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瑜伽学派之如来藏说

第一节 瑜伽学派略说

瑜伽(Yoga)学派或称为唯识派(Vijñānavādin是以弥勒(Maitreya无著(Asaṅga世亲(Vasubandhu)所造的论典——《瑜伽师地论》《显扬圣教论》《辩中边论》《分別瑜伽论》《大乘庄严经论》《摄大乘论》《大乘阿毘达磨集论》《唯识三十论》《唯识二十论》等论为宗依的学派瑜伽学派所依的经典主要为《解深密经》与《阿毘达磨大乘经》在这些经论中《阿毘达磨大乘经》与《分別瑜伽论》没有译为汉文(原本现已佚失)除了《大乘庄严经论》是唐波罗颇蜜多罗(Prabhākaramitra)译出以外其余的都有唐玄奘的译本早在西元五世纪上半北凉(西元四一四——)昙无谶(Dharmarakṣa)所译的《地持经》十卷宋(西元四三一)求那跋摩(Guṇavarman)所译的《菩萨善戒经》九卷就是《瑜伽师地论本地分》的〈菩萨地〉的异译宋(西元四三六——四五三)求那跋陀罗(Guṇabhadra)所译的《第一义五相略集》一卷《相续解脱经》二卷是《解深密经》的一部分从《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中节录出来的可见瑜伽派的根本经论——《解深密经》与《瑜伽师地论》在西元五世纪上半已部分的传来中国了但对中国佛教的影响似乎并不太大到西元六世纪上半菩提流支(Bodhiruci佛陀扇多(Buddhaśāmti勒那摩提(Ratnamati瞿昙般若流支(Prajñāruci)等到中国北魏来译出了与无著世亲有关的论典世亲的《十地经论》以菩提流支为主勒那摩提佛陀扇多相助而译出当时意见不一致所以有各別译出而合为一部的传说这部论受到当时的重视传承宏扬成为「地论宗」这几位译师所译的如《十地经论》《法华经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论》《大乘宝积经论》《胜思惟梵天所问经论》等都与无著世亲有关重于菩萨大行的释经论虽然菩提流支译出了《深密解脱经》(《解深密经》的异译)五卷佛陀扇多译出了《摄大乘论》二卷瞿昙般若流支译出了(二十)《唯识论》一卷但对于瑜伽学派分別抉择甚深法义的宗经论显然译出是不充分的所以法义也不够明确《究竟一乘宝性论》也是菩提流支与勒那摩提译的所以「地论宗」尤其是传承勒那摩提的「地论南道」与《宝性论》的思想极为接近同时而多少迟一些真谛(Paramârtha)到达中国的南方在梁陈间(西元五四九——五六七)译出了《摄大乘论》三卷《摄大乘论(世亲)释》十五卷是真谛所传唯识学的要典所以有「摄论宗」的传宏真谛所译的还有《解节经》一卷是《解深密经》的「胜义了义」部分《决定藏论》三卷是《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中的〈五识身相应地〉与〈意地〉的异译《十七地论》五卷是《瑜伽师地论本地分》的异译但当时没有全部译出早已佚失《三无性论》一卷是《显扬圣教论成无性品》的別译《中边分別论》二卷是《辩中边论》的异译《十八空论》一卷是《中边分別论》的部分注释《转识论》一卷是《唯识三十论》的释论《大乘唯识论》一卷是《唯识二十论》的异译真谛所译的比北方菩提流支等所译无疑的充分明确得多真谛又译出《无上依经》三卷《佛性论》四卷那是接近《宝性论》思想的西元七世纪中唐玄奘从印度回来从贞观十九年(西元六四五)到龙朔元年(西元六六一)译出瑜伽唯识学的大量经论其中《成唯识论》十卷是玄奘所传的精要所在所以称玄奘所传的为「唯识宗」这部论糅合《唯识三十论》的十家注释所成而其实是以护法(Dharmapāla)论义为正宗的代表了印度的唯识学在發展中所完成的思想

在部派佛教中寻求瑜伽唯识学的渊源近于上座部(Sthavira)中的说一切有(Sarvāstivāda)——「三世有」系说一切有系分裂为犊子部(Vātsīputrīya)及其末派与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从《大毘婆沙论》中可以看出说一切有部中有重论的阿毘达磨者(abhidhārmika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说一切有部重经的譬喻者(dārṣṭāntika如法救(Dharmatrāta觉天(Buddhadeva)等从论师系又分出说转部(Saṃkrāntivādin说转部立「胜义补特伽罗」(paramârtha-pudgala与立「不可说我」(anabhilāpya-pudgala)的犊子部等都是「我法俱有」的说一切有部是「法有我无」的西元三世纪初譬喻师舍弃了「三世有」说改宗(大众部与分別说部的)「现在有」而过未无说演化为著名的经部(Sūtravādin)譬喻师经部的一项重要思想是种子(bīja)或习气(vāsanā)说瑜伽唯识学所说的法相是广义的说一切有而依「现在有」立种子说与经部的关系更密切如世亲的《大乘成业论》对于业(karman)力取种子说更进一步的说「一类经为量者」立「异熟果识具一切种子」有「集起心」与「种种心」引《解深密经》就是大乘瑜伽论师瑜伽大乘的兴起已经是大乘佛教的后期所以面对初期大乘的一切法空(sarvadharma-śūnyatā一切法无自性(sarvadharma-niḥsvabhāva)说后期大乘的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佛性(buddha-dhātu, buddha-garbha)说从说一切有特別是经部的思想接受而解说他对于初期大乘如《大般若经》等空无自性说从「说有」的立场给以善巧的再解说如《解深密经》的〈一切法相品〉〈无自性相品〉所说对于后期大乘众生本有如来藏佛性说也给以善巧的再解说如依《阿毘达磨大乘经》而造的《摄大乘论》引述《阿毘达磨大乘经》说「法有三种杂染分清净分彼二分」引「金(矿)藏为喻」来说明遍计所执性(parikalpita-svabhāva圆成实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依他起性(para-tantra-svabhāva)——三性因此依他起性的定义除了一般的「依他熏习种子而生起」以外又有「杂染清净性不成故」作为众生与佛的共同依止性《解深密经》是继承经部的《瑜伽师地论》所宗《阿毘达磨大乘经》中圆熟的唯识思想代表了大乘不共的唯识学是《摄大乘论》所宗依的《瑜伽师地论》说阿赖耶(ālaya)是「一切种子所随依止性所随依附依止性体能执受异熟所摄阿赖耶识」「由八种相证阿赖耶识决定是有」说「诸识俱转」是重于阿赖耶现行识的《唯识三十论》也是这样所以说三种(能)变《摄大乘论》重于阿赖耶识为种子性依阿赖耶为种子而现似一切所以有「一能变」说瑜伽唯识学系对广义的说一切有取舍不同或立本有种子或说种子由熏习而有或说依心现似心所或说心所別有依他起性或重从种子生或重于杂染清净性不成或立无漏依他起(正智是依他起性)或说无漏是圆成实所以立「四种清净」虽有种种异说但大义是一致的对如来藏的解说也是一致的真谛所传译的是瑜伽唯识学而有折衷如来藏学的倾向所以要分別的加以论究

第二节 瑜伽唯识学的如来藏说

唯识学派(Vijñānavādin)有关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的见解试分別的加以论究

「如来藏」如来藏是什么是依什么意义而说的《宝性论》约三义说——「佛身遍」「无差別」「如来(佛种)性」在这三义中唯识学者但约「无差別」说如《大乘庄严经论》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四下)

「一切无別故得如清净故故说诸众生名为如来藏」

「一切众生一切诸佛等无差別」无二无別所以名为真「如」(tathatā世亲(Vasubandhu)的《摄大乘论释》也说「自性本来清净即是真如自性实有一切有情平等共相由有此故说一切法有如来藏」真如是圆成实自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的別名真如是实有自性的本来清净的是一切有情的平等共相(无差別相)也就是生佛不二的无差別的真如性遍于一切众生所以说「一切众生有如来藏」这是如来藏说的本义真如是遍于一切法的所以说「一切法有如来藏」这应该是唯识学者的新义也许「众生有如来藏」无论怎样解说总不免带点神我(ātman)的意味所以虽然真如是「一切有情平等共相」却说为「一切法有如来藏」一切众生或一切法有「如」性为什么说有「如来」藏呢tathāgata或译如来如去是契入如显现如的意义契入如或显现如约究竟说就是如来——佛的异名佛是如性究竟显现清净的众生是没有清净显现的这就是真如(圆成实性)的离垢清净与自性清净然而这到底是约世俗安立说的如约真如自性(胜义)那是无所谓契入不契入显现不显现的真如离能所所以约真如自性说众生如与如来如没有任何差別可说那么一切众生有「如」性一切法有「如」性也就可说有「如来」了依世俗安立说众生虽可说有「如来」而还没有能离障清净隐而未显如胎儿在胎藏(garbha)中一样依于这一意义所以说为「如来藏」

