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民国五十六年,我在《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序》中说:在战乱中所写的《印度之佛教》,「是用文言写的,多叙述而少引证,对佛教史来说,体裁是很不适合的,而且空疏与错误的也不少。……我要用语体的,引证的,重写一部」。但直到现在,二十年的悠长岁月,《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以外,只写了《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如来藏之研究》,《空之探究》。晚年衰病,「重写一部」——分为多少册的意愿,已无法达成,所以三年前,将《印度之佛教》重印出版。《印度之佛教》的错误与空疏,在上面几部写作中,虽已作部分的改正与补充,但印度佛教演变的某些关键问题,没有能作综合联贯的说明,总觉得心愿未了。现在据我所理解到的,再扼要的表达出来。
「佛法」在流传中,出现了「大乘佛法」,更演进而为「秘密大乘佛法」,主要的推动力,是「佛涅槃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怀念,是通过情感的,也就可能有想像的成分;离释尊的时代越远,想像的成分也越多,这是印度佛教史上的事实。
佛弟子对佛的怀念,起初是:释尊遗体——舍利的建塔供养,释尊遗迹的巡行,表示对释尊的信敬与思慕。释尊过去生中——菩萨的大行,也从「本生」、「譬喻」、「因缘」中流传出来。佛及过去生中菩萨行的伟大,是因佛弟子的怀念释尊而引發的,成为佛教界的共同信念。涅槃,涅槃了的释尊,不是神教想像的「神」那样的存在;但一般信众,对于佛入涅槃而再见不到了,不免引起内心的怅惘。态度自由而重于理想的大众系说:佛是不可思议的存在;佛寿是无量的;现在的十方世界,有佛出世:这多少满足了一般人心——「大乘佛法」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现。
释尊开示的正法,是「先知法住,后知涅槃」。修学者先彻了因果的必然性——如实知缘起;依缘起而知无常,无我无我所,实现究竟的解脱——涅槃寂灭。涅槃不落有无,不是意识语言所可表示,为修行而自觉自证知的。以菩萨大行为主的「初期大乘」经,继承「佛法」的正法中心,但「佛法」是「先知法住,后知涅槃」,而「初期大乘」经,却是直显深义——涅槃,空性、真如、法界等,都是涅槃的异名。所以,「佛法」从缘起入门,「初期大乘」是直显诸法的本性寂灭。诸法本性是无二无別、无著无碍的,在「佛」的怀念中,传出一切众生有如来(胎)藏,我,自性清净心的「后期大乘」经。这样,「正法」由缘起论而發展为法法平等无碍的法(本)性论;又由法(本)性论而演化为佛性(如来藏)本具论;再进就是本来是佛了。这是佛教思想發展中,由法而佛的始终历程。
佛法甚深——缘起甚深,涅槃更甚深,一般人是难以受学的。为了方便普化,施设「念佛,念法,念僧,念施,念戒,念天」——六念法门,使不幸的人,在恐怖、苦恼或病重时,能内心安定,不失善念,这有点近于一般宗教了。「念(忆念,系念,观念)佛」是特別發达的!大乘兴起不久,犍陀罗、摩偷罗一带,有塑造、绘画的佛像流行。方便的「念佛」,过去是念佛的功德,现在也取(佛像)相而念佛的色身。一心系念,佛于自心中现起;依据这种修验,得出「自心作佛」,「三界唯心」的理论。后期的大乘经说:如来藏、我是相好庄严的,自性清净心是清净光明的,众生本具,所以念佛不只是念三世十方佛,更要念(观)自己是佛。「念佛」,是从「初期大乘」,「后期大乘」,进入「秘密大乘佛法」的通途。
菩萨發菩提心,久在生死修难行大行,精神伟大极了!但在一般人,可说向往有心而不免无力承担的,于是继承「佛法」的方便,说佛前忏悔,劝请,随喜,回向菩提。这是广义的「念佛」,容易修行,为养成大乘法器的方便。一般的「念佛」方便,著重称名,有「消业障」,「生净土」,「不退菩提」,种种的现生利益。西元前后,经典的书写流行,为了普及流通,经中极力称扬读、诵、书写、供养经典,有种种现生利益。般若「是一切咒王」,胜过一切神咒,也就承认了世间的神咒。以唱念字母,为悟入无生的方便。大乘经的音声佛事:唱字母,称佛名,诵经,持咒,是「大乘佛法」能普及民间的方便。
「佛法」说到了「念天」,菩萨本生中,有以天、鬼、畜生身而修行的,「大乘佛法」也就出现了「天(大力鬼王、高等畜生)菩萨」。帝释等每说陀罗尼——明咒护法,咒语渐渐重要起来。「后期大乘」的《楞伽经》等,进一步说:印度民间信仰的天,鬼神,古仙,都是佛的异名,佛所示现的,奠定了「佛天一如」的理论。西元三世纪起,印度梵文学复兴,印度教也渐渐兴起。在「大乘佛法」的方便道,及如来果德的倾向下,适应外在情势,發展为「秘密大乘佛法」,多与神(天)教相通。如教典不名为「经」,而名怛特罗(续)。取《奥义书》式的秘密传授,师长的地位重要起来。咒——佛、菩萨等的真言,是「语密」。神教的手印,佛法也有了,是「身密」。护摩——火供(「佛法」所禁止的),成为自利利他的重要事业。民间信仰的鬼神,进入「秘密大乘」的堂奥:有手执武器,忿怒相的天菩萨(或佛所示现)。湿婆天派有「性力」崇拜,「秘密大乘」也有相抱相合的(俗称)欢喜佛。适应与融摄神教,「佛天一如」的具体化,为「秘密大乘」的特色!
「大乘佛法」的菩萨大行太难了,一般倾向于重「信」的「易行道」。恰好如来藏是佛智与色相庄严的本来具足,与「念佛」的是心作佛,自心是佛相通,「秘密大乘」这才观自身是佛——「天慢」,發展为即身成佛的「易行乘」。即身成佛,不用修利济众生的菩萨大行,等成了佛再来利济众生。难行不用修,佛果可以速成,对一般人来说,真可说太好了!
