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瑜伽中观之对抗与合流

第一节 瑜伽与中观论师

西元四五五年鸠摩罗笈多(Kumāragupta)王去世笈多王朝也走向衰落由于从北方来的白匈奴——嚈哒(Hephtalites不断侵入丧失了西北印度进而危害中印度嚈哒的入侵使北印度的佛法受到了惨重的破坏北魏的宋云与惠生奉使去印度时为西元五一九——五二一年那时的乾陀罗(Gandhāra为嚈哒所征服「已经二世」唐玄奘西游西元六三〇顷经过北印度所见佛教的衰落情况及摩醯逻矩罗——弥罗崛(Mihirakula)王的灭法传说都与嚈哒的侵入破坏有关笈多王朝外患严重内部也告分裂东北摩竭陀(Magadha西南摩腊婆(Mālava)的分立王朝越来越衰了然摩竭陀那烂陀(Nālandā)寺的兴建对佛教的影响极大依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说「那烂陀寺乃是古王室利铄羯罗昳底为北天苾刍曷罗社槃所造此寺初基才余方堵」玄奘所传那烂陀寺是六王次第兴建才成为八寺合一的大寺六王是帝日——铄迦罗阿逸多(Śakrâditya觉护——佛陀毱多(Buddhagupta如来护——呾他揭多毱多(Tathāgata-gupta幻日——婆罗阿迭多(Bālâditya金刚——伐阇罗(Vajra戒日——尸罗阿迭多(Śīlâditya首创者铄迦罗阿逸多可能就是鸠摩罗笈多的儿子塞建陀笈多(Skandagupta那时在梵文学复兴印度传统宗教复兴的机运中因无著(Asaṅga世亲(Vasubandhu)的宏扬瑜伽大乘大乘的论学急剧开展那烂陀寺的建筑越大那烂陀寺论议的学风也越来越兴盛了玄奘传说「五印度境两国重学西南摩腊婆国东北摩揭陀国贵德尚仁明敏强学」义净说到〈西方学法〉「多在那烂陀寺或居跋腊毘国英彦云聚搉是非」摩腊婆是南罗罗(Lāṭa伐腊毘(Valabhī)是北罗罗两国的「风俗人性」相同是正量部(Saṃmatīya)流行的地区弘扬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说的坚慧(Sāramati在这裡(信仰「不可说我」的教区)造论义净说「难陀在西印度经十二年专心持咒可十二千颂成一家之言」道琳「向西印度于罗荼国禀明呪」西印度的罗荼就是北罗罗裡的学风与摩竭陀是多少不同的无著世亲引起的重论学风一直延续下去笈多王朝衰落时王室都崇仰大乘所以那烂陀寺不断的增建西元六世纪中印度有伐弹那(Vardhana)王朝兴起传到曷利沙伐弹那(Harṣavardhana)——戒日(Śīlâditya)王在位(西元六〇六——六四八年)时以武力统一了中印度西北印度的部分地区尊重佛法奖励文学在印度历史上是一位难得的名王戒日王去世印度又陷于各自为政的局面玄奘(西元六二九——六四四)与义净(西元六七一——六九五)在印度所见到的「大乘佛法」似乎还算是兴盛但已不如从前了西元六九〇年波罗(Pāla)王朝成立历代都信仰佛教达磨波罗(Dharmapāla)王建立了比那烂陀寺更伟大的超行寺(Vikramaśīla合百零八院为一大寺但重于「秘密大乘」讲说的大乘论义已成为附庸了

无著与世亲仰推弥勒(Maitreya)而创开瑜伽行派(Yogācāra以中印度(后来以那烂陀寺)为中心引起佛教界的深远影响世亲以后除了瑜伽行派的不断發展中观派(Mādhyamika)也应时而复兴起来瑜伽与中观二派相互对抗又都是内部分化大乘论义的非常發达从世亲以后到西元七〇〇年约有二五〇年的兴盛

瑜伽行派世亲门下知名的大德不少主要有安慧(Sthiramati陈那(Diṅnāga德光(Guṇaprabha安慧是南印度人传说前生是听世亲说法的鸠鸟鸠鸟死后生在人间七岁就来摩竭陀从世亲受学安慧为世亲的《俱舍论》作释名《俱舍论实义释》玄奘传说为了《顺正理论》的难破《俱舍》所以将《大乘阿毘达磨集论》及师子觉(Buddhasiṃha)的注释糅合而成《阿毘达磨杂集论》以申张《俱舍》的正理安慧的门下如满增(Pūrṇavardhana)也有《阿毘达磨俱舍广释随相论》的著述安慧又有(与《阿毘达磨集论》有关的)《大乘广五蕴论就是释玄奘所译的世亲造《大乘五蕴论》这样西藏说他传世亲的阿毘达磨(abhidharma可说也有部分意义其实安慧的著作还有依据《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作古《宝积经》释就是菩提流支(Bodhiruci)所译的《宝积经论》为世亲的《大乘庄严经论释》作广释《唯识二十论释》《唯识三十论释》现在都存有梵本安慧作龙树(Nāgārjuna)《中论释》赵宋惟净等译出名《大乘中观释论》依西藏的传说安慧是世亲弟子与德慧(Guṇamati)同时玄奘的传说安慧是德慧的弟子安慧属于世亲的学系是无疑的事实但西藏的传说是不足信的不但传说的故事——鸠鸟与七岁就到远地受学充满了神话与传奇的成分而安慧的《中论释》已评论到清辨(Bhāvaviveka, Bhavya)的《般若灯论》清辨与护法(Dharmapāla)同时而护法是陈那的弟子安慧造(《中论释》)论的时代一定是在西元六世纪中安慧是不可能亲受世亲教导的所以玄奘说他是德慧的弟子似乎更合理些德慧也有《唯识三十论》的注释与《中论释》所作《俱舍论》的部分注释就是真谛(Paramārtha)译的《随相论》德慧的学风与安慧的确是相近的陈那南印度人依犊子部(Vātsīputrīya)出家传说不满犊子部的「有我」说离开了来亲近世亲曾在东(南)方欧提毘舍(Oḍiviśa)的岩洞中专修后应那烂陀寺众的邀请来那烂陀寺广破外道在那烂陀寺著作了阿毘达磨的《俱舍论释》唯识的《观所缘颂释》玄奘译为《观所缘缘论》般若的《佛母般若摄颂》赵宋施护(Dānapāla)译出名《佛母般若圆集要义论》还有有关因明(hetu-vidyā)的《因明正理门论》玄奘译〈因轮决择论〉等玄奘所译商羯罗主(Śaṅkarasvāmin)的《因明入正理论》西藏传说也是陈那造的陈那再回到欧提毘舍将有关因明的种种论义汇集而成著名的《集量论》陈那的门下护法是南印度人从世亲的弟子法使(Dharmadāsa)出家后来从陈那受学护法曾主持那烂陀寺在金刚座(大觉寺)说法三十多年著作有《唯识三十论释》《二十唯识论释》唐义净译名《成唯识宝生论》注释提婆(Āryadeva)的《瑜伽行四百论》颂玄奘译出后二百颂释名《大乘广百论释论》护法门下人才济济如胜友(Viśeṣamitra最胜子(Jinaputra智月(Jñānacandra都有《唯识三十论》的注释玄奘去印度时为那烂陀寺众尊称为「正法藏」的戒贤(Śīlabhadra也是护法的弟子是玄奘求学《瑜伽师地论》的老师亲光(Bandhuprabha可能是戒贤的弟子戒贤与亲光都有《佛地经》的释论玄奘译的《佛地经论》作「亲光等造」戒贤还有一位在家弟子——胜军(Jayasena年轻时曾从安慧学玄奘曾从胜军修学了二年《唯识决择论》可能是胜军所造的陈那下护法一系是重在「唯识」的陈那的另一弟子是自在军(Īśvarasena受学陈那的因明南印度的法称(Dharmakīrti精通世间的学问到摩竭陀来从护法出家修学后来从自在军听讲陈那的《全因明要集》一用听受發觉陈那所说的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自在军就鼓励法称为陈那的因明作注释法称到处破斥外道后到频陀耶山(Vindhaya)区专心著作作了七部量论——《量论评释》《定量论》《正理一滴论》《因一滴论》《观相属论》《成他相续论》《论诤正理论》法称的著作成为量论的权威得到很多学者的研究与注释法称等是陈那下重因明的一系德光摩偷罗(Mathurā)或说秣底补罗(Matipura)人从世亲修学大乘留意于僧伽的清净特重毘奈耶有《毘奈耶分別文句注》《律经》与《律经释》等是依《根本说一切有部律》的玄奘门下不满意德光而有所讥刺然从佛法来说是一位末世难得的律师

