何为宗?」志曰:「我以一切不受为宗。」世尊曰:「是见受否?」志拂袖而去。行至中路,乃省,遂回至世尊前曰:「我义两处负堕,故当斩首以谢。」世尊曰:「我法中无如是事,汝当回心向道。」
拈云:「好笑是世尊与梵志两没合杀,最初拂袖便行,却也相当,不应路中發省,得得回来,对世尊云:『我义两处负堕,故当斩首。』所谓放过一著,落在第二,世尊此时不据祖令,但归斯受之而已。殊不知梵志归来作如此语话,正好与他三十棒,使渠进退无门,知得衲僧门下別有长处。虽然,若问山僧:『是见受否?』便与推倒,免得中九下七。」
殃崛么罗因持缽至长者门,其家妇人正值产难,子母未分,长者曰:「瞿昙弟子汝为至圣,当有何法能免产难?」殃崛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问世尊却来相报。」佛告殃崛:「汝速去报言:『我自从贤圣法来,未曾杀生。』」殃崛奉佛语疾往告之,其妇得闻,当时分娩。
拈云:「将谓释迦老子葫芦裡有多少灵药,元来只是一味蓬蒿汤,使者婆子欲产未产之际,才饮入口便乃泻下。实非此药灵验,全系者妇为苦痛饥渴所逼,故易为饮食耳。虽然如是,若殃崛传话未到时便乃产下,则瞿昙之蓬蒿汤亦只得风吹日炙,有什么用处?可见出门便利,偶尔撞彩。若是山僧,待长者云:『当有何法,能免产难?』但云:『尽大地是个女子。』看他又如何折合。」
世尊因外道问:「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赞叹曰:「世尊大慈,开我迷云,令我得入。」
拈云:「世尊良久,填沟塞壑,外道得入,旧瘢著艾,简点将来,各与草鞋一緉,且要天下人疑著。今日忽有人问山僧:『不问有言,不问无言。』惟竖一指,还与世尊是同是別?」
城东老母与佛同生而不欲见佛,每见佛来即便回避,虽然如此,回顾东西总皆是佛,遂以手掩面,于十指掌中亦总是佛。
拈云:「老母不欲见佛,天然气概,而佛每来,乃至回顾东西总皆是佛,气概天然。于此见得,老母即佛,佛即老母。于此不会,有寒暑兮促君寿,有鬼神兮妒君福。」
世尊于涅槃会上以手摩胸,告众曰:「汝等善观吾紫磨金色之身,瞻仰取足,勿令后悔,若谓吾灭度,非吾弟子;若谓不灭度,亦非吾弟子。」
赵州到一庵主处,问云:「有么,有么?」主竖起拳头,州曰:「水浅不是泊船处。」便行,又到一庵主处,问云:「有么,有么?」主亦竖起拳头,州曰:「能纵能夺,能杀能活。」便作礼。
拈云:「二庵主见处孤硬,大似一对无孔铁鎚,赵州老舌头无骨,东头卖贱、西头卖贵,多少人向此气闷,莫谓山僧不道好。」
德山小參曰:「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时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某甲话也未问,和尚因甚么打某甲?」师曰:「汝是甚处人?」曰:「新罗人。」师曰:「未跨船舷,好与三十棒。」
拈云:「德山埋兵挑斗,要验作家,者僧只知贪前,不觉失后。若是山僧,见伊谓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便云:『和尚今夜不著便。』他若动静,但曰:『夜深,和尚尊重。』」
普化和尚寻尝振一铎曰:「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一日,临济令僧抱住云:「总不恁么来时如何?」师拓开云:「来日大悲院裡有斋。」僧回,举似济,济云:「我从来疑著者汉。」
拈云:「普化恁么连架打,穿尽髑髅;明日大悲院裡有斋,放过一著。临济谓我从来疑著者汉,虽是好心,若是山僧,问『总不恁么来时如何?』便打,且要诸人知实。虽然,普化恁么为人,带累人,欲上天,上天无门;欲入地,入地无路。且道端的在什么处?」