大乘经中,十方世界的佛、菩萨多极了,再加入印度群神,不免杂乱。「秘密大乘」作了有组织的序列,如《瑜伽续》以中央毘卢遮那,及四方四佛,分五部(族)而统摄一切。五方五佛,是仿照忉利天主帝释在中央,四方来的四大天王四面坐的集会方式。帝释是执金刚(杵)的夜叉;夜叉是一向分为五族的。夜叉王——执金刚,金刚手,金刚藏,普贤(坐六牙白象,与帝释相同),是「秘密大乘」的当机者。忉利与四大王众天,是欲界的地居天,天龙(鬼畜)八部的住处。欲界是有淫欲的,地居天形交成淫而不出精,正是「无上瑜伽续」,修天色身,贪欲为道的理想境界。太虚大师称「秘密大乘」为「依天乘行果而趣佛果」,这是不以人事为本,适应印度神教,以天(鬼神)法为本的大乘。
以上是大乘经法的情形。分別抉择经文,成为条理严密的义解(论义也影响后起的经典),是论。大乘论有1.中观系:「初期大乘」的直显深义,学者容易流入歧途,龙树起来造论,说缘起无自性故空;以「佛法」的「中道、缘起」,贯通「大乘佛法」的「性空、唯(假)名」。龙树说:「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那是回归于「佛法」的立场,「先知法住,后知涅槃」了。所以中观是三乘不二的正观,有贯通「佛法」与「初期大乘」的特长!2.瑜伽行系:无著依(文体近于论的)《解深密经》等造论:「初期大乘」的一切法空,是不了义说,缘起——依他起相是自相有的;「后期大乘」的如来藏、我,是真如的异名。瑜伽行系的特色,是依虚妄分別(的「分別自性缘起」),说「唯识所现」。为了论证唯识所现,陈那与法称,發展了量论与因明。说到转染成净,立佛的「三身」、「四智」;佛果是当时佛教界的重要论题。中观与瑜伽行二系,都分別如实与方便,多少纠正了佛教界的偏差。不幸是,后学者为了龙树说缘起无自性,无著说缘起自相有,彼此间引起无边的论诤,忘失了佛法「无诤」的精神!3.如来藏系:如来藏、我,自性清净心,近于神教的真我、真心,适应世俗而流行。坚慧的《究竟一乘宝性论》,受到无著论的影响,却没有说种子与唯识。论说四法:「佛界」是本有如来藏;「佛菩提」、「佛法」、「佛事业」,是如来藏离染所显的佛体、佛德与佛的业用。有的学者,融摄瑜伽行派的「五法、三自性、八识、二无我」,使虚妄的阿赖耶——藏识,与如来相结合,说「如来藏藏识心」。以真常为依止而说唯心,是文体近于论的《楞伽》与《密严》。《宝性论》明佛的因果体用,《密严经》说如来藏是念佛三昧者的境界,也就是观自身本来是佛。后起的「秘密大乘」,摄取「中观」与「瑜伽」,继承「如来藏」说,从信仰、修行中發展完成。
印度佛教(学)思想史,一般都著重于论义。论是分別抉择,高层次的理论,是不能普及一般的。「大乘佛法」后期,那烂陀寺的论学,成为佛教权威,而重信仰,重他力,重事相,重修行,重现生利益的佛法,正以「念(佛天一如)佛」为中心而普遍流行。晚年多读经典,觉得适应信增上的方便,如造塔,造像,念佛,诵经……,存在于佛教中的异方便,对佛法思想的演化,有极为深远的影响,所以曾写了《方便之道》十余万字。又觉得:如实与方便,是相互影响而演化的,所以又想起了《印度佛教思想史》的写作。如实与方便,有佛法自身的开展,也受到外来——神教思想,不同地区,政治情况……的影响。把握佛法特质,理解發展中的重要关键,多方面的种种影响,才能完整的表达出印度佛教思想史的真相。这是我的学力所不能达成的,而衰朽余年,念力减退,也不容许作广泛的写作构想。所以本书只能著重佛法自身,作概略的叙述,而《印度之佛教》所说过的,有些不再重述了。
我对印度佛教的论究,想理解佛法的实义与方便,而缩短佛法与现实佛教间的距离。方便,是不能没有的;方便适应,才能有利于佛法的弘布。然方便过时而不再适应的,应有「正直舍方便」的精神,阐扬佛法真义,应用有利人间,净化人间的方便。希望诚信佛法的读者,从印度佛教思想的流变中,能时时回顾,不忘正法,为正法而怀念人间的佛陀!民国七十七年二月三日,印顺序于南投寄庐。
凡例
一、本书所引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今简称「大正」。
二、日本所译《南传大藏经》,简称「南传」。所引文字,并转译为华文。
三、日本所译《(ターラナータ)印度佛教史》。作者名称拼音为 Tāranātha,或音译为多罗那他。本书引用,简称为多氏《印度佛教史》。
四、法尊所译书,如《入中论》等,原本为四川汉藏教理院刊行,简称「汉院刊本」。
五、印度波罗(Pāla)王朝的年代,依吕澂《西藏佛学原论》(商务本)所说。
第一章 「佛法」
第一节 佛法兴起与印度的时代文明
释迦牟尼(Śākyamuni,以下简称「释尊」)诞生于印度,宣扬「佛法」,为人类开显了真理与自由的光明。释尊的出现人间,有他的时节因缘,也就是印度当时的文化环境,有發生佛教的可能与需要。说到印度文明,开拓者是西方移来的阿利安(Ārya)人。古印度文明史的开展,通常分为三期:殖民于五河地方时期,移殖于恒河流域时期,开拓南方时期。移殖恒河(Gaṅgā)时期,约从西元前十世纪起,为印度文明的灿烂时期;这又可分为三期来说明。
一、阿利安人向南移殖,以拘罗地方(Kurukṣetra)为中心,到达恒曲一带,这是婆罗门教(Brahmanism)所说的「中国」。教典方面,先集出古代传来(部分新出)的赞歌,为《梨俱吠陀》,《娑摩吠陀》,《夜柔吠陀》——三吠陀,吠陀(Veda)是用于祭祀的赞歌,对祭祀仪式的规定,祭式及赞词的意义,更作详尽记述的,成为《梵书》。那时的教义,确立了婆罗门教的三纲:吠陀天启,婆罗门至上,祭祀万能。「吠陀天启」是:古代传下来的宗教赞歌,看作神的启示,作为神教最有力的权证。「婆罗门至上」是:神的启示,分人类为四种阶级:祭司的婆罗门(brāhmaṇa),武士(王)的刹帝利(Kṣatriya),自由工商的吠舍(Vaiśya)——都是阿利安人,享有宗教的再生权。非阿利安的原住民,成为被奴役的首陀罗(śūdra),死了完事,名为一生族。严格的阶级,出于神的意思;作为祭师的婆罗门,地位最崇高。「祭祀万能」是:神与人的关系,依于祭祀,祭祀为宗教的第一目的。进而以为:天神,人,世界,一切因祭而动作,因祭而存在;天神也不能不受祭祀的约束。此外,古代阿闼婆阿耆罗(Atharvâṅgiras)传来的,息灾,开运,咒诅,降伏的咒法,为一般人民的低级信仰,后来集为《阿闼婆吠陀》。