中观派龙树系的中观派早期传入我国的知道龙树提婆罗睺罗跋陀罗(Rāhulabhadra)的次第传承如依梁真谛所传罗睺罗跋陀罗已与如来藏说相结合其他的传承就不知道了据西藏所传与世亲同时代中印度有名叫僧护(Saṃgharakṣa)的据说是从罗睺罗密多罗(Rāhulamitra)的弟子龙友(Nāgamitra)处受学的而罗睺罗密多罗就是罗睺罗跋陀罗的弟子僧护与世亲同时(推定为西元三六〇——四四〇年)当然不可能是西元二世纪中造《修行道地经》的僧护罗睺罗密多罗与龙友迹不详在西元三四世纪间龙树学显然是相当衰落了僧护有两位著名的弟子佛护(Buddhapālita)与清辨清辨或译为「分別明」佛护南方人从中印的僧护受学著有《根本中论释》后来回南方去弘法佛护的弟子莲华觉(Kamalabuddhi再传弟子月称(Candrakīrti南方萨曼多(Samanta)人在南方出家从莲华觉受学龙树宗义曾任那烂陀寺座主是一位卓越的中观学者他注释龙树论如《根本中明句论》《六十如理论释》《七十空性论释》又注释提婆的《四百论》——《瑜伽行四百论广释》又依《十地经》作《入中论》(于六地中广破瑜伽学派)有法尊的译本这一学系后为西藏学者所推崇清辨生于南印度王族出家后来中印度从僧护听受大乘经及龙树的论义回到南方造《中论》的注释名《根本中般若灯论》唐波罗颇蜜多罗(Prabhākaramitra)译名《般若灯论释》清辨又造《中观心论》与注释《中观心思择燄论》《大乘掌珍论》玄奘译藏译本缺清辨在南印度常随比丘有一千多人法门是相当兴盛的弟子三钵罗多陀(Sampraduta再传室利崛多(Śrīgupta室利崛多的弟子智藏(Jñānagarbha欧提毘舍(Oḍiviśa)人著《分別二谛论》在东方——藩伽罗(Baṅgala)地方宣扬清辨的宗风后来有观誓(Avalokitavrata著《般若灯论》的《广释》佛护与清辨不知道龙树的《大智度论》《十住毘婆沙论》只是依龙树《中论》等五论提婆的《四百论》等颂文研求弘扬可称为后期龙树学因为对立破的意见不同渐分成二系后来称佛护系为「随应破派」(Prāsaṅgika清辨系为「自立量派」(Svātantrika近于「随应破派」的中观者还有寂天(Śāntideva为南印度的搜罗史咤(Saurāṣṭra)王子为了避王位而到东印度在般遮摩僧诃(Pañcama-siṃha)王处协助国政多年才到那烂陀寺从胜天(Jayadeva)出家胜天是护法以后继任那烂陀寺座主的所以寂天应该是西元六七世纪间人据说寂天从文殊(Mañjuśrī)闻法编集了《学处要集》《诸经要集》《入菩萨行论》(颂)寂天在那烂陀寺平时表现得很懒散懈怠所以并不受人尊敬但在一次诵经大会中寂天诵出了《入菩萨行论》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这才引起会众的尊崇后来寂天到羯陵伽(Kaliṅga)去住末后他舍弃了出家身分(过在家人的生活)修秘密行寂天的《入菩萨行论》以發心六度回向为次第《学处要集》与《诸经要集》也是以行持为目广引大乘经也引「阿含」与「陀罗尼」来说明在论师们专心思辨论诤的时代显然的表示了厌倦烦琐思辨而重视实践的学风寂天的思想也还是属于中观派的这三部论我国赵宋时都已译出《学处要集》法护(Dharmapāla日称等译名《大乘集菩萨学论》题作「法称造」《诸经要集》就是法护惟净等译出的《大乘宝要义论》《入菩萨行论》天息灾译出名《菩提行经》题作「龙树集颂」三部论都译出竟没有传出寂天的名字也许是寂天的思想诱导学者重于实行为学众所接受而义理方面没有独到而不成学派的关系吧

无著世亲以来以中印度主要是以那烂陀为中心的「大乘佛法」也可说是相当的隆盛在知名的大德中依多氏《印度佛教史》所载有一反常的现象那就是几乎没有摩竭陀人最多的是南印度人瑜伽行派中如安慧陈那僧使德慧护法法称中观派中如佛护清辨月称观誓寂天如加上龙树提婆龙叫(Nāgāhvaya)或译龙猛重要的大乘论师无著世亲以外几乎多数是南印度人了摩竭陀以东及东南欧提毘舍(今 Orissa《大唐西域记》属南印度)的瑜伽行派有法使优婆塞月官(Candragomin)与无性(Asvabhāva中观派有室利崛多智藏寂护师子贤等时代迟一些的瑜伽中观的综贯者多在东方这是后来中观与「秘密佛法」结合的重要原因德光是中印度(偏西)的摩偷罗人在迦湿弥罗弘法波罗王朝时期北方的迦湿弥罗与乌仗那(Udyāna佛法还在流行但已多数是秘密行者了在这三百年中在家优婆塞而主持佛法可能出身于婆罗门族的也多起来了如法显(西元五世纪初)于巴连弗邑(Pāṭaliputra见「大乘婆罗门子名罗汰私婆迷」「举国瞻仰赖此一人弘宣佛法」《方等泥洹经》(与《大般涅槃经》前分同本)法显就是在此地得到的西元七世纪上半玄奘在砾迦国(Ṭakka见「七百岁婆罗门停一月学经百论广百论」从(西印度人)「居士胜军论师首末二年学唯识决择论」等瑜伽行派的月官无性都是在家优婆塞大乘菩萨道本重于在家者的遍及各阶层普化人在家而弘法的人多了在印度不免受到印度的传统文化——印度神教的影响「秘密佛教」中更多的以在家身分主持教法应该是与此有关的

