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典结集与部派分化

第一节 舍利塔与结集

阿阇世王(Ajātaśatru)七年释尊在拘尸那(Kuśinagara)涅槃佛涅槃后佛教界有两件切要的大事释尊的遗体——舍利(śarīra在大迦叶(Mahākāśyapa)的主持下举行荼毘(jhāpita)典礼荼毘(火化)遗下来的碎舍利由拘尸那摩竭陀(Magadha释迦(Śākya)等八王分得舍利回国建塔(stūpa供佛弟子的瞻仰礼敬这是在家佛弟子的事到西元前三世纪中孔雀(Maurya)王朝的阿育王(Aśoka)信佛阿育王集合一部分的佛舍利分送到有佛法流行的地区(多数)在僧寺旁建塔作为礼敬供养的对象以满足佛弟子对佛怀念的虔诚舍利塔与出家众的僧寺相关联出家众也渐渐的负起建塔及对塔的管理责任舍利塔是象征佛陀的佛法以三宝(ratnatraya)为归依处而佛却已过去了为众生著想以舍利塔象征佛宝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以香璎珞伞盖饮食幡幢伎乐歌舞等供养舍利塔佛教开始有了类似世俗宗教的祭祀(天神)行为释尊在世时饮食以外是不受这类供养的现在已入涅槃了怎么要这样供养呢难怪有人要说「世尊贪欲嗔恚愚痴已除用是塔(庄严歌舞伎乐)为」这是不合法的但为了满足一般信众的要求引發信众的信心通俗普及化佛教界一致的建塔供养而且塔越建越多越建越高大庄严塔与僧寺相关联寺塔的庄严宏伟別有一番新气象不再是释尊时代那样的淳朴了这是释尊时代没有的「异方便」之一宏伟庄严的佛塔(及如来圣迹的巡礼等)对理想的佛陀观是有启發作用的舍利塔的發达对佛舍利塔的供养功德当然会宣扬重视起来有的竟这样说「于窣堵波(塔)兴供养业获广大果」——得解脱成佛道舍利塔的庄严供养也就传出舍利的神奇灵感如南传的《善见律毘婆沙》卷三(大正二四六九一上——中)

「舍利即从象顶上升虚空高七多罗树现种种神变五色玄黄或时出水或时出火或复俱出取舍利安置塔中大地六种震动」

舍利塔的供养与神奇是佛教界一致的对于「大乘佛法」的传出是有重大意义的

释尊的法身——释尊所说的法(dharma所制的(戒)律(vinaya一向是传诵实行于出家的僧伽(saṃgha)中也部分传诵在民间现在释尊入灭了为了免于法律的遗忘散失各地区佛教的各行其是所以举行结集(saṃgīti这次结集由大迦叶發起在摩竭陀首都王舍城(Rājagṛha)的七叶窟(Saptaparṇa-guhā集合一部分阿罗汉(传说五百人)共同结集以免遗失讹误这是合情合理出家众应负的责任结集的意义是合诵诵出法与律经大众的共同审定确认是佛所说所制的然后加以分类编成次第当时主持结集戒律的是优波离(Upāli主持结集经法的是阿难(Ānanda原始结集的内容经考定为「法」将佛所说的法分为蕴缘起菩提分等类名为「相应修多罗」(saṃyukta-sūtra修多罗义译为「经」是简短的文句依印度当时的文体得名佛说而内容相类的集合在一起(有点杂乱)如蕴与蕴是同类的就集合为〈蕴相应〉「律」释尊为出家弟子制的戒——学处(śikṣāpada依内容而分为五篇名「波罗提木叉」(Prātimokṣa就是出家弟子半月半月所诵的「戒经」后来又集出祇夜(geya)与记说(vyākaraṇa)——「弟子记说」「如来记说」祇夜本来是世俗的偈颂在(法与律)修多罗集出以后将十经编为一偈颂以便于记忆名为祇夜经法方面又集合流传中的为人天等所说的通俗偈颂总名为祇夜迟一些传出的偈颂而没有编集的如〈义品〉(Arthavargīya〈波罗延〉(Pārāyaṇa)等如表达佛法的后来別名为伽陀(gāthā如来有所感而说的偈颂名「无问自说」——优陀那(Udāna在北方优陀那成为偈颂集的通称如《法句》(Dharmapada)名为「法优陀那」这些偈颂体或为字数所限或为音韵所限说得比较含浑些偈颂有文艺气息或不免过甚其辞所以在佛法中祇夜是「不了义」的「律」也有祇夜那是僧团中常行的规制起初是称为「法随顺法偈」的法的记说有「弟子记说」与「如来记说」对于深隐的事理「记说」有明显决了的特性所以对祇夜而说记说是「了义」的律也有记说那就是「戒经」的分別解说如「波罗提木叉分別」修多罗祇夜记说是法与律所共通的就是「九分(或「十二」)教」(navâṅga-vācana)的最初三分法的最初三分与汉译的《杂(相应)阿含经》南传巴利语的《相应部》相当

第一结集(或称「五百结集」)以后佛法不断的从各处传出来由「经师」与「律师」分別的审核保存到佛灭一百年为了比丘可否手捉金银东方毘舍离(Vaiśālī)比丘与西方的比丘引起了重大的论诤因而有毘舍离的第二结集(也称「七百结集」)由于人数众多双方各自推派代表由代表们依经律来共同审定对于引起诤论的问题(西方系说共有「十事非法」)依现存律藏的记载东方派承认自己是不如法的所以僧伽重归于和合由于集会因缘对经律进行第二次的结集在经法方面集成了五部《杂阿含》南传名《相应部》《中阿含》南传名《中部》《增一阿含》南传名《增支部》《长阿含》南传名《长部》《杂藏》南传名《小部》这部分各部派的出入极大现在锡兰——吉祥楞伽(Śrīlaṅkā南传的《小部》共有十五种《小诵》《法句》《自说》《如是语》《经集》《天宫事》《饿鬼事》《长老偈》《长老尼偈》《本生》《义释》《无碍解道》《譬喻》《佛种性》《所行藏》《法句》与《经集》是比较古的其他部分有些集出是很迟的戒律方面波罗提木叉的分別分別得更详细些偈颂在旧有的以外增补了「五百结集」「七百结集」「净法」更增补了一部分这部分上座部(Sthavira)名为(律的)本母——摩得勒伽(māṭrkā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律作「杂品」就是「法随顺法偈」上座部集出的种种犍度(khandha或名为法(dharma或名为事(vastu都是依摩得勒伽纂集而成的以上所说的经法与戒律各部派所传内容都有出入大抵主要的部派成立对经法与戒律都有过自部的共同结集(有的还不止一次)不过集成经律的大类是全体佛教所公认的可以推定为部派未分以前的情形当时集成的经一直在口口相传的诵习中还没有书写的记录南传锡兰的(上座部系)赤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说七百结集终了为上座们所放逐的恶比丘跋耆子(Vajjiputta)等一万人集合起来结集名为大合诵——大结集就成了大众部然依汉译的大众部律——《摩诃僧祇律》在七百结集中承认比丘手捉金银是非法的如东方跋耆比丘否认七百结集的合法性自行结集而成为大众部那么《摩诃僧祇律》怎会同意比丘手捉金银是非法呢所以赤铜鍱部的传说是不足采信的由东西双方推派出来的代表举行论诤的解决依律是有约束性的东方比丘不可能当时再有异议而且会议在毘舍离举行而跋耆是毘舍离的多数民族放逐当地的跋耆比丘一万人是逐出僧团还是驱逐出境西方来的上座们有力量能做得到吗这不过西方的上座们对跋耆比丘的同意手捉金银(或说「十事」)深恶痛绝而作这样的传说而已北方的另一传说是第一结集终了界外比丘一万人不同意少数结集而另行结集名「界外结集」就是大众部的成立将大众部成立的时代提前表示是多数这也是不足信的依《摩诃僧祇律》说经七百结集会议东西方代表的共同论定僧伽仍归于和合在部派未分以前一味和合一般称之为「原始佛教」

第二节 部派分化与论书

从「原始佛教」而演进到「部派佛教」首先是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与上座部(Sthavira)——根本二部的分化「七百结集」的论诤虽由双方代表的会议而和平解决但只是暂时的毘舍离(Vaiśālī)中心的东方比丘的佛教在發展中与西方比丘们的意见距离越来越大终于与西方分立事实上成为二部从「大众」与「上座」的名称而论「佛法」的最初分化法义上虽也不免存有歧见而主要的还是戒律问题释尊所制的僧伽(saṃgha)制度原则上是「尊上座而重大众」的对于有学有德有修证的长老上座受到相当的尊敬但在僧伽的处理事务举行会议——羯磨(karma)时人人地位平等依大众的意见而决定西方系的佛教渐渐形成上座的权威所以有「五师相承」的传说思想保守一些对律制是「轻重等持」的东方系多青年比丘人数多而思想自由些对律制是重根本的如引起七百结集论诤的主要是比丘手捉金银而在上座部系所传就有「十事非法」如《五分律》说「一盐姜合共宿净两指抄食食净复座食净越聚落食净石蜜和酪净饮阇楼伽酒净作坐具随意大小净习先所习净求听净受畜金银钱净」净(kappa)是适宜的与戒相应而可以这样做的西方系「轻重等持」对饮食等细节非常重视要与重戒同样的受持东方系律重根本「不拘细行」重大众而尊上座的一贯性终于分裂而成为二部部派的分化虽说大众与上座初分重在戒律问题思想方面当然也是有所出入的无论是初分及以后再分出的应重视思想的根本差异不能以后代传说的部派异义想像为当初分出的情形每一部派的思想都是有所發展与变化的

