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隐禅师语录卷第十四
杂著
题血书华严经(楚文禅人乞)
法界无边量,分明在一身,毛孔无穷尽,心思不可论,彼此多交摄,自他共一真,滴血收华藏,全经是血林,一字一法门,一笔一佛身,染净同时显,圣凡不二因,遮那纯妙体,秪在刹那成。虽然如是,父母未生已前此身未具,者一部微尘经卷毕竟在甚么处?不妨向者里寻个分晓去。
跋天衣上座华严经
华严智境,重重无尽、无尽重重,不可说香水海,毛头许华藏界,佛身广大、菩萨无边,神通莫测、智慧难穷,尽被天衣上座,笔尖头上放出墨光,一时收摄,罄无不尽,从前至后,自始至终,从内至外,一一笔遍历华藏界,一一墨点出佛功德,义星朗耀于长空,文海浩瀚于意地,虚窗净几,不异于寂灭之场,斗室匡床,岂隔于妙善法堂,含毫吮墨,正是广长舌相,展纸舒轴,莫非放光震地,风动云行,正明其六相大义,鸟啼花落,尤显于十玄妙门。理法界,事法界,乃至事事法界,舍此又向何处归宗?理无碍,事无碍,至于事事无碍,离他更说什么端的?直是大中现小、小中现大,一为无量、无量为一,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时时与遮那相见,念念被普贤把臂,可谓当人自己成就,慧身不由他悟,只要信得及,透得彻,便作佛之长子,亦为世之津梁。虽然如是,纵到恁么田地,犹是法界量边,若要出法界量边,须向祖师门下別觅棒吃始可。
题雪浪法师墨迹
雪浪法师,千古杰雄,谈经义,胜前人,澜翻贝叶新新旨,唾吐注文旧旧尘,天下声腾雷灌耳,京师僧拥火传薪,况能书法超群辈,金画银钩妙入神,活动宛如源水泻,端方堪比玉华新,光辉映目多琳聚,晋代流芳有▆真。
金刚经跋
此经无住为宗,真空为体,破疑为用,熟酥为教相。然无住者,不住有无对待之法,如旋火轮,如水长逝,无暂停息,以见此般若之性,亘古恒存,炽然不息,无容人涉途路、受波咤、落窠臼。若涉途路、受波咤、落窠臼,则非契此般若之性也。真空者,十法界中四圣六凡,千差万別不出依正二报、根尘识三,六三十八当体全空,无有一法可当情,以见此般若之性彻底真空,无容人別作解会也。破疑者,如须菩提在会当机,频频發问、种种生疑,计二十七,而世尊悉皆按下,都与决破,如金刚宝剑不容人拟议触犯,所谓对有有坏、遇空空败,总教人直下信入到真空无住之法为究竟也。熟酥者,盖世尊自出世来,住世四十九年,说法三百余会,从阿含小教,方等并谈,至此般若会上,诸大弟子根机淘汰才得纯熟,堪归实相无上甚深妙法。然则此经具有此四重大义,故自古至今,传布人间、流通四海,若缁若素、若男若女,咸肯书写读诵,受持解义,乃至刊刻印行,皆是宿种善根而来,以能信受此法,如乳之变酥,酥之变熟,更无疑惑者矣。且此经古德常称为句句铁橛子,令人豁落见闻、悟旨發机,所以六祖大师一闻「应无所住」,便悟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更有古德忽闻「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亦皆开悟。溯上若在家,若出家,受持读诵,信解悟入者亦不胜屈指,可见此经是传佛祖之慧命,是众生入道之增上缘,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故能普令十二类生悉皆悟入无余涅槃。盖以般若无住故、般若实相故、般若破疑故。如是则重谷陆居士具有宿根,荷负此法,刊刻流通,印行布施,亦是要人悟入此无住之真宗,传佛祖之慧命,乃作自利利他,于尘劳网中做个金刚汉子。虽然如是,更须分晓佛未开口、祖未西来,者一著子透脱得洒洒落落,不依佛、不依法、不依贤圣僧,才有自由自在分。不然,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请向于此著一只眼,可也。试决之,陆居士以为何如。
一化上座募装大悲菩萨像并供器等乞偈为引
千手千眼大悲佛,接引众生无穷极,众生摄在一光中,感应道交难思忆。不知此光起何处,推穷无虚亦无实,如环无端密且圆,六根互用犹如一。一根返源六解脱,圆通普应无差慝,如斯神用不思议,永为众生作利益。所以继公發大心,募众檀那装像立。像既装严供亦然,供具庄严非等匹,道场成就赫赫然,最胜因缘人追绎。正念摄心入圣林,从闻思修莫放逸,世间多少奇男子,遭此良因财勿惜。
小佛事
为亡僧举火,云:「性火真空,性空真火,如是了然,超佛越祖,信步迢迢脱体行,大千界内无生路。」
祗园请为比丘尼慈庵起龛,以拄杖击云:「衲僧家要住即住,要行即行,腾腾任运,任运腾腾,随缘脱洒,八面风生。」又击一击云:「好随我来。」遂以拄杖引之而出,举火云:「会得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底人,则入水不湿、入火不烧,天上人间自在逍遥。秪如烟消火灭一句作么生道?透脱眼光非壳漏,不妨随处示全真。」
为觉心禅人举火,云:「皮袋一灵,一灵皮袋,荐取当机,处处无碍。更问觉心何处是?火光洞彻大千界。」
为继贤举火,云:「衲僧家正要向火燄里横身,三世诸佛近不得,历代祖师傍不得,即近傍不得处,要且透体清凉,所谓般若如大火聚,四门皆不可入。又云般若如清凉池,四面皆可入。且道端的在甚么处?火里莲花开劫外,阴阳不涉笑春风。」
挂板,师举椎云:「丛林耳目,人天号令,衲子參差,一椎打正。且道以何为验?」遂击板一下云:「急急如律令。」
挂板,「钟板既然挂起,法幢早已建立,衲子纵有千差,据令自然条直。点即便到一句又作么生?」遂击板云:「大家在者里。」
挂板,云:「云从龙,风从虎,衲子依栖,有本可据,一声玉板震山林,铁额铜头谙落处,试点出看。」遂击板一下。
为亡僧解如举火,云:「解如解如,受用不虚(此僧久病,临逝乃索饭吃,至一饱坐脱),生来死去,无欠无余。助汝殷勤一把火,任从随处倒骑驴。」
师为耆旧映虚老师举火,云:「老师平素护惜丛林,如惜眼珠,深信因果,天清月朗,德行甚可赞扬,威仪尤见孔昭,曾扣诸方作家来,临终故能多分晓,早晨沐浴更衣礼佛,夜间趺坐脱然自了,耆旧之中第一人,禅海之众亦希少。我今举火特表扬,天上人间作师表。」遂烧。
澄若、心如二禅座,请为优婆夷胡氏法名性汝入塔,师以拄杖击香几云:「不肯人间埋荒草,特来世外觅栖真,旃檀林里香风远,吹动灵苗茂且新,芥纳须弥多自在,千山围绕涅槃城。」又以拄杖敲几云:「即此便是真常真乐真我真净,入不二门,居不动地。虽然如是,更有末后一句,须是自悟始得。」良久云:「鸟栖无影树,花發不萌枝。」
举火,云:「日出天明,日落天暗,明暗两忘,寂光显焕,莫是天明禅德安身立命之处么?其或未然,老僧再为汝点过。」遂烧,云:「性火真空,性空真火,根身器界融通,便明无上大道,灵明廓彻绝周遮,任运腾腾当安乐。」乃掷火炬,散。
孝徒非幻、本明等,送令先师莲如上座灵骨入塔,请师举骨,云:「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两边俱不住,风光格外新,翠竹苍松长作伴,清风明月许为邻,明眼之人多自得,万年流水不知春。」遂送入。