「我」「我者即是如来藏义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即是我义」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佛性(buddha-dhātu, buddha-garbha都就是我(ātman这是《大般涅槃经》《央掘魔罗经》所明确说到的如来有常净——四种功德如来的「我」德是一切如来藏经论所说到的而如来藏佛性就是我在唯识学派中说得多少含蓄一点其实也还是说到了的《大乘庄严经论》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三下)

「清净空无我佛说第一我诸佛我净故故佛名大我」

汉译的《究竟一乘宝性论》也引证了这一偈「如清净真空得第一无我诸佛得净体是名得大身」藏本没有这一偈《佛性论》也引此偈说「二空已清净得无我胜我佛得净性故无我转成我」这一偈在《大乘庄严经论》中是说无漏法界(dharma-dhātu)的大我(mahātman)相「如」是空性清净(śūnyatā viśuddha空性是无我(nairātmya没有众生妄执的神我而无我空性正就是佛所得的最胜我如《论》释说「第一无我谓清净如彼清净如即是诸佛我自性由佛此我最得清净是故号佛以为大我」如清净空性唯识学者是解说为(如来藏)我的佛证得最清净法界(真如)所以佛可以称为大我

真如法界是佛与一切众生无差別的平等共相既然是「诸佛我自性」当然也是菩萨一切众生的我自性《大般若经初分学观品》「实有菩萨不见有菩萨由不见故不生执著」唯识学者依据这一段文字解说为对治「十种散动分別」《般若经》一向说「菩萨不可得」「不见有菩萨」「菩萨但有名字」而〈学观品〉却说「实有菩萨」这是什么意义玄奘译《摄大乘论(世亲)释》卷四(大正三一三四二下)解说为

「此中无相散动(十种散动之一)者谓此散动即以其无为所缘相为对治此散动故般若波罗蜜多经言实有菩萨言实有者显示菩萨实有空体空即是体故名空体」

玄奘所译的可以解说为菩萨的实有空体其实这是说菩萨以真如空性为自体如真谛(Paramârtha)所译《摄大乘论释》说「由说实有显有菩萨以真如空为体」无性(Asvabhāva)《释论》也说「谓实有空为菩萨体」可见「实有菩萨」的意义是真如空是菩萨实体菩萨没有世俗的神我却有胜义的真我如来藏约真如无差別说我也是约真如说佛可说为大我菩萨可说「实有菩萨」众生当然也可说「实有众生」不过后代的唯识学者大都避而不谈侭量避免以真如为「我自性」的意义

唯识学的本义是以真如空性解说「如来藏我」的还有可以证明的如《大乘庄严经论》卷二(大正三一五九六上)

「佛体平等由法界与我无別决定能通达故」

佛以最清净法界为自体以法界与我的无差別说明佛自体的平等「我」正是法界的「大我相」《显扬圣教论》也说到了「大我」

  • 1.「广大阿世耶者谓大我阿世耶及广普阿世耶大我阿世耶者谓诸菩萨由得自他平等解故为诸有情皆得解脱清净信欲广普阿世耶者谓诸菩萨于流转寂灭得无分別平等解故为利有情二俱不住清净信欲」

  • 2.「是大我意乐于自性无得广意乐当知二性无分別论曰当知此平等心性即是大我阿世耶及广大阿世耶于遍计所执自性无所得故于有漏无漏二性过失功德亦无所得由无分別故」

阿世耶(āśaya)译为「意乐」裡的二种意乐就是「清净信欲」依第一则理解有情的自他平等發起一切有情同得解脱的意乐(与「同体大悲」的意义相同)名为大我阿世耶大我约一切有情的「自他平等」说依第二则(唯识宗依心立我)「平等心性」是通达遍计所执自性(parikalpita-svabhāva)无所得也就是心空性每一有情的「我自性」是平等无差別的但有情不能通达迷著虚妄的神我菩萨能通达自他平等起大我意乐佛能圆满证得法界(我)平等遍法界身以法界为自体就是佛的「大我相」《显扬圣教论》卷一二(大正三一五三九上——中)又说

「五究竟不可见故如言内我之体有何相貌而常恒不变自性正住如于语相违难随顺会通如是于不定显示难究竟不可见难亦尔」

论文是解释从经文引起的疑难疑难共有五类「究竟不可见难」是第五难自「内我」怎么说也都不是的没有相可说怎么知道有自体知道是「常恒不变自性正住」呢依论说这应该随顺会通佛经所说的有的「语相违」前说与后说不合有的「不定显示」对于同一内容以种种异门来说明对于「语相违」「不定显示」所引起的疑难应该「随顺会通」「随顺会通」是随顺无颠倒解如理的正义为准绳依此如实法义来会通经说常恒不变的自内我难以说明引起学者的疑难唯识学者是依真如平等空性来解说会通的

心性本净citta-prakṛti-prabhāsvaratā译为心本性净心性本净或译为自性清净心源出《增壹阿含经》为《般若》等大乘经所采用初期大乘经多说一切法本性净一切法本性空表示法界(dharma-dhātu真如(tathatā)的意义心性净只是法性净中之一后期大乘经倾向唯心(cittamātratā)说心为一切法的所依多说心性本净法界清净与心性本净有了同样的意义如来藏经典也就多说自性清净心唯识者对于心性本净的见解如《大乘庄严经论》卷六(大正三一六二二下——六二三上)

「譬如清水浊秽除还本清自心净亦尔唯离客尘故」「已说心性净而为客尘染不离心真如別有心性净」

《论》文以水的清浊来比喻「自心净」(svacitta-śuddha水有垢浊与清净的除去垢浊所得的清净水「清(净)非外来」水的清净性是本来如此的这正如方便修行除去客尘显心的清净也是「净非外来本性净故」从杂染心而转为清净显出的心清净性本来如此与真如的自性清净离垢清净意义完全一样所以所说的自心本净约心的真如性(citta-tathatā)说并非说虚妄分別(abhūta-parikalpa)的有漏心识是清净的对于心清净《庄严论》解说为「如是心性自净而为客尘所染此义已成由是义故不离心之真如別有异心谓依他相说为自性清净此中应知说心真如名之为心即说此心为自性清净此心即是阿摩罗识」自性清净的心是心真如梵本作法性心(dharma-citta真如心与法性心意义是相同的总之自心清净约无差別的真如说与如来藏我的约真如说意义相同《成唯识论》卷二(大正三一九上)

「然契经说心性净者说心空理所显真如真如是心真实性故或说心体非烦恼故名性本净非有漏心性是无漏故名本净」

对于心性本净《成唯识论》有二说约心空理所显真如说与《庄严论》所说的相同约心体非烦恼说是采取了说一切有(Sarvāstivāda)系的见解如《阿毘达磨顺正理论》卷七二(大正二九七三三中——下)

「此经依何密意依本客性密作是说谓本性心必是清净若客性心容有染本性心者谓无记心非戚非欣任运转位诸有情类多住此心一切位中皆容有故此心必净非染污故客性心者谓所余心非诸有情多分安住亦有诸位非皆容有断善根者必无善心无学位中必无染故如是但约心相续中住本性时说名为净住客性位容暂有染」

依说一切有部说心识的本性是中容的无记性与善或不善心所相应名为善心不善心善心与不善心是相应善相应不善而心的自性是无记的所以善与恶是心的客性心的本性是无记不是染污性所以说「心体非烦恼故名性本净」后一说是通于有漏心的也许是《阿含经》的本意但在大乘经中心性本净应该是约心真如说的《成唯识论》的识本性无记说也是继承《瑜伽师地论》的如卷五四(〈摄决择分〉)(大正三〇五九五下)

「又复诸识自性非染由世尊说一切心性本清净故所以者何非心自性毕竟不净能生过失犹如贪等一切烦恼亦不独为烦恼因缘如色受等所以者何以必无有独于识性而起染爱如于色等」

一切识自性非染污不是烦恼如识不与烦恼相应识不能独为烦恼的因缘如于识而起染爱那是识与烦恼俱起的关系约识自性非染污来解说心性本净正合于识本性无记的意义《瑜伽师地论》说「净识」都指无漏识与心性本净不合《大乘庄严经论》的汉译本说「此心(真如)即是阿摩罗识」梵文本没有这一句阿摩罗识(amala-vijñāna)译义为无垢识是真谛所传唯识学所一再提到的可能是传译时缀文证义者受到真谛学影响而附加进去的

心性是依心真如性说的心性本净是与客尘烦恼相对称的在大乘法中心性依心真如说所以心性清净就是真如或法界清净圣者内自所证的真如或法界其实是非染非净的所以从胜义(圣智自证)的立场《大乘庄严经论》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三下)