「佛法」自二部分化后来又一再分化传说分为十八部其实枝末分化部派是不止十八部的部派的不断迅速分化与阿育王(Aśoka)的信佛护法是有一定关系的摩竭陀(Magadha)的尸修那伽(Śaiśunāga)王朝崩溃后由难陀王(Mahāpadma-nanda)创开难陀(Nanda)王朝国势相当强盛西元前三二七年马其顿(Macedonis)王亚历山大(Alexander在攻占波斯(Pārasya阿富汗斯坦(Afghanistan俾路支斯坦(Baluchistan)后进侵西北印度直逼中印度由于亚历山大回国在西元前三二三年去世中印度免受浩劫亚历山大的来侵传入了希腊(Hellas)的文化艺术也引起了印度人民的抗外运动有名为旃陀罗笈多(Candragupta)的为摩竭陀王所流放到北印度的旁遮普(Panjāb亚历山大回国后就联络少数武力起来驱逐希腊驻留西北印度的军队后来推翻难陀王朝创立孔雀(Maurya)王朝王朝极盛时除南印度以波那河(Penner)为界外占有印度的全部阿富汗与俾路支斯坦也在其内成为古印度的大统一时代再传到阿育王约登位于西元前二七一年阿育王与兄争位为了巩固政权对政敌是不免残暴的被称为「旃陀罗阿育」即位第九年征服了羯𩜁伽(Kaliṅga由于军民死亡的惨酷事实阿育王放弃征略而改取和平友好的睦邻政策对国内也以「法」——道德的善行来教导民众从留传下来的磨崖「法敕」可见他施行仁政的一斑因此他又被称为「法阿育」阿育王行为的改变与信仰佛法有关对于一般宗教都能予以尊重而对佛法是深切的信仰如一阿育王以佛的舍利(śarīra分送各地去建塔(stūpa使人民有瞻礼佛舍利的机会造塔(起初小型一再加建而成为大塔)的风气从此兴盛起来北方的传说在优波毱多(Upagupta)指导下阿育王巡礼了释尊及过去佛的圣南传虽没有说到但的确是事实阿育王在瞻礼处都建有四五丈高的大石柱雕筑精美并刻著阿育王于╳╳年来此巡礼的铭记佛诞生处的岚毘尼园(Lumbinī转法轮处的鹿野苑(Ṛṣipatana-mṛgadāva现在还存有残柱南方传说阿育王派遣知名大德分往边远地区弘宣佛法印度以外有臾那世界(Yonaloka是印度西北希腊人的控制地区金地(Suvaṇṇabhūmi是缅甸(Burma楞伽岛(Laṅkādīpa是锡兰从此佛教进而为国际的佛教阿育王曾住在僧中这是在家弟子受八关斋戒(一日一夜或延长时间)而住在僧院中他的儿子摩哂陀(Mahinda女儿僧伽蜜多(Saṅghamitta都出了家后来到锡兰去弘法阿育王信佛引起佛教的大發展分化地区的民族文化语言风俗都不能相同佛法的适应教化也就多少差异成为部派更多分化的因素

阿育王时代部派已经存在如南传说揵连子帝须(Moggaliputta tissa)说「佛分別说也」可见他是上座部分出(自称上座部)的分別说部(Vibhajyavādin当时的摩诃提婆(Mahādeva)——大天是分化南印度摩醯沙慢陀罗(MahisakamaṇḍalaMaisur)的上座由于大天的弘化后来分出制多山部(Caityaśaila)等大天是属于大众部的末阐提(Majjhantika, Madhyāntika)分化到罽宾(Kaśmīra犍陀罗(Gandhāra这是北印度就是《汉书》所说的罽宾末阐提是属于(上座部分出的)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的阿育王时代「佛法」已从根本二部再分化成三大系了《善见律毘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二上)

「目揵连子帝须为和尚摩呵提婆为阿阇授十戒大德末阐提为阿阇与(授)具足戒是时摩哂陀年满二十即受具足戒」

《善见律》是南传律部的名称阿育王子摩哂陀出家受戒从这一事实中可以理解到的孔雀王朝的首都在华氏城(Pāṭaliputra与大众部重镇的毘舍离只是「一水(恒河)之隔」当时王朝的中心地带是大众部的化区摩诃提婆受到阿育王的尊重是可以理解的阿育王登位以前出镇优禅尼(Ujjayainī这是上座(分別说系)部向西南發展的重要地区阿育王在这娶了卑地写(Vedisa)的提毘(Devī生了摩哂陀与僧伽蜜多兄妹提毘一直住在优禅尼阿育王因妻儿是优禅尼人因镇守优禅尼得到当地力量的支持而得到王位与这裡的佛教——分別说部的关系也许更密切些这所以摩哂陀出家而从目揵连子帝须为和尚吧摩哂陀初受沙弥十戒依律制应从二师受戒所以依目揵连子帝须为和尚摩诃提婆为阿阇黎年满二十应该受(比丘)具足戒要有三师——和尚与二位阿阇黎在阿育王的心目中说一切有部似乎没有大众部与分別说部的亲切但同样的尊重请末阐提为阿阇黎从摩哂陀受戒的三师知道部派的存在阿育王一体尊敬表示三部的平等和合并共同为佛法努力的厚望所以阿育王时大德们分化各方可能分別说部多些但大天与末阐提决不是目揵连子帝须的统系摩哂陀分化到楞伽岛成为赤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今称南传佛教这一派传说「五师相承」以目揵连子帝须为正统其他的部派为异说那只是宗派意识作祟释尊的「无诤」精神显然是淡忘了南传阿育王时有「第三结集」其他部派都没有说过传说帝须当时论决正义作《论事》其实《论事》所破斥的部派当时多数还没有成立呢

十八部的名称在不同的传记中也小有出入而部派分化的过程真可说异说纷纭莫衷一是如加以考察主要的是大众部所传上座部所传正量部(Saṃmatīya)所传——三说出于清辨(Bhavya)的《异部精释》说一切有部所传见《异部宗轮论》等赤铜鍱部所传见《岛史》等说一切有部所传的与上座部所传相近义净的《南海寄归内法传》说「诸部流派生起不同西国相承大纲唯四」依晚期四大派的传说我觉得大众部的一再分派以上座部三系(上座说一切有正量)所说的相近而合理反之上座部的一再分派大众部所传的更为合理这由于对另一系统的传承与分化身在局外所以会叙述得客观些对于同一系统的分化都觉得自己是正统将同系的弟兄派作为从自派所分出的这一「自尊己宗」的主观意识使传说陷于纷乱依据这一原则而略加整理部派分化的经过是这样初由戒律问题分为大众上座——二部上座部中又分化为(上座)分別说部上座(分別说部分出以后的说一切有系)——二部与大众合为三部上座(说一切有系)又分为说一切有部与犊子部(Vātsīputrīya西元二世纪集成的《大毘婆沙论》说犊子部「若六若七与此(说一切有部)不同余多相似」可以想见二部是同一系中分出的这样就成四大部犊子部分出的正量部弘传极盛取得了犊子系中的主流地位义净所说的「大纲唯四」就是以大众上座说一切有正量——四大部派为纲「佛法」的分化自二部三部而四大部如下

   大众部────大众部──────大众部      ┌(上座)分別说部────分別说部(自称上座)   上座部┤           ┌说一切有部      └上座(说一切有)部──┤                  └犊子部(正量部为大宗)

阿育王时目犍连子帝须自称「分別说者」即分別说部末阐提是说一切有部大天是大众部大天游化南方其后《论事》所说的案达罗(四)派(Andhaka)——东山部(Pūrvaśaila西山部(Aparaśaila王山部(Rājagiriya义成部(Siddhārthika都是从此分化出来这可见阿育王时佛教三大部已明显存在大众部早已一再分化了所以部派的最初分化(为二部)推定为西元前三〇〇年前后部派第二阶段的分化约开始于西元前二七〇年前后这一阶段如分別说部说一切有部都依法义的不同而(分化)得名这样大众部初分出的一说部(Ekavyāvahārika说出世部(Lokottaravādin多闻部(Bahuśrutīya说假部(Prajñaptivādin也依法义得名就是鸡胤部(Kukkuṭika其实也是依说「一切行是煻煨」而得名的第三阶段的分化约为西元前三世纪末到前二世纪这一阶段分化的部派都依人名地名山名寺名如大众系分出的制多山部东山部西山部等说一切有系分出犊子部犊子部又出四部正量部法上部(Dharmottarīya胄部(Bhadrayānīya密林山部(Ṣaṇḍâgārika分別说部分出四部化地部(Mahīśāsaka饮光部(Kāśyapīya法藏部(Dharmaguptaka赤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这些部派都是以人名地名为部名的赤铜鍱即锡兰岛赤铜鍱部即被称为南传的佛教第四阶段约为西元前一世纪从说一切有部分出说转部(Saṃkrāntika也名说经部(sutrāntika但这是说转与西元三世纪后的经部不同大众系又分出说大空部(Mahāsuññatāvādin这两部又以法义为名已接近「大乘佛法」时期了试依四阶段表示部派分化的本末先后如下