第二节 瑜伽学的發展

无著(Asaṅga世亲(Vasubandhu)以后瑜伽行派(Yogācāra)中大乘不共的唯识(vijñapti-mātratā)学著重于世亲《唯识三十论》(及《唯识二十论》)的阐扬依唐玄奘所传为世亲《唯识三十论》(颂)作注释的有十家护法(Dharmapāla德慧(Guṇamati安慧(Sthiramati亲胜(Bandhuśrī难陀(Nanda净月(Śuddhacandra火辨(Citrabhāna胜友(Viśeṣamitra最胜子(Jinaputra智月(Jñānacandra《成唯识论述记》说亲胜与火辨是世亲同时代的人安慧是德慧的弟子净月与安慧同时护法出于世亲之后胜友最胜子智月都是护法的弟子玄奘所出的《成唯识论》是以护法说为主杂糅十家的注释代表当时的那烂陀寺(Nālandā)戒贤(Śīlabhadra)一系集当时唯识学的大成《唯识三十论》的十家注释梵本传来中国的已失去了安慧的《唯识三十释》有梵本与西藏译本近有香港霍韬晦的译注本名《安慧「三十唯识释」原典译注》陈真谛(Paramârtha)译的《转识论》是《唯识三十论》释的一本不知作者是谁也许是十家注的一种

传下来的唯识学有不少的异义从前传入中国的有菩提流支(Bodhiruci)所传的地论系真谛所传的摄论系玄奘所传的法相(唯识)系引起了相宗新旧不同的论诤西藏所传的唯识学以安慧说为主与玄奘所传的以护法说为主见解不同因而有人要分別「唯识古学」与「唯识今学」要论述唯识思想的同异有几点是应该先确认的唯识学是以《瑜伽师地论本地分》——《十七地论》为根本的十七地中以「五识身地」「意地」为先表示了一切以心识为主的佛法关于「心意识」如《瑜伽师地论》卷一(大正三〇二八〇中)

「心谓一切种子所随依止性所随依附依止性体能执受异熟所摄阿赖耶识谓恒行意及六识身无间灭意谓现前了別所缘境界」

唯识学的主要内容如心识——八识种子与熏习转依〈本地分〉都已明白的说到论是弥勒(Maitreya)所传是唯识学所公认的唯识学是在發展中完成的如种子(bīja瑜伽师地论》说因有七义《摄大乘论》精简为种子六义所熏四义《成唯识论》更增立能熏四义如成立阿赖耶(ālaya)识〈摄决择分〉以八相来证明《摄大乘论》说得严密些《成唯识论》引(阿含)经又以十理成立非有阿赖耶不可又如恒行意瑜伽师地论》点到为止《摄大乘论》成立非別有末那(manas)不可《成唯识论》说得更详细唯识学是瑜伽行者以修验——唯识所现的信念与「一类经为量者」的细心受熏持种说合流而形成的由浑而㓰由简而详是论师们论究的成就无著与世亲有异义与新义的成立如无著的《大乘庄严经论》依《瑜伽师地论本地分》立本有与新熏所成——二类无漏种子《摄大乘论》却依〈摄决择分〉立「出世心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无漏种子新熏说如《大乘庄严经论》随顺经部(sutrāntika心所是心的分位差別但《摄大乘论》等又说心与心所相应了瑜伽师地论》等都说有五色根而世亲的《唯识二十论》为了成立(认识论的)一切唯识別立新义「识从自种生似境相而转为成内外处佛说彼为十」这是说「似色现识」——如眼识「从自种子」生名自种子为「眼处」了陈那(Diṅn-āga)《观所缘缘论》也说「识上色功能名五根应理」论师们对唯识义的阐明可能有不同的异义即使是为「本论」作释有相当见地的论师们不一定依文作释总是决择会通(甚至修改原文)使论义更精确更圆满的所以论究唯识唯识的不同派系应从论师的依据不同思想不同去理解

说到「唯识」梵语有二vijñāna-mātratāvijñāna是眼识耳识等识vijñaptimātratā《大乘庄严经论》以来到《唯识二十论》《唯识三十论》都使用这一术语元魏菩提流支(Bodhiruci)以来到玄奘义净都一致的译为「唯识」vijñapti就是表色(vijñapti-rūpa表业(vijñapti-karman)的表vijñapti-mātratā 一词为什么大家不译为「唯表」而一致译为「唯识」呢玄奘所译的《唯识三十论》中「尔时住唯识」及安慧(Sthiramati)释「非实住唯识」梵本也不是唯表而是 vijñāna-mātratā——「唯识」又如《唯识二十论》论题的「唯识」梵语是 vijñapti-mātratā——唯表而世亲长行说「安立大乘三界唯识以契经说三界唯心了(別)名之差別」虽然名称不同而意义是一样的识的识当然是 vijñāna论题 vijñapti而以 vijñāna 来解说vijñānavijñapti——二词应有一定程度的共同性在我国文字中「表」与梵语的 vijñapti意义并不一致「表业」或解说为「表示自心令他知故」依佛法说表业是思心所为主的内心表现于身语的行为所以身语行为依内心而有善恶的差別表——vijñapti 不是別的是内心(思等)的表现出来如经上说「愚夫希欲说名为爱爱所發表说名为业」表是心的表现如将心识(思等)离去那「表」就根本不能表示 vijñapti 的意义总之vijñapti-mātratā 的意义是唯识表现也就是「唯识现」古译为「唯识」正是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所现)的意思大乘唯识学正为了阐明这一意义如《摄大乘论》卷中(大正三一一三八下)

「安立如是诸识成唯识性略由三相由唯识无有义故由二性有相有见二识別故由种种种种行相而生起故」

唯识的基本意义是一切唯识现没有外境(义)的存在然唯识并非只有心识而是表现为(能)见(所)相二分的「种种」古人解说不一依《摄论》是意识遍缘一切而起种种行相依《摄论》所说「缘起」与「缘起所生法相」来说缘起是阿赖耶识与转识的互为因缘著重种子识的变现就是「唯识」义缘起所生法相「彼转识相法有相有见识为自性」著重于现行识变就是「二性」义所以说「唯识」说「二性」并不是矛盾对立而都是成立唯识的无著的《大乘庄严经论》也是这样《论》中没有明说第八识的名字(世亲的解释中有)只说「自界」「种子」「熏聚」(dauṣṭhulyakāya——粗重身)著重于从(杂染的)种习而现(光)一切是「唯识」义《论》上又说「所取及能取二相各三光不真分別故是说依他相」所取(grāhya)与能取(grāhaka都是依他相(para-tantra-lakṣaṇa那是有见有相的「二性」了依无著的论书可见无著的唯识说种子识变现一切一切「唯识」是依「因果」说的「余(阿赖耶识以外的)一切识是其相识若意识识及所依止是其见识」唯识的「二性」义是依「能所」(认识论)说的在无著的唯识说中「唯识」与「二性」是意义相顺而不是別异的

