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窦石奇禅师语录卷第六
兴化普润禅院语录
师前于崇祯庚辰孟冬关期满,宾吾魏司马、鹿友吴司马、太冲黎居士等请上堂。师拈香毕,僧问:「玄关把住,不容凡圣出头,今朝八字打开,翻却恒沙世界。正恁么时,且道打开耶?把住耶?」师便打。进云:「今日已行摩竭令,大千无处不称尊。」师又打。进云:「恁么则当阳无句呈师座,拂拂清风满座前。」师复打,乃云:「立问立答,分主分宾,直须坐断舌头,争容葛藤露布?向者里水不洗水、金不博金,赤手提持,当阳显示,要令人人洞彻生死根株、各各顿见本来面目,去住自由、纵横无碍,如狮子游行不求伴侣。所以道:随处作主,遇缘即宗,法随法行,法幢随处建立。」蓦竖拂,云:「大众!者个是山僧拂子,且唤什么作法幢?」遂放下,云:「还委悉么?眼空宇宙浑无物,大座当轩孰敢窥?记得临济大师初住河北时,一日谓普化、克符二人道:『我欲于此建立黄檗宗旨,汝二人成褫我。』时二人珍重下去。三日后,普化却上问云:『和尚三日前道什么?』济便拈棒打下。又三日,克符亦上问云:『和尚三日前打普化有甚事?』济亦拈棒打下。大众!秪如适才者僧恁么问,山僧恁么打,且道与临济相去多少?众中还有为山僧证明者么?若有,山僧拄杖子两手分付;若无,且向別处寻讨。」
师于顺治己丑三月十八日重赴檀越请,到院,众请陞座。师云:「入门个事,脱体全彰,伫思停机,千里万里。更若踏步向前,眼孔定动,立问立答,正是依草附木精灵,岂堪持论?若向衲僧门下打杀千个万个,有甚么过?秪如今日山僧与众位居士觌面相逢一句又作么生道?相见又无事,不来还忆君。」
结夏上堂。僧问:「大开炉鞴,煆炼圣凡,出格人来如何?」师云:「且站一边。」进云:「向上宗乘如何举唱?」师云:「揭开顶门眼。」进云:「有问有答,宾主历然。无问无答时如何?」师云:「速退。」进云:「信步踏翻空界月,大千无处不称尊。」师打云:「者里不得放过。」王绍箕问:「高峰枕子落地便悟去,枕子向高峰道个甚么?高峰又悟个甚么?」师便打。进云:「虽则和盘托出,未免眼里生花。」师云:「脚跟下更与三十棒。」士礼拜。乃云:「我本山中人,还自山中住,今复来于此,只为旧宾主。所以道:宾则始终宾,主则始终主,宾主历然,便恁么去。道泰不传天子令,行人尽唱太平歌。」复举:「昔日兴化道:『我逢人则不出,出则便为人。』三圣道:『我逢人则出,出则不为人。』」师云:「者两个老汉,一人有余处不足、一人不足处有余,仔细检点将来,各与三十拄杖。山僧与么批判,且道是为人?不为人?具眼者试辨看。」
上堂,「佛法门中有疑、有信。疑也,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僧不是僧、俗不是俗、见如不见、闻如不闻;信也,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不疑不信,又作么生?」良久,云:「今辰一会,应合知时。」
