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理契机之人间佛教

一 探求佛法的信念与态度

三年前宏印法师的〈妙云集宗趣窥探〉说「我积多年的见闻总觉得这些人的批评抓不住印公导师的思想核心是什么换句话说他们不知《妙云集》到底是在传递什么讯息」最近圣严法师在〈印顺长老的佛学思想〉中说「他的著作太多涉及范围太广因此使得他的弟子们无以为继也使他的读者们无法辨识他究竟属于那一宗派」二位所说都是很正确的我在修学佛法的过程中本著一项信念不断的探究从全体佛法中抉择出我所要弘扬的法门涉及的范围广了些我所要弘扬的宗趣反而使读者迷惘了其实我的思想在民国三十一年所写的《印度之佛教自序》就说得很明白「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朴宏阐中期佛教之行解(梵化之机应慎)摄取后期佛教之确当者庶足以复兴佛教而畅佛之本怀也欤我不是复古的也决不是创新的是主张不违反佛法的本质从适应现实中振兴纯正的佛法所以三十八年完成的《佛法概论自序》就这样说「深深的觉得初期佛法的时代适应性是不能充分表达释尊真谛的大乘佛法的应运而兴确有他独到的长处宏通佛法不应为旧有的方便所拘蔽应使佛法从新的适应中开展著重于旧有的抉發希望能刺透两边(不偏于大小而能通于大小)让佛法在这人生正道中逐渐能取得新的方便适应而發扬起来——这是我所深信的也就是我所要弘扬的佛法

这一信念一生为此而尽力的是从修学中引發决定的在家时期「我的修学佛法一切在摸索中进行没有人指导读什么经论是全凭因缘来决定的一开始就以三论唯识法门为研求对象(法义太深)当然事倍而功半」「经四五年的阅读思惟多少有一点了解理解到的佛法(那时是三论与唯识)与现实佛教界差距太大这是我学佛以来引起严重关切的问题」「佛法与现实佛教界有距离是一向存在于内心的问题出家来八年的修学知道(佛法)为中国文化所歪曲的固然不少而佛法的渐失本真在印度由来已久而且越(到后)来越严重所以不能不将心力放在印度佛教的探究上」(《游心法海六十年》)我在佛法的探求中直觉得佛法常说的大悲济世六度的首重布施物质的精神的利济精神与中国佛教界是不相吻合的在国难教难严重时刻读到了《增壹阿含经》所说「诸佛皆出人间终不在天上成佛也回想到普陀山阅藏时读到《阿含经》与各部广律有现实人间的亲切感真实感而不是部分大乘经那样表现于信仰与理想之中而深信佛法是「佛在人间」「以人类为本」的佛法也就决定了探求印度佛法的立场与目标如《印度之佛教自序》所说「深信佛教于长期之發展中必有以流变而失真者探其宗本明其流变抉择而洗炼之愿自治印度佛教始察思想之所自来动机之所出于身心国家实益之所在不为华饰之辩论所蒙(蔽)愿本此意以治印度之佛教所以我这一生虽也写了《中国禅宗史》《中国古代民族神话与文化之研究》对外也写有〈评熊十力的新唯识论〉〈上帝爱世人〉等而主要是在作印度佛教史的探讨而佛教思想史的探究不是一般的学问而是「探其宗本明其流变抉择而洗炼之」使佛法能成为适应时代有益人类身心的「人类为本」的佛法

印度佛教思想史的研究我是「为佛法而研究」不是为研究而研究的我的研究态度与方法民国四十二年底表示在〈以佛法研究佛法〉一文中我是以佛法最普遍的法则作为研究佛法(存在于人间的史实文字制度)的方法主要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涅槃寂静」为研究佛法者的究极理想「诸行无常」「从佛法演化的见地中去發现佛法真义的健全与正常的适应」「诸法无我」中人无我是「在佛法的研究中就是不固执自我的成见不(预)存一成见去研究」法无我是一切都是「在展转相依相拒中成为现实的一切所以一切法无我唯是相依相成的众缘和合的存在」也就因此要从「自他缘成」「总別相关」「错综离合」中去理解这样「研究的方法研究的成果才不会是变了质的违反佛法的佛法」这一研究的信念在五十六年(夏)所写的〈谈入世与佛学〉列举三点「要重视其宗教性」「重于求真实」「应有以古为鉴的实际意义」而说「真正的佛学研究者要有深彻的反省的勇气探求佛法的真实而求所以适应使佛法有利于人类永为众生作依怙」那年冬天在《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自序》把「我的根本信念与看法」列举八项作为研究佛法的准则(略)我是在这样的信念态度理想下从事印度佛教思想史的研究但限于学力体力成就有限如七十一年六月致继程法师的信上说「我之思想因所图者大体力又差致未能完全有成大抵欲简別余宗必须善知自他宗故在《妙云集》上编曾有三系经论之讲记以明确了知三宗义理之各有差別立论方便不同晚年作品自史实演化之观点从大乘佛法兴起之因缘兴起以后之發展进展为如来藏佛性——妙有说从部派思想之分化以上观佛法之初期意义澄其流正其源以佛法本义为核心摄取發展中之种种胜义以期更适应人心而跳出神(天)化之旧径此为余之思想但从事而未能完成也

二 印度佛教思想史的分判

现在世界各地所传的佛法目标与修行仪式有相当大的差距但大体的说都是从印度传来因时地演化而形成的印度的佛教从西元前五世纪释尊成佛说法而开始流传到西元十二世纪而灭亡千七百年(大概的说千五百年)的印度佛教我在《印度之佛教》中分为五个时期声闻为本之解脱同归菩萨倾向之声闻分流菩萨为本之大小兼畅如来倾向之菩萨分流如来为本之佛梵一如这五期中表示了声闻菩萨如来为主的也就是修声闻行修菩萨行修如来行有显著不同特色的三大类型第二与第四期表示了由前期而演化到后期的發展过程在《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自序》又以「佛法」「大乘佛法」「秘密大乘佛法」——三期来统摄印度佛教「佛法」中含摄了五期的初期与二期也就是一般所说「原始佛教」与「部派佛教」「大乘佛法」中含摄了五期的第三与第四期我通常称之为「初期大乘」与「后期大乘」约义理说「初期大乘」是一切皆空说「后期大乘」是万法唯心说「秘密大乘佛法」有显著的特色所以別立为一类三期的分类正与秘密大乘者的分类相合如《摄行炬论》所说的「离欲行」「地波罗蜜多行」「具贪行」《三理炬论》所说的「谛性义」「波罗蜜多义」「广大密咒义」因此我没有一般人那样统称后三期为「初期大乘」「中期大乘」「后期大乘」而在「前期大乘」「后期大乘」外把末后的「秘密大乘」独立为一期这是约思想的主流说如「大乘佛法」时期「部派佛教」也还在發展中「秘密大乘佛法」时期「大乘佛法」也还在宏传只是已退居旁流了

在「大乘佛法」中我在三十年所写的〈法海探珍〉中说到了三系「性空唯名」「虚妄唯识」「真常唯心」后来也称之为三论「后期大乘」是真常本有的「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与说一切法自性空的「初期大乘」都是起源于南印度而流传北方的西元三四世纪间兴起的「虚妄唯识论」却是渊源于北方的真常——「如来藏自性清净心」法门融摄「虚妄唯识」而大成于中(南)印度完成「真常唯心论」的思想系(如《楞伽经》与《密严经》)所以叙列这样的次第三系向后看「真常唯心」是佛德本有论正是「秘密大乘」的理论基础众生本有如来功德才有成立即生成佛——「易行乘」的可能向前看声闻部派的所以分流主要是一释尊前生的事迹以「本生」「譬喻」「因缘」而流传出来也就是佛的因行——菩萨大行的成立大众部分出的部派思想接近大乘如被称为「诸法但名宗」的一说部与般若法门的「性空唯名」是非常接近的这是从声闻为本的「佛法」进展到「大乘佛法」的过程还有第五期的「梵佛一如」应改正为「天佛一如」因为「秘密大乘」所重的不是离欲的梵行而是欲界的忉利天四大王众天式的「具贪行」而且「天」可以含摄一切天所以改名为「天佛一如」要更为恰当些我对印度佛教史所作的分类有五期说三期说也可分三期的「大乘佛法」为「初期大乘佛法」「后期大乘佛法」成为四期说大乘佛法的三系说开合不同试列表如下

   五期           三系     四期      三期   声闻为本之解脱同归─┐             ├─────────佛法──────佛法   菩萨倾向之声闻分流─┴┐              ┐   菩萨为本之大小兼畅──┬─性空唯名论──初期大乘佛法─┐              ┐             ├大乘佛法              ┌─虚妄唯识论┬─后期大乘佛法─┘   如来倾向之菩萨分流──┴─真常唯心论┘              ┘   如来为本之天佛一如──┴────────秘密大乘佛法──秘密大乘佛法

三 从印度佛教思想史论台贤教判

上来依印度佛教史所作的分判与我国古德的判教是不同的古德的判教以天台贤首二家为最完善但古德是以一切经为佛说依佛说的先后而判的如古代的五时教《华严经》的三照如作为出现于历史的先后那是不符实况的然天台所判的化法四教贤首所判的五教(十宗)从义理上说与印度佛教思想史的發展倒是相当接近的试列表而再为解说

   天台四教   贤首五教   四期   藏教─────小教─────佛法   通教─────始教─────初期大乘佛法       ┌──┘└─┐   別教──┴──终教─┼───后期大乘佛法          顿教─┘   圆教─────圆教─────秘密大乘佛法

「佛法」与天台的藏教贤首的小教相当天台称之为藏教依经论立名《法华经》虽说到「小乘三藏」但藏教不但是声闻也有菩萨菩萨大行如南传《小部》中的《本生》汉译《十诵律》等也说到「五百本生」除经律中释尊的言行外南传《小部》中有《所行藏》《佛譬喻》在汉译中佛譬喻是编入《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药事》中的「佛法」既通于声闻(缘觉)菩萨称之为「藏教」应该比「小教」好些贤首的小教就是十宗中的前六宗从犊子部的「我法俱有宗」到一说部的「诸法但名宗」在这裡可以看出天台的藏教主要是依三藏说的贤首的小教重于佛教界的事实小教——六宗是部派佛教不能代表一味和合的原始佛教「小教」与六宗显然的不如称为「藏教」的好