临济云:「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
拈云:「观我济祖,大似将山河大地,明暗色空,情与无情,撮来如粟米粒大,且能撼钟鼓,擎山岳,镇古今,烛日月,昂卓不胜昂卓,平展极是平展,打鼓普请看,既要人吞,又要人吐,惜乎当时不遇其人。我若在会,便与翻却禅床,免得后人饥思食、渴思饮,人境俱夺,不为性燥。」
九峰道虔禅师因石霜归寂,众请首座继住持,师白众曰:「须明先师意始可。」座曰:「先师有甚么意?」师曰:「先师道,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万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其余则不问,如何是一条白练去?」座曰:「这个秪是明一色边事。」师曰:「元来未会先师意在。」座曰:「你不肯我那?但装香来,香烟断处,若去不得,即不会先师意。」遂焚香,香烟未断,座已脱去。师拊座背曰:「坐脱立亡即不无,先师意未梦见在。」
拈云:「首座寻尝惯习石霜枯木禅,于生死岸头却能自繇,但未具正知见,未免被明眼者呵,故以一条白练话作死法解会,谓只是明一色边事,及九峰不肯,便装香坐脱,可谓坐断十方犹点额,不能密移一步看飞龙,此之是也。若是山僧,见问如何是一条白练去,便云:『吹毛宝剑逼人寒。』九峰若拟议,但云:『莫埋没先师好。』管取九峰结舌,一代住持亦是有分。」
临济云:「第一句中荐得,堪与佛祖为师;第二句中荐得,堪与人天为师;第三句中荐得,自救不了。」
拈云:「临济寻尝见僧入门,不是喝,便是打,为甚特地将高平下裂一作三,令人趣上奔下,何日了手?分明弄泥团汉,成得甚么用处。若是伶俐底人,见他恁么举,但云:『惜取眉毛好。』」
僧问一卖盐翁云:「覆船路向甚么处去?」翁良久,僧又问,翁曰:「你患聋那?」僧曰:「你向我道什么?」翁曰:「向汝道覆船路。」僧曰:「翁莫会禅么?」翁曰:「莫道会禅,佛法也会尽。」僧曰:「你试说看。」翁挑起盐篮,僧曰:「难。」翁曰:「你唤这个作甚么?」僧曰:「盐。」翁曰:「有甚么交涉?」僧曰:「你唤作甚么?」翁曰:「不可更向你道是盐。」
拈云:「看此卖私盐汉,因何得致通身手眼,撞著遂蓦露风规,背去便撩钩搭索,放去收来,只要人知有,可惜者僧大似磕露柱底瞎汉。若当时山僧见伊恁么激扬,便翻却盐篮而去,不妨令者卖盐翁疑著,此僧具什么眼目。」
临济上堂次,两堂首座相见,同时下喝,僧问济:「还有宾主也无?」济曰:「宾主历然。」济复召众曰:「要会临济宾主句,问取堂中二首座。」
拈云:「两堂首座同时下喝,一个半觔,一个八两,曾无彼此优劣。僧问:『还有宾主也无?』逐块韩卢。临济云:『宾主历然。』底意在钩头,其僧不见进语,可惜许。临济又曰:『要会宾主句,问取堂中二首座。』又抛一钓令人吞。据临济如此施设,人多不识,用在临时,纵夺自在,都作意义抟量,不知当机蹉过。若是山僧,当时见临济恁么道,便与一喝,不妨明头也合,暗头也合,管取老汉忍俊不禁。」
临济因普请鉏地次,见黄檗来,拄䦆而立,檗曰:「这汉困那?」济曰:「䦆也未举,困个甚么?」檗便打,济接住棒,一送送倒。檗呼维那:「扶起我来。」维那扶起曰:「和尚争容得这风颠汉无礼。」檗才起便打维那。济䦆地曰:「诸方火葬,我这裡活埋。」
拈云:「临济意不停,机不住,黄檗等闲拨著,便与抵对,才见打时,直与推倒,可谓棒喝相应、拳踢相随。黄檗亦无计可施,反打维那,正所谓没柰船何,打破戽斗。尿床鬼子尚不放手,更云:『诸方火葬,我这裡活埋。』不特打草,还要蛇惊。看他父子两人,家门不睦一至于此,好将一束缚住,放在天目山巅,霜欺雪压,免得祖襧不了,殃及儿孙。」
云门云:「闻声悟道,见色明心。」遂举起手曰:「观世音菩萨将钱买𫗫饼。」放下手曰:「元来秪是馒头。」