「如前后亦尔及离一切障非净非不净佛说名为如」

「释曰此偈显示法界清净相如前后亦尔者所谓非净由自性不染故及离一切障者所谓非不净由后时客尘离故非净非不净佛说名为如者是故佛说是如非净非不净是名法界清净相

法界真如无差別无变异是非净非不净(也可说非染非不染)没有净不净可说的清净是对杂染说的真如是前后一如本来如此实在无所谓清净不过从离客尘杂染所显来说真如也可说非不净的唯识学者依世俗说胜义对于胜义——真如法界是从世俗安立去阐明的如直从胜义(非安立)说那是超越于相对界非分別名相所及有什么净不净呢

真如非净非不净《辩中边论》卷上(大正三一四六六中)也说

「此若无杂染一切应自脱此若无清净功用应无果」「非染非不染非净非不净心性本净故由客尘所染」

《辩中边论》说真如法界等是「空性异门」约不同意义来表示空性所以有不同名字而内容是相同的成立「空性差別」——有垢与无垢的差別所以说了上面二颂杂染与清净是佛法化世的根本论题染净相对的意义是不可能没有的一定要肯定这杂染与清净的事实因此空性就有了有垢位与无垢位的差別然依空性——真如法界自性来说实在是「非染非不染非净非不净」的不过说空性真如是「非染非不染非净非不净」还是依杂染与清净而说的所以约「心性本净」说非染非不染约「客尘所染」说非净非不净这与说「非空非不空」一样都是依世俗说胜义而不是直就胜义的超越说《辩中边论》说「有情及法俱非有故彼染净性亦俱非有以染净义俱不可得故染净品无减无增」可见说「法界本净」「心性本净」都不过观待世俗的杂染性而说

种性如来藏心性本净——自性清净心唯识学者是约真如性说的如来种性(tathāgata-gotra佛种性(buddha-gotra唯识学约菩萨所有的成佛种子(bīja)说这是与《宝性论》如来藏学最大的差別所在《瑜伽师地论》(〈菩萨地〉)卷三五(大正三〇四七八下)

「云何种性谓略有二种本性住种性习所成种性本性住种性者谓诸菩萨六处殊胜有如是相从无始世展转传来法尔所得是名本性住种性习所成种性者谓先串习善根所得是名习所成种性」

「又此种性亦名种子亦名为界亦名为性」

依《论》说种子(bīja界(dhātu性(prakṛti都是种性(gotra)的名字差別不同的名字解说为同一内容都是种子的別名瑜伽师地论声闻地》也这样说《大乘庄严经论》也说「性种及习种所依及能依应知有非有功德度义故」菩萨种性有性种性——本性住种性(prakṛti-stha-gotra习(所成)种性(samudānīta-gotra本性住种性是无始以来法尔而有的习所成种性是经过不断的熏习而成就的这二类是本有的及经不断熏习而功能增胜的种子《庄严论》所说《瑜伽师地论》所说相同种性种子是什么意义种子是有因体而还没有果体——「有非有」所以是可能性可能生起果法的潜能因为能出生菩萨功德所以名为菩萨种性种性是「功德度义」能出生功德的意义种性虽是种子的异名但种性专约能生无漏功德说无漏功德有三乘差別不同的无漏功德从不同的种子生所以唯识学立五种种性声闻(śrāvaka)种性独觉(pratyeka-buddha)种性如来(tathāgata)种性不定(aniyata)种性有多种无漏种子虽随缘修证二乘圣果而可以回小入大无种性(a-gotra没有三乘无漏种子怎么也不能發生无漏功德证入圣果种子是多种差別的所以唯识学立「五性各別」「三乘究竟」而不是唯一佛乘的

瑜伽师地论本地分》《大乘庄严经论》立本有的本性住种性而《摄大乘论》立种子从熏习(vāsanā)而有的新熏说如《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六中——下)

「云何一切种子异熟果识为杂染因复为出世能对治彼净心种子又出世心昔未曾习故彼熏习决定应无既无熏习从何种生是故应答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此闻熏习随在一种所依转处寄在异熟识中与彼和合俱转犹如水乳然非阿赖耶识是彼对治种子性故」

依《摄论》说依止阿赖耶(ālaya)识的内种子一定是从熏习而有的所以说「外(种子)或无熏习非内种应知」佛菩萨的无漏功德是出世心一定是从种子生的众生从无始以来不曾有过无漏清净法现行也就不可能有熏习所成的无漏种子没有无漏种子最初的出世无漏清净心从那裡生起呢《摄论》说是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的佛尽离一切障所以佛证无漏法界是最清净的从佛自证的最清净法界应机而流出的「经等教法」在四种圆成实自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中名为「生此境清净谓诸大乘妙正法教由此法教清净缘故非遍计所执自性最净法界等流性故非依他起自性」佛的教法从佛自证法界等流而有的众生听闻正法的耳识与意识虽是有漏的世间心但听闻正法教能在众生心中引發趣向清净出世的动力所以正闻熏习所成的名为正闻熏习种子正闻熏习力渐渐增盛能生无漏出世心三乘的无漏功德都从正闻熏习生所以虽本来没有无漏种子而清净无漏法却有缘而能够生起正闻熏习是寄在阿赖耶识中的依阿赖耶而有对治阿赖耶识的作用所以不是阿赖耶识自性是圆成实自性所摄法身(dharma-kāya解脱身(vimuktikāya)所摄唯识学对出世无漏法的生起有本有说新熏说二流(《成唯识论》综合而加以会通)而都是以种子为种性的约不定种性而说会三归一的

与《摄大乘论》相契合的是《瑜伽师地论》的〈摄决择分〉如卷五二(大正三〇五八九上——中)

「诸出世间法从真如所缘缘种子生」

「若于通达真如所缘缘中有毕竟障种子者建立为不般涅槃法种性补特伽罗若不尔者建立为般涅槃法种性补特伽罗若有毕竟所知障种子布在所依非烦恼障种子者于彼一分建立声闻种性补特伽罗一分建立独觉种性补特伽罗若不尔者建立如来种性补特伽罗」

「若出世间诸法生已即便随转当知由转依力所任持故然此转依与阿赖耶识互相违反对治阿赖耶识名无漏界离诸戏论」

种子与种性《瑜伽师地论》是作为同一内容的但种性约能生无漏功德法说能生无漏出世间法的是般涅槃法种性(parinirvāṇa-dharma-gotra就是三乘圣种性不能生起无漏出世法的是不般涅槃种性(a-pari-nirvāṇa-gotra也就是无种性人出世间法从什么种子生起呢「从真如所缘缘种子生」与《摄论》的「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意义是相通的《摄论》约大乘种性说大乘的正法教是最清净法界等流圆成实性所摄大乘法教是「生此能证菩提分法所缘境界」所以名为「生此境清净」这就是「从真如所缘缘」的意义从听闻大乘法教成闻熏习种子渐渐增胜而能引生无漏出世间法闻熏习——真如所缘缘种子不属于阿赖耶识而能对治阿赖耶识与法界(真如)相应名无漏界依《摄论》这是法身解脱身所摄的《瑜伽师地论》卷八〇(大正三〇七四七下)又说

「诸阿罗汉实有转依而此转依与其六处异不异性俱不可说何以故由此转依真如清净所显真如种性真如种子真如集成而彼真如与其六处异不异性俱不可说」

三乘圣者的般涅槃是以转依(āśraya-parāvṛtti)为体的舍杂染分而转化为清净分遍计所执性舍杂染依他起性体悟圆成实性而得依他起性清净分名为转依从法界等流而起的闻熏习使杂染力减而清净功能增长也可以名为转依——「损力益能转」但主要是体悟真如出世无漏心现前到达究竟清净所以《论》上说转依是「真如清净所显」(tathatāviśuddhi-prabhāvita以离垢真如为体的「真如种性」(tathatā-gotraka「真如种子」(tathatā-bījaka以真如所缘缘而熏成圣种性的「真如集起」(tathatā-samudāgata依真如而集成一切功德的转依是离一切戏论的不离有情自体——六处也不就是六处所以不是名相分別所能拟议的

瑜伽唯识学者以种子来解说种性与如来藏学不同然推究起来瑜伽师地论本地分》的本性住种——本有无漏种子实在就是「一切众生有如来藏」对当时大乘经的如来藏说从缘起论的立场给以善巧的解说以种子来解说种性如《瑜伽师地论》

  • 1.〈声闻地〉「今此种姓以何为体附在所依有如是相六处所摄从无始世展转传来法尔所得」

  • 2.〈菩萨地〉「谓诸菩萨六处殊胜有如是相从无始世展转传来法尔所得是名本性住种」

无漏种子是附在所依中的种子是能依(āśrita有情自体——六处(ṣaḍ-āyatana)是所依(āśraya〈菩萨地〉的异译《菩萨善戒经》译作「言本性者阴界六入次第相续无始无终法性自尔是名本性」「六处殊胜」后代唯识学者解说为第六意处——阿赖耶识(ālayavijñāna其实只是(五)阴(六)界六入(处)的简说阴界六入是有情自体在阴界六入——有情身中是旧义在阿赖耶识中是唯识学的新义为什么名为阿赖耶识《解深密经》以为「由此识于身摄受藏隐同安危义故」「身」是根身六处的总名阿赖耶识与「身」是不相离的所以古义的依附(阴界)六处唯识学中转为依附阿赖耶识只是著重本识而不是与依附六处相违反的能生无漏法的种性在有情身中——六处或阴界六处中与如来藏说是相同的