天台的「通教」与「別教」与「初期大乘」及「后期大乘」相当天台家用一「通」字我觉得非常好如般若波罗蜜是三乘共学的阿罗汉所证与菩萨的无生忍相当只是菩萨悲愿深切忍而不证罢了大乘经广说空义每以声闻圣者的自证为例《般若经》说声闻而证入圣位的不可能再發菩提心了这是通前(藏教)只剩七番生死不可能再历劫修菩萨行但接著说「若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我亦随喜终不断其功德所以者何上人应更求上法这是可以發心应该进向大乘了从思想發展来说无我我所就是空无相无愿——三解脱门是《阿含经》所说的部派中说十方有现在佛菩萨得决定(无生忍)能随愿往生恶趣证知灭(不生不灭)谛而一时通达四谛人间成佛说法是化身——「初期大乘」不是与「佛法」(藏教)无关而是从「佛法」引發而来的發扬大乘而含容传统的三藏教法正是大乘初兴所采取的态度「初期大乘」多说空义而空的解说不同如《涅槃经》以空为佛性这就是通于「別」「圆」了「通」是「通前藏教通后別圆」在印度佛教史上初期大乘法是从三乘共法而通向大乘不共法的关键天台所说的「別教」是不共(二乘的)大乘菩萨特有的行证別说大乘不共的惑业苦在见思惑外別立无明住地在有漏业外別立无漏业在分段生死外別立意生身与不可思议变易死所以天台宗有界内生死界外生死的安立「初期大乘」说真谛与俗谛缘起幻有即空性「后期大乘」说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以空为有余(不了义)说別说不空——中国所说的「妙有」天台称之为中谛那是別教了这些正是「后期大乘(经)佛法」的特色

贤首的五教仰推杜顺的五种观门第二「生即无生门」第三「事理圆融门」大体与天台的「通教」「別教」相近五教与十宗相对论始教是一切皆空宗也与通教相同但贤首于始教中立始有(相始教)始空(空始教)这才与天台不合了天台重于经说智者大师在陈隋时代那时的地论师说梨耶是真识摄论师说梨耶通真妄都是別教所摄的贤首的时代玄奘传出的《成唯识论》(与《十地经论》《摄大乘论》本属一系)对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佛性解说与经义不同贤首这才把唯识学纳入始教分始教为始有与始空贤首的终教是说一乘的一切众生有佛性的而《成唯识论》说有定性二乘还有无(圣)性的一阐提人与贤首的终教不同贤首的终教多依《大乘起信论》真如受熏也就是以真如为依而说明染净因果《成唯识论》的染净因果约生灭的依他起性说这又是主要的不同与终教不同于是判玄奘的唯识学为「相始教」还贬抑在「空始教」以前了唯识学说一切法空是不了义的说依他圆成实性的有性《摄大乘论》立十种殊胜也就是十事都与声闻不同一切唯识(心)所现二障二种生死三身(四身)四智一切都是大乘不共法门而且不但说一切法空是不了义的更说到如来藏为真如异名心性本净(即自性清净心)约心真如说在佛教思想史上这无疑是「后期大乘佛法」比一部分如来藏经还要迟一些不过这一系的根本论——《瑜伽师地论》申明三乘法义推重《杂阿含经》为佛法根本(如〈摄事分〉)与说一切有系——有部与经部有关以生灭的「虚妄分別识」为染净所依不妨说离「佛法」不远判属始教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佛性这一系(终教)经典的传出比无著世亲论要早得多而「如来藏藏识心」《宝性论》的「佛界佛菩提佛德佛事业」真常唯心大乘恰是在虚妄唯识(心)论發展过程中完成的所以如分「別教」为二类真如不随缘的如虚妄唯识论真如随缘的如真常唯心论似乎比贤首的判虚妄唯识为始教要来得恰当些

贤首立「顿教」只是重视唐代大兴的禅宗为禅宗留一地位天台与贤首都是以「圆教」为最深妙的天台重《法华经》与《涅槃经》贤首重《华严经》在印度佛教發展史上《法华经》的成立应该是「初期大乘佛法」的后期天台宗的圆义也与《般若经》空义有关当然是通过了涅槃常住与佛性也接受了《华严经》的「心佛众生三无差別」的思想《华严经》有「后期大乘佛法」的成分贤首宗从(《华严经》的)地论师發展而来所以思想是重于唯心的贤所共同的是「如来为本」《法华经》开示悟入佛之知见论法是一乘论人是如来迹显本表示佛的「寿命无量阿僧祇劫常住不灭」《华严经》显示毘卢遮那的果德说释迦牟尼与悉达多是毘卢遮那佛的异名释迦与毘卢遮那相即《法华经》与《华严经》还是不离释迦而说毘卢遮那的圆满佛果的理想与信仰本于大众部系所说佛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寿命无量圆满的佛果观在「大乘佛法」中表显于《法华经》及《华严经》中圆满佛德的信仰与理想与「秘密大乘佛法」——「如来为本之天佛一如」有一致的理趣虽然天台与贤首接触到的「秘密大乘佛法」还只是「事续」而意境上却有相当的共同性竺道生说「阐提有佛性」贤都阐扬「如来为本」的圆义可说中国古德的卓越智慧能远见佛法思想發展必然到来的境地唐玄宗时善无畏金刚智(及不空)传来的秘密法门从流传于日本而可知的「东密」是以贤首宗的圆义「台密」是以天台宗的圆义来阐述的不过台贤重于法义的理密(圆)与「秘密大乘」的重于事密还有些距离可见中国佛教到底还是以「大乘佛法」为主流的贤首宗成立迟一些最高的「事事无碍」为元代西番僧(喇嘛)的「无上瑜伽」所引用

我分「大乘佛法」为三系性空唯名虚妄唯识真常唯心与太虚大师所判的法性空慧宗法相唯识宗法界圆觉宗——三宗的次第相同其实在唐圭峰宗密的教判中已有法相宗破相宗法性宗(总摄终圆)的安立永明延寿是称为相宗空宗性宗的这可见在「大乘佛法」發展中的三系说也与古德所说相通次第的前后差异是由于圭峰等是依贤首宗说的真正差別的那是抉择取舍不同了三系的次第差异如下

   性空唯名论──法性空慧宗─┐ 法相宗──相宗              ┌─┼─┘   虚妄唯识论──法相唯识宗 └─破相宗──空宗   真常唯心论──法界圆觉宗───法性宗──性宗

四 印度佛教嬗变的历程

探求印度佛教史实而作五期四期三期及「大乘佛法」三系的分判与我国古德的教判相通但抉择取舍不同因为我是从历史观点而论判的印度佛教的创始到衰灭「凡经五期之演变若取喻人之一生则如诞生童年少壮渐衰而老死也」(《印度之佛教》)在《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自序》说得更明白些「印度佛教的兴起發展又衰落正如人的一生自童真少壮而衰老童真充满活力是可称赞的但童真而进入壮年不是更有意义吗壮年而不知珍摄转眼衰老了老年经验多知识丰富表示成熟吗也可能表示接近衰亡所以我不说愈古愈真更不同情于愈后愈圆满愈究竟的见解在印度佛教兴灭的过程中明显的见到佛教兴起于中印度的东部渐从中印度而扩展到南印与北印(及东西印度)更發展到印度以外而有南传与北传佛教的传播但西元四世纪以后北印与南印的佛教日渐衰落萎缩到中东印度最后因印度教与回教的入侵而灭亡衰灭固然有外来的因素但發展与衰落应有佛教自身内在的主因正如老人的终于死亡主因是身心的日渐老化一样所以我尊重(童真般的)「佛法」也赞扬(少壮般的)初期的「大乘佛法」而作出「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朴宏阐中期佛法之行解摄取后期佛教之确当者庶足以复兴佛教」的结论