二、阿利安人渐向东移殖,恒河中流出现了毘提诃(Videha)王朝,首府弥𫄨罗(Mithilā),在今恒河北岸。毘提诃不是纯正的阿利安人,有悠久的王统传说。那时拘罗中心的婆罗门,著重于祭祀的事相,努力使他通俗化;而恒河中流,受阿利安宗教文化的熏陶,开展出新的文化,就是古《奥义书》(Upaniṣad)。那时,苦行与隐遁者,渐渐多起来。隐遁者不再从事形式的祭祀,不再为衣食劳心,专心于禅思。这种似乎消极的学风,不但哲理深入,更有不受祭祀束缚的积极意义。如迦尸(Kāśi)国的阿阇世王(Ajātaśatru),以「梵」(brahma)教授吠陀学者跋梨格(Bālāki);毘提诃王庭以祀皮衣(Yājñavalkya)仙为中心,召开哲理的讨论会。《奥义书》的勃兴,由王家领导思想,「婆罗门至上」,不能不退处于受教的地位。《奥义书》重视真我(ātman)的智识,祭祀已不再是万能,所以说:「行祭祀苦行者入天界,于其中轮回;惟住于梵者能得不死」。吠陀也不过是名目的学问,与真我无关。《奥义书》的重要建树有二:一、真心的梵我论;二、业感的轮回说。从《梨俱吠陀》的创造赞歌以来,一元倾向的创造神话,经理论化而成宇宙的本原,为神秘的大实在。在《奥义书》中,称之为「梵」;如显现为人格神,就是梵天(brahman)。有情生命的本质,称之为我。在生死历程中,人类似乎是迷妄的,虚幻的,然探索到自我的当体,到底与真常本净的梵是同一的,所以说「我者梵也」。自我是超经验的纯粹主观,所以是「不可认识的认识者」;此「唯一不二的主观,即是梵界,即是最高的归宿,最上的妙乐」。至于业感轮回(saṃsāra)说,是在生死的相续中,依自己的行为——业(karman),造成自己未来的身分,如说:「人依欲而成,因欲而有意向,因意向而有业,依业而有果」报。《奥义书》的业力说,与真我论相结合。「我」为自身的行为所限制、拘缚,从此生而转到他生。对照于自我的真净妙乐,加倍感觉到人生的迷妄与悲哀,因而促成以后解脱思想的隆盛。真我论,为吠陀文化的开展,而业力说却是时代的新声。有人请问死后的归宿,祀皮衣仙说:「此不可于众人中说,惟两人间可传」,所说的就是业。在当时,业是新说而不公开教授的,所以耆婆利王(Pravāhaṇa-jaivali)对婆罗门阿尔尼(Uddāllaka-āruṇī)说:「此(轮回)教,直至今日,婆罗门未曾知之」。这一东方思想,业力与真我相结合,而后随业轮回中,首陀罗人如此,阿利安诵习吠陀,也不过如此。反之,如依智而悟真我,首陀罗也能入于不死的梵界。《奥义书》的精神,显然存有革新婆罗门教的意义。这是阿利安人文化到达东方,展开温和的宗教革新的前奏。
三、毘提诃王朝没落了。约在西元前六世纪初,恒河南岸,以王舍城(Rājagṛha)为首都的摩竭陀(Magadha),建立尸修那伽(Śaiśunāga)王朝。摩竭陀也是毘提诃族;而恒河北岸,形成小邦自立。恒河两岸,杂有非阿利安人的东方,受阿利安文化影响,展开了思想的全面革新,这就是反婆罗门的沙门(śramaṇa)文化。沙门,本为婆罗门教所规定的,再生族晚年,过著林栖与隐遁期的名称。东方不受婆罗门教的限定,不问阶级,不问老少,都可以过沙门的生活,因而游行乞食,从事宗教生活的沙门团,流行起来。当时的思想,属于刹帝利,然沙门不分阶级,为种族平等的全人类宗教。沙门团很多,佛教称之为外道的,著名的有六师:富兰迦叶(Pūraṇa-kāśyapa),末伽黎拘舍罗子(Maskarī-gośālīputra),阿夷多翅舍钦婆罗(Ajita-keśakambala),鸠(罗)鸠陀迦旃延(Kakuda-kātyāyana),散惹耶毘罗梨子(Sañjaī-vairaṭīputra),尼乾陀若提子(Nirgrantha-jñātiputra),六师都是东方的一代师宗,有多少学众随从他(尼乾子即耆那教,现在还有不少信徒)。六师有共同的倾向:一、分析人生(宇宙)的要素,大抵是二元论的,是机械的「积集」说。如阿夷多立五大说:人死了,属于物质的,还归于地、水、火、风(四大);「诸根」——感觉与意识的根源,归于虚空。人的生死,不过是五大的集散。末伽黎以为:地、水、火、风、空、苦、乐、生、死、得、失、命(自我),为宇宙(人生)的根本要素。鸠鸠陀立七要素说:地、水、火、风、苦、乐、命(或加虚空为八)。尼乾子立六根本事:命,法(动)、非法(静止)、时、空、四大。二、论到事物的认识时,散惹耶是这样的:如有人问有无后世,他是不以为有的,也不以为无的,不反对別人说有说无,自己却不说是非有非无的。他的真意不容易明瞭,所以佛教称之为不死矫乱论(Amarāvikkhepa)。末伽黎以为一切都可说,可从三方面去说:可以说是,可以说不是,也可以说也是也不是:这恰好与散惹耶对立。尼乾子立或然主义,以为同一事物,可从七方面去说:如一、瓶是实;二、瓶非实;三、瓶也实也非实;四、瓶不可说;五、瓶实不可说;六、瓶非实不可说;七、瓶也实也非实不可说。新宗教的思辨,多少了解事物的相对性(似乎否认真理的怀疑论)。三、论到行为的善恶时,阿夷多以生死为五大的集散,否定善恶业力(轮回)的存在。富兰那是无因论者,以为生死杂染与清净解脱,非人类意欲的产物,实为偶然。末伽黎为必然论者,以为生死轮回的历程,有一定的时劫,人类对解脱没有丝毫的力量。鸠鸠陀为要素不灭说,以为杀生并不损害任何物,无所谓杀生。这四说,似乎都达到了善恶业果的否定。然六师都是沙门,过著出家的,游行乞食的生活,到底为了什么,要过这样的宗教生活呢?如尼乾子,以「业」为自我(命)不能解脱的要素,所以要以严格的苦行来消灭宿业,防止新业。在「内的苦行」中,有禅定。末伽黎初从尼乾子派分出,信仰轮回与解脱,但认为必然而有一定期限的,所以今生的行为,什么都与解脱无关。他的生活,也有苦行、禁食等行为,有时却又饱食、美食。他说「淫乐无害,精进无功」,耆那教指责他为妇女的奴隶。这应该是适应情趣、境遇,什么都不勉强,过著任性随缘的生活。真能任性随缘,现生自在,非有相当的定力不可。散惹耶的不知主义,似乎是怀疑真理,其实是了解认识的相对性,所以「中止认识」,而想直下忘念去体验真理。从忘念去体验,当然是重于禅定的。富兰那为偶然论者,主观的意欲及依此而有的行为,对轮回与解脱来说,都是无关的,解脱可于无意中得之。他与鸠鸠陀及末伽黎的学说有关,都被称为邪命派(Ājīvaka),那他当然会倾向于任性随缘的生活。阿夷多,或者以为是唯物论的,感觉论的,以快乐的满足为目的,这应该是不对的!如以享乐为目的,怎么会度著出家乞食的生活?他的名字,有「毛发衣」的意思,可见是过著极简单生活的学派。过著极简陋的生活,不受物欲的干扰,而求现生精神生活的解脱自在,这不会是修苦行的,但可能修习禅定。总之,六师的宗教生活,是修定主义,苦行或是任性的随缘,以求人生苦迫(现生或来生)的解脱。
神意论者,定命论者,无因的偶然论者,道德的引起怀疑,行为又或苦或乐趋于极端。时代的思想界,活跃而陷于混乱。释尊适应于这一情形,在理性与德行的基础上,后来居上,建立实现解脱的正道。
第二节 释尊略传
佛教是释尊所创立的。释尊在人间自觉觉他的行迹,深入人心,传说于僧伽(saṃgha)及民间。有关释尊的事迹,主要的出于「律」部。一、为了说明僧伽的成立,叙述释尊的出家,修行,说法;到成佛第六年,回迦毘罗卫(Kapilavastu)省亲,教化释族止。后来加上诞生因缘(或更早些),集成佛传。这部分,「摩诃僧祇师名为大事;萨婆多师名此经为大庄严;迦叶维师名为佛往因缘;昙无德师名为释迦牟尼佛本行;尼沙塞师名为毘尼藏根本」。二、释尊晚年,作最后的游行,到拘尸那(Kuśinagara)入涅槃。起初也属于「律」部,如《有部毘奈耶杂事》所说;《大毘婆沙论》也说:「如大涅槃,持律者说」。这部分,又增补而集为《游行经》(南传名《大般涅槃经》),编入《长阿含》。这二部分集合起来,如《佛所行赞》,《佛本行经》等,为现存佛传的全部。但回国省亲以后,最后游行以前,三十多年的化迹,虽有无数的片段传说,却缺乏前后次第的叙述!