      ┌一说部                              ├───────────────────────────说大空(方广)部      ├(说出世部)                        大众部┤   ┌多闻部                          ├鸡胤部┤                             │   └说假部            ┌(东山部)        └────────────────制多部┤                                 └(西山部)                                                                                                                                   ┌法上部                   ┌──────犊子部 ┼贤胄部                   │          ├正量部                   │          └密林山部        ┌上座(说一切有)部┴说一切有部────────────说转部      │                              上座部┤               ┌化地部              │               ├法藏部              └(上座)分別说部───────┼饮光部                              └赤铜鍱部       

「七百结集」时传诵的佛说弟子说诸天说如公认为正确的都已结集了到了部派分化时期又有新的部类集出这是在固有的九分教外又有因缘(nidāna譬喻(Avadāna论议(Upadeśa成为十二分教(dvādaśâṅga-vacana旧译为十二部经因缘与譬喻是事迹的传述论议是法义的讨论传说的事是可以通俗化的说法时引用为例证的所以对未来佛教的影响来说决不低于法义的论究也许会更大些说到事以释尊的事迹为主性质与因缘譬喻相近的事实上早已存在但在这一时期更广泛的综合而集出来九分教中的本生(Jātaka也是事应该一并叙述「本生」以当前的事实为因缘说到过去生中的一项事情然后结论说当时的某人就是我(释尊)或是某一佛弟子这样的体裁名为本生本生在《阿含经》中已有但在这一时期传出的更多北方泛说「五百本生」南传《小部》中的《本生》共五四七则都是释尊过去世事也就是修菩萨行的事「本生」所说的释尊过去生中的身分是王平民宗教师(有的是外道)也可能是天神(鬼)或是旁生——兽类鸟类鱼类这类本生故事对未来的「大乘佛法」菩萨不只是人也可能是天或是高等的畜生与鬼王起著决定性的作用「譬喻」譬喻的意义是光辉的事所以古译为「出曜」或「日出」南传《小部》的《譬喻》分为四部「佛譬喻」赞美诸佛国土的庄严说十波罗蜜多就是菩萨的大行「辟支佛譬喻」「长老譬喻」也是五四七人「长老尼譬喻」四〇人这是声闻弟子自说在过去生中怎样的见佛布施修行多生中受人天福报现在生才得究竟解脱说一切有部的譬喻是编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药事》中的初说如来往昔生中的广大因行先长行而后说偈颂偈颂部分与南传的「佛譬喻」相当(中间隔著別的事情)次说如来与五百弟子到无热池(Anavatapta)边大迦叶(Mahākāśyapa)等大弟子自说过去的本行共三五人这可说是南传《小部》「长老譬喻」的原始本「因缘」因缘本来是通于如来的说法制戒在那裡说为什么人什么事而说后来传出的因缘主要是释尊的事或是建僧的因缘如《赤铜鍱部律》(《善见律》)化地部的《五分律》法藏部的《四分律》大众部的《摩诃僧祇律》说一切有部的《十诵律》正量部的《佛阿毘昙经》为了成立僧伽组织制定受戒制度都从释尊成佛说起或从释尊诞生说起或从前生受记作佛说起说到成佛以后度五比丘一直到王舍城说法舍利弗(Śāriputra目犍连(Mahāmaudgalyāyana)出家再说到制立受具足戒的制度《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从佛诞生说起一直到释尊回故国——迦毘罗卫(Kapilavastu度释种提婆达多(Devadatta)等出家以下说到提婆达多的破僧所以这是破僧的因缘《赤铜鍱部律》在说《本生》前先说释尊的「远因缘」「次远因缘」「近因缘」也是从过去生事说起说到成立祇园(Jetavana在祇园说《本生》这是说《本生》的因缘释尊的传记各部派广略出入很大主要是附于毘尼(vinaya)藏而后才独立成部的法藏(昙无德)部的《佛本行集经》卷六〇(大正三九三二上)

「当何名此经答曰摩诃僧祇师名为大事萨婆多(说一切有)师名此经为大庄严迦叶维(饮光)师名为佛往因缘昙无德师名为释迦牟尼佛本行尼沙塞(化地)师名为毘尼藏根本」

佛的传记随部派而名目不同(弥)沙塞部名为《毘尼藏根本》正是建僧因缘的意义大众部名为《大事》现存梵本《大事》是大众部分出的说出世部本开始也说到毘尼汉译的《方广大庄严经》是说一切有部的佛传但多少受到大乘的影响《修行本起经》《过去现在因果经》等汉译本的佛传著实不少以上三类或是释尊的事或是往昔生中的事与佛德及菩萨行有关如《大事》说到了他方世界现在佛菩萨的「十地」而部派中或说四波罗蜜多或说六波罗蜜多或说十波罗蜜多都是从释尊过去生的大行中归纳得来的释尊涅槃以后再也见不到佛了引發「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佛弟子对佛的信敬与怀念在事相上發展为对佛遗体迹的崇敬如舍利建塔等庄严供养使佛教界焕然一新在意识上从真诚的仰信中传出了释尊过去生中的大行——「譬喻」与「本生」出世成佛说法的「因缘」希有的佛功德慈悲的菩萨行是部派佛教所共同传说的对现实人间的佛——释尊多少存有想像的成分重视人间佛的如《萨婆多毘尼毘婆沙》说「凡是本生因缘不可依也此中说者非是修多罗非是毘尼不可以(作为决)定义」但重信仰重理想的部派依此而论究佛功德菩萨的大行这是部派分化的重要因素也是重信仰与重理想的發展而传出「大乘佛法」的关键所在

再说「论议」论议是有关法义的彼此间的问答对论论议的本义是通于佛与弟子弟子与弟子间的问答后来如《瑜伽师地论》卷二五(大正三〇四一九上)

「云何论议所谓一切摩呾理迦阿毘达磨研究甚深素怛缆义宣畅一切契经宗要是名论议」

摩呾理迦(māṭrkā旧译摩得勒伽阿毘达磨(abhidharma或简译为阿毘昙这两大类论书是佛弟子对素怛缆——修多罗的探究解说都称为论议摩怛理迦是「本母」的意思通于法与律裡所说的是「法」的本母对于修多罗——契经标举(目)而一一解说决了契经的宗要名为摩怛理迦如《瑜伽师地论摄事分》(卷八五——九八)的摩怛理迦是《杂阿含经》「修多罗」部分的本母又如《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卷七九——八〇)标举菩萨的十六事一一加以解说是大乘《宝积经》的「本母」这是「释经论」但决了宗要与依文释义的不同阿毘达磨在部派佛教中發展起来与经律合称三藏阿毘达磨受到佛教界的重视是可想而知的阿毘达磨所论究的也是结集的契经但不是解说一一经文而是整理探究决择成为明确而有体系有条理的佛法经义深广所以僧界有集会论究(问答)的学风有「论阿毘达磨论毘陀罗论」的阿毘达磨起初是以修持为主的如「五根」「五力」等这是佛法的殊胜处所以名为阿毘达磨有「增上法」「现观法」(即「对法」)「觉了法」等意义毘陀罗(vedalla是法义的问答如蕴与取蕴慧与识五根与意根死与灭尽定等重于问答分別听者了解后喜悦而加以赞叹这样的一项一项的问下去也就一再的欢喜赞叹南传的「毘陀罗」在其他部派中就是「方广」(vaipulya广说种种甚深法有广显义理的幽深广破无知的作用方广后来成为大乘法的通称论阿毘昙与论毘陀罗后来是合一了發展成阿毘达磨论典是上座部所特有的「大乘佛法」兴起以前的早期的阿毘达磨论现存有南传的七论《法集论》《分別论》《界论》《人施设论》《双论》《發趣论》《论事》《法集》等六论传说是佛说的《论事》传说目犍连子帝须在论义中遮破他宗而造可说是异部的批判集但《论事》的内容多数是后代增补的说一切有部也有七论《法蕴足论》《集异门足论》《施设足论》《品类足论》《界身足论》《识身足论》《發智论》旧译名《八犍度论》除《施设(足)论》外都由唐玄奘译出《發智论》是迦旃延尼子(kātyāyanīputra)造的为说一切有部的根本论迦旃延尼子是东方(恒曲以东)人在至那仆底(Cīnabhukti)造论造论的时间约为西元前一五〇年前后《發智论》全论分为八蕴〈杂蕴〉〈结蕴〉〈智蕴〉〈业蕴〉〈根蕴〉〈大种蕴〉〈定蕴〉〈见蕴〉在时间上世友(Vasumitra)所造的《品类足论》富楼那(Pūrṇa)所造的《界身足论》提婆设摩(Devaśarman)所造的《识身足论》都已受到《發智论》的影响造论的时代要比《發智论》迟一些说一切有部以《發智论》为主以六论为助所以说「一身六足」此外有姚秦昙摩耶舍(Dharmayaśas)与昙摩崛多(Dharmagupta)所译的《舍利弗阿毘昙论》《大智度论》说「舍利弗解佛语故作阿毘昙后犊子道人等读诵乃至今名为舍利弗阿毘昙」《舍利弗阿毘昙论》全论分〈问分〉〈非问分〉〈摄相应分〉〈绪分〉——四分与法藏部《四分律》所说的论藏相合传为雪山部(Haimavata)的《毘尼母经》也说「有问分別无问分別相摄相应处所生五种名为阿毘昙藏」可见这部论是犊子部系印度大陆分別说系——法藏部等所诵习的各部派的诵本有些出入汉译本是分別说系的