上堂。僧问:「宾主照用,秪为今时,格外玄机,请师直指。」师云:「今日不答话。」进云:「露柱与灯笼相见,又说个甚么?」师云:「漆桶不快。」进云:「析栴檀片片皆香,碎珙璧尘尘是玉。」师云:「是玉也大奇。」乃云:「昨日上堂,今日陞座。青山白云里人只知青山白云里事、红尘闹市中人只知红尘闹市中事,青山白云、红尘闹市,一时拈却拄杖头边一句又如何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悯生上座请上堂。「三月昨朝过去,闹市里磕头撞额;四月今日又来,百草边全彰揭露。不来不去,莺啼古木、花放园林,景物舒情、宗乘举唱,髑髅常于世界,鼻孔摩触家风,万里神光顶后相。直下会去,日费斗金,初非分外;脱或未然,饮水也须防噎。」复举:「黄龙示众云:『有五种不易:第一、施者不易,第二、化者不易,第三、变生作熟不易,第四、端坐受供者不易,第五不易𫆏?』便下座。有僧问翠岩真:『第五不易者谁?』真云:『脑后见腮,莫与往来。』」师云:「是则是,犹有者个在。今日有人问:『第五不易者是谁?』但向伊道:『老僧随例餐𫗰子,也得三文买草鞋。』」卓拄杖,下座。
清空上座请上堂。「四月初三,众信临莚,山僧连日劳倦不能说,得拄杖子为汝指南。」遂竖拄杖,云:「见么?」击禅床,云:「闻么?闻见了然,还有知恩报恩者么?若有,拄杖子一期佛事功不浪施;若无,应须各生惭愧。何故?不见六祖大师道:『若能一念自知非,自己灵光常显现。』」一喝,掷拄杖下座。
盐城众信请陞座。「大尽三十日,小尽二十九,举示甚现成,衲僧笑破口。」召大众,云:「举示现成,又笑个甚么?山门连日有斋,能有几人咬著?」
顾玄玉追慈,请上堂。「群芳已谢,九夏时临,觌面一机,原无变易。既无变易,生灭何来?所以道:生而无生,镜里之形;灭而无灭,水中之月。不是目前法,亦非目前事,当下悟去,便是文殊、普贤大人境界,触处了然,道无不在。」喝一喝,云:「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恩者。」
上堂,召大众,云:「佛法要妙,一一天真、一一成现,不是安排攒凑得底,莫受人瞒好。众中莫有眼辨手亲、不受人瞒者么?若有,东家杓柄长、西家杓柄短,七十三、八十四,一一无差。」
上堂。僧问:「四十九年不曾说,和尚陞座说甚么?」师云:「今日人无昨日多。」进云:「一句了然超百亿,泥牛哮吼露全机。」师便打,乃举:「普化在城市里道:『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虚空里来,虚空里打;四方八面来,连架打。』临济闻之,令僧问云:『总不与么来时如何?』化云:『明日大悲院里有斋。』」师云:「普化与么答话,虽则超今迈古,大似借他人之物为自己用,若要塞断衲僧咽喉则未得在。若问山僧:『总不与么来时如何?』但向伊道:『谷谷孤。』复听一颂:总不与么来如何?但向伊云谷谷孤,雨过庭前苔藓绿,平溪水满长新荷。」
王绍箕居士请上堂。「一不得有,二不得无,放过一二,正在平途。向空劫已前明得自己,即今日用不隔丝头,正好朝打三千、暮打三百,天高海阔,云行鸟飞,脚尾脚头,横三竖四。者是山僧寻常行履,诸仁如何企及?古人云:『你有拄杖子,与你拄杖子;你无拄杖子,夺却你拄杖子。』正是有力大人可以杀一切人、亦能活一切人。用则星飞火發,不用则海晏河清。正当恁么时,用即是?不用即是?」
上堂。僧问:「棒喝交驰即不问,请师直指未问前。」师云:「海众云臻。」进云:「恁么、不恁么,一时坐断时如何?」师云:「鸟飞毛落。」乃云:「昨日说、今日说、日日说、说无说,德山见人入门便棒、临济见人入门便喝,且道是何消息?」以拂子击,云:「只为分明极,翻令所得迟。」
上堂,「一处是,处处是;一人是,人人是。且道是个甚么?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不是又不是个甚么?僧问云门:『一言道尽时如何?』门云:『老僧在尔缽盂里。』」师乃哨呵大笑,云:「大众分明记取。」