  • 1.《无上依经》「云何如来为界不可思议阿难一切众生有阴界入胜相种类内外所现无始时节相续流来法尔所得至明妙善」

  • 2.《胜天王般若经》「云何法性不可思议佛言大王在诸众生阴界入中无始相续所不能染法性体净」《大般若经》「如来法性在有情类蕴界处中从无始来展转相续烦恼不染本性清净」

  • 3.《入楞伽经》「如修多罗说如来藏自性清净具三十二相在于一切众生身中为贪嗔痴不实垢染阴界入衣之所缠裹」

如来藏——如来界如来性在有情的蕴界处中为无漏功德法的根源是如来藏契经的本义印度的《奥义书》中说「识所成我梵也识为一切之因识者梵也」「依名色而开展我入于名色而隐于其中」梵我——识入于名色中不就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入于一切众生身中」吗如来藏我是深受印度神学影响的唯识学者没有忘却佛法的根本立场所以以生灭相续的种子说本有的无漏功能以阿赖耶妄识说识与根身藏隐同安危巧妙的解说了如来藏我而脱却了如来藏我的神学色采这就是唯识学的种性说

一切众生本有无漏种子而无漏种子非虚妄分別识自性多少还有本有如来藏的形也许为了这样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摄大乘论》改取了新熏说但新熏无漏种是「法界等流闻熏习」「真如所缘缘种子」「真如种子」与法界及真如有了不可离的关系在唯识学中真如是有情菩萨如来的真实我体那新熏的无漏法种又有了依「我」而现起的意义在后期大乘时代唯心论而要泯绝梵我论的影响也真还不容易呢

第三节 真谛所传的如来藏说

真谛(Paramârtha)所译的论书不少以世亲(Vasubandhu)《摄大乘论释》为主被称为摄论宗传摄论学的有靖嵩与昙迁二大系靖嵩是亲承真谛的法泰弟子靖嵩的弟子法护与玄奘的新译「奄然符会」道因參与玄奘的译场「奘师偏奖赏之每有难文同加參酌」靖嵩系是接近唯识宗的昙迁是地论师昙遵的弟子到南方来得到了《摄大乘论释》大加赞赏后来在北地宏扬《摄论》受到地论师的赞同这是近于地论师的真谛所传的以《摄大乘论释》为主与印度后期完成的玄奘所宗的《成唯识论》见解上应有多少不同但真谛的译典如《摄大乘论释》(简称陈译)与隋达摩笈多(Dharmagupta唐玄奘所译的《摄大乘论释》(简称隋译唐译)互相比对起来显然有了增饰的成分从翻译来说真谛译是不够忠实的然在思想上确有独到处裡择要的加以论述

如来藏学与瑜伽学的糅合真谛学的主要特色是将《宝性论》的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说与瑜伽(yoga)学的阿赖耶(ālaya)说结合起来在真谛译书中是可以充分证明的如《佛性论》四分中前二分是〈缘起分〉与〈破执分〉后二分是〈显体分〉与〈辩相分〉可说是《宝性论如来藏品》的解说〈显体分〉是阐明佛性(buddha-dhātu, buddha-garbha)体性的先立〈三因品〉明「三因与三种佛性」如《论》卷二(大正三一七九四上)

「三因者应得因加行因圆满因应得因者二空所现真如由此空故应得菩提心及加行等乃至道后法身故称应得加行因者谓菩提心由此心故能得三十七品十地十波罗蜜助道之法乃至道后法身是名加行因圆满因者即是加行由加行故得因圆满及果圆满」

《佛性论》的三因说是參照《瑜伽师地论菩萨地》的三持而改写的《瑜伽师地论》说「云何名持谓诸菩萨自乘种性最初發心及以一切菩提分法是名为持」持(ādhāra)是所依止所建立的意义也就是因(hetu菩萨的自乘种性是菩萨的堪任性持初發菩提心是菩萨行加行持一切所行菩提分法是菩萨所圆满的大菩提持三持与《佛性论》的三因次第相同但《佛性论》改《瑜伽师地论》的种性(gotra)——种子(bīja)为真如(tathatā真如为如来藏別名由于以真如性为应得因所以说「应得因中具有三性住自性性(不净位)引出性(净不净位)至得性」(清净位)这样《瑜伽师地论》的三持说成为如来藏说的三因三佛性了

《佛性论》次立〈三性品〉是瑜伽学所立的三自性(trisvabhāva)与三无性(trinihsvabhāva引此以作融会如来藏学的理论依据

次立〈如来藏品〉是正面说明如来藏的名义如《佛性论》卷二(大正三一七九五下——七九六上)

「如来藏义有三种应知何者为三所摄藏隐覆藏能摄藏」

「一所摄名藏者佛说约住自性如如一切众生是如来藏言如者有二义如如智如如境并不倒故名如如言来者约从自性来来至至得是名如来一切众生悉在如来智内故名为藏以如如智称如如境故一切众生决无有出如如境者并为如来之所摄持故名所藏众生为如来藏由此(佛)果能摄藏一切众生故说众生为如来藏」

「二隐覆为藏者如来性住道前时为烦恼隐覆众生不见故名为藏」

「三能摄为藏者谓果地一切过恒沙数功德住如来应得性时摄之已尽」

《佛性论》的三藏说与《宝性论》所说如来藏有三义相当所摄藏佛「果能摄藏一切众生」「一切众生悉在如来智内」——众生为如来所摄藏是《宝性论》第一「法身遍众生」义能摄藏如来应得性约没有發心以前的众生说在众生位已经摄尽了「果地一切过恒沙数功德」是《宝性论》第三「众生有如来种性」义上二义与《宝性论》说相同但二隐覆为藏义约烦恼隐覆如来性(界)说与《宝性论》第二「真如无差別」义不合《佛性论》为什么不同不能不说是受了《摄大乘论》的影响无著(Asaṅga)的《摄大乘论》引「无始时来界」偈「由摄藏诸法」偈然后解说阿赖耶(或译为阿梨耶阿罗耶)识名为阿赖耶(藏)的意义说「一切有生杂染品法于此摄藏为果性故又即此识于彼摄藏为因性故是故说名阿赖耶识或诸有情摄藏此识为自我故是故说名阿赖耶识」阿赖耶识有摄藏为因性摄藏为果性摄藏为自我性——三义《成唯识论》引申说「此识具有能藏所藏执藏义故」《佛性论》以三藏解释如来藏是比合阿赖耶三藏的在能摄藏所摄藏以外隐覆藏与执藏是富有共同性的

从《佛性论》的〈显体分〉可以明确的看出真谛是以瑜伽学所说的去解说比附充实如来藏学而在无著世亲论如《摄大乘论释》中处处引入如来藏说这是比对异译而可以明白的真谛所传述的只有把握这一特色才能得出正确的见解如以为真谛所传代表唯识古学那是不能免于误解的

阿梨耶识通二分真谛所译的无著《摄大乘论》引《阿毘达磨大乘经》的「此界无始时」偈证明阿梨耶识体又引「诸法依藏住」偈说明名为阿梨耶识的理由引证了二偈然后说「一切有生不净品法于中隐藏为果故此识于诸法中隐藏为因故复次诸众生藏此识中由取我相故名阿黎耶识」这段论文与隋唐译本是一致的也就是果报种子阿梨耶识为依止说然在陈译的《摄大乘论释》中增入了初偈的解说如《释论》卷一(大正三一一五六下)

「此即此阿黎耶识界以解为性此界有五义」

「界有五义」真谛译引《胜鬘经》说而给以一一的解说这是如来藏为依止说这样阿梨耶识有二分与「有生不净(即杂染)品法」互为因果的「果报(vipāka)种子」性及清净的「解性」「此界无始时」的「界」是「因义」是一切法的所依止在大乘佛法中有二类不同的所依说如《瑜伽师地论本地分》说「心谓一切种子所随依止性所随依附依止性体能执受异熟所摄阿赖耶识」有漏的杂染种依附的无漏清净种都以阿赖耶识——心(citta)为所依止异熟一切种的阿赖耶识为一切法依止是瑜伽学系的根本立场这是兴起于印度北方的阿赖耶识为依说还有如《胜鬘经》《不增不减经》等说如来藏为依止而有生死涅槃这是兴起于印度南方的如来藏为依说基本立场是不同的《成唯识论》曾给以解说「一持种依谓本识由此能持染净法种与染净法俱为所依圣道转令舍染得净迷悟依谓真如由此能作迷悟根本诸染净法依之得生圣道转令舍染得净」这二大系思想体系是不同的而真谛在「果报种子」梨耶外別立「解性梨耶」综合了这二大系这不是真谛的自出机杼是多少有依据的如宋译《楞伽经》处处说「如来藏藏识心」将如来藏与藏(阿赖耶)识统一起来了