「佛法」「大乘佛法」的初期与后期「秘密大乘佛法」印度先后传出的教典都说这是甚深的了义的究竟的如《法华经》说是「诸经中王」《金光明经》也这样说「秘密大乘」的教典有些是名为「大呾特罗王」「大仪轨王」——汉译作「大教王」的以牛乳五味为譬喻的《大般涅槃经》如醍醐而在《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中譬喻醍醐的是「陀罗尼藏」总之每一时代的教典都自称为最甚深最究竟的到底那些教典是最甚深的那就在信解者的理解不同了先从修证的「正法」来说「佛法」中缘起是甚深的以法性法住法界(真)如不变易性来表示它又说涅槃是最甚深的「要先知法住(知缘起)后知涅槃」所以佛弟子是观缘起的无常无我我所——空能断烦恼而证究竟涅槃的初期大乘的《大般若经》与文殊相关的多数教典是「以真如为定量」「皆依胜义」的不分別了解观察缘起而直观一切法的但名无实而修证一切法空一切法皆如一切法不可得一切法无生《摩诃般若波罗蜜经》明确的说「深奥处者空是其义(真)如法性(界)实际涅槃如是等法是为深奥义空(性真)如等种种名字无非涅槃的异名涅槃最甚深本是「佛法」所说的但「皆依胜义」——无蕴无善无恶无凡无圣无修无证一切法空的深义一般人是容易误解的所以《般若经》说「为久学者说生灭不生灭如化说一切法如幻化涅槃也如幻化如幻如化(依龙树论)是譬喻空的这是《般若经》的深义是久学者所能信解修证的又说「为新發意菩萨故分別生灭者如化不生不灭者不如化」那就近于「佛法」说缘起如化涅槃不如化了《般若经》的深义是容易引起误解的所以西元二三世纪间代表「初期大乘」的龙树论依《般若经》的一切法空与但名无实会通了「佛法」的缘起中道而说「众因缘生(缘起)我说即是空(性)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并且说「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回归于「先知法住后知涅槃」——「佛法」的立场由于缘起而有是如幻如化都无自性的所以缘起即空而「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正由于一切法空所以依缘起而成立一切《法华经》也说「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空寂与缘起的统一(大乘是世间即涅槃的)龙树成立了「中观」的「性空唯名论」可说通于「佛法」而又彰显「为久学者说」的甚深义「后期大乘」的《解深密经》是「瑜伽行派」——「虚妄唯识论」所宗依的经典经上说「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于是(《般若》等)经中若诸有情已种上品善根(一)已清净诸障(二)已成熟相续(三)已多修胜解(四)已能积集上品福德智慧资粮(五)彼若听闻如是法已依此通达善修习故速疾能证最极究竟为五事具足者说能信解通达修证的就是《般若经》的「为久学者说」但五事不具足的根机对深奥义引起的问题不少依《解深密经》说有的不能了解有的误解(空)为什么都没有有的进而反对大乘因此《解深密经》依三性来作显了的解说一切法空是约遍计所执自性说的依他起自性——缘起法是有的圆成实自性——空性法界等因空所显是有而不是没有的这样的解说——「了义说」那些五事不具的也能信修大乘佛法了这一解说与《般若经》的「为初發意(心)者说」是大致相同的对甚深秘密作不深不密的浅显说明称为了义说适应不同根性而有此二类《般若经》与《解深密经》本来是一致的只是论师的解说不同罢了「后期大乘」经以如来藏佛性自性清净心为主流西元三世纪起不断的流传出来如《大般涅槃经》「前分」说如来大般涅槃是常乐我净如来是常住的那(能成佛的)一切众生应有如来了这就是真我「我者即是如来藏义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即是我义」「我者即是如来」《大般涅槃经》与《如来藏经》等说相好庄严的如来在一切众生身内但是为烦恼(业苦)所缠还没有显现如人在胎藏内一样这是「真常我」说「我」是有知的所以与为客尘所染的自性清净心(心性本净)相合也就是「真常心」如来藏说以为《般若经》等「一切空经是有余说」是不究竟的提出了空与不空如《大般涅槃经》说「空者谓无二十五有及诸烦恼一切苦一切相一切有为行不空者谓真实善色常乐我净不动不变如来真解脱——大般涅槃(如来)是不空的空的是生灭有为的诸行这与《般若经》「为初發意者说」的倒是非常吻合后来《胜鬘经》以「如来空智」——如来空性之智(有如智不二意义)而说空如来藏不空如来藏也是这一意义「有异法是空有异法不空」与我国空即不空不空即空的圆融说不同在世俗语言中「如来」有神我的意义胎「藏」有《梨俱吠陀》的神话渊源所以如来藏我的思想与传统的(「佛法」与「初期大乘」)佛法有相当的距离因此或者以「空」「缘起」来解说佛性(不再说如来藏了)众生「当(来)有佛性」而不是一切众生「定有佛性」如《大般涅槃经》「后分」所说或以如来藏为依真如的不了义说如「瑜伽行派」然在如来藏说主流以为这是最甚深的唯佛能了了知见十住菩萨也只能少分见声闻与一般人只能仰信只存在于理想信仰心中如来藏说有印度神学意味而教典的传出正是印度教复兴的时候如解说为适应信仰神我的一般人的方便应该是正确的《大般涅槃经师子吼菩萨品》说五百位梵志不能信受佛说的「无我」经上说「我常宣说一切众生悉有佛性佛性者岂非我耶梵志们听说有我就發菩提心了其实「佛性者实非我也为众生故说名为我」融摄「虚妄唯识」的《楞伽经》也这样说「为断愚夫畏无我句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当依无我如来之藏传统的佛法者这样的净化了如来藏的真常我说但适应一般人心的真常我真常心的主流——「真常唯心论」者如《楞伽经》后出的〈偈颂品〉《大乘密严经》说「无我」是没有外道的神我真我是有的举种种譬喻而说真我唯是智者所见的这一适应神学(「为众生故」)的如来藏佛性自性清净心是一切众生本有的——「佛德本有」说为「秘密大乘佛法」所依在中国贤都依此而说「生佛不二」的圆教

再从方便来说「佛法」——缘起甚深涅槃更甚深解脱生死真是谈何容易这不是容易成就的所以释尊有不想说法的传说佛到底慈悲说法了有好多人从佛出家也有广大的在家信众但解脱的到底是少数为了化导大众种善根而渐渐的引向解脱(不一定在今生)在正常的八正道外別有适应信强慧弱(主要为在家)的六念法门——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天(心)念自己归信的三宝功德念自己持行的戒德念自己所作的布施功德念(自己所能得的)天界的庄严在忧愁恐怖特別是濒临病重的死亡边缘如修六念可以心无怖畏而得内心的平安这有点近于一般宗教但不是祈求他力的救护修念佛等方便如与慧相应那信增上人也可能证果这就是「四证净」由于「佛涅槃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發展为「大乘佛法」「初期大乘」念佛有了非常的發展如《法华经》说「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异方便」是特殊的方便「念佛」的因行而形成菩萨的六度大行念佛而造佛舍利塔(西元一世纪起)造佛像供养礼拜佛塔与佛像称念佛名都是成佛的特別方便(释尊时代是没有的)伟大的菩萨六度大行要久劫修行这是怯劣根性所难以奉行的所以有「往生净土」的「易行道」通于一切净土而往生西方阿弥陀佛净土受到大乘佛教界的尊重还有在十方现在一切佛前礼拜忏悔劝请随喜回向等也是为怯劣根性说的如信愿坚固可以引入正常的菩萨道以上所说的念佛法门是一般(可浅可深)的重要的是「观想念佛」由于那时的佛像流行念佛的都念佛的相好庄严观佛身相而成就的是般舟(一切佛现在前立)三昧依此念佛三昧的定境而理会出「是心作佛」「三界唯心」(「虚妄唯识论」者的唯识说也是从定境而理解出来的)到了「后期大乘」说一切众生本有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也就是本有如来德性于是修念佛观的不但观外在的佛更观自身是佛「秘密大乘佛法」是从「易行道」来的「易行乘」认为历劫修菩萨行成佛未免太迂缓了于是观佛身佛土佛财佛业(称为「天瑜伽」)而求即生成佛成佛为唯一目标「度众生」等成了佛再说念佛观在佛法的演化中是有最深远影响的方便道的「念法」「初期大乘」中有了独到的發展如《般若经》《法华经》等说读经(背或讽)诵经写经布施经典等有重于现生利益的不可思议功德并称般若「是大神呪是大明呪是无上呪是一切呪王」咒术本是「佛法」所禁止的渐渐的渗入「大乘佛法」主要是为了护法降伏邪魔诵经与持咒有共同的倾向也与称名的念佛相通音声佛事特別是咒语成为「秘密大乘」修持的要目「念佛」「念法」外「念天」是非常重要的「佛法」容认印度群神——天的存在但梵天帝释四大王众天的鬼神佛弟子是不信敬不礼拜的佛与在家出家弟子诸天却表示了恭敬赞叹归依(自动的来)护法的真诚(邪神恶鬼在外)佛与人间弟子胜过了天神是佛法的根本立场「大乘佛法」兴起由于《本生》中菩萨有天神畜生身的所以有天菩萨在大乘经中出现如《海龙王经》《大树紧那罗王所问经》《密迹金刚力士经》等《华严经》圆融无碍有无数的执金刚神主城神主地神大自在天来參加法会都是大菩萨善财童子參访的善知识也附入了不少的主夜神(女性夜叉)夜叉菩萨名为金刚手或名执金刚金刚藏在《华严经》中地位高在十地以上「初期大乘」经深(观)广(大菩萨行)而与通俗的方便相统一入世而又有神秘化的倾向到了「后期大乘」如《楞伽经》《大集经》说到印度著名的天神都是如来的异名在鬼畜天的信仰者所见的如来就是鬼在理论上达到了「天佛一如」也就是「神佛不二」这是与印度教的兴盛有关的到了「秘密大乘佛法」念天的影响更深如倣五部夜叉及帝释在中间四大天王四方坐的集会而有五部如来的集会方式天菩萨著重忿怒相欲乐的身相观自身是佛的佛慢也名为天慢而忉利天与四大王众天的男女交合而不出精也成为实现大乐即身成佛的修证理想欲界天神——大力鬼王与高等畜生天的融入佛教不但有五甘露(尿骨髓血)五肉(狗肉牛肉马肉象肉人肉)等鬼神供品而「佛法」所禁止的咒术以外占卜问镜观星宿火祭——护摩这些印度神教的都纳入「秘密大乘」念天而演变到以「天(鬼神)教」方式为佛法主流真是世俗所说的「方便出下流」了重信仰重秘密(不得为未受法的人说说了堕地狱)重修行「索隐行怪」的「秘密大乘佛法」是「念佛」与「念(欲)天」的最高统一

五 佛教思想的判摄准则

在印度佛教思想史的探求中發现了一项重要的判摄准则南传佛教的觉音三藏我没有能力读他的著作但从他四部(阿含)注释书名中得到了启發他的四部注释《长部》注名「吉祥悦意」《中部》注名「破斥犹豫」《相应(即「杂」)部》注名「显扬真义」《增支部》注名「满足希求」四部注的名称显然与龙树所说的四悉檀(四宗四理趣)有关如「显扬真义」与第一义悉檀「破斥犹豫」与对治悉檀「满足希求」与各各为人(生善)悉檀「吉祥悦意」与世界悉檀深信这是古代传来的对结集而分为四部阿含表示各部所有的主要宗趣民国三十三年秋我在汉院讲《阿含讲要》先讲〈阿含经的判摄〉就是依四悉檀而判摄四阿含的在原始圣典的集成研究中知道原始的结集略同《杂阿含经》而《杂阿含经》是修多罗祇夜记说等三分集成的以四悉檀而论「修多罗」是第一义悉檀「祇夜」是世界悉檀「记说」中弟子记说是对治悉檀如来记说是各各为人生善悉檀佛法有四类理趣真是由来久矣这可见《杂阿含经》以第一义悉檀为主而实含有其他三悉檀进一步的辨析那「修多罗」部分也还是含有其他三悉檀的所以这一判摄是约圣典主要的理趣所在而说的四悉檀传来中国天台家多约众生的听闻得益说其实是从教典文句的特性所作客观的判摄依此四大宗趣观察印度佛教教典的长期發展也不外乎四悉檀如表