赵州因南泉曰:「今时人须向异类中行始得。」赵州曰:「异即不问,如何是类?」泉以两手拓地,州近前一踏踏倒,却向涅槃堂裡叫曰:「悔!悔!」泉令侍者问:「悔个甚么?」州曰:「悔不更与两踏。」
拈云:「南泉脱体风流,赵州全身意气,分明少喜多嗔,一似有输有赢,简点将来,二俱失利。若问山僧:『如何是类?』但云:『莫嫌我打你。』」
临济因黄檗普请,随后行,檗回头,见济空手,乃问:「䦆在何处?」济曰:「有一人将去了也。」檗曰:「近前来,共汝商量个事。」济便近前,檗竖起䦆曰:「秪这个天下人拈掇不起。」济就手掣得,竖起曰:「为什么却在某甲手里?」檗曰:「今日自有人普请。」便回寺。
拈云:「黄檗勾贼破家,临济就窠打劫,恶手手中显恶手,恶人更有恶人魔,故黄檗将谓得人,便▆回寺。据山僧今日看来,尚未了事,待临济掣得䦆头竖起曰:『为什么却在某甲手裡?』便云:『者个顽贼。』遂与打退,免得父弱子强,遭人话柄。」
赵州一日与文远论义曰:「斗劣不斗胜,胜者输果子。」远曰:「请和尚立义。」州曰:「我是一头驴。」远曰:「我是驴胃。」州曰:「我是驴粪。」远曰:「我是粪中虫。」州曰:「你在彼中作什么?」远曰:「我在彼中过夏。」州曰:「把将果子来。」
拈云:「最不唧溜是个文远,既云斗劣不斗胜,只管走向前去,以致一枚果子输与赵州。若当时见赵州云:『我是一头驴。』但曰:『某甲万分不如。』管取者枚果子还文远吃,所谓退步便是进步时,宁不然乎?呵呵!」
僧问云门云:「一口吞尽时如何?」门曰:「我在你肚里。」僧曰:「和尚为什么在学人肚里?」门曰:「还我话头来。」
拈云:「大小云门能添人五脏,又能挖人心肝,好手直是好手,奇怪未为奇怪。若是山僧,见问:『一口吞尽时如何?』但云:『谢供养。』更有如何若何,便云:『尚舍不得。』」
官人问赵州云:「和尚还入地狱否?」州曰:「老僧末上入。」官人曰:「大善知识为什么入地狱?」州曰:「我若不入,阿谁教化汝?」
拈云:「赵州老贼,手脚不同,不唯入水拖人,抑能面夺威光,冷语秪管伤人,不怕露柱勘破。」
僧问:「兴化四方八面来时如何?」师云:「打中间底。」僧便礼拜,师曰:「昨日赴个村斋,中途遇一阵卒风暴雨,却向古庙里躲避得过。」
拈云:「者僧虽解单刀直入,争奈兴化有百匝千重,所以将在谋而不在勇,兴化虽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未免旁观者哂。若问山僧:『四方八面来时如何?』答:『未是作家。』待伊拟议便打。」
僧问曹山:「世间何物最贵?」曰:「死猫头最贵。」僧曰:「为甚么死猫头最贵?」曰:「无人著价。」
僧问云门云:「从上来事,请师提纲。」门曰:「朝看东南,暮看西北。」僧曰:「便恁么会时如何?」门曰:「东家点灯,西家暗坐。」
拈云:「只许老胡知,不许老胡会,拟欲逐骅骝,脚跟便不快,大段怪云门不得何也,钩头有意无人识,偏向定盘星上推。试问者僧坐到几时得天亮去?」
云门云:「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拈灯笼向佛殿里,将三门来灯笼上作么生?」自代曰:「逐物意移。」又曰:「云起雷兴。」
五祖演禅师曰:「譬如水牯牛过窗櫺,头角四蹄都过了,因什尾巴过不得?」
拈云:「看孔著楔,痛处加锥,乃宗师之明鉴,作者之体裁,若乃龙腾沧海,鹤舞丹霄,笑看五祖卖嘴。虽然,尾巴因甚过不得?乃云:『点。』」
三圣问雪峰云:「透网金鳞以何为食?」峰曰:「待汝出网来向汝道。」圣曰:「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话头也不识。」峰曰:「老僧住持事繁。」
拈云:「三圣会撒泥,雪峰善抛沙,一挨一拶、一敲一击,各各有隐身之术,各各有计谋之策,临时应变,收放自繇,则不无此二老;若是透网金鳞,决不向此湖塘上曲堤边讨草吃。」