关于释尊出世的年代,由于印度古代缺乏精确的信史,很难下一定论。经近代的研究,阿育王(Aśoka)已有相当明确的年代可考,也就有了论定释尊年代的可能性。因为佛教界传说,阿育王是佛灭多少年登位的,依此可推定释尊在世的年代。阿育王登位,学者间仍有二、三年的出入,今姑依西元前二七一年登位说。但佛教界异说纷纭,古老的传说有三:一、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in)等说,如《十八部论》说:「佛灭度后百一十六年,城名巴连弗,时阿育王王阎浮提」。依此说,佛灭于西元前三八七年;生年八十,释尊应生于西元前四六七年。二、南传赤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的传说,如《善见律毘婆沙》说:「阿育王自拜为王,从此佛涅槃已二百一十八年」。依此说,释尊入灭于西元前四八九年,生于前五六九年。三、清辨(Bhavya)的《异部精释》说:「佛世尊无余涅槃后,经百六十年,俱苏摩弗罗城,达摩阿育王支配帝国」,这可能是上座部的传说。依此说,释尊于西元前四三一年入灭,生于前五一一年。「百六十年」说,过去也有译出,但总以为是「百十六年」的误写,不受重视,其实是古说之一。「百十六年」与「百六十年」,可能本为一说,因误而分为二说,如「百八法门」,被误为「八百法门」那样。部分学者,以赤铜鍱部说为可信;有的以「众圣点记」为证。在每年自恣、诵戒后,在《戒经》加上一点,年年如此,有几点就是佛灭几年:说得似乎信而有据。其实,印度早期,并没有书写「戒本」(西元五世纪,手写的戒本还不多),自恣诵戒后,在那裡去下这一点!这三说都是古老传说,说到阿育王登位于佛灭多少年。这裡提出这三说,不能详为考论,但我觉得:阿育王登位于佛灭百六十年,也许更近于事实。
释尊是释迦(Śākya)族。释族的所住地,在今尼泊尔(Nepal)南境的罗泊提(Rāpti)河东,卢呬尼(Rohiṇī,今 Kohāna)河两岸,传说有十城。卢呬尼河西北的迦毘罗卫,是释尊的父王——净饭王(Śuddhodana)所治理的,在今尼泊尔的 Tilorakot 地方。从释族的住地,沿雪山(Himālaya)向东,蓝莫(Rāmagrāma)是拘利(Koli)族,拘利族是与释族通婚嫁的。再向东,到拘尸那——释尊的涅槃处,这裡是末罗(Malla)——「力士」族。向南到毘舍离(Vaiśālī),这一带是跋耆(Vṛji)——「金刚」族。跋耆有八支族,领导的贵族名梨车(Licchavi)。还有酥摩(Himā)族,是尼泊尔一带的民族。这些东方民族,都与释族相近。如释尊的堂弟阿难(Ānanda),被称为「毘提诃牟尼(Videhamuni)」。释尊被婆罗门称为 Vaiśālīka,也就是毘舍离人。波夷那或作波婆(Pāvā),是佛受纯陀(Cunda)最后供养的地方。七百结集时,波夷那比丘竟这样说:「世尊出在波夷那国,善哉大德!当助波夷那比丘」。跋耆比丘等,对释族是认为同一族系的。在佛教的传说中(除使用梵语的说一切有部),释族是从东方,沿雪山而向西方迁移的民族,与跋耆族等是大同族,所以《长阿含经》,有六族——「释种,俱利,冥宁,跋祇,末罗,酥摩」奉佛的传说。释尊的时代,恒河(Gaṅgā)南岸,以王舍城为首都的摩竭陀,兴盛起来;而在西进最前端的释族,与舍卫城(Śrāvastī)为首都的(北)憍萨罗(Kośalā)国毘连。事实上,当时的释族,已成为憍萨罗的附庸。憍萨罗代表阿利安(或准阿利安)人,而摩竭陀是六师流行,代表抗拒西方宗教的中心。释迦族是东方的,却是接近西方的,这是有助于理解释尊的立场,不落二边的思想特性。
释尊姓瞿昙(Gautama),名悉达多(Siddhārtha),是迦毘罗卫净饭王的王子,母亲名摩诃摩耶(Mahāmāyā),诞生于岚毘尼(Lumbinī)园,在今尼泊尔的 Tarai 地方。诞生七天,摩耶夫人就去世了,所以释尊是由姨母摩诃波阇波提(Mahāprajāpatī)抚育长大的。生在王家,从小就被称许为:「若当出家,成一切种智;若在家者,成转轮王」。转轮王(Cakravarti-rāja),是不以武力,不为民族移殖,经济掠夺,而是为了以十善教化,使世间过著和平、繁荣、安乐、统一的仁王。一切种智(sarvathā-jñāna)就是佛(buddha),佛是彻悟人生实相,阐扬正法的教化,而使人实现真平等与大自在。在当时,宗教的思想,趋于极端;而政治上,以强凌弱而进行兼并。所以,轮王是人类新的政治要求,佛是人类新的宗教仰望:释尊是出生于这样的时代。
释尊少年时代,受到王家的良好教育。娶了耶输陀罗(Yaśodharā)为妃,生儿名罗睺罗(Rāhula),过著王家的尊荣、优越富裕的享受。然而释尊却起了不满现实的意念,传说是:一、由于在田野裡,见到农耕而引起的,如《佛所行赞》说:「路傍见耕人,垦壤杀诸虫,其心生悲恻,痛踰刺贯心。又见彼农夫,勤苦形枯悴,蓬发而流汗,尘土坌其身。耕牛亦疲困,吐舌而急喘。太子性慈悲,极生怜愍心」。释尊见到贫农(或是农奴)的劳苦而不得休息,众生的互相残害,不觉慈悯心起,因而在树下作深长的静思。二、由于外出游行,见到老年的龙钟艰苦,病人的病患缠绵,死人的形容变色,而深感人生的无常。在当时解脱(vimokṣa)的宗教风气下,二十九(或说「十九」)岁时离家国而去,过著出家的沙门(śramaṇa)生活,以求得究竟的解脱。
出家的沙门行,为东方新宗教的一般情形。然依佛法说:「家」为男女互相占有,物资私有的组合;依此發展下去,人世间的相侵相争,苦迫不已。出家,只是为了勘破自我,舍却我所有的,以求得解脱的生活。为了求得解脱,向南游行,參访了阿罗逻伽罗摩(Ārāḍa-kālāma),郁头罗摩子(Udrakarāma-putra),学习高深的禅定。但学成了,却不能得到解脱,所以又到优楼频螺(Uruvilvā)村,专修苦行。调息、止息,节食,断食,这样的精严苦行,濒临死亡边缘,还是不能解脱;这才舍弃了苦行,恢复正常的饮食。这样,舍弃王家的欲乐生活,又舍弃了禅定、苦行的生活;学习,了解而又超越他,踏上又一新的行程。