   佛法第一义悉檀显扬真义       ┌初期对治悉檀破斥犹豫   大乘佛法┤       └后期各各为人悉檀满足希求   秘密大乘佛法世界悉檀吉祥悦意

五十九年所写成的《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我从教典的先后作了以上的判摄这裡再为叙述从长期發展的观点来看每一阶段圣典的特色是以《杂阿含经》(《相应部》)为本的「四部阿含」(四部可以別配四悉檀)是「佛法」的「第一义悉檀」无边的甚深法义都从此根源而流衍出来「大乘佛法」初期的「大乘空相应经」广说一切法空遣除一切情执契入空性《中论》说「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是依《宝积经》说的所以「大乘空相应经」的特色是「对治悉檀」「大乘佛法」后期为真常不空的如来藏佛性说点出众生心自性清净为生善成佛的本因重在「为人生善悉檀」「各各为人生善」是多方面的心自性清净就是「心性本净」是出于「满足希求」的《增支部》的《成实论》也说「佛为懈怠众生若闻心本不净便谓性不可改则不發净心故说本净在「后期大乘」中就成为一切众生有如来藏佛性说——这是一如来藏说是念自己身心中有佛「初期大乘」的念佛往生净土念佛见佛的般舟三昧「佛法」六念中念佛都是为信增上者心性怯劣怖畏者说的——这是二这些「为人生善」的教说都有「易行」诱导的倾向「秘密大乘佛法」的流行融摄了印度神教所有的宗教行仪如说「劣慧诸众生以痴爱自蔽唯依于有著为度彼等故随顺说是法在修持上重定力以欲天的佛化为理想所以在身体上修风修脉修明点从欲乐中求成佛是「世界悉檀」佛法一切圣典的集成只是四大宗趣的重点开展我应用牧女卖乳而一再加水为喻为了多多利益众生不能不求适应不能没有方便如想多卖几个钱而在乳中加些水一样这样的不断适应不断的加入世俗的方便四阶段集成的圣典如在乳中一再加水去卖一样终于佛法的真味淡了印度佛教也不见了

这一判摄是佛法發展阶段的重点不同不是说「佛法」都是第一义悉檀「秘密大乘佛法」都是世界悉檀所以说「一切圣典的集成只是四大宗趣的重点开展在不同适应的底裡直接于佛陀自证的真实」「佛法的世界悉檀还是胜于世间的神教因为这还有倾向于解脱的成分」这一切都是佛法「秘密大乘」是晚期佛教的主流这是佛教史上的事实所以我不能同意「入篡正统」的批评都是流传中的佛法所以不会彻底否定某些佛法但我不是宗派徒裔不是学理或某一修行方法的偏好者我是为佛法而学为佛法适应于现代而学的所以在佛法的發展中探索其發展的脉络而了解不同时代佛法的多姿多态而作更纯正的更适应于现代的抉择由于这一立场三期四期的分判相当于古德的分判而意见不同主要是由于纯正的适应现代的要求也就作成这样的结论「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朴宏阐中期佛教(指「初期大乘」)之行解(梵化之机应慎)摄取后期佛教之确当者庶足以复兴佛教而畅佛之本怀也欤

六 契理而又适应世间的佛法

什么是「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朴」佛弟子所应特別重视的是一切佛法的根源释尊的教授教诫早期集成的圣典——《阿含经》与律(毘尼)在《阿含经》与律中僧——三宝是朴质而亲切的「佛」是印度迦毘罗卫的王子经出家修行而成佛说法入涅槃有印度的史迹可考《增壹阿含经》说「诸佛皆出人间终不在天上成佛也佛不是天神天使是在人间修行成佛的也只有生在人间才能受持佛法体悟真理(法)而得正觉的自在解脱所以说「人身难得」「佛出人间」佛的教化是现实人间自觉觉他的大道所以佛法是「人间佛教」而不应该鬼化神化的不过在佛法的长期流传中由于「佛涅槃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不免渐渐的理想化神化而失去了「如来两足(人)尊」的特色「僧」(伽)是从佛出家众弟子的组合佛法是解脱道依圣道修行而实现解脱在家出家是一样的但在当时——适应那时的印度风尚释迦佛是出家的佛法的传宏以佛及出家弟子的游行教化而广布是不容争议的适应当时的社会在家弟子是没有组织的对出家众佛制有学处——戒条且有团体的与经济的规制出家众的组合名为僧伽僧伽是和乐清净(健全)的集团和乐清净的僧伽内部是平等的民主的法治的以羯磨而处理僧事的出家众除衣坐卧具及少数日用品外是没有私有财物的寺院土地财物都属于僧伽所有而现住众在合法下可以使用而且这不是「现前(住)僧」所有佛法是超越民族国家的只要是具备僧格的从各处来的比丘(及比丘尼)如长住下来就与旧住的一样所以僧伽所有物原则是属于「四方僧」的僧伽中思想是「见和同解」经济是「利和同均」规制是「戒和同遵」这样的僧伽制度才能和乐共住精进修行自利利他达成正法久住的目的但「毘尼(律)是世界中实」在律制的原则下不能没有因时因地的适应性可惜在佛法流传中重律的拘泥固执渐流于繁琐形式而一分专重修证或重入世利生的却不重毘尼不免形同自由的个人主义我想现代的佛弟子出家或在家的(现在也已有组织)应重视律制的特质

律是「法」的一分法的第一义是八正道——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依正确的知见而修行才能达成众苦的解脱如约次第说八正道是闻修(正定相应)慧的实践历程这是解脱者所必修的所以称为「古仙人道」离此是没有解脱的修行者在正见(而起信愿)中要有正常的语言文字正常的(身)行为更要有正命——正常的经济生活初学者要这样的学修行得解脱的更是这样佛法在中国说圆说妙说心说性学佛者必备的正常经济生活是很难得听到的了依正见而起正语正业正命然后「自净其心」定慧相应而引發无漏慧所以在五根(信精进慧)中佛说慧——般若如房屋的栋梁一样是在先的也是最后的佛法是理性的德行的宗教依正见而起信不是神教式的信心第一依慧而要修定定是方便所以也不是神教那样的重禅定而眩惑于定境引起的神秘现象佛弟子多数是不得根本定的没有神通但以「法住智」而究竟解脱这不是眩惑神秘者所能理解的有正见的不占卜不持咒不护摩(火供)佛法是这样的纯正正见——如实知见的是缘起——「法」的又一义世间一切的苦迫依众生人类而有(依人而有家庭社会国家等)佛法是直从现实身心去了解一切知道身心自他物我——一切是相依的依因缘而存在在相依而有的身心延续中没有不变的——非常没有安稳的——苦没有自在的(自己作主而支配其他)——无我世间是这样的而众生人不能正确理解缘起(「无明」)对自己他人(他众生)外物都不能正见而起染著(「爱」)以无明染爱而有造作(业)因行业而有苦果三世的生死不已是这样现生对自体(身心)与外境也是这样成为众生无可奈何的大苦如知道「苦」的原因所在「集」(无明与爱等烦恼)那从缘起的「此生故彼生」理解「此灭故彼灭」也就是以缘起正见而除无明不再执著常我我所了染爱也不起了这样现生是不为外境(及过去熏染的)所干扰而解脱自在死后是因灭果不起而契入「寂灭」——不能说是有是无只能从一切苦灭而名为涅槃涅槃是无上法佛法是理性的德行的宗教以解脱生(老病)死为目标的这是印度当时的思想主流但佛如实知缘起而大觉不同于其他的神教这是佛法的本源正确正常而又是究竟的正觉修学佛法的是不应迷失这一不共世间的特质

什么是「宏阐中期佛教之行解」中期是「大乘法」的兴起是菩萨行为本而通于根本佛法的依涅槃而开展为「一切法不生」「一切法空」说涅槃是最甚深的当然可说是第一义悉檀但重点的开展显然存有「对治」的特性如一「佛法」依缘起为本阐明四谛三宝世出世法在佛法流传中显然是异说纷纭佛教界形成异论互诤的局面大乘从高层次——涅槃超越的立场扫荡一切而又融摄一切所以说「一切法正一切法邪」(龙树说「愚者谓为乖错智者得般若波罗蜜故入三种法门无所碍」也就是这个意思)佛说缘起涅槃是缘起的寂灭是不离缘起「此灭故彼灭」而契入的在佛法流传中倾向于世间与涅槃——有为与无为的对立所以大乘说「色(等五蕴)即是空空即是色(等)」说示世间实相与文殊有关的教典说「烦恼即菩提」等依《思益经》说这是「随(人所)宜」的对治法门传统的僧伽在寺塔庄严的發展中大抵以释尊晚年的僧制为准绳以为这样才是持戒的不知「毘尼是世界中实」不能因时因地而作合理的修正有些就不免徒存形式了专心修持的不满拘泥守旧倾向于释尊初期佛教的戒行(正语正业正命或身命——四清净)有重「法」的倾向而说「罪(犯)不罪(持)不可得故具足尸罗(戒)波罗蜜」如「对治悉檀」而偏颇發展那是有副作用的然《般若经》的深义专从涅槃异名的空性真如去發扬而实是空性与缘起不二如广说十八空(性)而所以是空的理由是「非常非灭故何以故性自尔」这是本性空「非常非灭」也就是缘起如《小品般若经》举如焰烧炷的譬喻而说「因缘(缘起)甚深」怎样的甚深「若心已灭是心更生不不也世尊若心生是灭相不世尊是灭相是灭相法当灭不不也世尊亦如是住如(真)如住不世尊亦如是住如(真)如住若如是住如如住者即是常耶不也世尊从这段问答中可见缘起是非常非灭的与空性不二所以经说如幻如化是譬喻缘起也是譬喻空性的《般若经》深义一切法如幻如化涅槃也如幻如化这一「世间即涅槃」的大乘法如不知立教的理趣会引起偏差的龙树作《中论》依大乘法贯通《阿含经》的中道缘起说不生不灭不常不断(非常非灭)不一不异不来不出的八不缘起一切法空依空而四谛三宝世出世法都依缘起而成立遮破异计广说一切法空而从「无我我所」契入法性与释尊本教相同一切法依缘起而善巧成立特別说明《阿含经》常说的十二缘起在龙树的《大智度论》中说到缘起的一切法相大体与说一切有系说相近(但不是实有而是幻有了)「三法印即一实相印」依根性而有巧拙的差异——这是「通」于《阿含经》及初期大乘经的说到「大乘佛法」的修行主要是菩提愿大悲与般若(无所得为方便)由于众生根性不一学修菩萨行的也有信愿增上悲增上智增上的差异(经典也有偏重的)但在修菩萨行的历程中这三者是必修而不可缺少的如有悲而没有菩提愿与空慧那只是世间的慈善家而已有空慧而没有悲愿那是不成其为菩萨的所以大乘菩萨行是依此三心而修主要是六度四摄布施等是「佛法」固有的修行项目大乘是更多的在家弟子發心所以布施为先菩萨大行的开展一则是佛弟子念佛的因行而發心修学一则是适应世间悲念世间而發心龙树论阐扬的菩萨精神我在《印度之佛教》说「其说菩萨也三乘同入无余涅槃而(自)發菩提心其精神为忘己为人抑他力为卑怯自力不由他其精神为尽其在我三僧祇劫有限有量其精神为任重致远菩萨之精神可学略可于此见之菩萨行的伟大是能适应世间利乐世间的初期「大乘佛法」与「佛法」的差异正如古人所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什么是「(梵化之机应慎)」梵化应改为天化也就是低级天的鬼神化西元前五〇年到西元二〇〇年「佛法」發展而进入「初期大乘」时代由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理想化的信仰的成分加深与印度神教自然的多了一分共同性文殊是舍利弗与梵天的合化普贤是目犍连与帝释的合化成为如来(新)的二大脇侍取象湿婆天(在色究竟天)有圆满的毘卢遮那佛魔王龙王夜叉王紧那罗王等低级天神都以大菩萨的姿态出现在大乘经中虽然所说的都是發菩提心悲智相应的菩萨行却凌驾人间的圣者大有人间修行不如鬼神——天的意趣无数神天成为华严法会的大菩萨而夜叉菩萨——执金刚神地位比十地菩萨还高这表示了重天神而轻人间的心声是值得人间佛弟子注意的神教的咒术等也出现于大乘经中主要是为了护法但为了护持佛法诵咒来求护持这与「佛法」中自动的来护法不同而有祈求的意义神教的他力护持在佛法中發展起来「念佛」(「念菩萨」)「念法」法门或是往生他方净土或是能得现生利益——消灾治病延寿等求得现生利益与低级的神教巫术相近「大乘佛法」普及了而信行却更低级了我不否认神教的信行如去年有一位(曾參禅)来信说「否则乃至《奥义书》耆那教诸作者圣者就是骗子了」我回信说「不但《奥义书》耆那教不是骗子就是基督教甚至低级的巫术也不完全是骗人的宗教(高级或低级的)总有些修验(神秘经验)如有了些修验大抵是信心十足自以为是如说给人听决不能说是骗子不过不是骗人并不等于正确否则《奥义书》耆那教也好何必学佛」「初期大乘」的神化部分如看作《长阿含经》那样是「世界悉檀」「吉祥悦意」那大可作会心的微笑如受到「方便」法门功德无边(佛经的常例越是方便越是功德不可思议)的眩惑顺著世俗心而發展那是会迷失「佛出人间」人间大乘正行而流入歧途的