无著的唯识说从阿赖耶种子识所生的一切说见说相而阿赖耶识的见相却没有明说这是值得考虑的世亲的《唯识三十论》就是在无著唯识说的基础上接受《瑜伽师地论本地分》的「心意识」说〈摄决择分〉(《解深密经》的〈心意识相品〉)的赖耶所缘及阿赖耶识了別色根习气及器世间说立三类识变阿赖耶识转变末那转变前六识转变约三类现行识来说明唯识这是世亲不同于无著论的要点所在《唯识三十论》说识的转变(pariṇāma先说三类识第一「阿赖耶识异熟一切种」是阿赖耶识的(含得因果)「自性」「不可知执受了」是阿赖耶识的「所缘」(与「行相」)「与触」等是阿赖耶识的「相应」(《瑜伽师地论》作「助伴」)《三十论》先说三类识的「自性」「所依」「所缘」(心所)「相应」善不善等「性」苦乐等「受」生起与不起(暂时的或舍离)等然后说唯三类识的变现如《唯识三十论》(大正三一六一上)

「是诸识转变分別所分別由此彼皆无故一切唯识」

「由一切种识如是如是变以展转(相互)力故彼彼分別生」

《唯识三十论》以「唯识无义」为主题上一颂的「诸识转变」是分別(vikalpa依此而起所分別(vikalpita所分別是非实有的「故一切唯识」所现这是与《辩中边论》相同的如「虚妄分別」是三界的心心所法是依他起相是「有」的与分別相对立的所分別——境或依虚妄分別而引起的二取——能取与所取遍计所执相(parikalpita-lakṣaṇa是没有的依他起有的是心心所法——分別《三十论》也说依他起性是「分別缘所生」第二颂明种子识与前七识互相熏生为三类分別——识生起不断的因与《摄论》等相同有分別「识」而没有所分別的「义」《唯识三十论》(及《辩中边论》)可说是极端的「唯识无义」说《唯识三十论》的研究者与注释者也要注意到《摄大乘论》的「由二性」成立唯识《庄严经论》的「所取及能取是说依他起」对古师的论典不但要了解他还要会通决择發展所以对《唯识三十论》的「唯识」义虽同样的依现行识变说而意见是不能一致了

关于唯识——心境有无的见解玄奘门下所传共有四说如《成唯识论述记》卷三(大正四三三二〇下)

「安惠立唯一分难陀立二分陈那立三分护法立四分」

安慧是一分说近见《安慧「三十唯识释」原典译注》的确是唯有分別无有所分別的一分说其实说一分的可以有「分別」与「所分別」的一有一无及「虚妄分別有于此二都无」的一有二无不过思想是相通而一致的有一四——四说不同是可信的而奘门所解多少有点揣测可能由于玄奘所译《成唯识论》是杂糅而成的在说明「唯识」时以(护法说)陈那三分说为主的如《成唯识论》卷一(大正三一一上——中)

(一)「变谓识体转似二分见俱依自证起故依斯二分施设我法彼二离此无所依故」

(二)「或复内识转似外境我法分別熏习力故诸识生时变似我法此我法相虽在内识而由分別似外境现」

这二说第一是三分说第二是二分说《成唯识论》是以陈那(及护法)说为主的所以说「变谓识体转似二分」二分以外有「识体」就是三分说如说「变谓识生转似二分」不就是二分说吗类似的文句而意义不同的如《成唯识论》卷七(大正三一三八下)

(一)「三能变识及彼心所皆能变似见相二分立转变名所变见分说名分別能取相故所变相分名所分別见所取故」

(二)「或转变者谓诸内识转似我法外境相现此能转变即名分別此所执境名所分別即所妄执实我法性」

第一是二分说第二是一分说与安慧释相合这二说本来与卷一的二说相当但《成唯识论》依陈那(三分)说所以「识能变似见相二分」引申为「识体转似二分」成为三分说《摄论》的「唯识」与「二性」就是一分说与二分说意义本来是相通的但著重「唯识」的以为所分別(境)是无体的遍计所执性一切唯是识——分別的显现而著重「二性」的以为识能变似见相分呈现于心识——分別的对象是相分——所分別也是由识种所变现与见分——分別有同样的存在意义如安慧说「唯识」无境——一分说西藏相传这是「无相唯识」难陀火辨等是「识似见相二分」的二分说也就是「有相唯识」三分说四分说都是同意「有相唯识」而發展所成的三分说——相分见分自证分是依据陈那《集量论释现量品》的如《成唯识论》引偈说「似境相所量能取相自证即能量及果此三体无別」量(pramāṇa是正确的认识凡是认识必有「所量」的境相——相分是识所显现的能取相是见分是识——(能)「量」在能取所取时有能知对境了解的识自体也就是「量果」对于心(心所)的能知方面分为量与量果所以成为三分陈那以为如没有自证分就没有量果即使能取境相但以后的识体由于没有自知取境所以不能自忆心心所了境的情形对于这一问题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等认为念(smṛti)有忆念过去的作用所以当时虽没有能知自心但后念能忆念以前的心陈那以为忆念是心所法念也还是具足三分的否则后念也不能忆知前念了所以在所引的偈颂下又有一偈说忆念也有量与量果二分在唯识学中相分(所量)见分(量)自证分(量果)「此三体无別」没有別体而用有差別所以可立为三分《佛地经论》提到三分时就说「如是三分不一不异」瑜伽唯识学渊源于说一切有部及经部(sutrāntika坚守「指不自指刀不自割」的原则否认一刹那中心能自知现在自证分与见分是内心的二分那就可说自证分证知见分的了境情形了陈那的三分说留下待解的问题自证分能证知见分那又有谁来证知自证分呢自证分也是不能自知的因而有护法的四分说如《成唯识论》说「若细分別应有四分三分如前(所说)复有第四证自证分此若无者谁证第三」护法的四分说问题还没有解决证自证分又有谁来证知呢如立证证自证分那样的一直推论下去也不能解脱这问题的困境好在说一切有部传下巧妙的论法可以采用如「生」能生一切谁又生这「生」呢有「生生」能生于「生」那「生生」又由谁生呢说一切有部立展转论法「生」能生「生生」「生生」能生「生」「生」与「生生」展转相生解免了无穷生的过失「得」也是这样「得」能得「得得」「得得」能得于「得」「得」与「得得」展转相得难题也就解决了四分说者采用了这一论法「证自证分」能证「自证分」「自证分」能证「证自证分」后二分展转相证知所以四分说就圆满了三分四分说坚守「心不自知」的原则其实是融摄了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所说心能知他也能自知的意义总之三分说是成立于依识自体似现见分与相分的意义说明唯识变现实不外乎「唯识」与「二性」三分四分是为了论究心识自知而引起的