太和上座请上堂,召大众,云:「今日何似昨日?还委悉么?三十棒快领出去,莫妨我下座。」
苍玄上座同孟居士请上堂。「当阳一著,遍界不藏,信手拈来,清风满目。见么?见则攒花簇锦,不露锋芒;不见则削迹吞声,全无向背。见与不见拈了也,拄杖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触著帝释鼻孔,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且道明甚么边事?若道得,拄杖子价增十倍;道不得,还归依旧卧床头,夜半拈来打老鼠。」
华国徐居士请上堂。僧问:「如何是世尊不说说?」师云:「耳聋也未?」「如何是迦叶不闻闻?」师云:「试念后句看。」进云:「见不超色、闻不出声又如何?」师便打。进云:「总不与么𫆏?」师复打。乃召大众,以拂子击香几,云:「人天众前不得讳却。所以道:觉即了,不施功,一切有为法不同,住相布施生天福,犹如仰箭射虚空。秪如不住相布施毕竟如何?」复击香几,云:「但有路可上,更高人也行。」
檀越主黎太冲居士请上堂。「若论此事,山僧未出方丈时,便乃两手分付了,岂待高陞法座,鼓舌摇唇又堪作甚么?不见雪峰道:『望州亭与汝相见了,乌石岭与汝相见了,僧堂前与汝相见了。』望州亭、乌石岭相见且置,如何说僧堂前相见底道理?莫是击动法鼓,大众一时云集么?莫是坐立俨然,眼眼相看么?莫是你面前是我、我面前是你,宾主历然么?若作与么解,不惟错过雪峰,亦乃错过自己。昔日世尊因地中见燃灯佛来,布发掩泥,献花于燃灯。灯约退大众,于布发处指云:『此一方地宜建梵刹。』众中有一长者,持一茎草于世尊指处插云:『建梵刹已竟。』看他古人一期佛事,洞古辉今,丝毫不间,者里还信得及么?若信得及,梵刹已建,智慧门开,种种方便、种种功德、种种庄严、种种殊胜皆不离檀越居士一念心印,便与三世诸佛、递代祖师、天下老和尚同一受用无二无別,修如是行、成如是事、满如是愿、获如是福,无古无今、有终有始。犹如善财童子一弹指入弥勒楼阁,尘沙佛事一时证入,种种功德、种种殊胜,如帝网交光,互摄互入,重重无碍,一一融通,处处周遍,普令一切善、不善众生皆發菩提之心、生希有想。然皆居士自心之常分,亦不假于他术。居士如是、山僧亦如是、现前大众亦如是,于其中间不舍一法、不留一法,充塞太虚,无欠无余。正当恁么时,且道如何委悉?」击拂子,云:「一毫端上通消息,遍界明明不覆藏。」
恒觉上座请上堂。「山僧福薄身多病,陞座明明强自持,道谊难辞恒老宿,当阳举似知音知。大众!且道知后又作么生?你替不得我、我替不得你,各自归堂吃茶去。」
萧居士荐慈,请上堂。「今朝四月二十五,为报禅家莫莽卤,绿水青山在目前,一一证明佛净土。既然与么,则无苦忻、无生灭,生灭既灭,寂灭现前。」卓拄杖,云:「入此寂灭境,证此寂灭乐。」复一卓,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当阳一句?」师云:「顶门看取。」「如何是亲切一句?」师云:「且领前话。」乃云:「五月初一,塺风透壁,山僧为尔诸禅露个消息。」拈起袈裟角,云:「休把将来胡乱搭,等闲沾著便生斑。」
端节上堂,「久晴不雨,一雨地湿,直下承当,何事不毕?便可以虚空为纸、须弥作笔,信手书个大吉,千妖万怪远遁他方,赤口白舌尽皆消灭。且道应时及节一句作么生?熏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