什么是「摄取后期佛教之确当者」如「后期大乘」的如来藏佛性经说还是修菩萨行的如知道这是「各各为人生善悉檀」能顺应世间人心激發人發菩提心学修菩萨行那就是方便了如说如来藏佛性是(真)我用来引人向佛再使他们知道「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当依无我如来之藏」「佛性者实非我也为众生故说名为我」那就可以进一步而引入佛法正义了只是信如来藏我的随顺世俗心想以为这才是究竟的这可就失去「方便」的妙用而引起负面作用了又如「虚妄唯识论」的《瑜伽师地论》等通用三乘的境〈摄事分〉还是《杂阿含经》「修多罗」的本母呢无著世亲的唯识说也还是依无常生灭说「分別自性缘起」(称十二缘起为「爱非爱缘起」)这是从说一切有部经部而来的重于「果从因生」的缘起论如知道这是为五事不具者所作的显了解说那与龙树的中道八不的缘起论有相互增明的作用了古代经论解理明行只要确立不神化的「人间佛教」的原则多有可以采用的人的根性不一如经说的「异欲异解异忍」佛法是以不同的方法——世界对治为人第一义悉檀而引向佛法向声闻向佛的解脱道而进修的这是我所认为是能契合佛法不违现代的佛法

七 少壮的人间佛教

宣扬「人间佛教」当然是受了太虚大师的影响但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民国二十九年)虚大师在〈我怎样判摄一切佛法〉中说到「行之当机及三依三趣」以为现在进入「依人乘行果趣进修大乘行的末法时期」应「依著人乘正行先修成完善的人格由此向上增进乃可进趣大乘行」这是能适应现代根机但末法时期应该修依人乘而趣大乘行没有经说的依据不易为一般信徒所接受反而有的正在宣扬「称名念佛是末法时期的唯一法门」呢所以我要从佛教思想的演化中探求人间佛教的依据大师的思想核心还是中国佛教传统的净(本是「初期大乘」的方便道)的思想依印度佛教思想史来看是属于「后期大乘」的这一思想在中国我在〈谈入世与佛学〉中列举三义「理论的特色是至圆」「方法的特色是至简」「修证的特色是至顿」在信心深切的修学者没有不是急求成就的「一生取办」「三生圆证」「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立地成佛」或「临终往生净土」就大大的传扬起来真正的大乘精神如弥勒的「不修(深)禅定不断(尽)烦恼」从广修利他的菩萨行中去成佛的法门在「至圆」「至简」「至顿」的传统思想下是不可能發扬的大师说中国佛教「说大乘教修小乘行」思想与实行真是这样的不相关吗不是的中国佛教自以为最上乘他修的也正是最上乘行呢迟一些的「秘密大乘佛法」老实的以菩萨行为迂缓而开展即身成佛的「易行乘」可说是这一思想倾向的最后一著我从印度佛教思想史中發见这一大乘思想的逆流——佛德本具(本来是佛等)论所以断然的赞同「佛法」与「大乘佛法」的初期行解佛法本是人间的容许印度群神的存在只是为了减少弘传的阻力而印度群神表示了尊敬与护法的真诚如作曼荼罗天神都是门外的守卫者少数进入门内成为外围分子「大乘佛法」由于理想的佛陀多少神化了天(鬼神)菩萨也出现了發展到印度的群神与神教的行为仪式都与佛法融合这是人间佛教的大障碍所以民国三十年写了《佛在人间》明确的说「佛陀怎样被升到天上我们还得照样欢迎到人间人间佛教的信仰者不是人间就是天上此外没有你模稜两可的余地

从印度佛教的兴起發展衰落而灭亡我譬喻为「正如人的一生自童真少壮而衰老童真充满活力是可称赞的但童真而进入壮年不是更有意义吗壮年而不知珍摄转眼衰老了老年经验多知识丰富表示成熟吗也可能表示接近死亡存在于世间的都不出「诸行无常」我以这样的看法而推重「佛法」与「初期大乘」的童真到壮年一般是生命力强重事实极端的成为唯物论唯心论是少有的由壮年而入老年内心越来越空虚(所以老年的多信神教)思想也接近唯心(唯我唯神)论是唯心论者而更多为自己著想为自己身体的健在著想长生不老的信行大抵来自早衰与渐老的老年更贪著财物自觉年纪渐老了(「人生不满百常有千岁忧」)多为未来的生活著想所以孔子说老年「戒之在得」印度「后期佛教」与「秘密大乘」非常契合于老年心态唯心思想的大發展是一观自身是佛进而在身体上修风修脉修明点要在大欢喜中即身成佛是二后期的中观派瑜伽行派都有圆熟的严密思想体系知识经验丰富是三我在这样的抉择下推重人间的佛陀人间的佛教我初学佛法——三论与唯识就感到与现实佛教界的距离存在于内心的问题经虚大师思想的启發终于在「佛出人间终不在天上成佛也」而得到新的启發我不是宗派徒裔(也不想作祖师)不是讲经论的法师也不是为考证而考证为研究而研究的学者我只是本著从教典得来的一项信念「为佛法而学」「为佛教而学」希望条理出不违佛法本义又能适应现代人心的正道为佛法的久住世间而尽一分佛弟子的责任

我早期的作品多数是讲记晚年才都是写出的讲的写的只是为了从教典自身探求适应现代的佛法也就是脱落鬼化神(天)化回到佛法本义现实人间的佛法我明确的讨论人间佛教民国四十年曾讲了〈人间佛教绪言〉〈从依机设教来说明人间佛教〉〈人性〉〈人间佛教要略〉在预想中这只是序论而已这裡略述〈人间佛教要略〉的含义「论题核心」是「人菩萨佛」——「从人而發心修菩萨行由学菩萨行圆满而成佛」从人而發菩萨心应该认清自己是「具烦恼身」(久修再来者例外)不可装腔作势眩惑神奇要「悲心增上」人而进修菩萨行的正信正见以外一定要力行十善利他事业以护法利生「理论原则」是「法与律合一」「导之以法齐之以律」是「佛法」化世的根本原则重法而轻律即使心在入世利他也只是个人自由主义者「缘起与性空的统一」这是「缘起甚深」与「涅槃甚深」的统一是大乘法尤其是龙树论的特色「自利与利他的统一」發心利他不应忽略自己身心的净化否则「未能自度焉能度人」所以为了要利益众生一定要广学一切净化身心(如發愿服务人群而在学校中努力学习一样)广学一切只是为了利益众生不为自己利益著想以悲心而学而行那所作世间的正业就是菩萨行「时代倾向」现在是「青年时代」少壮的青年渐演化为社会中心所以要重视青年的佛教这不是说老人不能学菩萨行而是说应该重视少壮的归信适应少壮的佛教必然的重于利他人菩萨行的大乘法是适应少壮唯一契机的法门现在是「处世时代」佛教本来是在人间的佛与弟子经常的「游化人间」就是住在山林为了乞食每天都要进入村落城邑与人相接触而随缘弘化修菩萨行的应该作利益人类的事业传播法音在不离世事不离众生的原则下净化自己觉悟自己现在是「集体(组织)时代」摩诃迦叶修头陀行释尊曾劝他回僧伽中住优波离想独处修行释尊要他住在僧中释尊自己是「佛在僧数」的佛法是以集体生活来完成自己正法久住的与中国人所说的隐遁是根本不同的适应现代不但出家的僧伽要更合理(更合于佛意)化在家弟子学修菩萨行的也应以健全的组织来从事利他而自利(不是为个人谋取名位权利)「修持心要」菩萨行应以信悲为心要依此而修有利于他的一切都是菩萨行我曾特地写了一篇〈学佛三要〉三要是信愿(大乘是「愿菩提心」)慈悲(依缘起而胜解空性的)智慧「有信无智长愚痴有智无信长邪见」如信与智增上而悲心不足就是二乘如信与慧不足虽以慈悲心而广作利生善业不免是「败坏菩萨」(修学菩萨而失败了)所以在人间而修菩萨行的此三德是不可偏废的

八 解脱道与慈悲心行

虚大师提倡「人生佛教」(我进而称之为「人间佛教」)民国四十年以前中国佛教界接受的程度是微小的台湾佛教现在接受的程度高些但传统的佛教界可能会不愿探究道听涂说而引起反感在少数赞同者也可能忘却自己而陷于外向的庸俗化世间是缘起的有相对性副作用不能免于抗拒或俗化的情形但到底是越减少越好