释尊受牧女的乳糜供养,在尼连禅(Nairañjanā)河中沐浴,身体渐康复了。这才到河东,在现在的佛陀伽耶(Buddhagayā),敷草作座,于树下禅思。立誓说:「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是身,终不起此座」。起初修习四禅,在禅定中正观缘起(pratītya-samutpāda),终于证觉缘起的寂灭(vyupaśama),超脱一切障碍而成佛。释尊表达其自觉解脱的信念,如《五分律》说:「一切智为最,无累无所染;我行不由师,自然通圣道。唯一无有等,能令世安隐」。释尊修证的内容,称为「古仙人之道」,「古王宫殿」。释尊无师自悟,是独到的创见,而其实是无分于古今中外,圣者所共由共证的,永恒普遍的大道!佛法是与神教不同的,佛不是神,也不是神的儿子或使者,佛是以人身而实现正觉解脱的圣者。佛教不是神教那样的,以宗教为「神与人的关系」,而是人类的彻悟,体现真理,而到达永恒的安乐、自在、清净。佛是人,人间的「勇猛」、「忆念」、「梵行」,神(天)界不及人类多多。所以究竟成佛,不是天神,也不在天上,惟有在人间,所以释尊说:「我今亦是人数」;「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也」。释尊成佛后,四十五(或作「四十九」)年间,踏遍了恒河两岸,化导人类,不是神教那样的,化作虹光而去。释尊是真正的「父母所生身,直登大觉位」;「即人成佛」,创开人类自己的宗教。
释尊成佛后,曾作七七日的禅思,享受解脱的法乐。释尊感到正法(saddharma)的深奥,众生(sattva)的爱著,而有不想说法的传说,如《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大正二二.一〇三下)说:
「我所得法,甚深微妙,难解难见,寂寞无为,智者所知,非愚所及。众生乐著三界窟宅,集此诸业,何缘能悟十二因缘甚深微妙难见之法!又复息一切行,截断诸流,尽恩爱源,无余泥洹,益复甚难!若我说者,徒自疲劳」。
佛法是甚深的,但不是世俗学问的精深,而是众生本性(兽性、人性、神性)的症结(窟宅),不容易突破,也就难于解脱。传说:自称人类、世界的创造者——最高神(印度名为「梵天」),殷勤的请佛说法:众生的确难以度脱,但也有利根而可能达成解脱的。释尊这才到迦尸(Kasi)国的波罗奈(Vārāṇasī),今 Benares,为五(位)比丘初转法轮。传说轮王治世,有「轮宝」从空而行;轮宝飞到那裡,那裡的人就降伏而接受教令。释尊依八正道(āryâṣṭâṅgika-mārga)而成佛,八正道就是法,所以说:「正见是法,乃至……正定是法」。释尊依八正道成佛,为众生说法,弟子们依法修行,八正道也就出现于弟子心中。从佛心而转到弟子心,降伏一切烦恼,如轮宝那样的从此到彼,降伏一切,所以名为转法轮。法轮,是以「八支正道」为体的。释尊与五比丘共住,开始僧伽(saṃgha)的生活——法味同尝,财味共享。不久,随佛出家的弟子,已有一百多人,释尊嘱付他们去分头教化:「汝等各各分部游行!世间多有贤善能受教诫者。……诸比丘受教,分部而去」。释尊所宣扬的正法,迅速的發展。第二年,游化到王舍城,得到频婆沙罗王(Bimbisāra)的归依。佛的二大弟子,舍利弗(Śāriputra)与大目犍连(Mahāmaudgalyāyana),也加入释沙门的僧伽。那时,出家弟子已有一千二百五十人了。释尊「以法摄僧」,使出家众过著「和乐清净」的集体生活。僧伽是「众」,是有组织的集合。在僧伽中,人人平等,依德化的法治——戒律而住。彼此间互相警策,互相教诫,互相勉励,在和——团结,乐——身心安乐,清净——健全的僧伽裡,努力于修证及教化的活动。释尊曾劝优波离(Upāli)住在僧中,劝大迦叶(Mahākāśyapa)放弃头陀行而来僧中住。离众的精苦行,受到当时(东方)摩竭陀与央伽(Aṅga)民间的崇敬,但释尊戒律的精神,是集体的僧伽;僧伽是佛法在人间的具体形象。释尊一直在恒河两岸,平等的施行教化。五十多岁后,体力差些,虽也游行教化,但多住在舍卫城。
佛与弟子们的长期教化,佛法是相当兴盛的。但在释尊晚年,也有些不幸事件,世间就是这样的!一、提婆达多(Devadatta)的「破僧」——叛教:在僧伽中,释族与释族关系密切的东方比丘,觉得佛法是我们的。释尊的堂弟提婆达多,有了领导僧众的企图,但得不到释尊的支持。依释尊的见解,佛法不是种族的、国家的,而是世界全人类的,不应该以某一种族为主体。释尊曾说:我不摄受众,亦无所教令。释尊不以统摄的领导者自居,也不交与大弟子领导,何况提婆达多!因此,提婆达多索性与五百初学比丘,脱离佛法而自立教诫,说苦行的「五法是道」。在这破僧事件中,释尊受到了石子打击而足指出血。虽由舍利弗与目犍连说法,而使初学者回归于佛法的僧伽,而教团分裂的不幸,将影响于未来。二、释迦族被灭:释族早已成为憍萨罗的附庸,在释尊晚年,终于为憍萨罗军队所毁灭。释族地小而人少,在强邻的兼并政策下,是无可奈何的事。目睹祖国与亲族的不幸,释尊也不能不有所感吧!三、舍利弗与大目犍连入灭:舍利弗与大目犍连,称「双贤弟子」;在释尊晚年,游化各方,使佛法得到正常的开展。但不幸,目犍连为婆罗门所袭击,伤重而死;舍利弗也回故乡入灭了!对佛法的开展,是不幸的,如《杂阿含经》说:「若彼方有舍利弗住者,于彼方我(释尊)则无事」;「我观大众,见已虚空,以舍利弗、大目犍连般涅槃故。我声闻(弟子),唯此二人善能说法,教诫教授」。晚年的不幸事件,接踵而来,释尊始终以慈忍理性来适应,这就是世间呀!
释尊八十岁那年,在毘舍离安居。身体衰弱有病,自己说如「朽车」那样。安居三月终了,率领阿难等比丘,向北方游行。在波婆,受纯陀的供养饮食,引起病势的急剧变化。勉力前进到拘尸那,就在这天半夜裡,释尊在娑罗双树间般涅槃(parinirvāṇa)了。将入涅槃前,身体极度虚弱,还化度须跋陀罗(Subhadra)为最后弟子。谆谆的教诲弟子:「我成佛来所说经戒(法),(毘奈耶),即是汝护,为汝等(怙)恃」;不要以为世尊涅槃,就没有依怙了。「诸行是坏法,精进莫放逸,此是如来最后之说」。诸行是无常的,必然要灭坏的,佛的色身也没有例外。最要紧的,是依佛所说而精进修行,所以说:「我诸弟子展转行之,则是如来法身常在而不灭也」!人间的佛陀入涅槃,也就是去世了。众生是生死死生,无限的流转,正觉而得究竟解脱的入涅槃,又是怎样呢?大迦旃延(Mahākātyāyana)对婆蹉(Vātsī)种说:不可说如来死后是有的,也不可说死后是无的,说死后也有也无,或非有非无,都是不可这样说的。那死后怎样呢?「惟可说为不可施设,究竟涅槃」。涅槃是超越的,不能以世间的存在或不存在来表示。这不是分別言语所可及的,只能说:无限的生死苦迫是彻底的解脱了。
第三节 中道正法
释尊本著现等觉(abhisaṃbodhi)的自证,为人类说法,提贡了不共世间的正道。佛法不是重信仰的,他力的,神秘的,也不是学问的,而是从现实人生著手的正道,从正道的修行中得解脱。释尊为五比丘初转法轮(dharma-cakra-pravartana),首先提出了中道(madhyamāpratipad),如《赤铜鍱部律.大品》(南传三.一八——一九)说:
「诸比丘!世有二边,出家者不应亲近。何等为二?于诸欲爱欲贪著事,是下劣,卑贱,凡夫所行而非圣贤,无义相应。自烦苦事,是事非圣贤法,无义相应。如来舍此二边,依中道而现等觉,眼生,智生,寂静,证智,正觉,涅槃所资」。
「诸比丘!何谓如来现等觉,眼生,智生,寂静,证智,正觉,涅槃所资之中道?即八圣道:谓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
当时印度民间的风尚,有的贪著欲乐,主要是在家的婆罗门(brāhmaṇa);有的过著苦行(duṣkara-caryā)生活,主要是出家的沙门(śramaṇa)。极端的倾向,是不正常的。释尊揭示「中道」,对时代的一切,是摄取精英而吐弃糟粕。对西方传统的婆罗门教,几乎全部的否定了。如所说的创造主——梵天,释尊批评为:「若彼三明婆罗门无有一见梵天者,若三明婆罗门先师无有见梵天者,又诸旧大仙——三明婆罗门阿咤摩等亦不见梵天者,当知三明婆罗门所说(梵天)非实」。「梵志(婆罗门)自高,事若干天(神),若众生命终者,彼能令自在往来善处,生于天上」。不问人的行为如何,以信神及祈祷为生天法门,批评为如投石到水中,而在岸上祈祷,希望大石的浮起来。祭祀,特別是牺牲的血祭,释尊以为:「若邪盛大会,系群少特牛、水特、水牸,及诸羊犊,小小众生悉皆伤杀;逼迫苦切仆使作人,鞭笞恐怛,悲泣号呼。……是等邪盛大会,我不称叹」;「种种供养,实生于罪」。所以当时人说:「沙门瞿昙呵责一切祭法」。至于《阿闼婆吠陀》的咒法,占卜等迷信,「沙门瞿昙无如是事」。这只是愚人的迷信,所以「见(真)谛人信卜问吉凶者,终无是处。……生极苦……乃至断命,从外(道)求……一句咒……百千句咒,令脱我苦……,终无是处」。真正体见真谛的智者,是不会从事这类迷妄行为的。彻底的说:「幻法,若学者令人堕地狱」。总之,因神权而来的祈祷,祭祀,咒术,给以彻底的廓清。对于四姓阶级,是社会發展中的分工,无所谓优劣。假借神权而来的阶级制,「如有人强与他肉而作是说:士夫可食,当与我直」!这种人为的阶级制,是没有接受义务的。但有关人生道德,婆罗门称之为法(dharma)的——正常生活,善良风俗,释尊摄取他,使他从神权与阶级不平等中脱离出来。破除神权与阶级制,祭祀与咒法,把人类的合理生活,确立于社会关系,彼此应尽的义务上,显出了「人间佛教」的特色。《奥义书》(Upaniṣad)的思想,如依业(karman)而有轮回,依智(jñāna)而得解脱,释尊大致是看作事实的;但生死的根源,是烦恼(kleśa)。释尊是东方的,所以理性是出發于现实,不是形而上的玄想。彻底的说:「无常故苦,苦故无我」,而否定常、乐的真我(ātman)。也就因此,不是见真我以契入梵界,而是从无我(nirātman)以契入正法。因《奥义书》而来的苦行与瑜伽(yoga),释尊曾修学而又舍弃了。摄取他的精义,用作修证的方便,而不落入苦行与修定主义。释尊所说的正法,是东方的,如重现实,重变化,重自由思考;主张种族平等,反对吠陀(Veda)权威,与东方沙门团,采取一致的立场。然而,一、抨击极端的纵欲与苦行,唱导不苦不乐的中道说。二、对阿耆多(Ajita-keśakambala)「命即是身」的断灭论;尼乾子(Nirgrantha-jñātiputra)等「命异身异」的二元论;「色(心)是我,无二无异,常住不变」的梵我论,一一的破斥,而宣扬无常、无我的缘起中道。三、对于否定道德,否定真理的倾向,释尊举扬正法(saddharma)——中道行,如实理,究竟涅槃,给以「法性、法住、法界」的意义。这是道德与真理的肯定,实现绝对的理想。释尊从自觉的圣境裡,陶铸东西印度文明,树立中道的宗教。
中道行,是正见(samyag-dṛṣṭi)为先导的圣道(āryamārga)的实践。圣道的内容,释尊随机说法,有种种组合,主要的有七类,总名为三十七菩提分法(saptatriṃśad-bodhipākṣikā-dharma)。其中根本的,是八正道(āryâṣṭâṅgika-mārga):正见,正思惟(samyak-saṃkalpa),正语(samyagvāc),正业(samyak-karmānta),正命(samyag-ājīva),正精进(samyagvyāyāma),正念(samyak-smṛti),正定(samyak-samādhi)。正见是正确的知见;正思惟是正确的思考,引發出离的意愿;正语是正当的语文(及书写文字);正业是正当的身体行为;正命是正当的经济生活;正精进是离恶行善的正当努力;正念是纯正的专心一意;正定是纯正的禅定。圣道是以正见为先的,这是说:人生世间的无限苦逼,相对的改善或彻底解脱,惟有从正确的理解问题去解决,不是凭传统信仰,想像,或某些神秘经验所能达成的。我们的身心自体,释尊分別为:重于心理分別的是五蕴(pañca-skandha);重于生理分別的是六处(ṣaḍ-āyatana);重于物理分別的是六界(ṣaḍ-dhātava)。身心自体,不外乎蕴、界、处;身心的活动情形,是现实的存在,需要有所了解。身心的或苦或乐,不是神所规定的,不是宿世命定的,也不是偶然的,一切都是依于因缘(nidāna)而如此的。论到这些问题,释尊曾这样说:「苦乐(苦乐是当前的感受,也是现生的苦乐报体)从缘起生」;「我论因说因」。现实身心充满了无限的苦恼,这是由于处身现实人间,受到身心变化——「生」、「老」、「病」、「死」;自他聚散——「爱別离」,「怨憎会」;物我关系不协调——「求不得」而来的。进一步说,现实的身心活动——内在的知、情、意作用,表现于外的身、语行为,相互影响而有苦有乐的。生死边事,释尊大分为三类:「烦恼」是知情意的惑乱;「业」是行为与行为的潜力;「苦」(duḥkha)是身心自体。生死苦迫,以烦恼的无明(avidyā)、爱(tṛṣṇā)为先,而实一切都是依于因缘的。释尊没有提出什么形而上的实体,或第一因来说明众生世间的开展,而只是从因缘关系去理解问题,也就依因缘去解决问题。这就是不共世间的中道,如《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二.八五下)说:
「义说、法说,离此二边,处于中道而说法。所谓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缘无明行,乃至(缘行识,缘识名色,缘名色六入(处),缘六入触,缘触受,缘受爱,缘爱取,缘取有,缘有生,缘生老死忧悲恼苦,如是)纯大苦聚集。(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无明灭则行灭,及至纯大苦聚灭」。