从《舍利弗阿毘昙论》的内容參考《大毘婆沙论》的解说可以看出阿毘达磨论究的主题与论究的方法也可从此了解南传与说一切有部论书的关系论中的四分或五分是初期阿毘达磨论究的主题自相(svalakṣaṇa共相(sāmānya-lakṣaṇa摄(saṃgraha相应(samprayukta因缘(nidāna)——这是阿毘达磨的根本论题「自相」是对佛所说的如眼耳等慧等一切法确定不同于其他的特性也就确定他的体性名为自性(svabhāva「共相」是如善与不善善性通于一切善法不善通于一切不善法凡通于一分或通于一切法的名为共相是法的通性「摄」是佛随世俗说法有些是名异而内容相同的将他统摄为一法这样的化繁为简容易理解「相应」是内心是心心所的综合活动心与心所心所与心所有些是一定共同起用的有的性质相反而不能同起的心心所同时起而同缘一境的名为相应经这样的分別复杂的内心活动容易有明确的认识「因缘」是佛法的重要论题因缘的情形是不一致的如种子与芽水分温度与芽同是因缘而意义各別古人依据经文作种种分別相应因缘就是《舍利弗阿毘昙论》的〈摄相应分〉〈绪分〉〈问分〉是对于一一法(自相)以「共相」作问答分別没有共相分別的是〈非问分〉经这样的论究对佛所说法的意义能充分的明白出来在阿毘达磨的论究中又进行随类纂集的工作以某一论题为主将有关的经说总集起来在《舍利弗阿毘昙论》中就有〈业品〉〈人品〉〈智品〉〈道品〉〈烦恼品〉〈触品〉〈结品〉〈心品〉〈定品〉如〈业品〉从二业到四十业有关业的经说总集而一一加以解说这些类集可说是资料的搜集依《舍利弗阿毘昙论》这类纂集是称为施设(prajñapti)的如说「今当集假结正门」「今当集假触正门」「今当集假心正门」是施设的异译又如说「今当集诸道门」「今当集诸不善(烦恼)法门」有的直捷的纂集连「今当集╳╳门」也略去了依同性质的〈结品〉〈触品〉〈心品〉这些都应称为假——施设的如〈人品〉与南传六论中的《人施设论》是非常接近的六足论中的《施设论》赵宋法护(Dharmapāla)译出七卷内容为〈世间施设〉〈因施设〉〈业施设〉这是传说为八品的大论宋译不全《阿育王传》说「摩得勒伽藏者所谓四念处愿智三昧增一定法(定的类集)百八烦恼世论记结使记业记慧等记」「记」是施设的异译依上文所说可见有世间施设因施设业施设结使施设定施设慧施设等这是依随类纂集的抉出重要的问题作为论究的项目后代论书的品名大都由此而来

吕澂的〈毘昙的文献源流〉依圆测的《解深密经疏》(卷二)《仁王经疏》(卷一)引用真谛(Paramârtha)的《部执论记》说「佛说九分毘昙」是一切阿毘昙的根源九分是「分別说戒分別说世间分別说因缘分別说界分別说同随得分別说名味句(名句文)分別说集定分別说集业分別说诸阴(蕴)「分別说」就是施设该文解说「名味句」是「慧」的误译「同随得」是种子习气的聚集与随眠(烦恼)相当「世间」是「贤圣」「诸阴」是「契经」解说得未免牵强了些「九分毘昙」既然是佛说的是毘昙的根源那怎会有「同随得」这是正量部特有的术语呀真谛的译品多处引用正量部说那因为真谛是优禅尼人这一带是正量部化区的缘故可以论定的真谛所传的「九分毘昙」是正量部所传的正量部的「九分毘昙」已部分传来就是真谛所译的《佛说阿毘昙经》传说共九卷现存二卷经文先说「若见十二因缘生相即是见法若能见法其即见佛」广说因缘与《佛说稻芉经》大致相同这就是「分別说因缘」经文「次论律相」是受戒法的次第安立——「分別说戒」还有真谛所译的《立世阿毘昙论》开端说「如佛婆伽婆及阿罗汉说」可见这不只是佛说而已经过佛弟子们的补充内容与《长阿含经》的《世记经》相同是三界世间的施设不正是「分別说世间」吗(在九卷《佛说阿毘昙经》中想必简略多了)真谛所传的「九分毘昙」是正量部所说正量部从犊子部再分出的部派离佛法根源是远了些其实「九分毘昙」确是古代所传的佛说如《摩诃僧祇律》

  • 1.「九部修多罗是名阿毘昙」

  • 2.「阿毘昙者九部经」

  • 3.「阿毘昙者九部修多罗」

九部经(修多罗)正译为「九分教」佛说的九分教是「修多罗」「祇夜」「未曾有经」九分教是希有的甚深的被称叹为「阿毘达磨」与「阿毘毘奈耶」并称「阿毘昙有九分」古代的传说久了后起的正量部以为「阿毘昙论」有九分这才依自己的宗义解说为「九分阿毘昙论」这一传说西元六世纪真谛引进到中国来竟受到名学者的赏识推为毘昙根源也可说意外了

第三节 部派思想泛论

部派思想的分化主要是一地区文化的影响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在东方以毘舍离(Vaiśālī央伽(Aṅga)一带为重镇上座部(Sthavira)在西方以拘睒弥(Kauśāmbī摩偷罗(Mathurā)为中心形成东西二派大众部向东传布而入南方是经乌荼(Uḍra迦陵伽(Kaliṅga)而到达案达罗(Andhra即今 Godavari 河与 Krishnā 河流域(主要的大乘思想都由这一带传出)西方上座部中有自拘睒弥等南下经优禅尼(Ujjayainī)而到达阿槃提(Avanti成为(上座)分別说部(Vibhajyavādin阿育王(Aśoka)时分別说部中有分化到楞伽岛(Laṅkādīpa)的成为赤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留在印度的与南方大众部系的化区相啣接所以再分化出的化地部(Mahīśāsaka法藏部(Dharmaguptaka饮光部(Kāśyapīya思想都接近大众部如《异部宗轮论》说法藏部「余义多同大众部执」饮光部「余义多同法藏部执」化地等三部后来也流化到北方自摩偷罗而向北發展的到达犍陀罗(Gandhāra罽宾(Kaśmīra)地区的是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由拘睒弥摩偷罗而向东西發展的是犊子(Vātsīputrīya)系的正量部(Saṃmatīya地区不同民族也不同阿育王以后南方案达罗民族日见强大西元二八年竟灭亡了中印度的摩竭陀(Magadha)王朝在北方有称为臾那(Yavana)的希腊人称为波罗婆(Pahlava)的波斯人还有塞迦(Saka)人一波一波的侵入西北直逼中印度外来民族虽也渐渐的信受佛法但在兵荒马乱中不免有「破坏僧坊塔寺杀诸道人」(比丘)的事件所以被称为「三恶王」其中塞迦族传说为就是释迦(Śākya)遗族所以非常信仰佛法乌仗那(Udyāna)一带的佛教对未来有深远的影响在佛法的分化中孔雀(Maurya)王朝于西元前一八四年为权臣弗沙密多罗(Puṣyamitra)所篡灭改建熏伽(Śuṅga)王朝那时旁遮普(Panjāb)一带希腊的弥兰陀(Milinda)王的军队南侵直达中印度亏得弗沙密多罗逐退希腊部队也就因而篡立弗沙蜜多罗恢复婆罗门教在政治上的地位举行马祭不满佛教的和平精神及寺塔庄严而采取排佛运动从中印度到北方毁坏寺塔迫害僧众如《阿育王传》《舍利弗问经》等说经历这一次「法难」中印度佛法衰落了佛法的重心转移到南方与北方南方与北方的佛法在动乱中成长佛教的「末法」思想偏重信仰的佛教由此而兴盛起来由于分化的地区与民族不同各部派使用的语言也就不一致传说说一切有部用雅语(梵文)大众部用俗语正量部用杂语上座(分別说)部用鬼语(巴利文)边远地区的民族与语文不同对部派佛教的思想纷歧是有一定关系的