徐焕谷、沈逵楚居士请上堂。问答罢,乃云:「当人一著,不假丝毫依倚。孤迥迥,峭巍巍,极是现成。只如一问一答,动转施为,皆自己神通光明發现,自是诸人昧而不觉。云门大师云:『闻声悟道,见色明心。观世音菩萨将钱买胡饼,放下手却是馒头。』且道是何消息?」遂以手合掌,云:「皈依佛、法、僧。」
上堂,举:「风穴道:『若立一尘,家国兴盛,野老颦蹙;不立一尘,家国丧亡,野老讴歌。』」师云:「秪如今日,野老尽其所有而来供养,又作么生?」以拂子击云:「要知此个真消息,末后殷勤味更长。」
解制上堂,「结夏来五十日了,诸人本分事作么生?总饶直下承当得去,山僧敢保你未彻在。不见道:『言前荐得,犹为滞壳迷封;句下精通,未免触途狂见。』」以拂子击云:「敲骨打髓,抽钉拔楔,几人到者里吞吐不下,醍醐上味翻成毒药?只如道:有时句到意不到、有时意到句不到,句能铲意、意能铲句,意句交驰,衲僧巴鼻。犹未踏著向上阙在。若有踏著底,便乃高肩拄杖,天下横行;若无,且听山僧自便。」
慈水香山禅寺语录
师于庚寅春到寺,众请上堂。僧问:「法源枯涸思甘雨,才布慈云一众瞻。如何是祖道中兴一句?」师云:「春风渐暖。」进云:「只如开山蕴良禅师道:『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未免言中有刺、句里藏机,如何是和尚直截为人一句?」师便打。乃云:「澹荡春风二月天,山花似锦碧岩前,深深古寺今来到,端的无如鼻祖禅。前是山门佛殿,后是寝室法堂,当阳坐断一句且置。」拈拄杖,云:「唤者个作什么?」击禅床,云:「但见皇风成一片,不知何处有封疆?」复举:「前住蕴良禅师一日上堂,呵呵大笑,曰:『且道笑个甚么?笑他鸿鹄冲天飞,乌龟水底逐鱼儿,三个老婆六只嬭,金刚背上烂如泥。阿呵呵!知不知?东村陈大期。參。』」师云:「诸禅德还知也无?知,乃今古一如,彼此无异;若不知,山僧今日也好一笑。且道笑个甚么?笑他鸿鹄冲天飞,鹪鹩只一枝,都来好一笑,天地我蘧庐。阿呵呵!奈若何?」喝一喝,下座。
大悲诞日,上堂。僧问:「如何是香山境?」师云:「门前一溪水。」进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坐断不知年。」进云:「恁么则头头显露,处处全彰。」师云:「顶𩕳上作么生?」僧喝,师便打。乃云:「南山云、北山雨,春风无赖屋头起,闻见明明个是谁?应须识取自家底。所以云门大师云:『闻声悟道,见色明心。观世音菩萨将钱买胡饼,放下手却是馒头。』虽然恁么话,大似嚼饭𫗪婴孩。山僧则不然,闻声岂悟道,见色不明心,证取三摩地,南无观世音。」下座。
圆明上人请上堂。僧问:「某甲自远趋风,和尚还受祝也无?」师云:「三千里外。」进云:「不因今日问,争识法王机?」师打云:「是什么机?」进云:「知恩者少,负恩者多。」师云:「果然。」乃云:「年年我生是今日,今日我生事可知?满目桃花开笑口,宛然㘞地一声时。」召大众:「秪如父母未生已前一句作么生?」卓拄杖,云:「委悉么?今朝二十五。」
永嘉头陀山密印禅寺语录
本寺请主法幢上座、孔谦居士等请上堂。问:「永嘉昔到曹溪寻师访道,雪窦今来密印为法求人。一句当阳,请师开演。」师云:「总在者里。」进云:「有一人已辞雪窦,不在雁宕途中;有一人既到头陀,不离乳峰室内。请道是什么人境界?」师云:「莫妄想。」僧一喝,师便打。乃云:「永嘉祖道场,法幢乃重建,宰护众檀临,山光映佛面。今日山僧来,普请看方便。」竖起拄杖,云:「大众见不见?见则便与么去,随处作主,遇缘即宗。当年本山真觉大师到曹溪时,振锡三下,卓然而立,遂一宿而返,今朝不妨有个同參。若不见,山僧大似劳而无功,不见云宗师唱道:『譬如沧溟上,客独泛兰舟。月渚烟波,随情放旷,欲抛香饵,为待长鲸。』即今还有么?」遂卓拄杖,云:「三千剑客分明在,那许庄周致太平?」复卓拄杖,下座。