破休上座请为令师送灵骨入塔,师提骨云:「大众还知么,离山禅德在生亲近天童先师,而今死后到此径山入塔,可谓头正尾正。且道他安身立命在什么处?」遂送骨入,云:「劫外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频吹无孔笛,曲调別官商。老僧恁么举,一任子孙扬。虽然如是,更有转身一句,须是他出头来亲道始得。」又以拄杖击香几三下。
送开愚耆旧灵骨入塔,提骨云:「丛林耆旧,持戒阇黎,为众心切,始终不移。病久知行天正午,了然清净契无为,普同受用如天地,亘古弥今乐自怡。虽然如是,收因结果一句又作么生道?」遂入塔,云:「突出威音那畔行。」
请为隐安耆旧举火,云:「当人个事,无去无来,休心离念,寂灭自谐。火光烁破娘生面,身世两空绝点埃,更有超方向上路,腊月莲花触处开。」
炳文上座请为令师完初禅德入塔,师提骨云:「白云为盖,流水作琴,清明耳目,亘古弥今。从上圣贤同住处,清风明月乐禅心,今日老僧亲证据,无缝塔锁万年春。」便入。
忍可上座请为令师祖觉幻老师入塔,师提骨云:「觉幻老师在生出入先师之门,为人器骨古劲,先师甚取焉。向在嘉禾劝化一方,归寂以来将二十年,幸得令孙忍可上座送此入塔,可谓生不离大众,死不离大众,无水不朝东,有星皆拱北,同住涅槃城,共受无生法。如何是无生法?满目高山青泼黛,春秋不涉自忘年。」便送入。
请为清印禅德送灵骨入塔,师提骨云:「清印老师年高有德,丛林闻望,于真际庵示寂多年,令徒涧月上座特送径山,入此普同。然既到普同底时节,则根尘不偶,六识无依,了无踪迹,迥脱离微。且无住为本一句作么生道?到头霜夜月,任运落前溪。」
费隐禅师语录卷第十四终
福严费隐容禅师纪年录卷上
明神宗皇帝万历二十一年癸巳师讳通容,号费隐,闽之福清江阴里何氏子,其先瞻阳望族也。父某,母翁氏俱有令德。生于癸巳五月二十四日戌时。少孤,童年即脱白,不复忆览,揆之辰,逮黄檗开法,之次年,遣徒至故里,为先人营窀穸,询师所生庚甲于亲族从母,具道家庙龛屏后有伊父手识存焉。稽之洵然,自是及门缁素始庆有据。中多瑞应,师云:「宗门不重此。」遂不复纪。
二十二年甲午二十三年乙未二十四年丙申二十五年丁酉二十六年戊戌师六岁,入乡校授读,至孟子止,自后口中喃喃,俨若偈颂,识者知其为出世之器。尝月夜兄携抱游历邻居,因指月云:「何故月亦随我各家来游,我欲究其原。」伯仲闻之皆笑。
二十七年乙亥师七岁,丧父,尝同母哭于柩所。
二十八年庚子师八岁,英异绝伦,与群儿戏拔木之巨者以角胜,见者异之。故师后遇英俊角立者稍不循法,必力摧之,少时拔木为之兆矣。
二十九年辛丑师九岁,与众童稚聚嬉,问童云:「山峰峭拔,何等人斧削的?涧石垒磈,何等人逐来的?」又云:「天者等高,忽然跌下,作么样处?」童皆无对,师默然疑之。
三十年壬寅师十岁,兄行商三载,母孤守,至是年窭甚。盖亲兄六人皆成立婚娶毕,五晜前后相继殁,只存一兄,出外为治生计。
三十一年癸卯三十二年甲辰师十二岁,母死,恸哭仆地。葬毕,依伯叔抚养。
三十三年乙巳师十三岁,寄膳于伯叔,十日为度,周而复始,师每代樵薪之役。
三十四年丙午师十四岁,自二亲逝后,家业渐替,诸父因星家言师命不宜处俗,乃备香仪,择吉送师于三宝寺,慧山老师剃度,躬亲众务,无间晷刻。
三十五年丁未师十五岁,习诸经业,晨夕不辍,多礼观音愿文,是冬随慧山师迁居福州华林寺。
三十六年戊申师十六岁,与青林道友共住,朝暮盘桓禅门中事,时同游名胜,登鼓山喝水岩,口占云:「岩上草色肥,岩下水流急,策杖上岩颠,山空人独立。」时辈称异。
三十七年己酉师十七岁,建宁水灾,浮尸于河。师见之悲痛,因念人命无常,每摄心趺坐同禅寂云。
三十八年庚戌师十八岁,会青林延浙东湛然和尚至寺度夏,师參请,湛示狗子无佛性话。先是师见湛谈禅,亦觅《顿悟要论》私阅,湛适见,笑语人曰:「这小后生看此等书,不知他作么生解?」师不顾,览不释手。
三十九年辛亥师十九岁,每与青林对机会无话堕,林对众云:「此公譬如画龙,若一点睛,便当飞去。」师闻青林谈及云门,有僧指南堕指參禅,不觉發愤,遂起參访之志,不白师友而去。初往江西信州博山路,经董岩,遇普辉者谓师曰:「子欲參博山,请自乃师始。」师如其言竟,谒寿昌和尚,举所看狗子无佛性话请决,昌云:「任汝恁么看。」于是朝夕參此话,旬余值昌陞座,见一僧出众对机,愈益鼓励,不遑寝食,至五鼓身世俱空,话头脱落,排闼入方丈,云:「今日看破和尚家风了也。」昌云:「你有甚么见处?」师便喝,昌云:「是事不恁么。」师绕一匝,昌云:「秪如世尊拈花意旨如何?」师拂袖便出。于是日用自作主宰,不起知见。一日负畚器从昌至田中,举古人道:「空手把锄头,和尚为什么又有手把锄?」昌云:「你见么?」师便抛担归寺。后黄海岸司理杭州时,移师书,有先寿昌极口称师根性猛利,盖指此也。时有元著关主自负有见,问师如何是无缝塔,师拍手一下,著云:「汝不学老实些。」师云:「念关主年老,放汝三十棒。」著忿而呵叱,师遂辞去。
四十年壬子师二十岁,由光泽县往博山憩天龙庵,适博山和尚亦寓此,师一见便问:「步来,车来?」山云:「汝管我作么?」师云:「不涉途路要和尚道。」山不理,师又问:「至道无难,惟嫌拣择是如何?」山云:「我行路辛苦,不能为汝说。」师云:「和尚今日被藕丝牵倒了也。」便退,茶次又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山云:「汝那里学者虚头来?」师将山连座一推几乎倒地,山与众俱骇笑,师云:「大众门外汉,笑个什么?」夜分,山遣侍者邀师征决所自,师述见寿昌和尚因缘,山云:「一个棺材,两个死汉。」师求指决,山即教參话头,随至博山住三月。复參湛和尚于云门,湛一见便问:「汝是华林寺底?」师一喝,湛云:「我却老实问汝。」师便人事,湛问:「汝从那里来?」师竖扇,湛举德山托缽话征云:「德山因甚不会末后句?」师一喝,湛云:「莫掠虚好。」师云:「今日亲见和尚。」迟明进方丈,湛云:「我在华林时,汝尚小,如今那里来者些伎俩?」师作舞而出,湛举夹山荅境话,法眼道:「我二十年秪作境会,如何是他不作境会的意?」师以手掩湛口,湛便休。一日,湛举凌行婆见浮杯公案征云:「如何是他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处?」师随下语不惬,至四五日种种呈伎,湛皆不肯,忽忆灵云见桃花悟道,玄沙却云:「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凌行婆亦如是也。举似湛,湛向傍人云:「此子会也。」师作礼退。
四十一年癸丑师二十一岁,与湛和尚论牧牛话不契,往天台住黄经洞独居七日,胁不至席,因无水弃去。途遇指南师,同过苕水见古卓师,卓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是如何?」师云:「一盲引众盲。」卓问:「树倒藤枯句归何处𫆏?」师云:「相牵入火坑。」一日卓举东坡悟道偈云:「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问西堂镜宗云:「此庵为甚却道是门外汉?」宗云:「东坡认声色边事。」卓即肯之,师云:「东坡既认声色边事,他后二句云『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又是什么意旨?」宗无语,师遂过双髻,见雪庭老师问:「久向雪庭,到来秪见日头。」荅语不契,复回云门。值越中梅墅坐不语,期湛和尚领众,师作偈呈湛云:「禅非坐,坐非禅,个中端的本来圆」云云。湛亦荅曰:「禅非坐,坐非禅,开口须知落两边」云云之偈。一晚湛问:「兴化打克宾,汝道如何?」师云:「老婆心切。」湛云:「克宾是什么心行?」师筹度间,湛云:「快道出来,临济一宗在汝手里。」师忽猛省云:「克宾是克家真子。」湛云:「者些是临济宗旨,汝要晓得。」湛赴绍兴宝林寺讲席,师随听习。