思想偏重的不同世间是相对的人类的思想兴趣是不可能一致的佛在世时多闻者持律者头陀行者等比丘们已有同类相聚的情形法义与修习经过展转传授彼此间的差別就显著起来这可说是部派分化思想多歧的主要原因如「法藏部自称我(承)袭采菽氏(目犍连)师」经量部(sutrāntika)「自称我以庆喜(阿难)为师」明显的表示了这一意义对「佛法」的态度与思想不同如大众部是重法的上座部是重律的上座部中的分別说系对律制特別尊重如汉译的《四分律》属法藏部《五分律》属化地部《解脱戒经》属饮光部《善见律毘婆沙》属赤铜鍱部每派都有自宗的律典可以想见对于戒律的尊重这是重法与重律的不同对于经法重于分別的如赤铜鍱部有《法聚》等七论说一切有部也有六足一身(《發智论》)——七论北两大学派特重阿毘达磨(abhidharma对一切法的自相共相相应因缘(说一切有部更立成就不成就)不厌其详的分別抉择使我们得到明确精密的了解大众部是重贯通的有《蜫勒论》「广比诸事以类相从」有「随相门对治门等」论门重于贯摄也就简要得多传说大众部有「论」但没有一部传译过来这是重经轻论的学风以上是重于分別重于贯通的不同大概的说上座系是尊古的以早期编集的圣典为准绳进而分別抉择大众部系及一分分別说者是纂集遗闻融入新知的如真谛(Paramârtha)《部执异论疏》说化地部「取四韦陀好语庄严佛经」法藏部于三藏外有「四咒藏菩萨藏」大众部系中更「有大乘义」这是尊古与融新的不同对于经说大众部与经部等一切依经说为准如来应机说法都是究竟的所以大众部等说「世尊所说无不如义」但重义理的说一切有部自称「应理论者」赤铜鍱部自称「分別论者」佛说是有了义的不了义的应论究诸法实义不可以世俗的随宜方便说为究竟佛说有了义不了义如结集的「四部阿含」也有宗趣的不同觉音(Buddhaghoṣa)所作的四部注释名称为

  • 《长部》注Sumaṅgalavilāsinī(吉祥悦意)

  • 《中部》注Papañca-sūdanī(破斥犹豫)

  • 《相应部》注Sāratthapakāsinī(显扬真义)

  • 《增支部》注Manoratha-pūraṇī(满足希求)

四部注释的名称表示了古代所传四部(阿含)的不同宗趣龙树(Nāgārjuna)所说的四种悉檀(siddhānta就是依此判说而作为判摄一切佛法的准绳如「世间悉檀」是「吉祥悦意」「对治悉檀」是「破斥犹豫」「各各为人(生善)悉檀」是「满足希求」「第一义悉檀」是「显扬真义」这一佛法化世的四大宗趣说一切有部也有相近的传述如《萨婆多毘尼毘婆沙》说「为诸天世人随时说法集为增一是劝化人所习为利根众生说诸深义名中阿含是学问者所习说种种随禅法名杂阿含是坐禅人所习破诸外道是长阿含」上座系(除一分接近大众部的)与大众系的学风就是「随教行」与「随理行」重经与重论的不同对佛法的偏重不同应该是部派异义纷纭的主要原因

部派分化而引起信解的歧异先从佛(buddha菩萨(bodhisattva)说起佛与弟子们同称阿罗汉(arhat而佛的智德胜过一般阿罗汉原则上是佛教界所公认的传说大众部的大天(Mahādeva)五事「余所诱无知犹豫他令入道因声故起」引起了教界的论诤「道因声故起」是说音声可以引起圣道音声可作为修道的方便前四事都是说阿罗汉不圆满显出佛的究竟离释尊的时代远了一般人对佛与阿罗汉间的距离也渐渐远了释尊的传记多少渗入些神话但上座部的立场佛是现实人间的与一般人相同要饮食衣著睡眠便利病了也要服药佛的生身是有漏的佛之所以为佛是佛的无漏功德法身大众部系倾向于理想的佛陀以为佛身是无漏的是出世间的如《摩诃僧祇律》说「世尊虽不须为众生故愿受此药」这是说佛身无漏是不会生病的当然也就不需要服药所以说佛有病服药那是方便为后人作榜样如比丘有病就应该服药大众系的说大空宗(Mahāsuññatāvadin)以为佛示现身相其实佛在兜率天(Tuṣita)上所以也不说法说法是佛的化现《异部宗轮论》也说大众部等「佛一切时不说名等常在定故然诸有情谓说名等欢喜踴跃」这也是佛不说法了案达罗派与北道部(Uttrāpathaka)说得更希奇佛的大小便比世间的妙香更香从佛出人间而佛身无漏演进到人间佛为化身真实的佛如《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中——下)

「诸佛世尊皆是出世一切如来无有漏法」

「如来色身实无边际如来威力亦无边际诸佛寿量亦无边际」

「一刹那心了一切法一刹那心相应般若知一切法」

佛是无所不在的无所不能的无所不知的而寿命是永远无边际的《大智度论》所说「佛有二种身一者法性身二者父母所生身」实不外乎大众系的佛身观同时大众部以为此土的释尊以外十方世界也有佛出世的世界无量众生无量怎能说只有此土有佛经上说没有二佛同时出世那是约一佛所化的世界(三千大千世界)说的现存说出世部(Lokottaravādin)的 Mahāvastu(《大事》)及《入大乘论》都说到了大众部系所传他方世界佛的名字佛陀的理想化十方化实由于「释尊的般涅槃引起了佛弟子内心无比的怀念」思慕怀念日渐理想化演化为十方世界有佛现在多少可以安慰仰望佛陀的心情这样与尊古的上座部系坚定人间佛陀的信心思想上是非常的不同了释尊智德的崇高伟大由于在未成佛以前长期的利益众生不是阿罗汉那样的「逮得己利」自求解脱被称为菩萨的过去生中的修行广泛的流传出来名为「本生」(Jātaka这是各部派所共有的(也有出入)本生中的菩萨是在家的出家的有婆罗门外道也有天(神)畜生如「六牙白象本生」「小鸟救火本生」那种伟大的精神在人都是希有难得的恶趣中的象与鸟能有这样的伟大德行吗上座部以为是可能的大众部系以为不可能那怎样解说本生呢大众部中案达罗学派及北道部以为释尊长期修行到遇见迦叶佛(Kāśyapa)时入决定入「决定」(niyāma鸠摩罗什(Kumārajīva)译为入正位与入「正性离生」的意义相当这是说那时的释尊(前生)已证入谛理而成为圣者所以(圣者)菩萨能「随愿往生恶趣」是愿力而不是业力这就是大众部等所说「菩萨为欲饶益有情愿生恶趣随意能往」这样菩萨修行可分为二个阶段初修是凡位入决定以上是圣位入圣位的菩萨与「大乘佛法」的不退转——阿毘跋致(avaivartika)菩萨相当这与上座部所说未成佛以前的菩萨是「有漏异生」又非常不同了总之大众部系的佛及菩萨是理想的信仰的上座部系是平实的对满足一般宗教情绪来说大众部系所说是容易被接受的这是一项引向「大乘佛法」的重要因素

佛与菩萨是依据释尊的传记(「因缘」)及传说(「本生」)等而發展佛法的义理是依据「四部阿含」及「杂部」的论到法义(教理)大概的说大众部系著重理性的思考上座部系著重事相的论究无为(asaṃskṛta)法在《阿含经》中指烦恼苦息灭的涅槃(nirvāṇa涅槃是依智慧的抉择而达成的所以名为择灭(pratisaṃkhyā-nirodha赤铜鍱部但立择灭无为代表了初期的法义无为是不生不灭的有永恒不变的意义依此说一切有部立三无为择灭非择灭(apratisaṃkhyā-nirodha虚空(ākāśa如因缘不具足再也不可能生起不是由于智慧的抉择而得灭(不起)名为非择灭虚空无为是含容一切色法与色法不相碍的绝对空间在大众部系及接近大众部(流行印度)的分別说系无为法可多了如《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中——下)

「大众部一说部说出世部鸡胤部四部同说无为法有九种择灭非择灭虚空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缘起支性圣道支性」