大乘经重于胜义的现证在这一原则下「依于法性」「依于胜义」显示發心修行与佛的果德大乘经的出现与论究「佛法」而發达的论书——摩呾理迦(māṭrkā阿毘达磨(abhidharma范围僧伽的毘奈耶(vinaya关系不大也就很少的论到当然在「大乘佛法」發扬中也渐渐的为大乘经师所引用特別是大乘论师面对(声闻部派的)现实佛教界不能不加以考虑对阿毘达磨等论书龙树(Nāgārjuna)在《大智度论》中也只多少引用西元五世纪初鸠摩罗什(Kumārajīva)「常叹曰吾若著笔作大乘阿毘昙非迦旃延子比也」而在印度西元四五世纪间过去论书的论究方法论究成果正融入「大乘佛法」体系中这就是论书型的经典——《解深密经》《阿毘达磨大乘经》及无著所传出的论典——《瑜伽师地论》《大乘庄严经论》《摄大乘论》《大乘阿毘达磨集论》瑜伽行派兴起于北方而盛行于中印度受说一切有部与经部思想的影响极深表现出与一般大乘经的不同这就是充满了摩呾理迦与阿毘达磨的特色《大乘庄严经论》是依《瑜伽师地论》的〈菩萨地〉造的在〈菩提品〉中以一切种智(sarvākārajñatā)为佛身广说法界(dharma-dhātu)的种种甚深也就显示了依无漏法界而住的佛甚深在〈菩萨地〉的基础上《庄严论》融摄了当时众多的大乘经说诸佛法界后说佛的三身自性身(svabhāva-kāya受用身(saṃbhoga-kāya变化身(nirmāṇa-kāya三身说可能是依《金光明经》的又说四智圆镜智(ādarśa-jñāna平等性智(samatā-jñāna妙观察智(pratyavekṣaṇa-jñāna成所作智(kṛtyânuṣṭhāna-jñāna转染为净的一切种智《庄严论》是以法界为依止的杂染生死的显现也就是「唯识」现《庄严论》是以(阿赖耶)种子(bīja)为依止的《论》上说「如是种子转句(器世间)义(色等尘)身(五根)光转是名无漏界三乘同所依」这是转舍杂染种习转安住于无漏法界的解脱了依杂染种子而唯识现依清净法界而住(解脱身或)佛智转染依为净依在说明上多少带有二元的形依《阿毘达磨大乘经》而造的《摄大乘论》作了更好的安立依阿赖耶识为依止成立杂染生死与清净解脱阿赖耶(杂染)种子识唯识现为有漏杂染阿赖耶识中「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性质是反阿赖耶识的能引生出世心杂染尽就转所依而得法身闻熏习依附阿赖耶识其实是「法身解脱身摄」这暗示了「唯识」——唯种识显现的底就是如如法身这也许受到《阿毘达磨大乘经》的影响《阿毘达磨大乘经》的特点就是依他起性「彼二分」「杂染清净性不成故」依他起性不是一成不变的如随染汙而转依他起的杂染分就是遍计所执性如随清净(离杂染)而转依他起的清净分就是圆成实自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转依(āśraya-parāvṛtti)得涅槃得菩提《摄大乘论》的后二分——〈彼果断分〉〈彼果智分〉都是依依他起通二分而说转依的关于圆成实性《摄大乘论》引经颂说「若说四清净是谓圆成实自性及离垢清净道所缘一切清净法皆四相所摄」「所缘」是「生此境清净」就是听闻「最清净法界等流」的大乘教法正法是佛所觉证的依自证而施设教法教法并不等于佛所证的但也不离佛的自证如摄影一样教法为清净的所缘境依此而引生清净名「生此境清净」与上文所说到的「正闻熏习」一样「清净道」是菩提分法波罗蜜多等菩萨所修的圣道依圣道能得圆满清净的佛果「自性」是本来清净的法界真如等多约在缠说「离垢」是法界离一切障垢而显约出缠说这四种清净总摄一切清净法然「所缘」是境「道清净」是行如来果位所有的无量功德在四清净中属于那一类如属于离垢清净那就与「不空如来藏」说相近佛智——菩提应该是常住的《楞伽经》说「无漏习气非刹那法」无漏习气不是刹那生灭的那从无漏习气所现起的无漏功德当然是常住了如不属于「离垢清净」那佛果的无尽功德就出于四种清净之外又与颂说不合无著论所说的佛当然是圆成实性如《庄严经论》以一切种智为佛的「自性」「白法所成身」是无漏清净善法所成身也就是法身(dharma-kāya)的意义佛身是转依而得的「佛体与最上圆满白法相应」「一得极清净出世智道得无边所识境界智道」所以转依成佛是以一切种智为佛自性的然佛一切种智所摄一切白法与真如无別是真如清净所显不是妄分別那样的《庄严经论》广说佛无漏法界的甚深以「譬如染画空」作结说佛是这样那样的其实佛无漏界是不容分別戏论的说佛这样那样是彩色的绘画虚空那样了无形迹可得这样的佛是圆成实性《楞伽经》等都说正智真如为圆成实以此来通释大乘经特別是后期大乘的如来观容易得出佛智常住(或一得以后常住不变)的结论然《庄严经论》所说的三身自性身是转依所成的「一切佛等无差別微细难知」而为众所见的在净土中受用法乐的是受用身种种变化利益众生的是变化身自性身重于契证清净法界而受用身与变化身约自利与利他说佛自利的受用身刹土众会佛号佛身体等都不同这可以释通十方佛土的种种差別但佛佛平等的自利的真实身有这样的差別吗自性身是自性常受用身是不(间)断常变化身是相续常后二身是无常的解说经说的常住佛所以约別义而称之为常《论》说四智圆镜智「不动」后三智与三身中的后二身都依圆镜智而起圆镜智与自性身有相当的意义不过自性身约无漏界为所依止说圆镜智约与真如无別的一切种智说无著的《摄大乘论》在〈彼果智分〉也立三身「自性身者谓诸如来法身一切法自在转所依止故」《摄论》广说法身法身有五相「转依为相」「白法所成为相」「有无无二为相」「常住为相」「不思议为相」而但为成熟菩萨的受用身多为成熟声闻的变化身是无常的法身转五蕴而得自在转识蕴得四智那法身是以四智(等)而自在的《论》中说「念佛法身」说佛受用的十八圆满净土《摄论》所说法身是如智不二的超越一切而又显现一切利济一切有情从如智不二的超越性说法身与自性身相同法身内证而起不思议用利济有情应该与自性身不同法身常住四智是常还是无常呢又如《庄严经论》的受用身也称法受用身是「自利」的于净土中自受用法乐而《摄大乘论》的受用身却是「但为成熟诸菩萨」意义上是不同的《庄严经论》与《摄论》都说转识蕴得四智而没有对转识为智作详细的叙述汉译本说到转第八前五识——四类分別的得四种智但梵本中缺这是译者波罗颇迦罗蜜多罗(Prabhākaramitra在那烂陀寺亲近戒贤论师而以当时那烂陀寺的唯识学补充了《大乘庄严经论》《唯识三十论》详于三类转变识的分別从唯识现而论到唯识性在行果的叙述中泛称佛果为「法身」对身智没有明确的分別唯识学在發展中对佛果完成精密的叙述那是世亲以后瑜伽唯识论者的重要任务以适应佛教界(倾向以佛为主的佛法)的要求