这是著名的中道缘起(pratītya-samutpāda)说。有——存在的,生起的,世间的一切,都依于因缘——种种关系,条件、因素而有而生的。依因缘有而有的,也就依因缘无而无,依此而确知生死解脱的可能性。有、无、生、灭——一切都依因缘而如此的,就是不落二边,恰到好处的中道。这是缘起说的基本法则: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众苦集起(流转) 缘起┤ └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众苦息灭(解脱)
缘起,依缘有而有的,是生死苦的集起(samudaya);依缘无而无的,是生死苦的息灭(nirodha)。苦聚的止息,实现了涅槃(nirvāṇa)寂静。生死与涅槃,都是依缘起而如此的,佛弟子也就依缘起生灭的如实知(yathābhūta-jñāna)而得解脱。如实知缘起而能得解脱的,是正见为先的圣道的实践。圣道与缘起的如实知,综合的说,就是四谛(catvāry-ārya-satyāni)——苦(duḥkha),集(samudaya),灭(nirodha),道(mārga),在「佛法」的开展中,四谛说日渐重要起来。四谛的苦与集,是世间因果;灭与道,是出世间因果。这样的分类叙述,对一般的开示教导,也许要容易领解些吧!但世出世间的一贯性,却容易被漠视了!从现实身心去观察,知道一切起灭都是依于因缘的。依经说,释尊是现观(abhisamaya)缘起而成佛的。释尊依缘起说法,弟子们也就依缘起(及四谛)而得解脱。所以在「佛法」中,缘起是最普遍的法则,如《阿毘达磨法蕴足论》卷一一,引经(大正二六.五〇五上)说:
「云何缘起?谓依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谓无明缘行,……如是便集纯大苦蕴。苾刍当知!生缘老死,若佛出世,若不出世,如是缘起,法住、法界。……乃至无明缘行,应知亦尔」。
「此中所有法性、法定、法理、法趣,是真、是实、是谛、是如,非妄、非虚、非倒、非异,是名缘起」。
缘起,是佛出世也如此,不出世也如此,佛不过發见、现证了缘起,方便的教导弟子而已。缘起是「法」的又一内容,所以经中多方面表示缘起的意义。如法住(dharma-sthititā),是说缘起是确立而不可改易的;法界(dharma-dhātu),缘起是一切的因性;法性(dharmatā),缘起是自然(客观性)如此的;法定(dharma-niyāmatā),缘起是决定(各安自位)而不乱的;谛(satya),缘起是如实不颠倒的;如(tathatā),缘起是如此如此而不变异的。这一切,都表示了缘起的如实性——「法」。
说到缘起,无明缘行……生缘老死、忧悲苦恼,是有代表性的十二支说。释尊说缘起,不一定是十二支的;爱,取,有,生,老死、忧悲苦恼——五支说,应该是最简要的。为了「爱」也依因缘而有,所以开展出九支说,十支说,十二支说等。五支说中,老死、忧悲苦恼是苦,爱是苦的原因,苦的集起。上面说到,释尊感到佛法太深,不想说法,问题在「众生乐著三界窟宅」。在《相应部》中,作「乐阿赖耶,欣阿赖耶,憙阿赖耶」(说一切有部加「爱阿赖耶」)。阿赖耶(ālaya),译义为窟、宅、依处、藏;在《阿含经》裡,也是爱著的一类。联想到四谛中集谛的内容,是:「(爱),后有爱,喜贪俱行爱,彼彼喜乐爱」。爱、乐、欣、憙、贪、阿赖耶,以不同名字(约义多少不同)而表示同一内容,这就是生死不已的症结所在。浅显的说,没有得到的要得到他,得到了又怕失去;没有得到的生怨恨心,嗔恨是爱的反面,没有爱那会有嗔恨呢!爱著的意义是深广的,如染著了就受到系缚,随内身、外境的变动而苦恼不已。世间的喜乐,不永久,不稳定,终归于消失。彻底的说,世间的或苦或乐,一切是无可奈何的苦乐不已,终究是苦。众生为什么爱著?由于愚昧无知——无明。无明是蒙昧的意欲,与爱不相离,是生死众生的通病。无明与爱是烦恼根本,因烦恼而起(善恶)业,因业而感苦果——身心自体又爱染不已,苦恼不了。在缘起的正见中,知一切依缘起,也就能知一切法的无常性(anityatā)。无常的,所以是不可保信,不安隐的,也就是苦。如《杂阿含经》说:「我以一切行无常故,一切诸受变易法故,说诸所有受悉皆是苦」。是无常、苦、变易法,所以一切「非我非我所」(即无我、我所 nir-ātman-mamakāra)。我(ātman),是主宰的意思;主是自在的,能控制处理一切的。然世间一切是无常变易法,不可能有绝对自主,一切依自己意欲而转移的可能。众生只是身心和合的个体活动,一切依于因缘,而众生却都感到与他对立的自我存在,这才表现出向外扩展(我所的无限扩展),向内自我固执的特性。生死不已的根源在此,人间——家庭、社会、国家间的无限纠纷,也根源在此。如通达缘起故无常、苦、无我我所的,也就能契入「空相应缘起」。如经说:「我我所有空」。详尽的说:「空于贪,空于恚、痴,空常住、不变易,空非我非我所」。知无常、无我,能离一切烦恼(主要的是:我我所见,我我所爱,我我所慢)而得涅槃,所以《杂阿含经》卷一〇(大正二.七一上)说:
「无常想者,能建立无我想。圣弟子住无我想,心离我慢,顺得涅槃」。
「佛法」是缘起说,依缘起而生死流转,依缘起而涅槃还灭;佛弟子如实知缘起(无常、无我、空)而能得解脱的,是道谛,圣道是否也依因缘而有呢?《中阿含》的《七车经》说:依戒净得心(定)净,依心净得见净,这样相依而直到解脱,圣道显然也是依因缘而起的。如《中阿含经》(四二)《何义经》(大正一.四八五中)说:
「阿难!因持戒便得不悔,因不悔便得欢悦,因欢悦便得喜,因喜便得止,因止便得乐,因乐便得定。阿难!多闻圣弟子因定便得见如实知如真,因见如实知如真便得厌,因厌便得无欲,因无欲便得解脱,因解脱便知解脱。……阿难!是为法法相益,法法相因」。
「法法相益,法法相因」,圣道是因缘相生而次第增进的。依缘起法的定律,依缘而有的,也依缘而灭无,圣道依因缘有,也会缘无而息灭吗?《杂阿含经》有譬喻说:「拾草木,依于岸傍,缚束成栰,手足方便,截流横渡。如是士夫,免四毒蛇、五拔刀怨、六内恶贼,复得脱于空村群贼,……至彼岸安隐快乐」;「栰者,譬八正道」。八正道是从生死此岸,到彼岸涅槃所不可少的方便,如渡河的舟栰一样。《增壹阿含经》有「船筏譬喻」,即著名的《筏喻经》。人渡生死河而到了彼岸,八正道——船筏是不再需要了,所以说:「善法(八正道等)犹可舍,何况非法(八邪道等杂染法)」!解脱生死而入涅槃的,生死身不再生起,以正见为先导的圣道也过去了。涅槃是不可以语言、思惟来表示的,所以释尊点到为止,不多作说明;多说,只能引人想入非非而已。忽视涅槃的超越性,以涅槃为「灰身泯智」,那是世间心的臆测了!