四十二年甲寅师二十二岁,终宝林法华期,于己分中自觉不切,遂同僧中虚,往天台天柱峰住静数月,适克柔、离我二禅者至,云:「湛然和尚在径山圆通殿开堂。」偕往亲近,问:「如何是径山的的大意?」湛便打,师以两手头上合掌而出。解期,湛赴嘉兴东塔,师随行充茶头,一晚小參,师问:「如何是超然不借借?」湛云:「我听不清,汝再问。」师便喝,湛云:「这是借。」师又喝,湛云:「亦是借。」师云:「喝散大众去也。」
四十三年乙卯师二十三岁充行堂,后随湛和尚石佛听讲《法华》,至第二卷,会得实相之理要须悟证不在言说,遂同友顽石再參寿昌和尚。时饥馑道途艰苦,见昌才作礼,便问:「黑白未分时如何?」昌云:「非是思量得到。」师遂礼拜,昌云:「汝都在者里过日么?」师云:「且喜没交涉。」昌乃休。次日师呈偈颂二十余首,昌云:「这也不消得,汝者后生具有夙根,但向蒲团讨饭吃,二十年管教有出头日子在。」一日顽石颂杨岐新妇骑驴话,师与品骘,石索师颂云:「新妇骑驴阿家牵,者般消息许谁占,眉间挂剑挥天地,不生嫌处也生嫌。」石持似昌,昌以为当,石始叹服。时梅庵与师同寮昼持不语戒,夜就师请益,普茶次,顽石云:「请和尚说茶话。」昌云:「茶中本无话,因请举则有,有则总不是,无亦不可守。」石云:「请和尚再道一句。」昌云:「天上人间,无如者因。」顾师云:「且道老僧意旨如何?」师云:「某甲却不闻。」昌休去。昌诞日上堂,末句云:「如何是不涉廉纤一句?」师在众中云:「请和尚归方丈。」嗣至庐山石门,见憨山大师问:「古人道离心意识參,绝凡圣路学,意旨如何?」山云:「待汝离却心意识向汝道。」师便喝,山云:「这个后生弄嘴。」师云:「要且无人证明。」山不理,师便出,至皖公山访瑞白禅师,遂与度岁。
四十四年丙辰师二十四岁,自皖公山过金陵,见古潭禅德。师甫至,潭即避去,随到吉祥寺,逢离我师,适患目留月余,又至东塔同麦浪禅师往埭头陆庵度夏。浪多涉义理,师每抑之,不合而去。至萧山,值湛然和尚讲《楞严》,师与会,随即受具。
四十五年丁巳师二十五岁作偈见志,云:「吾年二十五,气海吞佛祖,不过古人关,岂踏今时路。」师过东塔,湛然和尚讲《楞严》,时闽僧定林,众前称师曰:「推倒无异,喝散憨山。」师应声曰:「天下衲僧做一担担。」众俱称赏,然终以师去来不常,不留意教乘,俱轻视之。师發愤云:「区区教理何难讲演,大丈夫岂落人后乎?」鬻行脚具,请经习之,随湛赴海盐天宁寺,讲期散归,显圣讲《法华》、《楞严》,师俱与覆讲。
四十六年戊午师二十六岁,春,湛然和尚讲《涅槃》,孝廉马成允云:「教乘不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两语。」师征云:「开口成双橛,无言落二三,意旨如何?」允拟议,师便喝,允云:「开口自然成双橛。」师云:「俗汉。」便归堂。时有同參觉师于云门讲《唯识论》,一元师讲四书,师亦涉听。
四十七年己未师二十七岁,湛然和尚讲《楞严合论》,立师为西堂,付大衣命代座。又讲《华严》于大善寺,亦命代座,师座下诘难辨驳,日夕靡间。湛对众称云:「若不是我,似汝者样魔头,实难支遣。」是年师著《心经斲轮解》,按师行繇云:「最初在根本上參究,看教自觉容易,此时渐發聪颖,所有经籍随看随记,亦随讲演津津不辍云。」
四十八年庚申光宗皇帝泰昌元年师二十八岁,龙居慧文法师,苏州化城一雨法师,先后讲《楞严》,师俱与听,出《心经斲轮解》就正,雨云:「不惟见理圆妙,亦且文字鲜明。」遂举师覆讲,师衣敝众多忽之,覆讲后皆肃然起敬。嗣至杭州得宗法师处听《唯识论》。
熹宗皇帝天启元年辛酉师二十九岁,于诸法师处日相请益,诘难辨驳不异云门,学问义理繇此日进,但自觉本分上不甚相应,请益于湛和尚未甚得力,趺坐自伤,不觉泣下,遂發愤思遍參焉。
二年壬戌师三十岁,值僧慧轮持密云老和尚《龙池录》、《颂古》二册至,师展阅毕,叹曰:「者老汉有大过人处,必能为我了事。」欲往參而未果。一日僧至云门,传密和尚自江西来,将往天台暂憩吼山。师冒雨往见,便问:「觌面相提事若何?」密便打,师云:「错。」密又打,师尽力一喝,密秪打,师秖喝,至第七打,师头颅几裂,所有伎俩知解一时冰释,乃对密云:「我识汝是临济儿孙,请坐。」密坐定,师翻身将密拄杖打密三下,乃云:「汝佛法元来如此。」持拄杖便行。密云:「且来且来。」师不顾,密随步夺回拄杖打一下,师云:「看破了也。」一宿而返。
三年癸亥师三十一岁,在姚江陈贤岭掩关,自是日用现前,觉从前知见如布袋盛锥子,一一败露,无一句得力,乃取所著《金刚合论》及《颂古》、《水盐集》等书悉焚之,旋观传灯诸祖钳鎚,默然契合,遂集《祖庭钳鎚录》一卷,后有门人孝廉王谷作序。师又著《颂古》一册,觉从前所忆公案,会意迥別,因评论诸方,谓被夹杂拖带担阁半生,感密老和尚法乳之恩,乃修通法嗣书,并录颂古遗,徒驰天台通玄上之。密老和尚复书云:「从上师资投契皆出偶然,如上人问不带枝叶,老僧荅本分,未尝一辞措于上人,分上契不契,不期然而然,岂有意乎?其录颂二端,大约不错,未免小不妥耳。」书尾又云:「不發回,俟上人出关了来。」师阅书即出关往见,密问:「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汝作么生会?」师云:「水向石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密云:「离此又作么生?」师云:「放和尚三十棒。」密云:「除却棒,又作么生?」师便喝,密云:「喝后𫆏?」师云:「更要重说偈言。」密休去。师別老和尚归闽,路经高明会无尽法师,尽不为意,师指尽手中数珠辨四悉檀义,尽愕然,师又问:「据天台判法华为圆教,约圆教则无方便与不方便,为什么犹有方便品?」尽云:「方便者乃秘密也。」师云:「既是秘密,为甚不安为秘密品,却安为方便品?」尽无对,众失色,师拂衣去。
四年甲子师三十二岁,归闽,姚江张客卿尝扣关參请,是年卿领乡荐以书通候,师复书勉励之。上博山和尚书,其略云:「夫人出世主张宗门,须是通方眼目,具严大手段,始不负达摩西来单传直指之风,而亦不昧此道堂皇阔略不是边隅,故拨火明道、开田说法,乃至乱草边、䦆头下,皆有举扬此道者,岂例授以死工夫为然哉?」山不荅。时青林掩关于石林庵,师访之,甫至关前便云:「汝在里头作什么?」林咄一咄,师云:「汝者一咄未有主在。」林未及对,师遂一拳击碎关门便行,林由此惊异。师嗣至,复诘林云:「汝參甚么话头?」林云:「參三不是话。」师云:「是谁之语?」林云:「南泉。」师云:「南泉未出世时又作么生?」林拟议,师便打,林罔措,师便行。自是遍历雪峰、玄沙、灵云诸古坊觅地缚庵,无恰意者。按师行由云:日用知非,从前不守本分处始觉微薄、推门落臼,因语识人,从上古人公案,默会更觉不同。从前所作颂又用不得,遂焚之。
五年乙丑师三十三岁,至茶洋山搆庵,栖止山最僻远,势险峻,人迹罕至,日则种蔬樵采,夜则胁不至席,时闻山魈虎狼之声,如是住三年。
六年丙寅师三十四岁,见僧曹源驳汉月藏禅师与密老和尚相见机缘,作《辨谬论》一册,此时师虽居岩谷,名震诸方焉。