「人间佛教」是重于人菩萨行的但对「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朴」或者会觉得离奇的一般称根本佛教为小乘想像为(出家的)隐遁独善缺少慈悲心的怎么能作为「人间佛教」——人菩萨行的根本不知佛法本来无所谓大小大乘与小乘是在佛教發展中形成的「小乘」是指责对方的名词释尊宏传的佛法适应当时的社会风尚以出家(沙门)弟子为重心但也有在家弟子出家与在家弟子都是修解脱行的以解脱为终极目标解脱行是以正确的见解而引發正确的信愿(正思惟——正志)依身语的正常行为正常的经济生活为基而进修以念得定引發正慧(般若觉)才能实现解脱八正道的修行中正命是在家出家不同的出家的以乞求信施而生活三衣坐卧具及少许日用品外是不许私有经济的在家的经济生活只要是国法所许可的佛法所赞同的都是正当的职业依此而过著合理的经济生活出家的可说是一无所有财施是不可能的出家人一方面自己修行一方面「游化人间」(除雨季)每天与一般人相见随缘以佛法化导他们佛法否定当时社会的阶级制否定求神能免罪得福否定火供——护摩不作占卜瞻相咒术等邪命而以「知善恶知因果知业报知凡圣」来教化世人人(人类也这样)的前途要自己来决定前途的光明要从自己的正见(正确思想)正语正业正命——正当的行为中得来解脱也是这样是如实修行所得到的释尊是老师(所以称为「本师」)那样教导我们而已所以出家弟子众是以慈和严肃朴质清净的形象经常的出现于人间负起启發激励人心向上向解脱的义务称为「法施」(依现代说是广义的社会教育)在家弟子也要有正见正行也有为人说法的如质多长者在家众多修财物的施予有悲田那是慈济事业有敬田如供养父母尊长三宝有「种植园果故林树荫清凉(这是印度炎热的好地方)桥船以济度造作福德舍穿井供渴乏客舍给行旅」那是公共福利事业了佛教有在家出家——四众弟子而我国一般人总以为佛教就是出家误解出世为脱离人间不知「出世」是超胜世间不是隐遁也不是想远走他方佛制比丘「常乞食」不许在山林中过隐遁的生活所以我在《佛在人间》中揭示了(子题)「出家更接近了人间」这不是局限于家庭本位者所能理解的

人间佛教的人菩萨行以释尊时代的佛法为本在以原始佛教为小乘的一般人也许会觉得离奇的然佛法的究竟理想是解脱而解脱心与利他的心行是并不相碍的虽受时代的局限不能充分表达佛的本怀但决不能说只论解脱而没有慈悲利他的举例说佛的在家弟子须达多好善乐施被称为给孤独长者梨师达多弟兄也是这样摩诃男为了保全同族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这几位都是证圣果的能说修解脱道的没有道德意识吗佛世的出家比丘身无长物当然不可能作物质的布施然如富楼那的甘冒生命的危险去教化粗犷的边民能说没有忘我为人的悲心吗比丘们为心解脱而精进修行但每日去乞食随缘说法为什么要说法经中曾不止一次的说到如释尊某次去乞食那位耕田婆罗门讥嫌释尊不种田(近于中国理学先生的观点出家人是不劳而食)释尊对他说我也种田为说以种田为譬喻的佛法耕田婆罗门听了大为感动要供养丰盛的饮食释尊不接受因为为人说法是出于对人的关怀希望別人能向善向上向解脱而不是自己要得到什么(物质的利益)解脱的心行决不是没有慈悲心行的释尊灭后佛教在發展中有的被称为小乘虽是大乘行者故意的贬抑有些也确乎远离了佛法的本意如佛世的质多长者与比丘大德们论到四种三昧(或作「解脱」)——无量三昧空三昧无所有三昧无相三昧无量三昧是慈舍——四无量心慈是给人喜乐悲是解除人的苦恼喜是见人离苦得乐而欢喜舍是怨亲平等慈悲等是世间所说的道德意识了但在离私我离染爱——空于贪痴来说无量与空无所有无相三昧的智证解脱却是一致的这是解脱心与道德心的不二但在(小乘)佛教中无量三昧被解说为世俗的也就是不能以此得解脱的又如戒在律师们的心目中是不可这样不可那样纯属法律的制度的有的不知「毘尼是世界中实」不知时地的适应拘泥固执些烦琐事项自以为这是持戒然三学中戒(尸罗)的本义并不如此如说「尸罗(此言性善)好行善道不自放逸是名尸罗或受戒行善或不受戒行善皆名尸罗」「十善道为旧戒十善有佛(出世)无佛(时)常有」(《大智度论》卷十三四六)尸罗古人一向译作「戒」其实是「好行善道不自放逸」也就是乐于为善而又谨慎的防护(自己)恶行的德行这是人类生而就有的又因不断为善(离恶)而力量增强所以解说为「性善」或解说为「数习」尸罗是人与人间的道德(狭义是「私德」)轨范十善是印度一般的善行项目所以不只是佛弟子所有也是神教徒没有宗教信仰者所有的尸罗是不一定受戒(一条一条的「学处」古人也译为戒)的也是可以受的受戒本是自觉的出于理性出于同情觉得应该这样的如十善之一——不杀生经上这样说「断杀生离杀生弃刀杖惭愧慈悲利益安乐一切众生(《增支部十集》)「若有欲杀我者我不喜我若所不喜他亦如是云何杀彼作是觉已受不杀生不乐杀生(《杂阿含经》卷三七)不杀生是「以己度他情」的我不愿意被杀害他人也是这样那我怎么可以去杀他所以不杀生内心中含有惭愧——「崇重贤善轻拒暴恶」的心理有慈悲——「利益众生哀愍众生」的心理(依佛法说心是复杂心所的综合活动)不杀生当然是有因果的但决不是一般所说的那样杀了有多少罪要堕什么地狱杀不得才不杀生出于功利的想法不杀生(其他的例同)实是人类在(缘起的)自他依存中(自觉或不自觉的)感觉到自他相同而引發对他的关怀与同情而决定不杀生的释尊最初的教化并没有一条条的戒——学处只说「正语正业正命」「身清净语清净意清净命清净」一条一条的戒是由于僧伽的组合为了维护僧伽的和清净而次第制立的制戒时佛也每斥责违犯者没有慈心可见(在僧伽中)制定的戒行(重于私德)也还是以慈心为本的我曾写有〈慈悲为佛法宗本〉〈一般道德与佛化道德〉可以參阅总之佛说尸罗的十善行是以慈心为本的财与法的布施舍三昧的修习达到遍一切众生而起所以名为无量与儒者的仁心普洽浩然之气充塞于天地之间相近但这还是世间的共一般的道德伟大的而不是究竟的伟大而究竟的无量三昧要通过无我的解脱道才能有忘我为人的最高道德

「初期大乘」是菩萨道菩萨道的开展来自释尊的本生谈「知灭而不证」(等于无生忍的不证实际)的持行者可说是给以最有力的动力菩萨六度四摄的大行是在「一切法不生」「一切法空」「以无所得为方便」(空慧)而进行的不离「佛法」的解脱道——般若只是悲心要强些多为众生著想不急求速证而已

九 人菩萨行的真实形象

修学人间佛教——人菩萨行以三心为基本三心是大乘信愿(菩提心)大悲心空性见發(愿)菩提心扼要的说是以佛为理想为目标立下自己要成佛的大志愿發大菩提心先要信解佛陀的崇高伟大智慧的深彻(智德)悲心的广大(悲德)心地的究竟清净(断德)超胜一切人天阿罗汉也不及佛的圆满这不要凭传说凭想像最好从释迦牟尼佛的一代化迹中理解而深信佛功德的伟大而引發大心现实世间的众生多苦多难世间法的相对改善当然是好事但不能彻底的解决深信佛法有彻底解脱的正道所以志愿修菩萨行成佛以净化世间解脱众生的苦恼依此而發起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愿菩提心但初学者不免「犹如轻毛随风东西」所以要修习菩提心志愿坚定以达到不退菩提心大悲心是菩萨行的根本慈能予人安乐悲能除人苦恼为什么只说大悲心为本佛法到底是以解脱众生生死苦迫为最高理想的其次才是相对的救苦悲心要从人类众生的相互依存到自他平等自他体空去理解修习的如什么都以自己为主为自己利益著想那即使做些慈善事业也不能说是菩萨行的空性见空性是缘起的空性初学应于缘起得世间正见知有善恶有因果有业报有凡圣进一步知道世间一切是缘起的生死是缘起的生死有因有缘而生死苦集(起)有因有缘而生死苦灭一切依缘起缘起是有相对性的所以是无(非)常——不可能常住的缘起无常所以是苦——不安稳而永不彻底的这样的无常故苦所以没有我(自在自性)没有我也就没有我所无我我所就是空无愿无相——三解脱门观无我我所名空观无常苦名无愿观涅槃名无相其实生死解脱的涅槃是超越的没有相也不能说是无相大乘显示涅槃甚深称之为空(性)无相无愿真如法界等因无我我所而契入假名为空空(相)也是不可得的在大乘「空相应经」中缘起即空性空性即缘起空性是真如等异名不能解说为「无」的这是依「缘起甚深」而通达「涅槃(寂灭)甚深」了在菩萨行中无我我所空正知缘起而不著相是极重要的没有「无所得为方便」处处取著怎么能成就菩萨的大行这三者是修菩萨行所必要的悲心更为重要如缺乏悲心什么法门都与成佛的因行无关的《曲肱斋丛书》说到西藏一位修无上瑜伽的大威德法门得到了大成就应该是成佛不远了吧大威德明王是忿怒相这位修大威德而得大成就的流露出凶暴残酷的神情见他的都惊慌失措有的竟被他吓死了这位大成就者原来没有修慈悲心可见没有慈悲心古德传来的什么高明修法都不属于成佛因行的菩提心大悲心空性见——三者是修菩萨行所必备的切勿高推圣境要从切近处学习起我曾写有〈菩提心的修习次第〉〈慈悲为佛法宗本〉〈自利与利他〉〈慧学概说〉等短篇