九无为中的前三无为与说一切有部相同空无边处(ākāśânañcāyatana)等四无为是四无色定所契的定体缘起支性(pratītya-samupādâṅgikatva经说十二缘起是「若佛出世若不出世如是缘起法住法界」所以是本来如此生死流转的必然轨律圣道支性(āryamārgaṅgikatva经上称「八正道」为「古仙人道古仙人径」这是佛佛道同解脱生死所必由的常道这二者都称为无为都是永恒不变的理性分別说系的化地部也立九无为「一择灭非择灭虚空不动善法真如不善法真如无记法真如道支真如缘起真如」前三无为相同不动(acala一般指不为三灾所动乱的第四禅化地部可能是广义的通于空无边处等四无色定都约定体说真如(tathatā)是如此如此而没有变异的善(kuśala不善(akuśala无记(avyakṛta)法被称为真如说明了善不善无记(中容)性都有一定的理则决不变异的可说是道德与不道德的铁则《舍利弗阿毘昙论》也立九种无为择(智缘尽)非择(非智缘尽)缘(缘起)空无边处等四处外別立决定与法住决定(即「正性离生」)是无为与大众部系中的案达罗(四)派相同法住可能是法住智所悟入的谛理传说犊子部诵习《舍利弗阿毘昙论》但现存汉译本没有不可说我(anabhilāpya-pudgala也不立阿修罗(asura)为第六趣不可能是犊子系的诵本《舍利弗阿毘昙论》的组织与法藏部的《四分律》雪山部(Haimavata)的《毘尼母论》所说的「论藏」大同现存本应该是属于印度上座分別说系的此外案达罗四部与北道部说灭定是无为北道部说色等自性名真如是无为案达罗四部中的东山住部(Pūrvaśaila立四谛是无为沙门果及得是无为大众系及(流行印度的)分別说系立种种无为都是在推究永恒不变的理性倾向于形而上的理性探究是明确而无疑的这一倾向论到理想的佛陀观就是绝对不二的佛陀佛是超越常情的东山住部的〈随顺颂〉说得非常明白如《入中论》卷二(汉藏教理院刊本三一)引「颂」说

「若世间导师不顺世间转佛及佛法性谁亦不能知
虽许蕴处界同属一体性然说有三界是顺世间转
无名诸法性以不思议名为诸有情说是顺世间转
由入佛本性无事此亦无然佛说无事是顺世间转
不见义无义然说法中尊说灭及胜义是顺世间转
不灭亦不生与法界平等然说有烧劫是顺世间转
虽于三世中不得有情性然说有情界是顺世间转」

在如来如实证——佛本性中一切是同一的离言法性没有世俗所见那样的我与法有与无连佛胜义也都是无可说的为众生——有情说这说那都不过「顺世间转」随顺世间的方便从如来自证的离言法性说法性是超越于名言的大众部系發展到此与「大乘佛法」是没有太多不同的

重于事相论究的是上座部系的阿毘达磨(abhidharma)——「论」探求的内容自相(svalakṣaṇa佛所说的我们平常所了解的都是复合体就是「一念心」也有复杂的心理因素所以从复合而探求(分析)到「其小无内」的单位不同于其他而有自体的「自相不失」就立为一法共相(sāmānya-lakṣaṇa一切法所有的通遍性或通于一切法或通于有为(saṃskṛta或通于色法等通遍性名为共相赤铜鍱部称共相为「论母」说一切有部名为「论门」(分別)摄(saṃgraha佛所说的有同名而含义不同的也有不同名字而内容是同一的所以以「自性摄自性」凡同一体性的就是一法如《舍利弗阿毘昙论》说「择重择究竟择择法思惟了达(自相他相共相)进辩解脱方便慧根慧力择法正觉不薄是名慧根」这样异名而同实的就化繁为简了相应(samprayukta这是复杂的心理而与心同起的由于心理因素的性质不一有可以同时缘境而起的是相应不能同时缘境而起的是不相应从「自相」分別得来的一一心心所法经相应不相应的论究对内心能有明确的理解因缘(nidāna一切有为法都依因缘而生起这是佛法的定律探求佛所说的因缘意义非常多所以立种种因缘如赤铜鍱部的《發趣论》立二十四缘《舍利弗阿毘昙论》立十因十缘(十种因缘)说一切有部的《發智论》立六因四缘佛说(《阿含经》)经自相等论究这才条理分明容易了解(不断论究而成为繁密的义学是以后的事)在论究中经「自相」「摄」而成立的一一法(一般所说的七十五法百法就是这样来的)加以分类如赤铜鍱部的《摄阿毘达磨义论》说「说此对法(阿毘达磨)胜义有四种心及心所涅槃摄一切」《摄义论》归纳一切法为四类涅槃是无为法有为法是心(citta心所(caitta色(rūpa)——三类这四类都是胜义(Paramârtha也就是实有的说一切有部的《發智论》觉得有些有为法不能纳入心心所色的所以立心不相应行(cittaviprayukta-saṃskara世友(Vasumitra)所造的《阿毘达磨品类(足)论》立〈辩五事品〉以色心所心不相应行无为为五类统摄一切法可说「纲举目张」一直为后代的论师所采用

部派的异义多极了略述三项最重要的三世有与现在有佛说「诸行无常」一切有为法是生而又灭的在生灭现象中有未来现在过去的三世有依因缘而生果的关系但经深入的论究论究到一一法的最小单元生灭于最短的时间——刹那(kṣaṇa就分为二大系三世有与现在有三世有是上座部中说一切有部犊子部(本末五部)及从说一切有分出的说转部(Saṃkrāntika)所主张的「三世有」是什么意义一一法的实体是没有增减的(这是「法界不增不减」的古义)如《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七六(大正二七三九五下——三九六上)

「三世诸法因性果性随其所应次第安立体实恒有无增无减但依作用说有说无」

一一有为法的体性是实有的未来有现在有过去有不能说「从无而有有已还无」的依诸法的作用才可以说有说无这是说一切法不增不减本来如此没有生起以前已经这样的有了名「未来有」依因缘而现起法体还是这样名「现在有」作用过去了法体还是这样的存在名「过去有」生灭有无约法的作用说自体是恒住自性如如不异的生(jāti)与灭——无常(anityatā是「不相应行法」依缘而「生」与法俱起刹那不住法与「灭」俱去法与生灭俱而起(生灭相)用所以说法生法灭其实法体是没有生灭的也就没有因果可说的如《大毘婆沙论》说「我说诸因以作用为果非以实体为果又说诸果以作用为因非以实体为因诸法实体恒无转变非因果故」这是著名的「法性恒住」「三世实有」说依说一切有部常与恒是不同的法体如如不异而流转于三世的是恒有不生不灭的无为法是常这一思想有法体不变而作用变异的意义所以从说一切有部分出的说转部说「有根边蕴有一味蕴」这应该就是《大毘婆沙论》所说的「有执蕴有二种根本蕴作用蕴前蕴是常后蕴非常」一味蕴即根本蕴是常恒而没有变异的根边蕴即作用蕴从根本而起的作用是非常的这就是说一切有部的法体与作用差別只是法体的是常是恒而已但在一般解说常与恒是没有不同的化地部末计也说「实有过去未来」案达罗四部说「一切法自性决定」「一切法有三世各住自位」也近于三世有说与三世有说对立的是现在有说如大众部等说「过去未来非实有体」化地部说「过去未来是无现在无为是有」一切有为法生灭无常因果相续都是现在有过去了的影响现在所以说过去法「曾有」还没有生起而未来可能生起所以说未来法「当有」曾有而影响现在或未来的未来而可以生起的功能其实都是现在有一切依现在而安立过去与未来假名而没有实法这是说人生宇宙的实相都在当前的刹那中《大毘婆沙论》有一值得注意的传说「有说过去未来无实体性现在虽有而是无为」这是现在有说应属于大众分別说系说现在有而是无为的似乎非常特殊从大众部分化出的北道派说色等(有为)法的自性(svabhāva是真如无为这正是「现在虽有而是无为」无为是有为的自性如如不异依自性而起用有生有灭才是有为这与说转部的根本蕴是常同一意义不同的是三世有与现在有而已三世有与现在有论诤得尖锐的对立著但论究到一一法的自性现出了是常是恒的共同倾向对「大乘佛法」来说也可说殊途同归了

一念见谛与次第见谛是有关修证的重要问题佛弟子依法修行以般若——慧(Prajñā)见谛形容体见谛理的文句经律也有不同的叙述如《铜鍱律大品》(南传三二一)

「具寿憍陈如远尘离垢法眼生一切集法皆是灭法」

阿若憍陈如(Ājñāta-kauṇḍinya为五比丘中最先悟入的见苦集皆是灭法显然是缘起(pratītya-samutpāda)的苦集与苦灭的体见由于安立四谛苦应知集应断灭应证道应修在正见为先导的修行中知苦断集而证灭名为「见灭得道」或「一念见谛」然在《阿含经》中如实知苦(或五蕴等分別说)如实知集如实知灭如实知道处处都这样说如《转法轮经》在知苦断集证灭修道下都说「正思惟时生眼觉」这是于四谛別別的生智那就是別別悟入了在分化的部派中说一切有部立十五心见道犊子系立十二心见谛(从说一切有部脱出的后起的经部立八心见谛)这都是次第见谛而且是(先)见苦得道的大众及分別说系立「一念见谛」「见灭得道」说梁真谛(Paramârtha)译的《四谛论》属于大众系的说假部(真谛译作分別部)如《论》卷一(大正三二三七八上三七九上)