七年丁卯师三十五岁,春,密老和尚寄手札与师云:「老僧上年五月赴嘉兴金粟之请,虽僧众聚首,而老僧年迈不及蚤暮与人提持,上人可一出以助我,亦可了彼此未完公案耳。」师复书云:「大丈夫儿岂因一幅纸波波挈挈不自休息乎?」因不出岭。是年移居鼓山,编茆曰別峰庵,复住三载。
思宗皇帝崇祯元年戊辰师三十六岁,偶阅博山禅师信地说禅门警语,著《禅门金錍》一书。
二年己巳师三十七岁,住別峰,密老和尚命僧淳辉来召,汉月禅师附书寄候送所著述诸书,师阅之,见其出世拈香于本师外,复拈寂音高峰等香,作书规之。随出岭至金粟,命为西堂,师辞免,乞进侍司寮。一晚,密老和尚索颂薰风自南来,师颂云:「匝匝薰风,正令机通,身触著,冷无依,分明一句离情谓,教我如何举似伊。咄!须著眼,莫迟疑,好看当人额下眉。」密云:「描也被汝描成,画也被汝画就。秪如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汝又作么生?」师便出。一日檀信设斋请老和尚上堂,师问:「檀信敬持无米饭,前来供养十方僧,如何是应供一句?」密云:「此去杭州一百五。」师云:「应供一句蒙师指,今日陞堂事若何?」密云:「露也,露也。败也,败也。」师云:「大众证明,某甲礼拜。」密云:「还不知羞。」师便喝,密云:「再喝一喝看。」师便出。
三年庚午师三十八岁,春,归闽道,经延平大木溪,师偶立船首,遇舟相撞,堕入溪底,自念此是放身命处,顷之浮起,众挽上船。至闽居半载余,福清缁素欲请密老和尚住持黄檗山,恳师介绍。师同僧隆瑞、居士林杰夫等抵金粟躬邀,密许之。是冬,师就职西堂。王大含、谷參老和尚其友王金如嘱云:「如见老人相契固善,否则当见费隐禅师,此人为老人得法弟子,要渠启迪。」谷參老和尚不契,遂谒师,师痛下钳鎚,五日内有省,机缘载全录中。腊八上堂,师问「世尊睹明星意旨如何?」密云:「瞎。」师云:「将谓和尚忘却了也。」密云:「漆桶不快。」师便喝,密拈棒,师云:「元来元来。」便礼拜,密云:「元来元来。」除夜小參,师问:「古人烹露地白牛分岁,和尚今晚如何折合?」尚便打,师云:「恁么则年穷岁尽去也。」密云:「汝又恁么去也。」师礼拜云:「谢师指示。」
四年辛未师三十九岁,是春随密老和尚赴黄檗席,初上堂云:「只叶片舟泛海中,乘风来到福城东,洪波浩浩无余事,只作抛纶掷钓翁。还有冲浪金鳞么?出来相见。」师以坐具覆顶云:「会么?」密打云:「一钓便上。」师一喝归众。又上堂,师问:「黄檗痛施三顿棒,临济家风自此兴,今日吾师登此座,拟将何法接何人?」密云:「放汝三十棒。」师云:「请师再道一句。」密云:「犹不知羞。」师礼拜。是年七月望日,密取来源拂子并袈裟一顶,当众付与,师拜受之。八月朔,密归金粟,师送至浦城,密止之,乃辞去。蔡恪恭请师上马峰,师即允赴,于时衲子云从渐成丛席。
五年壬申师四十岁,住马峰,宁波阿育王迎密老和尚,密许之,金粟诸檀复坚留不已,密乃以书召师代主金粟,师固辞,密复与师书云:「行修赍书至,知吾徒弗领金粟事,更善足见吾徒死心住山,但当众不拘多寡,于日用间须用本分一著子,则自然利己利人,古人所谓于深山䦆头边,觅一个半个报佛祖恩是也。」又书云:「吾徒此时正宜住山,不可欲速妄动,且得人不在多,唯务得一人半人真正本色衲子,以报佛祖之恩,是吾所望。兹因时辉回闽,特寄佛果祖、应庵祖两刻,吾徒当依二祖垂训以煆学者,得相继绵远,是吾徒之正事也。」
六年癸酉师四十一岁,住马峰三载,福清绅士请师主席黄檗,十月十五日入院,衲子云臻,上堂拈香,云:「者一瓣香,最初到处寻觅不得到手,一旦到手便乃当阳披露不可指目,末后遇著个没眼睛老和尚伸手一捏,直得脱白无光,𦶟向炉中,专为本师密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西堂隐元问:「一线阳春曲,繇来和者稀。如何是阳春曲?」师云:「眉毛八尺长。」元礼拜,师云:「何不再进一语?」元归位,师休去。
七年甲戌师四十二岁,住黄檗,隐元琦在座下,一日颂百丈三日耳聋话,呈师云:「一声涂毒闻皆丧,遍地骷髅没处藏,三寸舌伸安国剑,千秋凛凛白如霜。」师阅竟,遂陞座,拈拂子云:「正恁么时,容道者一枝拂子嘱付表扬。」琦拜受。邑侯费中立、侍御林心弘、孝廉林无念入山,立问:「许多高足到山,老师个个都打發去。」师云:「人人本具。」又问:「看语录不知意旨作么生?」师云:「知与不知是个什么?」又问:「令徒中有几个得意底?」师云:「纵目所睹。」无念问:「和尚还看文字么?」师云:「随分。」念云:「宗门不立文字,为什么又看?」师举拂子云:「者个且道是文字内文字外?」念举茶钟,师默然。心弘问:「贵教中说轮回,还是有是无?」师云:「存乎其人。」弘云:「如是则无轮回也。」师云:「信之则有,不信则无。」弘闻师提诲,翻然信向。师因寺基水脉迅直,筑坝以截奔流成大池沼,值常住俭乏,尽出缽资供众,惟以衲子为念,不留长物,又置法产若干亩,永作饭僧业,著《黄檗勘语》一卷,广文上官宪作序。又著《曹溪源流颂》一卷,刻《虎丘隆祖录》、《白云端祖录》、《三教平心论》,书法语一则,示隐元琦。
八年乙亥师四十三岁,命朗真玑、百痴元修《黄檗志》。亘信弥入室,师问:「世尊拈花意旨如何?」信竖拳,师云:「即今事作么生?」信云:「早间普请,下午入室。」师云:「放汝三十棒。」又问朗真:「世尊初生意旨如何?」真作指天指地势,师云:「上他钓了也。」真一喝,师云:「盖覆了也。」真礼拜云:「谢和尚入室。」师颔之。冬付亘信弥。
九年丙子师四十四岁,春辞黄檗,过建宁地藏院,结夏西瓯。李犹龙谒师问:「生死就在轮回处么?」师便掌,龙拟进语,师震威一喝,少顷龙起揖云:「有意旨在。」师云:「是什么意旨?」龙对师呵呵大笑,师复与一掌,龙笑而去。是秋,僧清宇请住莲峰,外翰上官宪、绅士刘云子、李犹龙皆依座下,朝夕咨询。漳绅颜壮其,见师语录,肃启请举扬大法。叶泰交乞题亡父赞并师像赞。西人创天主教毁佛,师著《原道辟邪》一卷。
十年丁丑师四十五岁,是年春师往天童省觐密老和尚,密上法堂,亲挝鼓告众曰:「老僧昔年黄檗付衣拂与费隐,已出世为人,今来省觐老僧,举伊为座元,大似降尊就卑。虽然,若谓降尊就卑,正是眼搭[睊-月+虫]。且既不可唤作降尊就卑,又唤作什么?烦大众齐送归位。」时众万指,或有请益,师唯以佛法提纲,靡不钦服。杭州司理黄海岸,具柬仪书问十二则呈师,师荅复之。颜壮其具启相邀,师复书云:「前订孟夏赴命面奉麈谈,不意本师坚留,首众不能如愿。门下理学真儒留意禅宗,虽未觌面,自神契千里,把袂倾吐当有时节。」是秋,温州缙绅缁素请师住法通,乃辞下山,合寺相送。中秋日进院,禅流景从,司理贺公九邵晋谒师,麈谈终日,公蹶然起,曰:「自己分中如何得搆?」师云:「须自承当。」公曰:「作么生承当?」师云:「自古至今,更非第二人。」公拟议,师云:「拟议即蹉过。」公叹服而別。时荐绅邵金门、周印宗、陈三有辈,相依參请,殆无虚日。王大含谷作师语录序。付朗真玑,并示法语五则。示居士杨台臣、缪昌之、夏钦仲法语各一篇。