真谛译《摄大乘论释》卷一四(大正三一二五四下)

「灭不净品尽证得法身名为清净法云何得此清净法对治起时离本识不净品一分与本识净品一分相应名为转依」

这也是阿梨耶识二分说第八阿梨耶识重在「异熟」性所以到了阿罗汉位就舍去阿梨耶的名称也许为了这点真谛多用「本识」一词代表第八识本识有不净(杂染)品一分清净品一分虽与前一说不完全相同但都是本识有二分真谛的第八识通二分说应该是受到《摄大乘论》的启發如《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三九下)

「依他起略有二种一者依他熏习种子而生起故二者依他杂染清净性不成故由此二种依他別故名依他起」

「依他熏习种子而生起」是一般常说的依他起(para-tantra阿赖耶识为种子而生起的「依他杂染清净性不成」——不一定杂染也不一定清净随分別染缘而成为杂染随无分別净缘而成为清净不自成而依他的定义是《摄大乘论》所有的特义《摄大乘论》说到三自性「非异非不异」又「由异门依他起自性有三自性」对于三自性不但说明三自性的差別相更著重三自性的关联从依他起自性而统摄三性这一独到的见解是本于《阿毘达磨大乘经》的如《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下)

「阿毘达磨大乘经中薄伽梵说法有三种杂染分清净分彼二分」

「依何密意作如是说于依他起自性中遍计所执自性是杂染分圆成实自性是清净分即依他起是彼二分依此密意作如是说于此义中以何喻显以金藏为喻显示譬如世间金土藏中三法可得地界于地界中土非实有而现可得金是实有而不可得火烧炼时土相不现金相显现又此地界土显现时虚妄显现金显现时真实显现是故地界是彼二分识亦如是无分別智火未烧时于此识中所有虚妄遍计所执自性显现所有真实圆成实自性不显现此识若为无分別智火所烧时于此识中所有真实圆成实自性显现所有虚妄遍计所执自性不显现是故此虚妄分別识依他起自性有彼二分如金藏中所有地界」

藏比喻中解说为地界的「藏」就是矿藏如《摄大乘论释》说「界者谓因是一切法等所依止现见世间于金鑛等说界名故」「此中藏者是彼种子」界藏比喻通二分的依他起自性(para-tantra-svabhāva无分別(avikalpa)火没有烧炼以前遍计所执自性(parikalpita-svabhāva)显现如只见土相遍计所执自性是非有的所以是虚妄在无分別智火烧炼以后圆成实自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显现如土相消失而金现显现圆成实自性是有的所以是真实依这一意义说依他起自性是虚妄而又真实的虚妄遍计所执性显现圆成实性不显现那是杂染分——生死虚妄遍计所执性不显现圆成实性显现就是清净分——涅槃杂染与清净生死与涅槃都是依依他起自性而为转移所以说依他起通二分这正是《摄大乘论本》的转依(āśraya-parāvṛtti)义如卷下(大正三一一四九上)

「诸凡夫覆真一向显虚妄诸菩萨舍妄一向显真实应知显不显真义非真义转依即解脱随欲自在行」

约三自性说依依他起而安立三性依他起性有二分如约唯识(vijñapti-mātratā)说依他起自性是「三界心心所是虚妄分別」心所是依心识所生的一切识中一切种子阿赖耶识为一切法所依所以世亲《释论》解说依他起为「虚妄分別识依他起自性」识等于依他起自性是各种译本所一致的在土藏譬喻中玄奘所译的「此识」陈译作「本识」指阿梨耶识以阿梨耶识来解说「界藏」至少是可以这样说的那么虚妄分別的种子识在众生位虽现起杂染生死而不见清净真实而种子识的本性是有清净真实分的真谛的別立「解性梨耶」不正是说明这通二分的意义吗「解性梨耶」是解说如来藏的应该是解脱(vimokṣa)性也就是心真如性(citta-tathatā合于无著世亲的论义如解说为知解胜解(adhimokṣa)性那就与无著世亲义不合近于《起信论》的「本觉」了至于所说的「本识清净分」是清净依他起指无漏有为功德说

如来藏我《摄大乘论释》卷六(大正三一一九一下)

「由是法自性本来清净此清净名如如于一切众生平等有以是通相故由此法是有故说一切法名如来藏」

如如(tathatā)或译真如是一切法的通相——共相(sāmānya-lakṣaṇa本性清净一切众生平等不二所以说「一切法名如来藏」依真如无差別说如来藏是世亲释三种译本所一致的真谛又采用了《宝性论》的如来藏说如《佛性论显体分》如来藏有三藏义结合瑜伽学而多少与《宝性论》不同但〈无变异品〉中说「此九譬为三初三譬法身次一譬如如后五譬佛性(佛种性)」所说如来藏九喻譬喻法身真如种性与《宝性论》相同

陈译《摄大乘论释》卷一(大正三一一五六下——一五七上)

「界以解为性此界有五义」

阿梨耶识「界以解为性此界有五义」是依《胜鬘经》而解说的《胜鬘经》的五藏《宝性论》也引用了但《宝性论》梵本仅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出世间藏(lokôttara-garbha自性清净藏(prakṛti-pariśuddha-garbha)——三名汉译本作「如来藏者是法界藏(出世间)法身藏出世间上上藏自性清净法身藏自性清净如来藏」陈译所引用的五藏与《胜鬘经》相合真谛译三次引用了五藏义《摄大乘论释》卷一引来解说「一切法依止」的「界」《摄大乘论释》卷一五引五义来解说「法身含法界五义」《佛性论》卷二引五义来解说如来藏「自体」的「如意功德性」三说大致相同也有多少差別大意是1.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藏是体类(自性)义一切法以无(二)我为性——如性(tathatā一切众生不出于真如无差別性2.法界藏(dharmadhātu-garbha藏是因义一切圣人的无漏法都缘法界而生起3.法身藏(dharma-kāya-garbha藏是生义一切圣人所得的法身由于信乐界性而得成就《摄论释》卷一五解说为由于虚妄法所隐覆所以凡夫二乘都不见法身这是「藏义」与如来藏三藏中的「隐覆藏」相同《佛性论》所说又不同也是约佛法身说的但说佛性的成就佛果所以说「至得是其藏义」法身藏的解说是五义中最不一致的4.出世间藏(lokôttarra-garbha藏是真实义出世间法不像世间(有为)法那样的可以破坏可以灭尽这正是(说出世部)世间法虚妄出世法真实的见解5.自性清净藏(prakṛti-pariśuddha-garbha藏是藏(甚深秘密)义如与(如来)界相应的自性成为善净的如与界不相应名为外自性成为不善净的(烦恼)㲉自性清净是甚深秘密而难以了知的真谛所说的如来藏是随顺《宝性论》说的但瑜伽学本义是以真如解说如来藏的在陈译《摄大乘论释》中也还保留这一定义

《宝性论》与瑜伽学没有说众生身中的如来藏就是我(ātman真谛学也是这样如来法身中有「我」德我是离外道的神我执也不著声闻的无我一切法无我性如离二障而证法身时名为大我这是无我之我《佛性论》所说与《宝性论》等相同

转依转凡夫为圣人转杂染为清净转生死为涅槃转烦恼为菩提是修学佛法的目的假使只是舍去这部分得到那部分就不能说明从凡入圣之间的关联性所以提出了转依(āśraya-parāvṛtti)一词在生死还灭的转化中有统一的依止(āśraya依止的杂染分成为清净分瑜伽学立阿赖耶识为一切法的所依如来藏学立如来藏为所依止都是为了转依这是后期大乘的共同倾向但以阿赖耶异熟种子识为依重于杂染的转杂染熏习为清净熏习转化中本来清净的真如的体现说明上是难得圆满的以如来藏为依重于清净本有的依此而能起杂染也是难得说明圆满的《摄大乘论》与〈摄决择分〉提出了依他起通二分说在依他起通二分中真谛依阿赖耶种子界及心真如界为依止不违反瑜伽学的定义总摄种子与真如——二依止于同一「识界」实为一极有意义的解说

转依论书所说的各有著重点《成唯识论》综合而分別为四种能转道所转依有染净依与迷悟依二类所转舍所转得又有所显得的大般涅槃所生得的大菩提《成唯识论》所说极为完备但对《摄大乘论》依他起通二分的转依说不免忽略了「转依」这一术语可能是瑜伽学者所安立的起初转依是转生死为涅槃阿罗汉与如来的究竟体证因为《瑜伽师地论本地分》是普为三乘的所说的大乘〈菩萨地〉没有如来藏经典的色采说到转依如《瑜伽师地论》卷五〇(大正三〇五七七中——下)

「与一切依不相应违背一切烦恼诸苦流转生起转依所显真无漏界由此清净真如所显一向无垢是名无损恼寂灭」

《论》说无余依涅槃界(nirupadhi-śeṣa-nirvāṇa-dhātu是「转依所显」「清净真如所显」所以无余依涅槃界「唯余清净无为离垢真法界在」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中说得更为明显如《论》卷八〇(大正三〇七四七下——七四八上)