世亲以后到戒贤的时代约近二百年唯识论者有以阿赖耶(ālaya)识与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相结合的是《入楞伽经》与《大乘密(厚)严经》在「虚妄唯识」的假相下显出「真常唯心」的真义不忘《瑜伽师地论》义以经典形式出现的有《佛说佛地经》及《如来功德庄严经》玄奘所译《佛说佛地经》(大正一六七二一上)

「当知有五种法摄大觉地何等为五所谓清净法界大圆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成所作智」

大觉地就是佛地依此五法而成就圆满大觉佛果的所说「五法」清净法界(dharmadhātu-viśuddhi)是真如(tathatā)异名如与四智作了各別的说明《成唯识论》引《如来功德庄严经》说「如来无垢识是净无漏界解脱一切障圆镜智相应」无垢识是阿摩罗识(amala-vijñāna)的义译依此经说阿摩罗识是转染为净的第八清净识摄持一切清净无漏种子(净无漏界)如阿赖耶识的摄持杂染(及清净)种一样阿摩罗识摄持净无漏种现起一切无漏清净的佛法无垢识与圆镜智相应也与有漏第八识与有漏心所相应一样这样确定了清净法界以外的四智是有为的清净依他起性与《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所说「依他起自性亦正智所摄」相合正智是无漏智是依他起性不是圆成实性所摄的还有佛的无漏智与无漏识相应也是有漏智那样与有漏识相应这是与一般大乘经从「依智不依识」而倾向于唯智无识的不同如与智各別无漏智与识相应契合《瑜伽师地论》与阿毘达磨论的见解

在论书与论师方面《唯识三十论》的安慧释不知作者名字的《转识论》都没有广说佛果玄奘所译的「亲光等菩萨造」的《佛地经论》这样说「无为功德净法界摄」「有为功德四智所摄」明确的区別了清净法界与四智的不同有漏位说一切唯识依《大乘百法明门论》一切法略分为五「一切最胜故(识)与此相应故(心所)二所现影故(色)三位差別故(不相应行)四所显示故(无为)无漏位转识成智《佛地经论》也说「四智具摄一切佛地无漏心及心法若俱有法(不相应行)若所变现品类差別(色)无漏位依智得名其实也是心与心所相应的所以「四智相应心品有二十一谓五遍行五各別境十一唯善」转染成净的八种净识每一净识都是与二十一无漏善心所相应的以上《佛地经论》的解说是大乘而阿毘达磨化的与《瑜伽师地论》的风格相同无著论说的三身《佛地经论》分別为自受用身与他受用身会通了《庄严经论》与《摄论》的异说《大乘庄严经论》说到四智但没有说转什么得什么智无性(Asvabhāva)的《摄大乘论释》说转八前五识別別的得四智《佛地经论》与无性的《摄大乘论释》是世亲以下陈那护法戒贤的系统玄奘杂糅而成的《成唯识论》所说转依的意义就是依此而作更圆满的安立《成唯识论》约四种义来说明转依能转道所转依所转舍所转得「所转依」有二持(染净)种依与迷悟依这是会通了阿赖耶识为所依如来藏(真如法界等)为所依的二大流「所转得」有二「所显得」是真如离障的大涅槃约义立四种涅槃「所生得」是大菩提从无漏种子所生的就是四智相应心品在如智差別(不一不异之异)正智是有为依他起性的原则下抉择会通《成唯识论》所代表的是西元六七世纪间那烂陀寺大成的唯识学

在这顺便说到瑜伽唯识传来我国的情形《瑜伽师地论本地分》的〈菩萨地〉西元五世纪初已由昙无谶(Dharmarakṣa)译出菩萨戒以外没有引發多大影响西元六世纪初北印度的菩提流支(Bodhiruci)等来译出世亲的《十地经论》等《十地经论》的宏传形成「地论师」一系「地论师」说阿梨(赖)耶识是真识《十地经论》说「应于阿梨耶识及阿陀那识中求解脱」并没有真识的意味「地论师」的真识说可能是从菩提流支所译的《入楞伽经》的「自相阿梨耶识不灭」中来的西元五四六年真谛(Paramârtha)来中国译出世亲的《摄大乘论释》等成「摄论师」一系真谛所译的《摄论释》在世亲的解说中每有所补充解说(所译其他的论书也有这种情形)如说「阿梨耶识界以解为性」「闻熏习与解性和合以此为依一切圣道皆依此生」持种异熟阿梨耶识外又立解性梨耶所以阿梨耶有「真妄和合」的意义这可能是从《阿毘达磨大乘经》所说依他起性「彼二分」而来的真谛于八识外立阿摩罗识——无垢识也许是《楞伽经》「八九种种识」的第九识吧阿摩罗识的内容是八地菩萨(及阿罗汉)舍阿梨耶所得的「转依」又通于初地所证得的及众生的本净心真谛所译的论典重于阿赖耶(或作「本识」)种子识的转变被称为「一能变」说而最特出的是对阿梨耶识为所依如来藏为所依——两大思想作了疏解融通的工作对翻译来说不够忠实但所援引的思想是存在于当时的教界并非他个人的意见真谛是优禅尼(Ujjayainī)人近于摩腊婆(Mālava伐腊毘(Valabhī这一带地方正量部(Saṃmatīya)盛行当然是不可说我(anabhilāpya-pudgala)的流行区真谛所传代表了中印度西部地区的唯识(唯心)学西元七世纪初玄奘传来了大量的唯识经论特別是杂糅众说的《成唯识论》被称为是「法相宗」或「唯识宗」唯识学本是依《瑜伽师地论》为本的无著的《大乘庄严经论》与《摄大乘论》阐扬阿赖耶的种子识变(《摄论》说缘起与缘所生法已有种子识变现行识变二义)由于会通当时流行的大乘经也会通了如来藏与大我依此而發展下去就有《楞伽》《密严》等传出世亲的《唯识三十论》依《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阐扬阿赖耶末那前六识——三类现行识变陈那护法一系重视理性思辨而思想复归于《瑜伽师地论》正智是依他起有为生灭的智与识相应如与智不一依此来论佛果——三身四智都作了详密的分別《成唯识论》再也不谈如来藏了玄奘的西行求法主要是「誓游西方以问所惑并取十七地论(《瑜伽师地论本地分》)以释众疑」到了那烂陀寺从戒贤「听瑜伽三遍」玄奘所传的《成唯识论》是综集当时中印度东部——那烂陀大成的唯识学当然是经过近二百年的發展可说是后起的但从瑜伽唯识的發展来说正是复归于《瑜伽师地论》的古义