依三心而修行一切都是菩萨行初修菩萨行的经说「十善菩萨發大心」十善是不杀生不不与取(偷盗)不邪淫(出家的是「不淫」)这三善是正常合理的身行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这四善是正常合理的语(言文字)行不贪不嗔不邪见这三善是正常合理的意行这裡的不贪是不贪著财利名闻权力不嗔就是慈(悲)心不邪见是知善恶业报信三宝功德知道前途的光明(解脱成佛)都从自己的修集善行中来不会迷妄的求神力等救护这十善如依三心而修就是「十善菩萨」行了或者觉得这是重于私德的没有为人类谋幸福的积极态度这是误会了佛法是宗教的不重视自己身心的净化那是自救不了焉能度人经上说「未能自度先度他菩萨于此初發心怎样的先度他呢如有福国利民的抱负自己却没有学识或生活糜烂或一意孤行他能达成伟大的抱负吗所以菩萨發心当然以「利他为先」这是崇高的理想要达成利他目的不能不净化自己身心这就是理想要高而实行要从切近处做起菩萨在坚定菩提长养慈悲心胜解缘起空性的正见中净化身心日渐进步这不是说要自己解脱了成了大菩萨成了佛再来利他而是在自身的进修中「随分随力」的从事利他不断进修自身的福德智慧渐大利他的力量也越大这是初学菩萨行者应有的认识

修人菩萨行的人间佛教「佛法」与「初期大乘」有良好的启示如维摩诘长者六度利益众生外从事「治生」是从事实业「入治政法」是从事政治在「讲论处」宣讲正法在「学堂(学校)诱开童蒙」那是从事教育了「淫坊」「酒肆」也去那是「示欲之过」「能立其志(不乱)」普入社会使別人向善向上引發菩提心这是一位在家大菩萨的形象善财童子的參访善知识表示了另一意义善财所參访的善知识初三位是出家的比丘开示的法门是(系)念佛观法处众(僧)正确的信解三宝是修学佛法的前提其他的善知识比丘比丘尼以外有语言学者艺术工作者建筑师数学家医师国王鬻香师航海者法官总之出家菩萨以外在家菩萨是普入各阶层的也有深入外道以外道身分而教化外道入佛法的善知识(后来又加了一些鬼神)们的诱化方便都是以自己所知所行来教人所以形成了「同愿同行」的一群也就是从不同事业摄化有关的人同向于成佛的大道(我依此而写有《青年的佛教》)以自己所作而教人的《阿含经》已这样说如修行十善那就「自作」「教他作」「赞叹(他人)作」「见(他人)作(而心生)随喜」就是自利利人了这是弘扬佛法的善巧方便试想修学佛法(如十善)的佛弟子在家庭中能尽到对家庭应尽的义务使家庭更和谐更美好能得到家庭成员的好感一定能诱导而成为纯正的佛化家庭在社会上不论是田间商店工厂都有同一事务的人如学佛者能成为同事中的优良工作者知识与能力以外更重要的是德性不只为自己更能关怀他人有布施爱语利行同事的表现那一定能引化有缘的同事归向佛道的又如做医师的为病人服务治疗身病心病更为病人说到身心苦恼根源的烦恼病根治烦恼病的佛道从自己所知所行而引人学菩萨行正是善财參访各善知识利他的最理想的方法

从「初期大乘」时代到现在从印度到中国时地的差距太大现代的人间佛教自利利他当然会有更多的佛事利他的菩萨行不出于慧与福慧行是使人从理解佛法得到内心的净化福行是使人从事行中得到利益(两者也互相关涉)以慧行来说说法以外如日报杂志的编發佛书的流通广播电视的弘法佛学院与佛学研究所佛教大学的创办利用寒暑假而作不同层次(儿童青年)的集体进修活动佛教学术界的联系重点在介绍佛法祛除一般对佛法的误解使人正确理解而有利于佛法的深入人心以福行来说如贫穷疾病伤残孤老急难等社会福利事业的推行家庭工作不和协而苦痛社会不同阶层的冲突而混乱佛弟子应以超然关切的立场使大家在和谐欢乐中进步凡不违反佛法的一切都是好事但从事于或慧或福的利他菩萨行先应要求自身在佛法中的充实以三心而行十善为基础否则弘化也好慈济也好上也者只是世间的善行佛法的真义(与世学混淆)越来越稀薄了下也者是「泥菩萨过河」(不见了)引起佛教的不良副作用总之菩萨發心利他要站稳自己脚跟才得

十 向正确的目标迈进

人菩萨行——人间佛教的开展是适合现代的但也可能引起副作用我以为佛法有不共一般神教的特性是应该确认肯定的记得二十年前有人问我为什么泰锡等(小乘)佛教区异教徒不容易發展而大乘佛教徒却容易改信异教我当时只叹息而无辞以对这应该与佛法的宽容特性有关但释尊的原始佛法宽容是有原则的如不否认印度的群神而人间胜过天上出家众是不会礼拜群神的反而为天神所礼敬「佛法」是彻底否弃了占卜咒术护摩祈求——印度神教(也是一般低级)的宗教行仪大乘佛教的无限宽容性(印度佛教老化的主因)發展到一切都是方便终于天佛不二中国佛教的理论真是圆融深妙极了但如应用到现实那会出现怎样情形近代太虚大师是特长于融会贯通的三十年發起组织「太虚大师学生会」会员的资格是返俗的也好加入异教的也好「去陕北」的也好在大师的意境中「夜叉罗刹亦有其用处」(《太虚大师年谱》)后来学生会没有进行会员这样的杂滥不纯如真的进行组织活动夜叉罗刹(如黑社会一样)会对佛教引起怎样的负面作用大乘佛教的宽容性在有利于大乘流通的要求下种种「方便」渐渐融摄进来终于到达「天佛一如」的境界我不反对方便方便是不可能没有的但方便有时空的适应性也应有初期大乘「正直舍方便」的精神如虚大师在〈我怎样判摄一切佛法〉中说「到了这时候依天乘行果(天国土的净土天色身的密宗)是要被谤为迷信神权的不惟不是方便而反成为障碍了虚大师长于圆融而能放下方便突显适应现代的「人生佛教」可说是希有希有但对读者大师心目中的「人生佛教」总不免为圆融所累现在的台湾「人生佛教」「人间佛教」「人乘佛教」似乎渐渐兴起来但适应时代方便的多契合佛法如实的少本质上还是「天佛一如」「人间」「人生」「人乘」的宣扬者不也有人提倡「显密圆融」吗如对佛法没有见地以搞活动为目的那是庸俗化而已这裡不必多说重要的有的以为「佛法」是解脱道道德意识等于还在萌芽道德意识是菩萨道又觉得与解脱心不能合一这是漠视般若与大悲相应的经说有不用佛教术语来宏扬佛法的构想这一發展的倾向似乎有一定思想而表现出来却又是一切神道教都是无碍的共存还是无所不可的圆融者有的提倡「人间佛教」而对佛法与异教(佛与神)表现出宽容而可以相通的态度一般的發展倾向近于印度晚期佛教的「天佛一如」中国晚期佛教「三教同源」的现代化为达成个己的意愿或许是可能成功的但对佛法的纯正化现代化不一定有前途反而有引起印度佛教末后一著(为神教侵蚀而消灭)的隐忧真正的人菩萨行要认清佛法不共世间的特性而「适应今时今地今人的实际需要」如虚大师的〈从巴利语系佛教说到今菩萨行〉所说(以锡兰等佛教为小乘虚大师还是承习传统现在应作进一步的探求)

以成佛为理想修慈悲利他的菩萨道到底要经历多少时间才能成佛这是一般所要论到的问题或说三大阿僧祇劫或说四大阿僧祇劫或说七大阿僧祇劫或说无量阿僧祇劫或说一生取办即生成佛等可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人心是矛盾的说容易成佛会觉得佛菩萨的不够伟大如说久劫修成呢又觉得太难不敢發心修学所以经中要说些随机的方便其实菩萨真正發大心的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只知道理想要崇高行践要从平实处做起「随分随力」尽力而行修行渐深渐广那就在「因果必然」的深信中只知耕耘不问收获功到自然成就的如悲愿深而得无生忍那就体悟不落时空数量的涅槃甚深还说什么久成速成呢印度佛教早期的论师以有限量心论菩萨道所以为龙树所呵责「佛言无量阿僧祇劫作功德欲度众生何以故言三阿僧祇劫三阿僧祇劫有量有限(《大智度论》卷四)「大乘佛法」后期又都觉得太久了所以有速疾成佛说太虚大师曾提出〈本人在佛法中之意趣〉说到「甲非研究佛书之学者」「乙不为专承一宗之徒裔」「丙无求即时成佛之贪心」「丁为学菩萨發心而修学者愿以凡夫之身学菩萨發心修行即是本人意趣之所在」(《优婆塞戒经讲录》)想即生成佛急到连菩萨行也不要了真是颠倒虚大师在佛法中的意趣可说是人间佛教人菩萨行的最佳指南

人间佛教的人菩萨行不但是契机的也是纯正的菩萨正常道下面引一段旧作的〈自利与利他〉「不忍圣教衰不忍众生苦」的大心佛弟子依菩萨正常道而坦然直进吧

要长在生死中修菩萨行自然要在生死中学习要有一套长在生死而能普利众生的本领菩萨这套长在生死而能广利众生的本领除「坚定信愿(菩提心)」「长养慈悲」而外主要的是「胜解空性」观一切法如幻如化了无自性得二谛无碍的正见是最主要的一著所以经上说「假使有世间正见增上者虽复百千生终不堕恶趣」(《杂阿含经》)唯有了达得生死与涅槃都是如幻如化的这才能在生死中浮沉因信愿(菩提心)慈悲特別是空胜解力能逐渐的调伏烦恼能做到烦恼虽小小现起而不会闯大乱子不断烦恼(嗔忿害等与慈悲相违反的一定要伏除不起)也不致作出重大恶业时时以众生的苦痛为苦痛众生的利乐为利乐我见一天天的薄劣慈悲一天天的深厚怕什么堕落唯有专为自己打算的才随时有堕落的忧虑發愿在生死中常得见佛常得闻法「世世常行菩萨道」这是初期大乘的共义(也是)中观与瑜伽的共义释尊在《中阿含经》中说「阿难我多行空(《瑜伽师地论》解说为「世尊于昔修习菩萨行位多修空住故能速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乘经的多明一切法空即是不住生死不住涅槃修菩萨行的成佛大方便