「阿罗汉实有转依(体)而此转依与其六处异不异性俱不可说何以故由此转依真如清净所显真如种性真如种子真如集成而彼真如与其六处异不异性俱不可说」

「世尊依此转依体性密意说言遍计自性中由有执无执二种习气故成杂染清净是即有漏界是即无漏界是即为转依清净无有上」

无余依涅槃是三乘所共的转依与六处(ṣaḍ-āyatana是不能说异不能说不异的因为转依是清净真如所显的真如与六处不能说异不异所以转依与六处也不能说异不异了偈颂所说与《摄大乘论》说相同于依他起自性(para-tantra-svabhāva)而有所执成遍计所执(parikalpita)种子——杂染习气依杂染习气而生依他起杂染分立为遍计所执自性如于依他起而不起执著成清净习气起无漏功德能显真如离垢清净立为圆成实自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阿赖耶为杂染种子依是有漏界离垢真如——法界为清净种子依就是无漏界(anāsrava-dhātu偈颂所说转依似乎是转杂染种子依为清净种子依而佛意在以真如离垢清净为转依体转依是常是有是乐无戏论相善清净法界为相

《瑜伽师地论》所说的〈菩萨地〉与转依是普为三乘的所说的菩萨法是初期大乘的后期的如来藏思想还没有被注意依〈菩萨地〉品目次第而造的《大乘庄严经论》已接触到如来藏说并在《瑜伽师地论》的思想体系上方便的给予会通了《大乘庄严经论》的内容极为广大广说唯识所现观唯识现而证入的次第以外融会了如来藏说〈菩提品〉说到转依相「二障种恒随彼灭极广断白法圆满故依转二道成」《论》以为转依是永灭二障种子最上的白法圆满这是以菩提(bodhi)为转依体从转舍二障种子成就二种出世智道而转得的又在「诸佛法界清净」性说「二障已永除法如得清净诸物及缘智自在亦无尽」离二障所显的清净真如就是无漏(法)界不只是离障清净也是事物与所缘智慧都是无穷无尽自由自在的《大乘庄严经论》所说显然与《宝性论》有关的如《究竟一乘宝性论》(〈菩提品〉)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上中)

「实体者向说如来藏不离烦恼障所缠以远离诸烦恼转身得清净因者有二种无分別智偈言得故果者即依此得得证智果是名为果偈言远离故」

「佛功德无垢常恒及不变不分別诸法得无漏真智」

菩提的自性(实体)是如来藏的转依而得清净这由于远离二障得二智而成就这与《大乘庄严经论菩提品》以「得」及「舍」来说明是一致的然如来藏学如来藏有三义而瑜伽学但约真如无差別说种性约如来藏本有功德说而瑜伽学约种子说如说远离二障《大乘庄严经论》说「二障种恒随彼灭极广断」《宝性论》与《佛性论》却都没有说种子依如来藏学转依成佛只是具足一切功德的如来藏离烦恼而圆满显现所以佛德是常住无为(asaṃskṛta)的如《胜鬘经》说是灭谛(nirodha真谛在如来藏学中也是这样如《佛性论》卷三(大正三一八〇二下——八〇三上)

「如来转依法身已度四种生死故一切烦恼虚妄已灭尽故一切道已修故弃生死舍道谛故此二无四德故唯法身独住四德圆满故」

在转依法身中依之能得转依的道也被弃舍道是有为而法身唯是无为灭谛然在瑜伽学中真如是无为而「正智」是有为是依他起是道谛在安立中佛果是有有为无为功德的

真谛在《佛性论》中虽多少引入瑜伽学而关于如来藏转依的说明还是与《宝性论》一致的在《摄大乘论释》及《决定藏论》中虽多少引入如来藏学而大义还是顺于无著世亲《论》的大乘的究竟转依在佛位然转依一词可通于声闻及菩萨位如《瑜伽师地论》卷五一(〈摄决择分〉)(大正三〇五八一下)

「修观行者以阿赖耶识是一切戏论所摄诸行界故略彼诸行于阿赖耶识中总为一团一积一聚为一聚已由缘真如境智修习多修习故而得转依转依无间当言已断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体是无常有取受性转依是常无取受性缘真如境圣道方能转依故」

「又阿赖耶识是烦恼转因圣道不转因转依是烦恼不转因圣道转因应知但是建立因性非生因性」

真谛异译的《决定藏论》也是这样说不过将转依译作阿摩罗识转依是经修行使依阿赖耶识的杂习种子灭杂染种子灭一切业苦也灭杂染依止的阿赖耶识也灭《瑜伽师地论》普为三乘所以阿赖耶识灭是二乘的阿罗汉不退菩萨及如来这是转舍转灭阿赖耶识依而转得的转依是离垢真如所以说「转依究竟远离一切所有麁重转依是圣道转因」圣道因就是真如异名的法界(dharma-dhātu法界的意义正是「由圣法因义说为法界以一切圣法缘此生故」

真谛所传是以《摄大乘论》为主的转依的本义是究竟解脱的阿罗汉与如来的圣证但说明转依主要是现实界——依他起性或阿赖耶为种子的转舍理想界——圆成实性真如的转显杂染种子是渐渐舍灭的清净真如是分分显现的两者有对应的关系所以《摄大乘论》有六位转依的安立说明转依的渐次究竟六位是损力益能转通达转修习转果圆满转下劣转广大转后二类是小乘与大乘的转依差別前四位是菩萨趣入佛位的次第转依《摄大乘论》重视闻熏习作为成佛的种子所以在没有体悟真如以前由于闻熏习的渐渐增上使烦恼部分不起也就称为转依——损力益能转通达转是初地以上已经是虚妄不显现真实显现了修习转是七地以上能「一切相不显现真实显现」不过所知障种子还没有断尽果圆满转是佛位「最清净真实显现于一切相得自在」《摄论》大乘转依的四位安立不但是舍虚妄而显真实并有减舍杂染习气增益清净习气的意义

闻熏习是生起出世心转依的关键所在在从凡入圣的历程中闻熏习是怎样的呢陈译《摄大乘论》卷上(大正三一一一七上)

「此闻慧种子以何法为依止至诸佛无上菩提位是闻慧熏习生随在一依止处此中共果报识俱生」

「此闻熏习虽是世间法初修观菩萨所得应知此法属法身摄若声闻独觉所得属解脱身摄」

闻熏习从初熏习起到成佛为止虽与阿梨耶(果报)识的性质相反却依附阿梨耶识与阿梨耶识俱生俱灭这应该要阿梨耶识灭尽闻熏习才与阿梨耶识相分离但《摄论》又说闻熏习是法身(dharma-kāya解脱身(vimukti-kāya)所摄的法身与解脱身都是以真如清净所显为体所以在生死相续中闻熏习虽与阿梨耶识俱生而约闻熏习属圆成实性说这又是属于真如的因此陈译《摄大乘论释》卷三(大正三一一七五上)

「由本识功能渐减闻熏习等次第渐增舍凡夫依作圣人依圣人依者闻熏习与解性和合以此为依一切圣道皆依此生」

凡位与圣位陈译《摄大乘论释》这样说「菩萨有二种在凡位在圣位从初發心讫十信以还并是凡位从十解以上悉属圣位」「菩萨有二种谓凡夫圣人十信以还是凡夫十解以上是圣人」十解就是十住位依真谛所传从十解以上的菩萨就是圣者因为「此人我执前十解中已灭除故唯法我未除」十解位菩萨已灭除人我执能悟入人空真如就到达圣位从凡入圣就转舍阿梨耶识(中我执)——凡夫依转得我空真如性「圣人依」是闻熏习与解性梨耶和合也就是闻熏习依于梨耶的心真如性成为一切圣道的生起因

有关转依的说明真谛不但说明佛果的道是有为法更会通了如来藏学如《摄大乘论释》卷三(大正三一一七三下——一七四上)

「何法名法身转依名法身转依相云何成熟修习十地及波罗蜜出离转依功德为相由闻熏习四法得成信乐大乘是大净种子般若波罗蜜是大我种子虚空器三昧是大乐种子大悲是大常种子净是法身四德此闻熏习及四法为四德种子四德圆时本识都尽闻熏习及四法既为四德种子故能对治本识闻熏习正是五分法身种子闻熏习是行法未有而有五分法身亦未有而有故正是五分法身种子闻熏习但是四德道种子四德道能成显四德四德本来是有不从种子生从因作名故称种子」

「本论」说「是闻熏习下中上品应知是法身种子」《释论》补充了这大段解说般若三昧大悲是能显如来藏的因是如来藏的果德并举阐提外道声闻独觉——四种障这是《宝性论》所说的现在说闻熏习为因能生信等四法四法是道能显出法身四德所以说闻熏习是法身种子然在《宝性论》中是不立闻熏习的这与《论释》所说「若证法身果则得净常四德果净不与阐提等我不与外道等乐不与声闻等常不与独觉等」都是会入《宝性论》义与其他译本不同的同时闻熏习是行法——生灭法能生起五分法身——戒解脱解脱知见所以闻熏习也是五分法身种子五分中的戒修道时已有了证果时更有解脱解脱知见这样闻熏习是有为的五分法身种子也可说常等四德法身种子贯通了如来藏学