十一年戊寅师四十六岁,春,嘉禾郡守郑公瑄司理、文公德翼、盐官令朱公应熊,及杭嘉两郡绅衿,请师主席金粟广慧寺,师允之。七月,师自法通至武林,暂憩报国院,诸绅士请上堂,王大含邀师游西湖,赋诗以纪胜。二十九日师进院,雨集,至上堂时即霁,孝廉徐公觐周云:「金粟忽沾法雨,较胜缽龙说法,大放光明,重开天眼。」王大含亦赋诗志庆云:「一条拄杖极其贫,招得行人竞问津,坚请岂徒今夕事,相传犹记昔时人。慈霖自是同天注,法曜还应与日新,何用上仓垂此象,却将好意惹他嗔。」是时衲子几万指,师以佛果、应庵、禹门三祖及天童老和尚四家明训约束之,孳孳靡懈,命西堂百痴元节取《清规》集《两序须知》,以便执事遵守。江阴黄介子自叙曾到天童,师云:「曾住几时?」黄云:「七八日。」师云:「还得天童意旨么?」黄云:「不得。」师云:「既不得,莫是蹉过么?」黄云:「若有得则真蹉过。」师云:「今日识得居士也。」董尔潜居士行证来參,历有机缘,载全录。腊月,有巨室于寺后山巅营葬,邻众往拒之,葬主具词干及寺内,师对众云:「住持之体,福共受,祸独当,汝等勿得动念,我自赴质给谏。」乾飏虞公留止,师云:「我祖师门下人,断不籍势以自卫。」师至县,徐公觐周云:「大宗匠何必作如此去就。」师云:「独不闻素患难行乎患难乎?」徐跃然曰:「和尚所见甚正。」宰延见于宾馆时,虞公谓宰曰:「和尚昨者即欲飘然长迈矣,某等留之乃止。」师曰:「我佛祖儿孙了生脱死,若竟去是为逃生死也,余岂然哉。」宰坚请师回寺,乃归。示蒋通权偈。复孝廉唐祈远问道书。钱尔敕请题像赞。金粟檀护自蔡子谷而外,如吴磊庵、徐型堂觐周、伯元君载、张扶摇、许元忠、董久征尔立、吴稚仙、弘度伯载仲木、祝仲基、沈水臣、陆韬颖、张方儒皆往来咨扣,法社肃如于斯为盛。是岁建船坊六楹、寮三楹,修延寿堂及普同塔。
十二年己卯师四十七岁,春,付百痴元,示法语。又付三笑密、玄密定。复隐元琦书略云:「上座既主席黄檗,当以煆炼衲子为怀,须臾不可放过,惟左敲右激挑剔成材,使法系直与虚空相终始,永远联芳不致断绝,是老僧之素望也。其余皆因行掉臂,若舍重就轻,恐不得其人,有忽从上来事,须极力砥勉之。」为沈水臣题雪山像赞。复钱而介问道书。两题天童密老和尚真赞。刻《灵源笔语》一册。天王殿灾,为重建之,子谷蔡居士题额曰:「密云弥布。」
十三年庚辰师四十八岁,春,付孤云鉴、古渊成。时僧众辐辏,岁俭不给,师持缽至海宁县,陈彦升太史偕弟次升,特请于庆善禅院上堂,归赴董尔立,尔潜请为表弟查玄生对灵小參。子谷蔡居士请题密老和尚真赞。答工部金门邵问道书。作同门石车乘和尚像赞。复漳州曾心空居士问道书。汇刻《破邪集》,徐觐周作序捐赀。又著《辟谬》一卷,置河东地若干亩。
十四年辛巳师四十九岁,春,付本充盛、柴立己,彦升陈公參请问云:「如某堕在官身,如何得相应去?」师云:「即在官身上保国保民,无有不相应者。」公云:「者些子恐当不得。」师云:「又不肯承当,将谓別有那?」邑侯刘公尧珍,乡绅徐公光治、昌治,同贞钱公启鸿,入山參礼。夏,付空岩坦秋持缽。当湖冯子近居士呈十八问,师答之。嗣至魏塘寓慈云寺,孝廉周君谟侍茶次,论及格物,师拈一果云:「者个是物,你作么生格?」周云:「放下著。」师云:「又拨过一边。」周云:「者老汉将谓別有。」师云:「如何是汝不別有的意?」周蓦竖一拳,师云:「不得唤作拳头,又作么生?」周拟进语,师便掌,周当下释然。唐祈远參,自陈看三不是公案,师蓦竖拳云:「者个唤作什么?」远拟进语,师便掌。次日请上堂,有「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当阳突出虚空骨,丈夫猛利便承当,踢碎从前闲窠窟」之语,远于是冬闭关择木堂。其父总宪存忆公,呈偈云:「远从康祖到天童,岁岁人天拥梵宫,今日斩新图旧令,看师赤手振宗风。」密老和尚离天童,祁公季超迎于家园,师至越省觐,时宁国詹曰至求法语,师书示之,又为题布袋和尚、大慧禅师二赞。冬付苍霞桴。本寺南房求归,常住购其业。
十五年壬午师五十岁,春,付断眉敏、课虚真、韬明宗。五月师诞日上堂,有「老汉五十年赤条条」之语,孝廉王大含自越来祝寿,命居择木堂。六月付大含谷。七月念二日,密老和尚讣至,师撤位挂真举哀,指真云:「佛祖源流,曹溪正脉,绵远相传,至我老和尚三十四世,六兴巨刹,海众同居,一条白棒撑天拄地,直指当人本命元辰,契其旨者既多,会其元者綦盛,三十年来道满天下,一代化仪周全完备,本怀既罄,遽尔归真,谁谓法眼灭、法河乾、法梁折,直是超古越今、光前裕后,眼目烁破四天下,百世无能踰之者。既尔,今日又一场特地作什么?拘尸城畔聊通信,要与人天普共知。」便举哀,就地寝者百日。率王谷上通玄治丧,当众烧遗拂,磨图章,以杜承虚接响之弊。公举林野奇和尚继席通玄,著斥狂解。十一月木陈、石奇二和尚躬至金粟,请师继席天童,师坚辞之。及密老和尚龛至天童,师特诣礼龛修供。
十六年癸未师五十一岁,正月往天童,恭送密老和尚灵龛入塔,题楚文禅人血书华严经,到东明礼三远祖塔,孤云鉴请于本寺上堂,龙池众职事持阳羡护法书,请师继席禹门,师推举万如和尚应之。水臣沈居士、本净禅人各请题密老和尚真赞。复绅士闵念修、张云上、钱圣月问道书。司理黄元公自陈得力于寿昌,师亦复之。建密老和尚衣缽塔于金粟,唐存忆都宪作铭勒石付。又度舟天水、广云、浪全。
十七年甲申弘光皇帝改元师五十二岁,春闵念修请师为母夫人对灵小參,游道场山,黄檗隐元琦、百山百痴元来省觐,举为立僧秉拂。刻《五祖演录》、《金粟寺志》。付尚绶权。思宗皇帝大行,师撒正位,罄散缽赀。通玄林野和尚过访,师请上堂,先为引座,款接欢惬,著《辟谬说》。冬修大雄殿,装人天师像。𨍏轹严居士来參,请师上堂,有机缘相契。纳徐觐周施田一十八亩。
福严费隐容禅师纪年录卷上终
福严费隐容禅师纪年录卷下
大清顺治皇帝二年乙酉师五十三岁,梓《密老和尚全录》一十二卷,付灵机观。居士严𨍏轹大參,值国变,烽烟四起,师撤正位,蒲团地坐,僧众惊惶,劝师他适,师厉声曰:「汝等若畏死,即束装他往,不可乱我清听。」众心始安,为孝廉正法弘薙染。秋,僧天空请师退居天目,师策杖遍游,寻返金粟。跋天衣耆宿手书华严经。东明孤云鉴来省觐,举为立僧秉拂。武林徐道真建禅院于黄鹤峰,请师退居,颜其院曰「直指」。
三年丙戌师五十四岁,至直指,徐道真居士请上堂,归付灵岳,古时古渊成出住天目昭明,师与偈,有「自古居山无別策,法幢久竖要心坚」之句。夏开半月池于山门外。秋四明韦郡守、慈谿时邑侯、定海朱邑侯同合郡缙绅及天童两序,致书请师住天童,师固辞,众哀恳不已,允之。招孤云鉴为立僧领众金粟,迨天童催启再至,师即上堂辞众,颖正、端正、法弘并受记莂。师就道过长安镇,于觉王寺上堂。至甬东,十月十一日入院。先是明州亢旱日久,迨师至甘霖大沛,入院之辰,朗霁如初,俱谓师道力所致。即日陞座,子谷蔡居士有「龙神呵护显神通,水涌风从新日红」之问,龙象围绕千五百余,师悬密老和尚像于法堂,每晨鸣鼓率众敬礼,三年无间。扫合山祖塔,至小天童宋宏智祖师塔院,见墙壁倾颓,碑残像毁,作二偈志感,有「护塔影堂谁拆尽,顿令群鹤起悲哀」之句。定海总镇王公之纲,题「人天选佛场」额于法堂,入山问道,师提持崭巀致渠笃信,是岁付离言法、千峰立。
四年丁亥师五十五岁,时众千余,皆诸方角立之士,參扣激扬,宗风大振,參戎吴公岱慕道皈依,巡道孙公枝秀赠「最上一乘」之额,偕总督张公杰入山问道。先是宏智祖师塔院香火田一顷,久被侵没,是夕张公梦入破寺,见老僧受食,觉而异之,明旦质之师,师云:「但有东谷祖师像在,废颓殆甚。」张跃马往观,俨如梦境,即捐俸恢复院产,咸谓报应龙天之句预谶焉。本山房僧旧遗盐丁,历年科税为患,师致书当道,立为蠲免,复建隐盖亭于清关桥外,题曰:「锁翠初老和尚垒筑万工,池堤数百丈,俾众川水有所汇归。」后又倾圮,师复兴之,复案山若干亩,重建幻智庵、普同塔院,塑天王像于山门,盐官檀护因金粟虚席▆请还山,师遂渡钱塘以慰众望,立正法弘为西堂,付太白雪,复入天童。
五年戊子师五十六岁,罄捐缽赀鼎新密老和尚塔,竖塔铭、道行二碑,砌月台明堂,铺两厅砖地,修山门阶圾,复后山地若干亩。