结制上堂。僧问:「以大圆觉为伽蓝,个个全身在里许,为甚么又要结制?」师云:「为你不了。」进云:「无位真人长年不出户,因甚佛眼觑不见?」师云:「莫怪老僧好。」问:「古刹重兴,才开炉鞴,秪如不受煆炼底人到来如何相接?」师云:「你是顽石。」进云:「无位真人现在。」师便打,僧拟开口,师以拄杖擉退,乃云:「暮春好天气,农种及时怍,道人家活计,叠足倚禅床。身心安居平等本际,以大圆觉为我伽蓝,凫胫自短、鹤胫自长。会,则途中受用;未会,作世谛商量。」一喝,下座。
法通寺西寺请上堂。僧问:「祖道重光,人天普集则不问,愿闻提唱永嘉歌。」师云:「问取真觉大师。」进云:「恁么则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师云:「不是他语。」
乃云:「夜来好雨,点点不落別处,且道落在甚么处?若是识机,宜別休咎,眼亲手辨的闻著便知落处,一处透、处处透,一法通、法法通。若总是闻如不闻、见如不见的,老僧也没奈你何。」遂按拄杖,云:「还会么?会则便会,切莫思量,思量难得。不见道:『黄帝失玄珠于赤水,使智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索之而不得,使罔象而得之。』虽然,直饶罔象得之、好与三十拄杖。且道罔象过在甚么处?试辨看。」
乐清诸山请上堂。「佛祖家风,极是峭绝,要个具大信根、有大力量英俊衲僧堪为持论。所以古人道:『夫为禅客,如出塞将军。你将得云门半片胡饼来,我便与半个须弥山。若不如是,敢称禅客?』山僧则不然,你将得半觔胡饼来,我便与八两匾食。且道何故?」喝一喝,下座。
上堂,举:「肃宗帝问忠国师云:『和尚百年后所需何物?』忠云:『与老僧造个无缝塔。』帝云:『请师塔样。』忠云:『会么?』帝云:『不会。』忠云:『我有付法弟子耽源却谙此事,请诏问之。』五祖师翁拈云:『前面珍珠玛瑙、后面玛瑙珍珠,左边观音势至、右边普贤文殊,中间一道幡,被风吹著道:胡卢胡卢。』」师乃召大众,云:「驽马、良骥,迟速不同;刀斧、龙泉,利钝有异。山僧不惜眉毛,为汝下个注脚。」携拄杖下座。
瑞安永泉寺同平阳诸山请上堂。「方才说戒,今又陞座。佛法重重,休云话堕。堕不堕,谁解顾?不是目前法,亦非目前事,且道是个甚么?若也道得,三世诸佛、历代祖师性命尽属阇黎;若也道不得,有口只堪吃饭。」下座。
佛诞,王夔玉居士请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受戒羯磨,虚空迸裂。惊起拄杖𨁝跳,擉著优波离尊者鼻孔,通身是血。屈屈!释迦老子年年受恶水泼,且道是谁之过?」喝一喝。
林文侯举雄请上堂。「昨日浩浩地,今朝悄悄然,一般好时节,不必更寻玄。」召大众,云:「不寻玄,也大奇,龙生金凤子,冲破碧琉璃。」
解制上堂,「不拘佛制今朝事,拄杖随拈岂大方?自怪一生无定力,从来熟处更难忘。」下座。
娄东南广禅寺语录