「若见无为法寂离生灭(灭谛)四(谛)义一时成」

「我说一时见四谛一时离(苦)一时除(集)一时得(灭)一时修(道)」

《大毘婆沙论》说法藏部「以无相三摩地于涅槃起寂静作意入正性离生」也是见灭得道的化地部说「于四圣谛一时现观见苦谛时能见诸谛」这是顿见四谛而顿见以后「见苦谛时能见诸谛」可说是次第见苦得道与一时见灭得道的折衷派怎样的修行才能见谛理不是从论理中得来而是修行者以自身的修验教人渐形成不同的修行次第对于这二派我以为都是可行的佛法中的阿罗汉(arhat有慧解脱(prajñā-vimukta)与俱解脱(ubhayatobhāga-vimukta慧解脱者是以法住智(dharma-sthititā-jñāna知缘起的因果生灭而得证的俱解脱者能深入禅定得见法涅槃(dṛṣṭadharma-nirvāṇa也就是以涅槃智(nirvāṇa-jñāna)得证的阿罗汉如此初见谛理的也就有此二类以法住智见道的与次第见四谛得道相合以涅槃智而证初果的与一念见灭得道相合修学者的根性不同修证见谛也因师资授受而形成不同的修学次第部派的修慧次第说一切有部与赤铜鍱部的论书还明确可见在基本的修证次第中都加以组织条理似乎严密周详而对真正的修行者怕反而多所纠缠不可能有释尊时代那种简要直入的修证了

补特伽罗(pudgala)与一心补特伽罗译义为「数取趣」是一生又一生的众生——有情(sattva众生个体的活动是现实的存在佛法说(生灭)无常无我那怎样解说忆念作业受报生死流转从生死得解脱——这一连串的事实主张「三世有」的部派可说是依蕴处——身心的综合活动来解说的主张「现在有」的是依「一心」来解说的依蕴处而立补特伽罗的说一切有部以为「有情但依现有执受相续假立说一切行皆刹那灭定无少法能从前世转至后世但有世俗补特伽罗说有移转」现在世摄的身心有执持觉受用刹那灭而又相续生法是刹那灭的没有移转但在这执受为有情自体的和合相续上说有「假名我」有移转——从前生到后世的可能假名我是没有自性的所以佛说「无我」犊子部等说「谛义胜义补特伽罗可得」「补特伽罗非即蕴离蕴依蕴界——假施设名」犊子部等也是三世有的补特伽罗也是依蕴处而假施设的但別立为「不可说我」犊子部以为和合有不离实法有不是没有的如依薪有火火是不离薪的但火并不就是薪依实法和合而有我可说我知我见我从前世到后世这二派古代称之为「假无体家」「假有体家」从有部分出的说转部说「说诸蕴有从前世转至后世有根边蕴有一味蕴执有胜义补特伽罗」上面曾说到一味蕴是有部的法性恒住根边蕴是作用差別有部说「恒住」说转部说是「常住」体常而用无常综合的立为胜义补特伽罗有常一性又有转变性这三家都是说三世实有法性恒(常)住的后二家与大乘的「真常我」可以比较研究再说「现在有」的依心立我如《成实论》说「又无我故应心起业以心是一能起诸业还自受报心死心生心缚心解本所更用心能忆念故知心一又以心是一故能修集若念念灭则无集力又佛法无我以心一故名众生相」「心法能知自体如灯自照亦照余物」从灯能自照照他的譬喻可知这是大众部的本义(末宗或说「心心所法无转变」)一心论不是刹那生灭而是刹那转变的以一心来说明一众生说明记忆造业受报的事这种见解在说明记忆时有「前后一觉论者」「彼作是说前作事觉后忆念觉相用虽异其性是一如是可能忆本所作」在说明杂染与清净时有「一心相续论者」「有执但有一心有随眠心无随眠心其性不异圣道现前与烦恼相违不违心性为对治烦恼非对治心如浣衣磨镜炼金等物与垢等相违不违衣等」这与心性本净论者相同「心本性清净客尘烦恼所染汙故相不清净」「染汙不染汙心其体无异」心性本净是大众部分別说部系所说一心的「其性不异」「其体无异」不是常住的依《成实论》说「我不为念念灭心故如是说以相续心故说垢染」正是「一心相续论」的见解但说识而有特色的有「意界是常论」者「彼作是说六识虽生灭而意界是常如是可能忆本所作六识所作事意界能忆故」意界(mano-dhātu)是六识界生起的所依所以「意界是常」是依常住意而起生灭的六识也是在一般起灭不已的六识底別有常住不变的心这也是为了说明忆念的可能不知是那一部派的意见赤铜鍱部立有分识有分识是死时生时识在一生中也是六识不起作用时的潜意识一切心识作用依有分识而起作用止息回复于平静的就是有分识众生的心识活动起于有分识归于有分识这样的循环不已所以古人称之为「九心轮」这二说都是从一般的六识而探求到心识的底部派早期的心识说都是为了说明忆念造业受报从系缚得解脱通俗是看作自我的作用「心性本净」「意界是常」与大乘的真常心是有深切的关系的

再论僧伽(saṃgha释尊「依法摄僧」将出家弟子纳入组织在有纪律的集体生活中安心修学摄化信众释尊入灭以后佛法依僧伽的自行化他而更加發展起来「毘尼是世界中实」有时与地的适应性所以佛法分化各地而成立的部派僧伽所依据的毘尼——律也有多少适应的变化大众部系是重「法」的对律制不拘小节如灰山住部——鸡胤部(Kukkuṭika是从大众部分出的《三论玄义》(大正四五九上)

「灰山住部引经偈云随宜覆身随宜饮食随宜住处疾断烦恼佛意但令疾断烦恼此部甚精进过余(派)人也」

衣服饮食住处鸡胤部以为一切都可以随宜不必死守律制以僧伽住处来说律制是要结界的界(sīmā)是确立一定的区域界以内的比丘依律制行事鸡胤部以为结界也可以不结界也可以如不结界那僧伽的一切规制都无法推行犯罪而需要忏悔的也无法如律忏悔出罪了这等于对僧伽制度的全盘否定这一派比丘并不是胡作非为的反而是精进修行专求断烦恼得解脱的这也许是不满一般持律者的墨守成规过分形式化也许是怀念佛法初启还没有制立种种规制时期的修行生活因而忽略佛制在人间的特性陷于个人主义的修持鸡胤部是大众部早期分出的部派这可能是勤修定慧经长期演化的情形《三论玄义》是依真谛《部执异论疏》所说的大众部的律制随宜發展在南方的案达罗学派及方广部(Vetulyāvada)说为了悲悯供养佛如男女同意可以行淫这是破坏了佛制出家的特性北道部说有在家的阿罗汉在家人是可以修得阿罗汉果的但得了阿罗汉果依然妻儿聚居劳心于田产事业这是律制所没有前例的在家阿罗汉与同意可以行淫对释尊所制出家轨范几乎荡然无存大众系重法而律制随宜的倾向将使佛法面目一新了