僧问兴阳剖禅师云:「娑竭出海乾坤震,觌面相呈事若何?」兴曰:「金翅鸟王当宇宙,个中谁是出头人。」僧曰:「忽遇出头又作么生?」兴曰:「似鹘提鸠君不信,髑髅前验始知真。」僧曰:「恁么则叉手当胸退身三步也。」兴曰:「须弥座下乌龟子,莫待重遭点额回。」
拈云:「这僧问得甚好,兴阳答处更奇,可谓针来线去,语脉不虚。虽然此僧步步向前,不知丧身失命,兴老拍拍是令,那顾伤锋犯手。据令将来,亦好与三十拄杖。若山僧当时在座,但呵呵大笑,看他又作么安排。」
昔有一庵主,受婆子供养二十年,尝令一二八女子送饭给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么时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女子举似婆,婆曰:「我二十年秪供养得个俗汉。」遂遣出,烧却庵。
拈云:「这个婆子二十年中将壒𡒁拥茄树,时节既久,令人特往一探,将谓为当家种草,元来是异地生苗,遂遣出并烧却庵。若是山僧,待他抱住云:『正恁么时如何?』但竖拂子云:『与你证据了也。』更复拟议,便与推开,不唯其庵免烧,抑且眼明千古,岂堕于枯木寒岩无煖气之堑乎?」
僧问梁山观禅师云:「家贼难防时如何?」观云:「识得不为冤。」僧云:「识得后如何?」观云:「贬向无生国里。」僧云:「莫是他安身立命处也无?」观云:「死水不藏龙。」僧云:「如何是活水龙?」观云:「兴波不作浪。」僧云:「忽然倾湫倒岳时如何?」观便下座把住云:「莫教湿却老僧袈裟角。」
拈云:「问者固是惊群,答底尤见敌胜,然而此僧大似惯作白拈、善寻门路,梁山与贼布梯被劫家宝,故袈裟角几乎打湿,若不走下座来,焉能全身远害。虽然如是,若问山僧:『家贼难防是如何?』便云:『家无二主。』如或再问,但曰:『疑则別參。』」
孚上座因鼓山赴闽王请,趁到中路便问:「师兄向什么处去?」山云:「九重城里去。」孚云:「忽遇三军围绕时如何?」山云:「他家自有通宵路。」孚云:「与么则离宫失殿去也。」山云:「何处不称尊。」孚拂袖便回,对雪峰云:「好一只圣箭,折却也。」遂举前话,峰云:「奴渠语在。」孚云:「老冻侬犹有乡情在。」
拈云:「鼓山晏一语离宫失殿,一语死中欲活,难怪孚上座谓一只圣箭折却了也。雪峰扶弱不扶强,谓奴渠语在,正是怜儿不觉丑,故孚上座曰老冻浓犹有乡情。若是山僧,待问:『三军围绕时如何?』便与痛棒,更要拟议,便云:『还不识羞。』管教孚上座惭颜无地,亦免后人将谓有多少淆讹。」
庞婆入鹿门寺设斋,维那请疏意,婆拈梳子插向髻后曰:「回向了也。」便出去。
拈云:「奇特底事还他奇特人担荷,出格之意须借出格人显露,庞婆恁么做次不妨惊群,难说不是出格奇特,但维那不能出一手眼,大似辜负。山僧若作维那,便与背上一拳,要见赏罚分明,益显法苑有人。」
费隐禅师语录卷第十二终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26 册 No. B178 费隐禅师语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08
【编辑说明】本资料库由中华电子佛典协会(CBETA)依《嘉兴藏》所编辑
【原始资料】CBETA 人工输入(版本一),CBETA 人工输入(版本二),LINDEN 大德提供之部份经文,陈伯勋大德提供新式标点
【其他事项】详细说明请參阅【中华电子佛典协会资料库版权宣告】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拈云:「世尊无端特地,文殊错安注脚,简点将来,二人俱好抛向洞庭湖裡,免得千百年来令人依模画样。何以?还他活泼如龙虎,平地无劳起骨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