李固山护法请上堂。「老病只堪藏拙讷,深栖岩窦养衰残,业缘债负来相逼,特地携笻过杏山。众中有为老僧道得转身句者,不妨出众相见。」僧问:「法幢六建,祖道中兴,得旨归根一句作么生指示?」师云:「银杏參天。」乃云:「古寺基荒久,门开楼阁新,大圆满觉者,自在大心人。所谓『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岂是小根浅智者所能搆哉?不见世尊当时与贤于长者同行,以手指地云:『此处宜建一梵刹。』长者便于地上拈起一茎草,遂插云:『建梵刹已竟。』看他长者与么作用?与么力量?与么智慧?与么容易?无他,只在当人自肯便了。今日太护法李固山同在筵众信还知得么?若知,无异无別、无彼无此,灵山一会,俨在目前。」击拂子,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南广境?」师云:「石桥古寺。」进云:「如何是南广人?」师云:「高著眼。」乃云:「月朔月望,月圆月缺,一句全提,万机寝削。」卓拄杖,云:「看看,掷下来也。咄!」
上堂、「仲冬严寒,滴水点冻,河下舟楫不通,岂易举动?厨库无米少柴,众禅和,休内讼,看他茅簷上鸱吻𨁝跳上天,法堂前露柱欢喜齐道。道个甚么?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
嘱征清月西堂,时值五十。
小參
冬夜小參,「来朝十五又冬至,两序今晚请上堂,山僧赤手穷无物,一棒打来两垛墻。所以道:冬至月头卖被买牛,冬至月尾卖牛买被。衲僧鼻孔辽天,佛祖门风扫地。雪窦恁么举扬,也是欠钱遭罪。」
除夜小參,「腊月三十,万事都毕,更问如何若何,大似胡饼里讨汁。」竖拄杖:「面赤不如语直。」
晚參,举:「昔日龙门远祖道:『汝等为我修造,我为汝说禅,我将金弹子换你们泥弹子。』应庵祖云:『若识得金弹子,便知泥弹子落处;若识得泥弹子,便知金弹子落处。』」师云:「大众要识金弹子么?」以拄杖右边卓云:「者里是。要识泥弹子么?」以拄杖左边卓云:「者里是。还知么?直饶你知得透顶透底去,正好来担砖运木。何故?放过则不得。」拈拄杖,一时打散。
荐慈,请小參。「天空云静,水碧山明,岸柳莺啼,花飞古木,总是显發当人父母未生前一著,满耳满眼,无处不是,未尝有一丝头为隔为碍。皮下有血底闻恁么道,直下领取,灼见生本不生、死本不死,不生不死处,释迦老子著眼觑他不及,大悲千手提掇不起,当下坐断,一念无为。者里展过足来,向千圣顶𩕳上行履,始有相应分。昔日夹山与定山同行,言话次,定山曰:『生死中无佛即无生死。』夹山曰:『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二人互相不肯,同上见大梅。夹山举问:『未审二人见处那个较亲?』梅云:『一亲一疏。』夹山复问:『那个亲?』梅云:『且去,明日来。』明日夹山再上问,梅云:『亲者不问,问者不亲。』」师云:「大梅当日老婆太煞,不能斩断二人葛藤,以致夹山后来道:『我当时在大梅失却一只眼。』先雪窦又云:『毕竟不知当时换得一只眼。』大众!秪如道失却一只眼、换得一只眼,同別在甚么处?若简点得出,也许你具一只眼;如简点不出,山僧为你下个注脚。」乃云:「失却一只换一只,今朝恰是四月一,智禅荐母来设斋,一日缽盂两度湿。參。」
小參,「一度一年来,一度一年去,来去本无形,人自生虚计,虚计自不生,雪晴天地春。白云三片四片,远近徘徊;晴烟东起西起,欲停不停,便恁么歇去,敢保犹未彻在。不见道:『动则形现;觉则冰生;不动不觉,死水里平沉;既动既觉,又未免伤锋犯手。』到者里如何展演?」
小參,「大尽三十日,小尽二十九,今晚是除夕,面南看北斗。斗柄回春又首,大众二时粥饭,终不借他人之▆。」