六种转依中的果圆满转是佛位的圆满转依如陈译《摄大乘论释》卷一三(大正三一二四八上)

「三德具足名果圆满已离一切障人即是诸佛能得此转一切相不显现即是断德以一切相灭故清净真如显现即是智德如理如量智圆满故谓具一切智及一切种智至得一切相自在即是恩德依止一切相中所得自在由得此自在如意能作一切众生利益事三德并以此转为依止」

果圆满转含有多种意义所以约三德来解说「清净真如显现即是智德」以菩萨修二智圆满转得一切智(sarvajñā一切种智(sarvathā-jñāna)来解说如依其他译本是说一切相不显现所以清净真如显现真谛译似乎与《宝性论》的思想有关《宝性论》的〈菩提品〉说无漏法界中远离一切垢得转依全品以八义来说明前四义是

  • 转依自性──「净」离垢真如

  • 转依因───「得」二种无分別智为因

  • 转依果───「远离」远离二种障得证果智

  • 转依业───「自他利」离障得无障碍清净法身依彼二种佛身得世间自在力行

转依清净成菩提自体只是离垢真如(如来藏出缠)由二无分別智的修习远离二障得证果智真如最清净显现就是无障碍清净法身这与陈译《摄论释》的「真如清净所显即是智德」是相契合的

阿摩罗识在真谛所传的唯识学中阿摩罗识(amala-vijñāna)是最特出的阿摩罗识译义为无垢识依《成唯识论》「或名无垢识最极清净诸无漏法所依止故此名唯在如来地有」并引经说「如来无垢识圆镜智相应」这显然是如来所有的无漏第八识如泛称善净无漏识为无垢识地上无漏第六第七识也可说无垢识了但「唯识宗」所说与真谛所传的阿摩罗识的意义都是不相合的我以为虚妄分別为自性的心识(根本是阿赖耶识)为依止说明「一切法唯识所现」开示转杂染为清净的转依是弥勒无著世亲论所说的但转依的内容都没有说到「识」可以见到的反而是阿赖耶识「阿罗汉位舍」《摄大乘论》说「谓转阿赖耶识得法身故」法身由五种自在而得自在「五由圆镜平等观察成所作智自在由转识蕴依故」《大乘庄严经论》说「如是种子转者阿梨耶识转故是名无漏界」阿赖耶识与识蕴被转舍了在无漏法界中还是生死杂染那样的有「识」吗识是虚妄分別为自性的转依而真实相显现这也可以称为唯识吗为了贯彻「一切法唯识」的原则是真谛提出阿摩罗识的理由所在如《转识论》(大正三一六二中——下)

「立唯识义意本为遣境遣心今境界既无唯识又泯即是说唯识义成也」

「问遣境存识乃可称唯识义既境识俱遣何识可成立唯识乃一往遣境留心卒终为论遣境为欲空心是其正意是故境识俱泯是其(唯识)义成此境识俱泯即是实性实性即是阿摩罗识亦可卒终为论是阿摩罗识也」

「唯识」一般是说「遣境存识」「遣境留心」也就是唯有内识没有离心的外境唯识无尘表显出唯识的独到意义「依识有所得境无所得生」正是唯识观的初门《辩中边论》卷上(大正三一四六五上)

「依识有所得境无所得生——(遣境存识)依境无所得识无所得生——(境识俱泯)」「由识有得性亦成无所得故知二有得无得性平等」

境与识是相关的境不可得识也不得生所以从识有境无到境识并泯是唯识学中从虚妄分別而契入空性的方便次第到了境识并泯依《辩中边论》说是空性真如这怎么还可以说唯识呢为了解答这一疑难所以说「此境识俱泯即是实性实性即是阿摩罗识」意思说唯识的真正意义不只是说明生死虚妄的唯识而目的在境识并泯的实证境识并泯的真如实性就是阿摩罗识这当然可以说唯识了这一见解《十八空论》(大正三一八六四上)也说

「明唯识真实辨一切诸法唯有净识」

「唯识义有两一者方便谓先观唯有阿梨耶识无余境界现得境智两空除妄识已尽名为方便唯识也明正观唯识遣荡生死虚妄识心及以境界一切皆净尽惟有阿摩罗清净心也」

论文辨二类唯识主意在说明「一切诸法唯有净识」方便唯识是以阿梨耶识为种子性为一切法依止而成立一切唯识的修唯识观达到境空心空也就是妄分別识不起这是登地以前的唯识观是方便唯识正观唯识无分別智现证真如从登地到究竟清净生死虚妄识心(阿梨耶识为根本)及一切境界都转灭而为清净称为正观唯识的就是以阿摩罗净识为依的唯识说从虚妄到真实作两层唯识说是真谛所传的一致说明如《三无性论》卷上(大正三一八七一下——八七二上)

「识如如者谓一切诸行但唯是识此识二义故称如如摄无倒无变异(一)摄无倒者谓十二入等一切诸法但唯是识离乱识外无別余法故一切诸法皆为识摄此义决定故称摄无倒无倒故如如无倒如如未是无相如如也(二)无变异者明此乱识即是分別依他似尘识所显由分別性永无故依他性亦不有此二无所有即是阿摩罗识唯有此识独无变异故称如如」

「先以唯一乱识遣于外境次阿摩罗识遣于乱识故究竟唯一净识也」

《三无性论》解说识如如(vijñapti-tathatā也是分为两层的外境乱识并泯是阿摩罗识阿摩罗识是无变异的如如显然是真如的別名在《决定藏论》中玄奘译为转依的真谛也译为阿摩罗识如说「阿罗(梨)耶识对治故证阿摩罗识」「阿摩罗识是常是无漏法得真如境道故证阿摩罗识」「阿摩罗识作圣道依因不作生因」(法界的意义)论上一再说「证阿摩罗识」就是证得转依转依以真如离垢为性这与「实性即是阿摩罗识」「阿摩罗识是无颠倒是无变异是真如如」的意义完全相合说唯识而作二层说陈译《摄大乘论释》也有相近的说明如说「一切法以识为相真如为体故若方便道以识为相若入见道以真如为体」以方便道见道来分別解说与《三无性论》等相同只是称为真如而没有称为阿摩罗识而已

阿摩罗识是真如的异名是无可怀疑的如《十八空论》(大正三一八六三中)

「云何分判法界非净非不净阿摩罗识是自性清净心但为客尘所故名不净为客尘尽故故立为净」

《十八空论》是《中边分別论》的部分解释《中边分別论相品》末「空成立义」说「不染非不染非净非不净心本清净故烦恼客尘故」真如法界等是空(śūnyatā)的异名在说明真如有杂垢与离垢时不说真如或法界本净而说「心本清净」(prabhāsvaratva-citta心本明净约心真如说《十八空论》说「阿摩罗识是自性清净心」与上来所说阿摩罗识是真如意义是相合的不过上来所说的阿摩罗识约离垢清净说裡约本性清净说心自性清净或译为自性清净心《大乘庄严经论》说「不离心之真如別有异心谓依他相说为自性清净此中应知说心真如名之为(自性清净的)心」可以说心真如(tathatā-citta)为「心」当然也可以称识真如为「识」了在这样的意义下真谛学立识的体性为阿摩罗识在解说「此界无始时」的「界」时是「此识为一切法因」又说「阿梨耶识界以解为性」从虚妄的唯识相到真实的唯识体——阿摩罗识转染识为净识贯彻了「一切法唯识」的教说而阿摩罗识即是自性清净心又会通了如来藏学不过真谛所译传的论书除《佛性论》(及《无上依经》)以上大意都是符合瑜伽学的