六年己丑师五十七岁,元旦上供,于密老和尚影堂,孝思凄怆,供馔蠲洁,一众感恻。复宏智祖师故产若干亩,重建塔院,修觉云外岫等塔。秋,师因徐氏毁塔造坟,欲为清理,徐讦讼于官,师即曳杖渡江,竟抵皋亭直指庵。四明当道及乡绅合书,敦请还山,师力辞之。时语溪檀护及旧住,请师住福严,云间当道护法又请开法超果,师先允云间请,故两辞之,赴超果应期,万指云集,华亭缪邑侯、上海高邑侯、词林曹公峨雪等,慕师高风,设礼问道,四众求示偈赞诗铭者日无宁晷,师随至随荅,应酬无倦。室中垂示云:「衣带下一线清风,意旨如何?」纷纷酬语,无中的者,道衡相居士乞示,师示偈云:「道若得其衡,纲宗眼目正,不然乱如麻,应笑东坡秤。」并荅其十问。道闲、扈止二法师,谒师于茶庵,以蹒庵一喝分五教话辨难,师为析之,领解心服。庄公桤庵、张公子固、朱公匏庵等,俱以偈问道,师一一酬之。三题密老人真赞,及自题像赞,具载全录。《超果录》成,峨雪为之序。
七年庚寅师五十八岁,春超果解制,付让庵潜、剑眉谦、古风然,遂辞超果院。韬明宗请莅龙华,上海宰高公延师内署,设斋致敬,恳为少子薙发摩顶。嗣至清浦玄津庵慈门寺上堂。过嘉定,缁素腾踏中流几覆。过娄东,词林吴公梅村等,请师于宁海寺上堂,四众奔凑,法座几陷。至虎丘扫隆祖塔时,申公青门、姜公如农、周公子佩昆季皆追随,佩为父忠介公乞题赞,有「独许先生翻佞海,罕逢时辈照龙河」之句。时福严覆请,至福严真歇了禅师道场,殿宇倾圮殆尽,师至芟刈草莱蔚兴堂构。清江檀度、金陵圆觉相继请,师俱辞之。是夏,付沤天朗至盐官。题觐周徐居士像,有「全身担荷佛法,觌体承当自己」之句。秋,云间乡绅单公狷庵等,请师至小昆山,主刻《五灯严统》,先是洞下远门柱公集《五灯续略》,以青原居南岳前,师依原本先南岳次青原,至天皇、天王二派,悉照藏经丘符二碑一嗣,马祖一嗣,石头而雪峰、德山,以至雪窦,总列南岳下,至于承虚接响者直笔削去,崛起遥嗣者列之,未详正续,凡二十五卷。八月,孝廉张公谋远乞题父像,有「孔门深领略,格物见真传」之句。素本禅人乞题中峰本远祖像,及雪浪法师墨迹。去习禅人乞题闻谷大师像赞。嗣泛泖湖登塔赋诗,有「人影入空天眼小,练光照野日轮孤」之句。付士材李居士中梓如意一柄。未几归福严,付逵夫、明莲、如净、性空。臻苏杭,当道绅士请师住径山,内翰范公周撰疏,其略云:「脉接广慧微传,心握曹溪正印,敲风打雨,任教击碎玉麟,吃饭穿衣,是处倒骑铁马。」大司空岂凡金公疏云:「彻地通天,百万魔娆戢影,拖泥带水,大千世界知恩。」师允其请,于十一月二十七日入院。径山虽为祖庭,奈法席久虚,荒乱相仍,僧规彫獘,百废未举。师住后骈聚数千指,肃整清规,兴复古制,驱顽植德,焕然改观。时诸方混滥,师独卓立孤峰,法道赖以砥柱,四方品行超越者咸趋向焉。
八年辛卯师五十九岁,付铁舟济。时值饥馑,师居径山最峻僻,跋涉不易,而僧供罔缺,兵革纵横,而丛社奠安,皆师道力所致。于室中垂五问:一、水既无筋,为什么长流不断;二、佛祖公案犹空中纸鹞,向何处收取线索;三、鹏搏峰与晏坐峰相交,且道说个什么;四、风扇大野,毕竟作何形色;五、望江亭上垂机,谁是知音。一时酬语,罕契机者。以偈寄候檇李谭公埽庵,有「笔腾水月三千顷,舌吐河沙万斛奇」之句。径山晏坐峰乃大殿左脉下,即张九成所建无垢轩,前主僧因事券质房,僧师赎归常住,重榜无垢轩于室,古迹复显,山无樵采之累。秋,往云间,过虎林,词林韦念莪公请师于慧云寺上堂,为父中宪中子寅祝寿。过檇李,谭公埽庵谒师于白莲寺,问及《五灯严统》云:「目今法门混杂,当以出类拔萃者载之,若止论相承,似不足取。」师告以从上来源俱有统系,若无根瑞草,智者弗贵耳。次日延师至家,论议弥惬,叹曰:「师真宗门中一人也。」至吴江,中书周公永言等,请师于接待寺上堂,有「大家齐出超方手,拨转径山旧法轮」之句。至吴门灵岩,继起储法侄托护法请师入山,师云:「姑苏地属冲要,往来不免,奚必周旋中礼,惟不忌祖德,弘扬祖道为望耳。」诘朝复耑头首职事敦请,师策杖已过鹿城矣。吴中章美字拙生,自号药树头陀,独归向于师,是秋即世,师以偈挽之,有「笔走龙蛇光闪电,文腾山海灿骊珠」之句。至云间,理刻《严统》。还山,经福严,以偈示晦之简。过禹杭,邑侯费公躬至法喜寺參扣,王子尚、子淑等请益,师作书并二偈致之。和孝廉何公义兆南湖艺花诗,寄怀周公安仁诗。冬,徐觐周七秩,师作偈赠祝。祖堂混杂,宾主不分,师建列祖堂于殿右,以祠本山历代开法住持,凡八十一代;建方来名宿堂于殿左,以奉诸方观光流寓者;建方丈于不动轩后,凡五楹,祖席规模大略具备。腊月,为古灯传薙染,示以偈。宋无准范禅师为径山四十二代住持,嗣临济二十四世孙,师七世祖,暮年退居张堰,接待云水,顷成丛席,规制壮丽,仁宗皇帝御书赐额「万年正续」,示寂后全身塔于寺傍。师欲修塔祀扫,故址湮没,徘徊伤悼,作偈志感。径山一席积衰既久,兼以兵燹交讧,师独不避艰险,权衡静镇,宽严并济,竭力主持,魔外因而冰释,祖制得以重焕云。
九年壬辰师六十岁,以《严统》事过盐官,会徐觐周居士,旧时檀信输委云填。五月念四日,师诞辰,道俗祝庆者几二千众,云间诸绅同峨雪曹公作文称贺,余杭令费公有「千寻碧藕床间锡,万岁冰桃缽里金」之句,毘陵殿元杨公廷鉴贻诗,有「五峰今日高天下,万指都教拜下风」之句,师并酬以偈。七月,付公衡仁云谷中。八月,往宜兴龙池,扫幻有老和尚塔,题偈,有「咸知灵骨藏幽石,谁识真风遍远垓」之句,塔制俭约,规模朴稚,用示典型,(先老和尚置田)若干亩,永给祭扫之需。归途,孤云鉴请过溧阳,总台马公偕缁素于万古寺请上堂,执礼甚恭。过太仓,大方公同檀护请师于禅灯庵上堂。过嘉定,朝彻公同护法请师于真际庵上堂,掩骼庵龙文法侄孙请上堂。旋往松江,云台蔡公七秩,就本宅请师上堂,留于別馆者旬日,以所写同游山水图乞赞,凡名公硕德荐绅先生鳞集參请。为涵所张公题密老和尚像赞。超果寺监院知一请上堂。八月,东瓯内翰林可任名增志到山參访,值师未归,乃留诗「本为參承双径山,机缘恰兆乳峰间」云云。师回山,依韵寄复,有「五峰插汉凭潇洒,列祖悬机任过关」之句。师慨末法混滥,著《禅宗渔樵集》,黄檗隐元琦欲赴扶桑请,师念重溟深阻,作书止之。师住福严甫三月,起荒落之墟而整饬之,创东西两楼各七楹,斋堂庖湢各五楹,所须用器亦少备,至是赴径山请,乃命监院普成公总理焉。径山旧置山田于上高地,方各五十余亩,啸聚后卖主佃户搆结不已,无所得息,徒为输饷;师不责偿,竟还其业,致书费令公查收入册,数载阴霾一旦廓清。时有司以僧纲职,强各房僧任之,房僧艰其役,师致书令公免之。师见本寺人境參差,欲清其弊,乃云:「山僧从今亦不受剃染徒众,汝等当有矜式。」时合山肃然禀型。列祖、名宿二堂,方丈俱告成,师作记以纪其事,语载《径山随应录》中。
十年癸巳师六十一岁,因诸方阐扬宝镜三昧,重离六爻偏正回互,叠(而为)三变尽成五,多显晦不全,遂画卦爻及黑白圈以彰偏正五位,所述简要,令人易览,具载全录中。二月,四明大慈寺众护法请书至,师力辞之。为松源房忍生作家乘序,并制严统序。二月,孤云鉴乞修东明旵、海舟慈、宝峰瑄三远祖塔偈。三月,题密老和尚像赞。闰六月,《五灯严统》成,按太史曹峨雪书:严统真如,耀暗室以日月,饮渴人以沆瀣,敢不盥手斋心服膺慈宝云云。本山旧志紊乱讹杂,师命古灯传重修,计八卷。八月,师往武林寓报国院,时织造监双泉卢公搆精蓝于西湖,曰卢舍庵,延师斋,供茶次,卢云:「请和尚提携。」师举茶钟云:「请吃茶。」卢云:「已吃了。」师云:「是什么滋味?」卢云:「一心念佛。」师云:「恁么则有二法矣。」卢唯唯喜甚,遂书二偈以赠。复请师泛湖,台州道玉斋耿公,宁波郡守子寅韦公,皆同追随探幽访胜,剧谈移日,适值中秋,作诗以纪其事。还径山,十月朔付独冠敬、百峰高。十一月,云台蔡公请为二亲对灵小參,及示诸偈颂,载全录中。