校注

《摩诃僧祇律》卷三三(大正二二四九八上——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上)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二章(四三——一〇二) 经律的结集情形參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 《岛史》(南传六〇三四) 《摩诃僧祇律》卷三三(大正二二四九三下) 《大唐西域记》卷九(大正五一九二三上)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三〇(大正二二一九二上——中) 參考周祥光《印度通史》(六一——七五) 《善见律毘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四中) 《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一(大正五四二〇五上)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二(大正二七八中) 部派分化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六章(三一五——三五三) 參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第八章(五五八——五六八五九二——六一六)《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三章(一〇九——一七四) 《萨婆多毘尼毘婆沙》卷一(大正二三五〇九中) 《增支部五集》(南传一九一四七) 《大智度论》卷一(大正二五七〇上) 《四分律》卷五四(大正二二九六八中) 《毘尼母经》卷三(大正二四八一八上)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二三(大正二七一一六上) 《舍利弗阿毘昙论》卷二六(大正二八六九〇中)又卷二七(大正二八六九四下六九七中) 《舍利弗阿毘昙论》卷一五(大正二八六二五上)又卷一八(大正二八六四六上) 《阿育王传》卷四(大正五〇一一三下) 论书的集成參阅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第一章(二三——四〇)第二章(六六——九〇)第四章(一三六——一七一) 吕澂《印度佛学思想概论》(天华书局版三五〇——三五四 《摩诃僧祇律》1.卷一四(大正二二三四〇下)2.卷三四(大正二二五〇一下)3.卷三九(大正二二五三六中)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上中) 《阿育王传》卷六(大正五〇一二六下) 调伏天《异部次第诵论》 《杂阿含经》卷一六(大正二一一五上——中)《相应部》(一四)〈界相应〉(南传一三二二八——二三〇)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中) 《大智度论》卷二(大正二五七〇中)又卷一八(大正二五一九二中) 《三论玄义》(大正四五九下九上)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中) 《大智度论》卷一(大正二五五九中) 《萨婆多毘尼毘婆沙》卷一(大正二三五〇三下——五〇四上)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上) 《摩诃僧祇律》卷三一(大正二二四八一上) 《论事》(南传五八三三七——三四一)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下) 《论事》(南传五八三四三——三四四) 《大智度论》卷九(大正二五一二一下——一二二上) MahāvastuVol. 1 p. 121-123《入大乘论》卷下(大正三二四六上) 《论事》(南传五七三六六——三七一) 《论事》(南传五八四三五——四三七)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上)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上) 《舍利弗阿毘昙论》卷一(大正二八五二六下) 《论事》(南传五八一) 《大智度论》卷二(大正二五七〇上) 《四分律》卷五四(大正二二九六八中)《毘尼母经》卷三(大正二四八一八上) 《论事》(南传五八一四——一六) 《论事》(南传五八三七二——三七四) 《论事》(南传五八八——一一三六八——三七二) 《舍利弗阿毘昙论》卷五(大正二八五六〇下——五六一上) 《摄阿毘达磨义论》(南传六五一) 《阿毘达磨發智论》卷一(大正二六九二〇下九二一下) 《阿毘达磨品类足论》卷一(大正二六六九二中) 以上阿毘达磨的探求參阅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第二章(六四——八九)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二一(大正二七一〇五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中)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一(大正二七五五中)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上) 《论事》(南传五八四一三——四一五五七二一二——二一七)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上下)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三(大正二七六五中) 《论事》(南传五八三七二)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大正二二一〇四下) 《杂阿含经》卷一五(大正二一〇三下)《相应部》(五六)〈谛相应〉(南传一六下三四一——三四二)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八五(大正二七九二七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下) 《论事》(南传五七一)《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中) 《成实论》卷五(大正三二二七八下二七九上)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一(大正二七五五中)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二二(大正二七一一〇上)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二七(大正二七一四〇中——下) 《成实论》卷三(大正三二二五八中)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一(大正二七五五中) 《清净道论》(南传六四四二) 《论事》(南传五八四三三) 《论事》(南传五七三四二——三四四)
[A1] Kuśinagara【CB】Kuśī-nagara【印顺】
[A2] jhāpita【CB】jhāpati【印顺】
[A3] 阿育王【CB】育王【印顺】
[A4] ratnatraya【CB】ratna-traya【印顺】
[A5] 迹【CB】迹【印顺】
[A6] 窣【CB】𡨧【印顺】
[A7] Prātimokṣa【CB】prātimokṣa【印顺】
[A8] Arthavargīya【CB】arthavargīya【印顺】
[A9] Pārāyaṇa【CB】pārāyana【印顺】
[A10] Udāna【CB】udāna【印顺】
[A11] Dharmapada【CB】dharma-pada【印顺】
[A12] navâṅga-vācana【CB】navâṅga-vacana【印顺】
[A13] Śrīlaṅkā【CB】śrī-laṅka【印顺】
[A14] māṭrkā【CB】mātṛkā【印顺】
[A15] khandha【CB】khaṇḍa【印顺】
[A16] Tāmraśāṭīya【CB】Tāmraśātīya【印顺】
[A17] Vajjiputta【CB】Vajjaputtaka【印顺】
[A18] 那么【CB】那末【印顺】
[A19] Alexander【CB】Alexandear【印顺】
[A20] Panjāb【CB】Panjab【印顺】
[A21] Penner【CB】Pennair【印顺】
[A22] 迹【CB】迹【印顺】
[A23] 阿育王【CB】育王【印顺】
[A24] Ṛṣipatana-mṛgadāva【CB】Rsipatana-mṛgadāva【印顺】
[A25] 揵【CB】犍【印顺】
[A26] Moggaliputta tissa【CB】Moggaliputtatissa【印顺】
[A27] Vibhajyavādin【CB】Vibhājyavādin【印顺】
[A28] 慢【CB】曼【印顺】
[A29] Madhyāntika【CB】madhyantika【印顺】
[A30]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顺】
[A31] 梨【CB】黎【印顺】(cf. 《善见律毘婆沙》卷2〈3 阿育王品〉(CBETA, T24, no. 1462, p. 682, a5-8))
[A32] 梨【CB】黎【印顺】
[A33] 阿育王【CB】育王【印顺】
[A34] Ujjayainī【CB】Ujjayanī【印顺】
[A35] 裡【CB】里【印顺】
[A36] 裡【CB】里【印顺】
[A37] 揵【CB】犍【印顺】
[A38] 揵【CB】犍【印顺】
[A39] 揵【CB】犍【印顺】
[A40] Tāmraśāṭīya【CB】Tāmraśātīya【印顺】
[A41] 揵【CB】犍【印顺】
[A42] Saṃmatīya【CB】Sammatīya【印顺】
[A43] Andhaka【CB】Andhakā【印顺】
[A44] Pūrvaśaila【CB】Pubbaseliyā【印顺】
[A45] Aparaśaila【CB】Aparaseliyā【印顺】
[A46] Rājagiriya【CB】Rājagiriyā【印顺】
[A47] Siddhārthika【CB】Siddhatthika【印顺】
[A48] Kukkuṭika【CB】Kaukkuṭika【印顺】
[A49] 胄【CB】胄【印顺】
[A50] Tāmraśāṭīya【CB】Tāmraśātīya【印顺】
[A51] 胄【CB】胄【印顺】
[A52] 迹【CB】迹【印顺】
[A53] 迹【CB】迹【印顺】
[A54] 迹【CB】迹【印顺】
[A55] 迹【CB】迹【印顺】
[A56] 迹【CB】迹【印顺】
[A57] 迹【CB】迹【印顺】
[A58] 迹【CB】迹【印顺】
[A59] 裡【CB】里【印顺】
[A60] 迹【CB】迹【印顺】
[A61] 律【CB】[-]【印顺】
[A62] vinaya【CB】Vinaya【印顺】
[A63] 迹【CB】迹【印顺】
[A64] 迹【CB】迹【印顺】
[A65] 迹【CB】迹【印顺】
[A66] 裡【CB】里【印顺】
[A67]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68] Pūrṇa【CB】Pūrna【印顺】
[A69] sāmānya-lakṣaṇa【CB】sāmānyalakṣaṇa【印顺】
[A70] saṃgraha【CB】saṃgreha【印顺】
[A71] prajñapti【CB】prajñāpti【印顺】
[A72] Paramârtha【CB】Pramârtha【印顺】
[A73] Vaiśālī【CB】Vaiśalī【印顺】
[A74] Godavari【CB】Gōdāvari【印顺】
[A75] Krishnā【CB】Kistna【印顺】
[A76] Ujjayainī【CB】Ujjayanī【印顺】
[A77] Vibhajyavādin【CB】Vibhājyavādin【印顺】
[A78] Tāmraśāṭīya【CB】Tāmraśātīya【印顺】
[A79]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顺】
[A80] Saṃmatīya【CB】Sammatīya【印顺】
[A81] Pahlava【CB】Phalava【印顺】
[A82] Saka【CB】Saksa【印顺】
[A83] Śākya【CB】Sakya【印顺】
[A84] Panjāb【CB】Punjab【印顺】
[A85] bodhisattva【CB】bodhi-sattva【印顺】
[A86] Jātaka【CB】jātaka【印顺】
[A87] niyāma【CB】nyāma【印顺】
[A88] pratisaṃkhyā-nirodha【CB】Pratisaṃkhyā-nirodha【印顺】
[A89] ākāśânañcāyatana【CB】ākāśânantyâyatana【印顺】
[A90] pratītya-samupādâṅgikatva【CB】pratītya-samutpādâṅgikatva【印顺】
[A91] āryamārgaṅgikatva【CB】āryamārgâṅgikatva【印顺】
[A92] tathatā【CB】tathata【印顺】
[A93] Pūrvaśaila【CB】Purvaśaila【印顺】
[A94] Paramârtha【CB】paramârtha【印顺】
[A95] cittaviprayukta-saṃskara【CB】citta-vipr-ayukta-saṃskāra【印顺】
[A96] 虽【CB】实【印顺】
[A97] 铜鍱律【CB】赤铜鍱律【印顺】
[A98] Ājñāta-kauṇḍinya【CB】Ājñāta-kacṇḍinya【印顺】
[A99] prajñā-vimukta【CB】prajñā-vimukti【印顺】
[A100] ubhayatobhāga-vimukta【CB】ubhayatobhāga-vimukti【印顺】
[A101] dharma-sthititā-jñāna【CB】dharma-sthitatā-jñāna【印顺】
[A102] 合【CB】和【印顺】
[A103] mano-dhātu【CB】mana-dhātu【印顺】
[A104] 裡【CB】里【印顺】
[A105] 裡【CB】里【印顺】
[A106] Vetulyāvada【CB】Vetulyavā-da【印顺】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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