成立「一切唯识现」以外瑜伽行派的卓越成就是因明(hetu-vidyā)的高度發展在瑜伽行派以前从辩论术而来的论理学是称为正理——尼夜耶(naiyāyika)与因论(hetu-śāstra)的「正理」本是真理的意义其后演化为思惟论究真理的方法大抵由于种种沙门团兴起印度传统的婆罗门(brāhmaṇa)教徒迫得發展辩论术其中特重思辨以求真理得解脱的形成尼夜耶派有《正理经》胜论(Vaiśeṣika)也以究理著名数论(Sāṃkhya弥曼萨(Mīmāṃsā)等婆罗门教分流出的教派都多少有论理的学风西元一世纪起渐渐的流行起来尼夜耶派的《正理经》明十六谛(或作十六句义)量(pramāṇa立现量比量譬喻量声量(教量)量是正确的知识可作为知识的准量正确的知识依此四量而得所以《方便心论》说知四量名「知因」所量(prameya是所知的对象疑(saṃśaya用(prayojana对所知见的事理不能确定(疑)所以有求解决的作用宗——悉檀(siddhānta是立者所主张的有遍所许宗禀承宗傍准义宗不顾论宗——四宗喻(dṛṣṭânta是举例支分(avayava就是比量的五支结(决定)思择(tarka决(nirṇaya义理决定以上是论证的重要事项以下是实际论辩论证的谬误或失败如一〇论议(vāda彼此互相论议一一纷议(jalpa一二坏义(vitaṇḍā一三似因(hetu-ābhāsa一四难难(chala一五诤论(jāti一六堕负(nigrahasthāna论议失败从十六句义可见与未来因明的关系思惟分別与论辩依龙树(Nāgārjuna)的中道观是不能证知正理而得解脱的所以龙树作《回诤论》与《广破经》彻底的评破了《正理经》然思辨正理的方法主要是为了自宗与他宗间的辩难受一般异教学风的影响佛教也不得不采取修改正理派的论法作为维护佛法的方便魏吉迦夜(Kiṅkara)译出的《方便心论》说「如为修治庵摩罗果而外广植荆棘之林为防果故今我造论亦复如是为护法故」《方便心论》经录都佚名《高丽藏》本也如此但《宋藏》本以下都作「龙树菩萨造」是不足信的又有陈真谛的《如实论反质难品》「如实」可能是「正理」的异译〈反质难品〉与《集量论》所破的《成质难论》相合传说是世亲所造为陈那所否认《方便心论》与《如实论》都是佛教徒參照《正理经》的论法多少修正作为立正破邪的方便《瑜伽师地论闻所成地》以为「五明处」是三乘学者所应该正确了解的五明中的因明是「于观察义中诸所有事」「诸所有事」共七种「一论体性论处所论所依论庄严论堕负论出离论多所作法」七事都是有关对敌(论)方立论的事瑜伽行派早期的修学因明显然还是辩论法七事中的「论所依」为辩论的主要依据立论「所成立义」有自性与差別「能成立法」有八「一立宗辩因引喻同类异类现量比量正教量」《显扬圣教论》所说相同名之为「论法」《大乘阿毘达磨集论》名为「论轨」简略些内容大致相合只有「能成立法」的前五法立宗立因立喻那是与《正理经》的五支作法完全一致了传说世亲有《论轨》《论式》《论心》的三部著作都已失传

因明的革新而大有成就的是世亲的弟子陈那陈那的因明八论玄奘译出了《因明正理门论本》《观所缘(缘)论》义净译出了《集量论》可惜佚失了又译出《取因施设论》《观总相论颂》吕澂依藏译本出〈集量论释略抄〉并与《因明正理门论》互相比对印证又译出〈因轮决择论〉玄奘所译的商羯罗主(Śaṅkarasvāmin)的《因明入正理论》是依《集量》《理门》而作的陈那因明论的特色如《瑜伽师地论》等立三种量陈那但立现量(pratyakṣa-pramāṇa)与比量(anumāna-pramāṇa)——二量至教量或圣教量——每一教派的经说(如吠陀佛经《新旧约》)如不为对方所信受就不能成为定量如经教所说正确而可以为他所接受的那一定是符合现量与比量的所以但立二量不取圣教量也就是以理为宗而不是信仰为先的明显呈现而离分別的智是现量现量有四类(五)根识所了意(五俱意)也有离分別的心与心所的自证分瑜伽者离分別的直观比量是推理的正确知识有自比量与他比量自比量是自己推理的正知以自己的正知为了使他了解而立量是他比量旧时是五支作法陈那简化为三支宗(siddhānta因(hetu喻(dṛṣṭânta如立「声无常(宗)所作性故(因)诸所作者皆见无常如瓶等(同喻)诸是常者见非所作如虚空等(异喻)比量的三支中因三相是最重要的三相是「(遍)是宗法性同品定有性异品遍无性」《顺中论》说到「若耶须摩论师说言彼因三相」因三相是「朋(宗)中之法相对(异)朋无复自朋成」《成实论》说「十六种(句)义是那耶修摩(所)有」若耶须摩或译那耶修摩(Naya-suma是正理学徒的意思《如实论》说「我立因三种相是根本法同类所摄异类相离」这可见「因三相」是陈那以前所旧有的陈那是对「因三相」作更合理的论列如〈因轮决择论〉就是说明因三相的正因及不具三相的过失在因明论理的卓见外依佛法来说是将重于认识论的现识变现与重于论理学的正知——量论结合起来也是为了成立唯识变现所以在认识论与论理学上痛下功夫如唯识学中立相分见分自证分因明中立所量(能)量量果——自证又在现量中立瑜伽者的直观与修持佛法的宗教经验相结合陈那的因明或称量论不是一般的而是以世俗的「因论」作为成立理解唯识现的方便

陈那再传弟子法称(Dharmakīrti造了七部量论《释量论》是最重要的一部法称的论书文字艰起初不受人尊重后得弟子天主慧(Devendramati)与释迦慧(Śākyamati)的精研注释才流行起来玄奘没有提到法称也许他的著作还不大流行义净就说到「法称则重显因明」了法称的论书与天主慧等释论西藏都有译本近来法尊译出《释量论》及依僧成的《释量论疏》略出《释量论略解》多少可以了解一些《释量论》是依据《集量论》解说而有所修正發展的如陈那的宗喻——三支还是传统五支说的简化对他而成立自宗或评破对方的主张一定先要揭出自己的见解(或否定对方的主张)——宗其次说明理由——因然后从同类异类两方面举事例来证成——喻喻的三支次第主要是适合于对他的辩论法称修改为近于喻宗的次第如凡是所作法都是无常的如瓶盆等声也是所作法因而得到「声是无常」的结论这一次第近于西方逻辑的三段论法是顺于自己正确推理的次第(自比量)法称著重于自己正确的推理使这一方法能普遍应用于自己对佛法的正确思惟所以《释量论》四品第一品就是〈自义比量品〉陈那在「宗过」中有「决定相违」如甲方以三支比量成立自宗乙方也成立一比量与甲方的立义相反而比量的三支却都没有过失这就成了立敌双方对立相持不下的局面名「相违决定」「相违决定」近于西方逻辑中的「二律背反」法称不立「相违决定」以为正确的思惟必有所决定也就是正理定于一所以否定了「相违决定」然身在相对的世间运用世间的名言分別思惟世间的事理陈那立「相违决定」可能还是正确的陈那的《集量论》初说「归敬为量利诸趣示现善逝救护者释成量故集自论于此总摄诸散义」一般造论的多数先归敬佛(法僧)说明造论的所为——动机与目的所在《集量论》初的一颂上二句是归敬为量的佛下二句说明造论的所为这本是造论的一般情形法称却据此一颂成立第二〈成量品〉(二八五五颂)〈成量品〉说释尊开示四谛使人如实知四谛知苦断集证灭修道佛是依此修习而成具足大悲等功德佛所知所说无不是究竟正确的是真正的「量士夫」可作为我们闻思的准量在「量论」「因论」的發展中法称的著作与后起的解说在世间「认识论」与「论理学」中应有值得研究的价值