小參,举:「五祖住太平时,上堂云:『太平不会禅,一向外边走,腊月三十夜,赢得一张口。且道如何是太平日?』自云:『两片皮也不识。』」师云:「五祖与么卖弄口皮即得,要是衲僧受用则未在。山僧不恁么,雪窦不会禅,一向家里坐,腊月三十夜,分明成话堕。扯索底扯索、抬木底抬木,谷应山鸣,声光辘辘。呵呵呵!夜深山寺暖烘烘,个个寮房一炉火。」
小參,「腊月三十夜,一年已尽头,看看正是结交头,不是冤家不聚头。无別头,火炉头,撞见傅大士,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阿呵呵!只是寻常那一头。」一喝。
除夜小參。僧问:「烹露地白牛分岁,未审甚么人吃?」师云:「无面目人。」进云:「和尚吃得否?」师便打,乃云:「大年三十夜,事事俱放下,只盏琉璃灯,圆明空里挂。」唤侍者:「快放下。且道放下后又作么生?」召大众:「请去做夜课。」便下座。
小參,「一年忽又终,光阴如电过,珍重參玄人,时中莫懒堕。懒堕若生心,废器成无补,佛法不关心,禅诵生冤祸。处处好躲根,勤吃不勤做,逢人便扯皮,那管傍观恶?惭媿些子无,鬼神背地吐,老病忽临头,手脚忙无措。死去见阎老,要把饭钱讨,从头打筭来,尔将何抵倒?銕棒打鬼骨,沸汤请洗澡,若痛不可当,才想老僧道:『我今向汝言,切莫打之绕,直下自家看,顶门日杲杲。』瞥尔肯承当,更不可草草。」
晚參,「寻常吃茶,山僧未尝不说话。今晚说话,便唤是茶话。茶话、说话,初无有二,唯人妄计执著,故有差殊。所以寻常日用中,法法头头总是触途成滞,那里得自在去?大众不可道山僧寻常二六时内并不为我们说佛、说法、说禅、说道,又不教我们參话头、做工夫、如何若何,总拈一条拄杖,是也打、不是也打,不喊便骂,要我们挑柴担米、运土搬砖,不顾我们通身汗雨。亲近善知识著甚要紧?今晚居士设茶供众,毕竟为我们说禅、道佛法奇言妙句,令我们有个会处解处,一夏以来诚不空过。若作与么见解,莫道吃他果子,便是水也消不得。不见德山道:『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么?山僧岂肯开著两片皮、鼓些粥饭气,埋没汝等、涂汝汝等、轻欺汝等?然又不可道:『既无言句,又无一法,便无佛、无祖,无因、无果,无是、无非。』一向无将去者,便是永嘉大师道底:豁达空,拨因果,莽莽荡荡招殃祸。大可怖畏。又不可闻山僧与么道,便乃休去歇去,一念万年去、万年一念去,抱个死话头,等个会处,唤作黑山下鬼窟里,是守古墓底魂灵,直到驴年去未得究竟在。既然,毕竟如何向你们道?山僧者里也无毕竟、亦无无毕竟,若是个英灵汉子,与么、不与么才闲举著,剔起便行,略较些子。不然,山僧再举个古人公案向你们听:昔日赵州和尚问一僧云:『曾到此间么?』僧云:『曾到。』州云:『吃茶去。』又问一僧:『曾到此间么?』僧云:『未曾到。』州云:『吃茶去。』院主便问:『和尚为什么曾到吃茶去、未到亦吃茶去?』州便唤院主,主应诺,州云:『吃茶去。』你看他古人何等直截为人,人自不会,错过善知识,善知识何曾孤负汝来?」遂击拂子,云:「还会么?山僧为汝颂出:曾到吃茶去,未到吃茶去,院主自不会,却来讨钝置。如何是不钝置的?」高声唤云:「大众吃茶去。」便起。
雪窦石奇禅师语录卷六(终)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26 册 No. B183 雪窦石奇禅师语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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