校注

《开元释教录》卷六(大正五五五四〇下) 《大乘成业论》(大正三一七八四中——下) 《解深密经》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三上——六九七中)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下)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三九下) 《瑜伽师地论》卷一(大正三〇二八〇中) 《瑜伽师地论》卷五一(大正三〇五七九上——中) 《摄大乘论释》卷五(大正三一三四四上) 《大般涅槃经》卷七(大正一二四〇七中)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三(大正三一八二九下) 《佛性论》卷二(大正三一七九八下) 《大乘庄严经论》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三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四(大正五一七中——下) 《摄大乘论释》卷五(大正三一一八九下) 《摄大乘论释》卷四(大正三一四〇五中) 1.《显扬圣教论》卷三(大正三一四九三下)2.《显扬圣教论》卷一七(大正三一五六二中) 《大乘庄严经论》卷六(大正三一六二三上) 《辩中边论》卷下(大正三一四七五下) 《瑜伽师地论》卷二一(大正三〇三九五下) 《大乘庄严经论》卷一(大正三一五九四中——下) 《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五中)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中) 《摄大乘论释》卷五(大正三一三四四上) 1.《瑜伽师地论》卷二一(大正三〇三九五下)2.《瑜伽师地论》卷三五(大正三〇四七八下) 《菩萨善戒经》卷一(大正三〇九六二下) 《解深密经》卷一(大正一六六九二中) 1.《无上依经》卷上(大正一六四六九中)2.《胜天王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八七〇〇下)《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六分〉)卷五六九(大正七九三六下)3.《入楞伽经》卷三(大正一六五二九中) 《爱陀赖耶奥义书》(《布利哈德奥义书》(一七)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一六四八九上) 《续高僧传》卷一三(大正五〇五三〇下) 《宋高僧传》卷二(大正五〇七一七中) 《续高僧传》卷一八(大正五〇五七二下) 《瑜伽师地论》卷三五(大正三〇四七八中) 《佛性论》卷二(大正三一七九四上) 《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三中) 《成唯识论》卷二(大正三一七下) 《摄大乘论》卷上(大正三一一一四上) 《瑜伽师地论》卷一(大正三〇二八〇中) 《成唯识论》卷一〇(大正三一五五上)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三九中一四〇上) 《摄大乘论释》卷一(大正三一三二四上)又卷五(大正三一三四五中) 《辩中边论》卷上(大正三一四六五上) 《佛性论》卷四(大正三一八〇八上)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四(大正三一八三九上) 《摄大乘论释》卷一(大正三一一五六下) 《摄大乘论释》卷一五(大正三一二六四中) 《佛性论》卷二(大正三一七九六中)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四(大正三一八三九上——中)《显识论》所说「所言性者自有五义」与五义相同但第一「自性种类义」不同(大正三一八八一下——八八二上) 《佛性论》卷二(大正三一七九八下——七九九中)《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三(大正三一八二九下——八三〇下) 《成唯识论》卷一〇(大正三一五四下——五七上) 《瑜伽师地论》卷八〇(大正三〇七四八上) 《瑜伽师地论》所引经偈也见于《显扬圣教论》卷一六并有解说(大正三一五五九下)《三无性论》卷下(大正三一八七四中——下) 《瑜伽师地论》卷八〇(大正三〇七四八中) 《大乘庄严经论》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二下) 《大乘庄严经论》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六上)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二「有道有为相摄若为有为相所摄者彼法虚妄若虚妄者彼法非实若非实者彼非真谛非真谛者即是无常若无常者非可归依」(大正三一八二六中)与《佛性论》同 《决定藏论》卷上(大正三〇一〇二〇中) 《瑜伽师地论》卷五一(大正三〇五八二上)《决定藏论》卷上(大正三〇一〇二〇下) 《辩中边论》卷上(大正三一四六五下) 《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三一一四八下)參阅《成唯识论》卷一〇(大正三一五四下)《三无性论》卷下(大正三一八七四下) 《摄大乘论释》卷三(大正三一一七四下) 《摄大乘论释》卷四(大正三一一七七下) 《摄大乘论释》卷七(大正三一二〇二上) 《摄大乘论释》卷一四(大正三一二五八上) 《摄大乘论释论》卷九(大正三一三一二上)《摄大乘论释》卷九(大正三一三六九下)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上——中) 《成唯识论》卷三(大正三一一三下) 《唯识三十论》(大正三一六〇中) 《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三一一四九下) 《大乘庄严经论》卷五(大正三一六一四中) 《决定藏论》卷上(大正三〇一〇二〇中) 《转识论》(大正三一六二下)《三无性论》卷上(大正三一八七二上) 《摄大乘论释》卷七(大正三一二〇〇上) 《中边分別论》卷上(大正三一四五三上) 《大乘庄严经论》卷六(大正三一六二三上)
[A1] Vijñānavādin【CB】Vijñānavadin【印顺】
[A2] Buddhaśāmti【CB】Buddhaśānti【印顺】
[A3] 二【CB】一【印顺】
[A4] Sthavira【CB】Sthavirāḥ【印顺】
[A5]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āḥ【印顺】
[A6] Vātsīputrīya【CB】Vātsīputrīyāḥ【印顺】
[A7]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āḥ【印顺】
[A8] abhidhārmika【CB】Ābhidhārmika【印顺】
[A9] dārṣṭāntika【CB】Dārṣṭantika【印顺】
[A10] Saṃkrāntivādin【CB】Saṃkrāntivādāḥ【印顺】
[A11] Sūtravādin【CB】Sūtrava-dināḥ【印顺】
[A12] sarvadharma-śūnyatā【CB】sarva-dharma-śūnyatā【印顺】
[A13] sarvadharma-niḥsvabhāva【CB】sarva-dharma-niḥsvabhāva【印顺】
[A14] pariniṣpanna-svabhāva【CB】pariniṣpanna-s.【印顺】
[A15] para-tantra-svabhāva【CB】para-tantra-s.【印顺】
[A16]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17] Vijñānavādin【CB】Vijñānavadin【印顺】
[A18] 遍【CB】徧【印顺】
[A19] 遍【CB】徧【印顺】
[A20] [-]【CB】如【印顺】
[A21] 如【CB】[-]【印顺】
[A22] 那么【CB】那末【印顺】
[A23] Asvabhāva【CB】asv-abhāva【印顺】
[A24] 裡【CB】里【印顺】
[A25] 遍【CB】徧【印顺】
[A26] citta-prakṛti-prabhāsvaratā【CB】citta-prakṛiti-prabhāsvaratā【印顺】
[A27] cittamātratā【CB】cittamātra【印顺】
[A28]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āḥ【印顺】
[A29] 污【CB】汚【印顺】
[A30] 污【CB】汚【印顺】
[A31]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32] 大乘庄严经论【CB】庄严经论【印顺】
[A33] tathāgata-gotra【CB】tathāgata-gotram【印顺】
[A34] buddha-gotra【CB】buddha-gotram【印顺】
[A35] prakṛti【CB】prakṛiti【印顺】
[A36]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37] prakṛti-stha-gotra【CB】prakṛiti-stha-gotra【印顺】
[A38]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39]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40] 大乘庄严经论【CB】庄严经论【印顺】
[A41] 裡【CB】里【印顺】
[A42]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43] parinirvāṇa-dharma-gotra【CB】pari-nirvāṇa-dharma-gotra【印顺】
[A44] 遍【CB】徧【印顺】
[A45] tathatāviśuddhi-prabhāvita【CB】tathatā-vi-śuddhi-prabhāvita【印顺】
[A46]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47] 迹【CB】迹【印顺】
[A48]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49] 裡【CB】里【印顺】
[A50] buddha-dhātu【CB】buddha-dhāut【印顺】
[A51]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52]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53]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54]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55] trisvabhāva【CB】tra-svabhāva【印顺】
[A56] trinihsvabhāva【CB】tra-nihs-vabhāva【印顺】
[A57] 三【CB】二【印顺】
[A58]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59] 启【CB】启【印顺】
[A60] 磨【CB】摩【印顺】(cf. 案《大正藏》原作「摩」今依《高丽藏》作「磨」(第16册1296c9))
[A61] 鑛【CB】矿【印顺】(cf. 《摄大乘论释》卷1(CBETA, T31, no. 1597, p. 324, a23-24))
[A62] 那么【CB】那末【印顺】
[A63] adhimokṣa【CB】mokṣa【印顺】
[A64] 分【CB】品【印顺】(cf. 《佛性论》卷2〈1 三因品〉(CBETA, T31, no. 1610, p. 794, a10))
[A65] prakṛti-pariśuddha-garbha【CB】prakṛiti-pariśuddhi-garbha【印顺】
[A66] 经【CB】[-]【印顺】
[A67] [-]【CB】经【印顺】
[A68] dharmadhātu-garbha【CB】dharma-dhātu-garbha【印顺】
[A69] 藏【CB】[-]【印顺】(cf. 《佛性论》卷2〈1 自体相品〉(CBETA, T31, no. 1610, p. 796, b12-13))
[A70] prakṛti-pariśuddha-garbha【CB】prakṛiti-pariśuddhi-garbha【印顺】
[A71] nirupadhi-śeṣa-nirvāṇa-dhātu【CB】nir-upadhi-śeṣa-nirvāṇa-dhātu【印顺】
[A72]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73]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74]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75] 大乘庄严经论【CB】庄严经论【印顺】
[A76] 大乘庄严经论【CB】庄严经论【印顺】
[A77] 大乘庄严经论【CB】庄严经论【印顺】
[A78]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79] 麁【CB】麤【印顺】(cf. 《瑜伽师地论》卷51(CBETA, T30, no. 1579, p. 581, c12))
[A80] 损【CB】增【印顺】
[A81] 污【CB】汚【印顺】
[A82] śūnyatā【CB】śūnyata【印顺】
[A83] 裡【CB】里【印顺】
[A84] 大乘庄严经论【CB】庄严经论【印顺】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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