末了我再度表明自己我对佛法作多方面的探求写了一些也讲了一些但我不是宗派徒裔也不是论师我不希望博学多闻成一佛学者也不想开一佛法百货公司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这是大菩萨模样)我是继承太虚大师的思想路线(非「鬼化」的人生佛教)而想进一步的(非「天化」的)给以理论的证明从印度佛教思想的演变过程中探求契理契机的法门也就是扬弃印度佛教史上衰老而濒临灭亡的佛教而赞扬印度佛教的少壮时代——这是适应现代更能适应未来进步时代的佛法现在我的身体衰老了而我的心却永远不离(佛教)少壮时代佛法的喜悦愿生生世世在这苦难的人间为人间的正觉之音而献身


校注

[A1] 民国七八年撰
[A2] (ref yinshun::vol:33;page:pa7)
[A3] (ref yinshun::vol:08;page:pa1-a2)
[A4] (ref yinshun::vol:29;page:p13)
[A5] 《增壹阿含经》卷26〈34 等见品〉「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也」(CBETA, T02, no. 125, p. 694, a4-5)(诸)+佛【宋】【元】【明】〔天〕-【圣】
[A6] (ref yinshun::vol:33;page:pa3)
[A7] (ref yinshun::vol:16;page:p8)
[A8] (ref yinshun::vol:16;page:p9)
[A9] (ref yinshun::vol:16;page:p10)
[A10] (ref yinshun::vol:16;page:p2)
[A11] (ref yinshun::vol:20;page:p249)
[A12] (ref yinshun::vol:36;page:pa1)
[A13]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1〈2 释提桓因品〉(CBETA, T08, no. 227, p. 540, a19-21)
[A14] 《天台四教仪》卷1(CBETA, T46, no. 1931, p. 777, c8)
[A15] 迹【CB】迹【印顺】
[A16] 《妙法莲华经》卷5〈16 如来寿量品〉(CBETA, T09, no. 262, p. 42, c20-21)
[A17] (ref yinshun::vol:33;page:p7)
[A18] (ref yinshun::vol:36;page:pa3)
[A19] (ref yinshun::vol:33;page:pa7)
[A20] 《杂阿含经》卷14(CBETA, T02, no. 99, p. 97, b6)
[A21] [-]【CB】界【印顺】
[A22]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17〈57 深奥品〉「深奥处者空是其义无相无作无起无生无染寂灭法性实际涅槃须菩提如是等法是为深奥义」(CBETA, T08, no. 223, p. 344, a3-6)
[A23] 《中观论疏》卷1〈1 因缘品〉「故大品如化品云为新發意菩萨说生灭如化不生不灭不如化为久行大士辨生灭不生灭一切如化」(CBETA, T42, no. 1824, p. 17, a9-12)
[A24]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26〈87 如化品〉「为是新發意菩萨故分別生灭者如化不生不灭者不如化」(CBETA, T08, no. 223, p. 416, a13-14)〔不〕-【宫】
[A25] 《中论》卷4〈24 观四谛品〉「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无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CBETA, T30, no. 1564, p. 33, b11-12)第十四偈, Yaḥ pratītyasamutpādaḥ śūnyatāṃ tāṃ pracakṣmahe, śā prajñaptir upādāya pratipat saiva madhyamā.(无二空, Śūnyatā; 假名 Prajñapti; 中道, Madhyamā-pratipad.)
[A26] 《中论》卷4〈24 观四谛品〉(CBETA, T30, no. 1564, p. 33, a2-3)
[A27] 《中论》卷4〈24 观四谛品〉(CBETA, T30, no. 1564, p. 33, a22-23)
[A28] 《妙法莲华经》卷1〈2 方便品〉(CBETA, T09, no. 262, p. 8, b25-26)
[A29] 知【CB】诸【印顺】(cf. 《妙法莲华经》卷1(CBETA, T09, no. 262, p. 9b8-9))
[A30] 《妙法莲华经》卷1〈2 方便品〉「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CBETA, T09, no. 262, p. 9, b8-9)
[A31] 《解深密经》卷2〈5 无自性相品〉「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于是经中若诸有情已种上品善根已清净诸障已成熟相续已多修胜解已能积集上品福德智慧资粮彼若听闻如是法已于我甚深密意言说如实解了于如是法深生信解于如是义以无倒慧如实通达依此通达善修习故速疾能证最极究竟」(CBETA, T16, no. 676, p. 695, b13-20)依=于【宋】【元】【明】【宫】
[A32] 《大般涅槃经》卷7〈4 如来性品〉(CBETA, T12, no. 374, p. 407, b9-10)
[A33] 《大般涅槃经》卷7〈4 如来性品〉(CBETA, T12, no. 374, p. 407, b9)
[A34] 《大般涅槃经》卷5〈4 如来性品〉「空者谓无二十五有及诸烦恼一切苦一切相一切有为行如瓶无酪则名为空不空者谓真实善色常乐我净不动不变」(CBETA, T12, no. 374, p. 395, b25-28)
[A35] 《央掘魔罗经》卷2(CBETA, T02, no. 120, p. 527, b28-29)
[A36] 《大般涅槃经》卷27〈11 师子吼菩萨品〉(CBETA, T12, no. 374, p. 525, a22-23)
[A37] 《大般涅槃经》卷27〈11 师子吼菩萨品〉(CBETA, T12, no. 374, p. 525, a29-b1)
[A38]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2〈一切佛语心品〉「为断愚夫畏无我句故说离妄想无所有境界如来藏门大慧未来现在菩萨摩诃萨不应作我见计著譬如陶家于一泥聚以人工水木轮绳方便作种种器如来亦复如是于法无我离一切妄想相以种种智慧善巧方便或说如来藏或说无我以是因缘故说如来藏不同外道所说之我是名说如来藏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令离不实我见妄想入三解脱门境界悕望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故如来应供等正觉作如是说如来之藏若不如是则同外道所说之我是故大慧为离外道见故当依无我如来之藏」(CBETA, T16, no. 670, p. 489, b7-20)一=二【元】〔所说之我〕-【宋】【元】【明】【宫】
[A39] 《妙法莲华经》卷1〈2 方便品〉(CBETA, T09, no. 262, p. 8, c10)
[A40]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1卷-第200卷)》卷105〈30 校量功德品〉「是大神呪是大明呪是无上呪是无等等呪是一切呪王」(CBETA, T05, no. 220, p. 580, c5-6)
[A41] 《中论》卷2〈13 观行品〉(CBETA, T30, no. 1564, p. 18, c16-17)
[A42] 《成实论》卷3〈30 心性品〉(CBETA, T32, no. 1646, p. 258, b19-20)
[A43] 《大毘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卷1〈2 入漫茶罗具缘真言品〉(CBETA, T18, no. 848, p. 5, a1-5)
[A44] (ref yinshun::vol:35;page:pa878)
[A45] (ref yinshun::vol:35;page:pa879)
[A46] 《增壹阿含经》卷26〈34 等见品〉「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也」(CBETA, T02, no. 125, p. 694, a4-5)(诸)+佛【宋】【元】【明】〔天〕-【圣】
[A47]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1〈3 分別品〉(CBETA, T15, no. 586, p. 36, b22-23)
[A48]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5〈18 问乘品〉(CBETA, T08, no. 223, p. 250, b9)
[A49]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7〈17 深功德品〉(CBETA, T08, no. 227, p. 567, b8-13)
[A50] (ref yinshun::vol:33;page:pa6-a7)
[A51]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2〈一切佛语心品〉「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令离不实我见妄想入三解脱门境界悕望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故如来应供等正觉作如是说如来之藏若不如是则同外道所说之我是故大慧为离外道见故当依无我如来之藏」(CBETA, T16, no. 670, p. 489, b15-20)〔所说之我〕-【宋】【元】【明】【宫】
[A52] 《大般涅槃经》卷27〈11 师子吼菩萨品〉(CBETA, T12, no. 374, p. 525, a29-b1)
[A53] (ref taixu::vol:13;page:p481)
[A54] (ref taixu::vol:14;page:p20)
[A55] 《佛说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卷1(CBETA, T14, no. 452, p. 418, c8)
[A56] (ref yinshun::vol:14;page:p15)
[A57] (ref yinshun::vol:36;page:pa3)
[A58] 《大般涅槃经》卷36〈12 迦叶菩萨品〉「若人信心无有智慧是人则能增长无明若有智慧无有信心是人则能增长邪见」(CBETA, T12, no. 374, p. 580, b18-20)
[A59] 《杂阿含经》卷36(CBETA, T02, no. 99, p. 261, b7-9)
[A60] 《大智度论》卷13〈1 序品〉(CBETA, T25, no. 1509, p. 153, b9-10)
[A61] 《大智度论》卷46〈18 摩诃衍品〉「十善道为旧戒余律仪为客复次若佛出好世则无此戒律如释迦文佛虽在恶世十二年中亦无此戒以是故知是客复次有二种戒有佛时或有或无十善有佛无佛常有」(CBETA, T25, no. 1509, p. 395, c8-12)〔道〕-【宋】【元】【明】【圣】仪=义【石】
[A62] 《杂阿含经》卷37(CBETA, T02, no. 99, p. 273, b16-18)
[A63] 《佛说仁王般若波罗蜜经》卷1〈3 菩萨教化品〉(CBETA, T08, no. 245, p. 827, b14)
[A64] 《大般涅槃经》卷38〈12 迦叶菩萨品〉「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我礼初發心」(CBETA, T12, no. 374, p. 590, a22-23)
[A65] 《维摩诘所说经》卷1〈2 方便品〉(CBETA, T14, no. 475, p. 539, a25-a29)
[A66] 《维摩诘所说经》卷1〈2 方便品〉「婬舍」(CBETA, T14, no. 475, p. 539, a28)
[A67] 祛【CB】袪【印顺】
[A68] 十【CB】一〇【印顺】
[A69] (ref taixu::vol:13;page:p486)
[A70] 《妙法莲华经》卷1〈2 方便品〉(CBETA, T09, no. 262, p. 10, a19)
[A71] (ref taixu::vol:13;page:p481)
[A72] (ref taixu::vol:13;page:p474)
[A73] 《大智度论》卷4〈1 序品〉(CBETA, T25, no. 1509, p. 92, b7-9)
[A74] (ref taixu::vol:13;page:p385-386)
[A75] 《杂阿含经》卷28(CBETA, T02, no. 99, p. 204, c11-12)
[A76] 中阿含经【CB】经【印顺】
[A77] [-]【CB】(中阿含经)【印顺】
[A78] 《中阿含经》卷49〈1 双品〉(CBETA, T01, no. 26, p. 737, a4)
[A79] 《瑜伽师地论》卷90(CBETA, T30, no. 1579, p. 813, a6-10)
[A80] (ref yinshun::vol:15;page:p150-151)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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