十一年甲午师六十二岁,春作《解惑篇》,并答吴越诸缙绅书,以息群嚣。四月,师拽杖辞五峰,作三吴法喜之游,至吴门客周子佩家,子佩忠介公长嗣也。灵岩继起禅师先令首座原直来候,次日维躬候于寓所,赞《严统》之刻至公至正,矢心护板归灵岩,语溪乡绅曹远思、华亭给谏许霞城暨法幢帜禅师俱加调护,檇李谭扫庵诮兴讼者,有「此事从无立语言,鼠牙雀角岂堪论」之句,并请师题憨大师像赞。七月山东韩天枢请为亡侄云间司理对灵小參。虚舟省參随有年,复觐师于超果,乃付之。九月,拨棹琴川,憩资福院,广文子發骆公、缙绅严子张、王孟衍诸公请上堂,子张尤机契,欣若宿好。虞山监院性空偕绅士请上堂,师举昔日冯济川三不得话拈掇著语时,子张于座下忽有省,呈偈四首以通所见,师依韵复之。游兴福寺,师口占二律。冬十月,师过武林,杭绍绅衿因《严统》纷纷各有所袒,师惟将天王、天皇两派所载书二十余种随出以示,且云:「立义不当,板从公劈,考核无凭,书从损益,何必以有司势力相倾夺耶?」众默然,独方伯梓木赵公赞叹之,道信姜公、仲嘉张公干旋之,遂送《严统》板于灵岩,而存与毁师不复加意矣。华亭沈太史绎堂邂逅武林法道,盘桓甚乐,师赠以诗。姑苏子佩周公偕尧峰僧诣省城请师主席,师不允。腊月始抵金阊,至普安院度岁,偶游虎丘感而作偈。琴川众绅光甫孙公、喜赓王公、景之赵公、南陔蒋公、裔兴归公、薪传邵公等,以虞山维摩请师退休,允之。
十二年乙未师六十三岁,大旱,雪窦石奇和尚专使慰问。琴川众绅促,师即应请,师先宿山之普福庵,二月二十四日入维摩,缁素相迎,道路盈塞,邑之绅衿參访问道,络绎无间。佛诞日,严子张怀香趋座下受优婆塞戒,师摩顶记莂名曰行达,号髻珠,翼旦与众茶次,师蓦举拳问云:「不得说是说非,试道一句看。」髻掩耳云:「弟子不闻。」师曰:「不闻处与世尊拈花是同是別?」髻云:「和尚作么也说同说別?」师曰:「如何是无同无別底意旨?」髻蓦竖拳,师曰:「迦叶微笑意旨如何?」髻云:「迦叶恼他。」师颔之,观其日用,有自持独任之标,不愧先达,遂付如意并偈以表信。三峰豁堂嵒公,师法侄孙也,以书偈见意,师依韵复之。赠南陔蒋公诗。刑部喜赓王公,法幢帜禅师门人也,幢以书导公皈师,故弘护甚力,一日茶次,论及万物生于两仪,两仪生于太极,太极生于无极,师遽曰:「无极生于何处?」赓曰:「到者里却不会。」师将赓手臂一捏云:「者个𫆏?」赓有所契,遂發心遍阅宗乘,值赓六秩,师赠以偈。蓟僧汉萍公尝參先天童,后栖燕之翠微寺,以笑岩祖塔颓废,欲移隧于翠微之麓,邮商于师,师手复之。先是黄檗隐元琦应扶桑长琦请,是年五月遣僧赍书仪省觐,师手书慰之。复雪窦石奇和尚书。六月,髻珠请师別业观荷,师依韵和。咏琬公许居士为亡父乞师授幽冥戒,并题密老和尚像赞。司理孝若孙公、仪部薪传邵公北上来別,师各赠以偈,并赋髻珠別业赏桂诗。盐城大机公,赍邑侯贾公,众绅孙公矩、李公逢春、张公树屏、孙公一致诸启,请师住永宁;三昧寺监院尔玉偕众绅士,赍巡道宫公继兰、分司杨公胤昌、醎宰丁公同升书诣请,皆未之应。九月,平湖比丘尼法净皓来省觐,皓素皈依座下,有机缘相契,往来问道甚久,付如意表信。大梅法幢帜禅师专使致香仪设供,以法通相请启,略云:板一离而雨沛真,有动夫龙天,书即毁而话行,亦何伤于日月。师复辞之。十月,道场山木陈和尚以鲁茧白镪遣法嗣大城耑候。十一月,付慧朗镜、古碧湛。复孟衍王居士问道书。十二月,苏公有根同僧赍绅士书,请师再住径山,师辞之。
十三年丙申师六十四岁,正月,净慈寺无生公来,述三宜和尚为《严统》事托某备申其意,愿与和尚面陈忏悔,师示答,语存別录。付具足备、天则琛。二月,盐官觐周徐居士来省觐,周于天童、金粟、径山诸禅席,靡不追随,向往究心,本分机缘相契,付如意一柄表信。三月,师赴盐城请,舟次金山,登览赋二绝,以志胜概。四月四日进永宁院。佛诞日,盐宰贾公、外翰刘公、总戎孙公,及诸绅虔请上堂,遂于此开戒三旬。刘一斋名若审,博综内典,往来甚密,设七问,师立答之。王筠长名之桢,射阳人,望也皈依,执弟子礼,尝持宋丞相陆秀夫传乞语跋之,作宋份臣蔬枰诗一章。吴门缙绅内翰子美沈公、绎堂沈公甲傍、陆公文衡、申公继揆、缪公慧远、金公世渼,暨众檀护,敦请住尧峰,师受请。五月,辞众返棹。先是兴化育长者黎太冲延师至家庵,祖孙父子殷勤叩道,出所著《颂古》一册乞鉴定求序,师见其端庄郑重,于本分相契,欣然作序。复托庵僧岷山公过盐城,致请,再过其家,以本分砥励,三日而別,还虞岭。赵公景之两致书问道,师并答之。复岭南左辖曹鉴躬问候请益书。九月朔,师进尧峰院,万指绕座,荐绅顾松交、姚文初、赵明远、沈匡来、周子佩、文孙符,及琴川檀信,帆樯交映、缁素骈阗。初八日,三宜和尚造谒盘桓,自陈忏悔之意,灵岩继起禅师同张司农有誉到寺躬贺。次日入城,中舆公请瑞光上堂,听法者凡数千指,并答候三宜和尚。暨剖石禅师设供,扫万峰、宝藏二祖塔。十月起期,龙象云臻、檀度响从,冠于今昔,分五堂安禅众,举龙华韬明宗、资福天水广为秉拂首座,东莲古峰然为秉拂西堂,宗风大振。仲冬,苕溪孝廉严三求公来參,应接机契,师遂挝鼓上堂,以扬其德。喜赓王公复来參于此道,甚有染指,亦上堂表扬之。腊月,吴门乾三法师素以才华自负,后披剃博览教乘、淹贯台教,受无尽大师衣,气概颇异,不通名字,到寺见师,师与谈论,穷辨一昼夜,见其所蕴理致不谬,且云:「和尚当今为宗门第一人,故来相见。」次日上堂接引之,又以宗乘中事追拶,机缘并上堂语载录中。
十四年丁酉师六十五岁,正月,复乾三法师辨诘宗教书中句。语水绅衿托僧持书,请师再住福严,师允之。先是尧峰常住累年搆讼,以致萧索逋负,师入院后,众废毕举,千众日用所须之外,偿宿逋动以千计,丛林少有生色,解制乃拽杖往虞山谢,维摩院事凭众请天则琛主之。赵景之素倾信,师提持处皆有契合,师书偈并复柬表扬之,遂起程。道经吴门,众绅犹致书挽归尧峰,师不复答。过檇李,谭埽庵、严𨍏轹、施易修、徐忠可、敬可、翁震公共送至福严,而语溪诸檀护亦远来相邀,名公巨卿共相际会,诚一时盛典也。立夏后三日入院,黄耳铉、蔡辰生、钟玉音请上堂,语云:「宗门广大,须是大力量人彻底承当,若承当得也,则堪共建大法幢、立大宗旨,与诸人天开大眼目、明正知见,然后知儒释不二、凡圣无差,灵光透脱、机用宏大,不孤灵山受嘱、堪为禅宗种草。只如今日重振规模一句又作么生道?昔日殿楼应托起,家珍运出莫迟疑。」四月,往盐官贺型塘徐光禄九衮,酬酢甫数日,而型公不禄,其弟觐周请师对灵,按师小參结句云:「欲识先生真面目,清风明月乐徘徊。」是时觐周施供捐助不遗余力。鲜之胡居士,明达士也,见师留连款语用慰契阔。五月,射侯曹公、序远思、广玉音、钟朗、耳铉、黄公三贡,皆诣寺听法。时径山众僧赍抚台启及当道乡绅书,请师还山,梅勒额真吴公为师书方丈之扁,师坚辞不赴,往江干购木以兴佛殿,寓于泥龙庵。净慈法侄孙豁堂请泛游西湖,师赋诗云:「空中楼阁水中天,上下參差日月悬,树色绮联随杖履,波光不断荡兰船,六桥锁玉天开画,两岸流霞地隐仙,自我二人行乐后,游鱼飞鸟乐闻禅。」次日赵宾王请游湖,亦赋诗,存別录。随移寓于西竺庵,平湖邑侯朱鹤门到寓參谒,相得甚欢。云间蔡云台居士皈师有年,久作内护,殷勤诚笃,言信行从,师多以般若力熏陶之,四月八日无病而逝,师躬诣其家吊慰。青浦朱家镇信道公迎请上堂,语备于录内。八月初八日经始佛殿,广九丈二尺、纵六丈六尺、高五丈,十月念八日上梁,远近乡民俱金鼓喧腾、灯烛辉煌以相助,曹公射侯随太夫人即日设斋请上堂,法语载录中。乌城唐朗师,属止法犹子,到福严荐亲请师上堂,闽中亘信弥修书以龟山请师退居,黄檗慧门法孙亦专使请师归万福逸老,师皆未之许。