依缘起(或四谛)而修行的,在家、出家的佛弟子,次第进修,到达究竟解脱境地,分为四阶,也就是四圣果。四果是:一、须陀洹果(srotāpanna);二、斯陀含果(sakṛdāgāmin);三、阿那含果(anāgāmin);四、阿罗汉果(arhat)。初果名须陀洹,是「预流」的意思:预入法流,或预圣者的流类。到达这一阶位,截断了生死的根源(三结),成为圣者。即使修行迟缓或停顿,也不会堕入恶趣;再多也不过七番生死,一定要到达究竟解脱的。二果斯陀含,是「一来」的意思,再多也只有人间、天上——一番生死了。三果阿那含,是「不来」果。这是说:证得阿那含果的,如死后上生,就在天上入涅槃,不会再来人间了。四果阿罗汉,有应(受尊敬供养),杀贼,不生等意义。这是究竟解脱圣者的尊称,依修道求解脱来说,这是最究竟的,所以释尊在世时,也是被称为阿罗汉的(还有其他的尊称)。然而人的根性不同,虽同样的证得阿罗汉,而阿罗汉也还有多种不同。这裡,说主要的二大类。经上说:有外道须深(Susīma),在佛法中出家,目的在「盗法」,以便融摄佛法,张大外道的教门。长老比丘们告诉须深:他们已证得究竟解脱的阿罗汉,但不得四禅(《相应部》作五通),不得无色定,是慧解脱(prajñā-vimukta)阿罗汉。不得(根本)定而究竟解脱,须深觉得离奇,所以提出来问佛。佛告诉他:「彼先知法住,后知涅槃」;「不问汝知不知,且自先知法住,后知涅槃」。从释尊的教说中,可见阿罗汉智有先后层次,也有二类阿罗汉。1.法住智(dharma-sthititā-jñāna)知:缘起法被称为「法性」、「法住」,知法住是知缘起。从因果起灭的必然性中,于(现实身心)蕴、界、处如实知,厌、离欲、灭,而得「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的解脱智。虽没有根本定,没有五通,但生死已究竟解脱,这是以慧得解脱的一类。2.涅槃智(nirvāṇa-jñāna)知:或是慧解脱者的末「后知涅槃」;也有生前得见法涅槃(dṛṣṭadharma-nirvāṇa),能现证知涅槃,这是得三明、六通的,名为(定慧)俱解脱(ubhayatobhāga-vimukta)的大阿罗汉。虽有二类不同,但生死的究竟解脱,是一样的;而且都是「先知法住,后知涅槃」的。
佛法是宗教,修持与专心修持者,总是受到尊重的。修持的圣道,以八圣道来说,内容可分为:戒(śīla),定(samādhi)——心(citta),慧(Prajñā)——三学。佛教,当然也重视信(śraddhā),所以佛法所说修持,以信,戒,定,慧为重要。一、信:佛法所说的信,从正确理解佛法而来。「深忍」(胜解)为依而起的信,是当下内心澄净,贪、嗔、邪见等不起,譬喻为「如水清珠,能清浊水」。有了澄净的信心,一定会引起进修的意愿。所以如对佛法有些理解,不能引起信心,那不过世间知识,与佛法无关。信是极重要的,但依正确理解佛法(三宝功德)而来,所以与一般神教的信仰不同。尼犍若提子(Nirgrantha-jñātiputra)问质多(Citra)长者:你信沙门瞿昙(指释尊)得「无觉无观三昧」吗?质多长者对他说:「我不以信故来也」。佛法是依正知见,而进求自身修验的,不是一般的盲目信仰,求得情感的满足。二、戒:戒是善良的德行,佛法是以世间正行为基而进向解脱的。戒是基础,不应该以持戒为满足。三、定:定有浅深,方便也有不同,主要是四禅、四无量、四无色定。佛世的出家弟子,都是修禅的,但禅定是共世间法,即使修得非想非非想定,也不能解脱生死;反而不得根本定的,也能成慧解脱阿罗汉。这可见,禅定能除散乱而得一心清净相续(还有些身体上的利益),只是佛法的要方便,不是解脱道的主体。四、慧——般若:慧是解脱的主因,如《杂阿含经》卷二六(大正二.一八三中)说:
「此五根(信,精进,念,定,慧),一切皆为慧根所摄受。譬如堂阁众材,栋为其首,皆依于栋,以摄持故。如是五根,慧为其首,以摄持故」。
修学佛法,以正见为先。依正见(闻思慧)而起正信,依正见而修戒、定,最后以(现证)慧得解脱。如没有慧,等于建房屋而没有栋梁,那是终究修建不成房屋的。在圣道中,般若是在先的,与一切行同时进修,达于解脱的证知:这是佛法修习圣道的准则。如偏重信,偏重戒,或偏重禅定,会有脱离佛法常轨的可能!
校注
《布利哈德奥义书》(二.一、三.六)。 《圣德格耶奥义书》(二.二三,一)。 《布利哈德奥义书》(一.四,一〇)。 《布利哈德奥义书》(二.四,一三、四.三,三二)。 《布利哈德奥义书》(四.四,五)。 《布利哈德奥义书》(三.二,一三)。 《布利哈德奥义书》(六.二)。 以上參考木村泰贤、高楠顺次郎《印度哲学宗教史》。 參阅《长阿含经》(二七)《沙门果经》;《长部》(二)《沙门果经》。宇井伯寿《印度哲学研究》第二。 《佛本行集经》卷六〇(大正三.九三二上)。 《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三五——三九(大正二四.三八二下——四〇二下)。《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二六(大正二七.六六〇上)。 《十八部论》(大正四九.一八上)。《部执异论》(大正四九.二〇上)。 《善见律毘婆沙》卷一(大正二四.六七九下)。《一切善见律注序》(南传六五.五五)。 多氏《印度佛教史》译者附注所引(寺本婉雅日译本三七五)。 《四分律》卷五四(大正二二.九七〇中)。 參阅拙作〈佛教之兴起与东方印度〉(《妙云集》下编三《以佛法研究佛法》五〇——七〇)。 《过去现在因果经》卷一(大正三.六二六下)。 《长阿含经》(三〇)《世记经》(大正一.一一九中——一二一上)。 《佛所行赞》卷一(大正四.八下)。 《长阿含经》(三〇)《世记经》(大正一.一四七下——一四八下)。 《方广大庄严经》卷八(大正三.五八八上)。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大正二二.一〇四上)。 《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二.八〇下)。《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一五四)。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七二引经(大正二七.八六七下)。 《增壹阿含经》(二六)〈四意断品〉(大正二.六三七中)。(三四)〈等见品〉(大正二.六九四上)。 《相应部》(六)〈梵天相应〉,作「众生乐阿赖耶,欣阿赖耶,憙阿赖耶」(南传一二.二三四)。 《杂阿含经》卷二八(大正二.二〇二下)。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八二(大正二七.九一一中)。 《四分律》卷三二(大正二二.七八九上)。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六(大正二二.一〇八上)。《赤铜鍱部律.大品》(南传三.三九——四〇)。 《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一五上)。《长部》(一六)《大般涅槃经》(南传七.六七)。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六章(三一六——三一八)。 《杂阿含经》卷二四(大正二.一七七上)。 《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二六上)。 《长部》(一六)《大般涅槃经》(南传七.一四四)。《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二六中)。 《佛垂般涅槃略说教诫经》(大正一二.一一一二中)。 《杂阿含经》卷三四(大正二.二四四下——二四五上)。 《本事经》卷三(大正一七.六七八上)。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大正二二.一〇四中)等。 《长阿含经》(二六)《三明经》(大正一.一〇五中——下)。 《中阿含经》(一七)《伽弥尼经》(大正一.四三九下——四四〇上)。 《杂阿含经》卷四(大正二.二二下、二四下)。 《长阿含经》(二一)《梵动经》(大正一.八九中——下)。 《中阿含经》(一八一)《多界经》(大正一.七二四上)。 《杂阿含经》卷四〇(大正二.二九六中)。 《长阿含经》(三〇)《世记经》(大正一.一四八下——一四九中)。 《中阿含经》(一五〇)《欝瘦歌逻经》(大正一.六六一上)。 《长阿含经》(一六)《善生经》(大正一.七一下——七二中)。《中阿含经》(一三五)《善生经》(大正一.六四〇下——六四二上)。 《中阿含经》(一六九)《拘楼瘦无诤经》(大正一.七〇一下)。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二.九三下);《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五五)。《杂阿含经》卷二(大正二.一二下)。 《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一一一——一一二)。 《杂阿含经》卷一一(大正二.八四中)。《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三六——三八)。 《杂阿含经》卷一七(大正二.一二一上)。 《杂阿含经》卷二一(大正二.一五〇上)。參阅《相应部》(四一)〈质多相应〉(南传一五.四五〇——四五三)。 《中阿含经》(九)《七车经》(大正一.四三〇下——四三一中)。《中部》(二四)《传车经》(南传九.二六九——二七三)。《增壹阿含经》(三九)〈等法品〉(大正二.七三四中——七三五上)。 《增支部.一〇集》(南传二二上.一九六——一九八)。 《杂阿含经》卷四三(大正二.三一三下)。《相应部》(三五)〈六处相应〉(南传一五.二七三——二七五)。 《增壹阿含经》(四三)〈马血天子品〉(大正二.七五九下——七六〇上)。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二.九六下——九七下)。《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一七五——一八七)。 《杂阿含经》卷二一(大正二.一五二下)。《相应部》(四一)〈质多相应〉(南传一五.四五四)。 《相应部》(四八)〈根相应〉(南传一六下.五六——五七)。【经文资讯】《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第 34 册 No. 32 印度佛教思想史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1-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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