十五年戊戌师六十六岁,正月,邑侯李公名震,到寺相见,谈道竟日,建方丈楼于法堂之右,共五楹,高三丈广四十肘,左右侧楼各三楹,高二丈四肘广十四肘,又搆祖堂一所,在方丈之左,高二丈二肘深三丈余广一丈四肘,以祀开山以来之祖。二月,饷部常公上京复 命,舟过石门,躬诣福严,劝师往径山,巡道范公發书托邑宰李公留师住福严,李述范意且示原书,师修简专人入径山,力辞慰众。三月杪师礼密老和尚法衣塔于金粟已,而登舟里山,过盐官访旧览胜,题咏具別集。四月,还福严,常熟众绅各修启请师复赴虞山,师却之。六月,重葺佛殿,至中元后工始竣,是月付忍生凌。九月,海虞邵公世茂造谒,论道剧懽而別。十月,复海虞喜赓王居士问道书,付古笠泰、紫岩顺。时独耀性日參师,呈诗偈一册,师有「性天杲日无云翳,炤耀乾坤廓顶门,拨转禅和关捩子,多般手眼岂能论」之偈。十二月,造禅堂五楹,高二丈七尺广七丈纵广六丈。
十六年己亥师六十七岁,正月,付正闻乾、绛雪莹。时邑侯李公诣寺问道。四月,毘陵阳羡诸绅陈公于鼎、史公可程、徐公𢡟曙、周公正儒、路公迈、史公夏隆、周公季琬、蒋公曜、汤公原清、戴公元韶、路公序,以龙池山禹门寺敦请主席,师以福严兴造事未竣辞之。五月,兴天王殿,高三丈广五丈纵四丈,左右护房各五楹,广四丈纵二丈有奇。八月,邑荐绅同令君至寺作法喜游,各有题咏,师亦赓和相赠。十一月,常熟苏乡绅以珀珠一串相贻,师对使云:「此贵重之物存之丈室,或开后来争端,若将售人,又恐孤负信施,老僧素无玩好。」坚谢不受。
十七年庚子师六十八岁,正月望旦解制,书一偈,与堂主安永。归建昌,末旬径山梵轮师以大安寺常住积业文簿,至福严面送,请师退居逸老,师固辞不受,著《竹楼直笔》一篇,以规灵岩储公。五月,谭公埽庵以书延住嘉禾福城东塔寺,词甚诚切,师辞之。六月,金陵兵垣刘公海门,同弟内翰潜柱公造谒,坐次与师推让,傍云:「两居士俱在道。」师云:「如何是道?」士云:「请和尚上坐。」师云:「这是老僧分上事,居士分上又作么生?」士云:「我辈只在两边。」师云:「恁么则相见了也。」乃就坐,两公皆欢悦,信宿而別。七月,天童木陈和尚应 召还山,维舟诣寺躬候,用叙契阔,云是冬搆库楼四楹,及给供寮、田寮、圃寮、闲住寮共十余楹,积薪寮七楹,福严自唐以来,邑人以壮丽著称,明熹宗间遭舞马之变,迄大清顺治丁酉,师应请后,殿宇楼阁、斋堂寮舍、器用产业,不四载而毕备,师于此寺诚有自夙缘矣。是冬,刻《天童密老和尚语录》十二卷,年谱一册,将原刻旧板送嘉兴楞严寺经坊。师于密老和尚语录,凡四经寿梓,常言一饭之顷不敢忘本,师惟以本师法道自任,即此一事足称善为流通、典型后学,其他固未易殚述也。十月,雪窦和尚至福严,剧谈法门大事,五鼓始息,鹡鸰之谊,于斯为盛。
十八年辛丑师六十九岁,为法求人,老而不倦,惟以提宗接物为己任,学徒日亲,缙绅人士问道參请无虚日。正月,檀护曹射侯远思、子岩吕本仁等请上堂,语存录中。为绛雪莹作自真赞。时千峰立、逵夫明公衡仁、正闻乾、虚舟省、灵机观,俱来省觐,师款接甚欢。三月,示微疾,古笠泰、天水广来礼觐,劝进药饵,师笑却之。离言法从越州来,师留之以首众,为法题天童密老和尚赞,并题师自真赞。嗣后韬明宗、灵岳古、百痴元、天则琛、性空臻、董尔潜证、独耀日,各以问疾至。答括苍太守周公问道书。手答法幢帜法侄书。付剑龙志、法树荫、石庵琈、听梅经、莲谷涧、法观会、达言信、白嵩俊、董尔潜证,师命侍者出道具散众。二十一日,遣公衡仁往径山取所题像,订往返期七日,仁曰:「恐为雨阻。」师曰:「迟则不逮矣。」命制龛,诫勿布漆,以便茶毘。雪窦石奇和尚专使问疾,师复书,略云:「弟以疾势沉重,已命出道具散众,兹惟安枕以待时至,法门大概吾兄坐镇之」云云。遣人往云间禾水,召百痴元、韬明宗、千峰立同豫后事,然丛林诸务以及參扣问道、问疾者,尚照摄无遗。二十九日清晨,始命头首职事理常住事,谕之曰:「今日内外诸务不必再白。」午刻呼行广、行观、行法、行仁、行志、行荫、行琈、行涧、行会、如信、董行证,及两序列榻前,手书遗嘱,顾视微笑右胁而逝。按师遗嘱云:「老僧死后,不可出讣音及受诸方吊奠,即从火化,烦普成上座引火,火消灰飞,吾之后事即完,免占人间地,免累世间财,行状亦不须,修塔铭亦不须,用古来尊宿多不重此等文字,更不可喧动人耳目,故曰:生如寄,死如归,喧动何益乎?所请住持继席,当酌量而行,推有德望者居之,不拘诸方之人并法嗣之徒。又不可开丧立神位、被麻戴白,以破佛制」云云。时盖三月二十九日未时也。呜呼痛哉!谨遵遗命,阇维于天中山北,烟光所及,舍利如雨,顶骨齿牙俱不坏,五色灿然光耀夺目,合山大众咸顶礼虔祷,得舍利无筭。诸檀护并及门弟子伤悼既久,思所以善后而无伤先志,各请建塔于福严径山诸处,乃卜之像前,三卜而皆属黄檗寿塔。佥议皆定八月十六日,门人行元、行古、行法等,自福严奉灵骨舍利,恭送至闽之福清县黄檗山,十月二十六日辰时进塔,塔坐亥向巳,在万福寺西隅天柱峰之麓,即师初开法地也。嗣法弟子隆琦等六十四人,他如与偈示语及參叩有得者名公巨儒,指不胜屈,要皆身入炉鞴染指法味,厚德邃养,得大受用者也。师担荷天童重任,至敬至孝,行道三十余载,表冠诸方,麾斥八极,直心直行,虚公无我,夺食驱耕,钳鎚毒辣,机用全提,稍有枝叶差互,痛与弹斥,学徒參扣,日臻玄奥,拒之益来,惩之益亲,如狮子捉象捉兔,俱用全力擒纵自繇,惟以衲僧为性命,上自宸扆公卿,下逮闾阎负贩,情与无情莫不尊仰,即平时受指摘而毁且忌者,亦钳啄结舌叹息追悔而不自已。其所摄化,委积如云,诚心乐施,惟恐或后,此皆法雨广润,慈云弘被之大较也。呜呼师之道大故摄者众,师之门竣故登者难,师之法严故闻者慑,师之德尊故诒者远,非笔舌所能绘其万一,谨按岁月时日,约略编次,庶天下后世当有标准云尔。师世寿六十九,法腊五十六,自四十一岁开法黄檗,历迁莲峰、法通、金粟、天童、超果、径山、维摩、尧峰,最后示寂福严。十坐名刹,力挽颓宗,说法语录四册十四卷,及《祖庭钳鎚录》、《心经斲轮解》、《渔樵集》、《挂瓢集》、《別集》并行于世。
嗣法门人隆琦 行玑 行弥 行元 行密 行定 行鉴 行成 行盛 行巳 行宗 行敏 行真 寂坦 寂桴 行舟 行广 规权 大全 行观 行古 行宏 行端 行雪 行法 行立 行谦 行然 行潜 行朗 行净 行明 行臻 行济 行仁 行中 行敬 行高 行镜 行湛 行琛 行备 行省 行凌 寂泰 元顺 寂乾 湛莹 寂定 行志 行荫 行琈 智经 行涧 行会 如信 行俊等 居士王谷 严大參 李中梓 严行达 徐昌治 董行证 尼行皓仝稽首刊行
(石门县曹门太夫人程氏法名行宁,同平湖县嗣法弟子尼行皓,共奉赀敬刻福严费老和尚纪年录壹册,共全录流通,以惠后学,伏愿法道遐昌、山河永靖者)
严费隐容禅师纪年录卷下终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26 册 No. B178 费隐禅师语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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