「量」是认识论「因明」是论理学(逻辑)都只是世间的学问在瑜伽唯识派中發展起来对佛法的影响极大几乎成为学佛者必修的科目因明为五明之一无著世亲以来非常重视他由于正理派等势力增强学风重视辩论瑜伽行派不能不研究来求适应而为了成立「唯识」应该是發展的主因「唯心」或「唯识所现」是瑜伽行者修验的心境而说明一切唯识所现说种子识变是不够的必须依现行识——分別所分別中去说明唯识理论的诱發者是经部经部以为十八界种子生一切法是实有的而约六根六境——十二处生识来说是假有的如《顺正理论》说「(经部)上座作如是言五识依(根)(境)俱非实有极微一一不成所依所缘事故众微和合方成所依所缘事故极微一一各住无依缘用众多和集此用亦无故处是假唯界是实」在认识论中经部是说根与外境是非实有的但依种子(界)所生色是实有的如种子是依心识而相续有的从种子识生起的色等不也可以说非实有吗在认识论——能所关系中经部以为眼识所见的色是眼识的表象而不是实色瑜伽唯识者也是这样说的所以瑜伽唯识兴起经部就被融摄而消失了释尊说「二和生识」如眼识生起一定要有青黄等色为所缘有眼根——「清净色」等于视觉神经的生理机构作所依眼识才有生起的可能瑜伽行者成立「唯识」说色是眼识的表象眼根是生识的功能这是但立能识所识而完成「唯识无义」的定律法称但说唯识现没有说阿赖耶识可能是阿赖耶识的行相所缘微细难知在能所相关的认识论中不容易说明阿赖耶识的所缘是唯识所现吧总之成立「唯识」与量论的發展是密切相关的然从印度辩论术而来的无论是正理胜论等论法瑜伽师地论》的因明陈那法称大成的量论都不是推求未知的事理發展新知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宗教而努力——以种种论理方法证明自宗是正确的以因明来说立自破他无非是维护佛法的方便法称的时代佛教界倾向于如来果德及对人(师长)的诚信《释量论》特立〈成量品〉论证佛智的完全正确多少是为了适应时代的要求

第三节 中观学的复兴

世亲(Vasubandhu)时代中观者(Mādhyamika)僧护(Saṃgharakṣa先后得到了两位弟子——佛护(Buddhapālita)与清辨(Bhāvaviveka衰落的中观学这才重振而开始了新的机运后期中观的著作西藏的译本不少汉译的仅有清辨的《般若灯论》《大乘掌珍论》及莲华戒(Kamalaśīla)的《广释菩提心论》等近来法尊译出月称(Candrakīrti)的《入中论》及从所译的《菩提道次第广论》《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多少知道一些衰落的中观学忽而兴盛起来可说是瑜伽行派(Yogācāra)所激發的瑜伽行派的根本信念是经说「一切法无自性空」是不了义的三自性中遍计所执自性(parikalpita-svabhāva)是无(空)依他起自性(para-tantra-svabhāva)与圆成实自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是有(自性)的这才是了义的(如《解深密经》说)龙树(Nāgārjuna)依《般若》等经造论那时没有《解深密经》没有三自性说当然不会评论后起的经论后起的瑜伽行派却以先前所说「一切法无自性空」为不了义中观派自然会起来声辩似乎龙树的后学兴起了诤论其实诤论的原因应该是以「一切法无自性空」为不了义的瑜伽行者复兴的中观学在确认「一切法无自性空」是了义的这一点上是一致的与瑜伽行派对立但在瑜伽行派的兴盛中中观者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也就渐渐的分化了分化的原因还有重要的是「后期大乘」经的流行应给以解说论究《中论》《四百论》等深观而不知龙树的大论如《大智度论》《十住毘婆沙论》所以在缘起(pratītya-samutpāda)事的安立方面不免无所适从而所见不同了

佛护著《中论释》大体依《根本中论无畏释》清辨著《根本中论般若灯释》(即《般若灯论》)论中评论了佛护释如《般若灯论》卷一(大正三〇五二下五三上)

「(佛护)释曰诸法无有从自体起彼起无义故又生(应)无穷故(评曰)彼不相应此义云何以不说因及譬喻故又不能避他说过故」

「佛护论师释曰他作亦不然何以故遍一切处一切起过故论者(清辨)彼若如此说过即所成能成颠倒故谓自俱因起体过故或时有处随一物起故先语相违又若异此遍一切处一切起过此语能成他起过故此不相应」

在解说《中论》破「自生」与「他生」等处清辨不同意佛护的破他方法如破「自生」佛护以为自(体)生(自体)是自体已有而说再生那是毫无意义的已有何必再生呢如有自体而要更生那就该生生无穷了这样的破斥不提自己的意见只从对方的主张中(如「自生」)指出对方语意的内在矛盾这确是龙树的常用的破法清辨不同意这一破法认为要破斥他宗应说因与譬喻也就是要应用三支比量(anumāna-pramāṇa)的方法如清辨《掌珍论》说「真性有为空如幻缘生故无为无有实不起似空华」明有为无为空就立了两个具足宗喻的比量清辨(与护法时代相当)在异教的正理派(naiyāyika瑜伽行派的因明(hetu-vidyā)立破影响下也觉得破他是应该这样的自立比量所以评破了佛护起初佛护与清辨门下都没有觉得有太大的问题到了佛护再传的月称(Candrakīrti作《根本中论明显句释》才揭發清辨与佛护间的根本歧异依月称说一般的比量是依某些共同(「极成」「共许」)的见地而论究彼此的不同到底什么是正确的然在中观者的不共见地中与中观以外的学派不可能有共许的所以立量(或立或破)是不可能的如《辨了义不了义论》广说「一切法无自性空」原则上是中观派一致的然胜义(Paramârtha)中「一切法无自性空」而世俗(saṃvṛti)中清辨以为缘起法是有自相(svalakṣaṇa)的自相也就是自性(svabhāva在彼此共许的自相有法下可以立量然依月称说《中论》说缘起无自性无自性所以是空(śūnyatā)的「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缘起如幻如化也是无自性的这不是一般人所有的共识所以自立比量以破他是不可能的对无明(avidyā)所蔽的众生只有从对方的见解中指出他自义的矛盾使他「触处难通」从反省而理解自相有的谬误引向胜义的修证《入中论》卷二(汉院刊本一八)

「痴障性故名世俗假法由彼现为谛能仁说为世俗谛所有假法唯世俗」

世俗有覆障的意义缘起如幻而在众生(无明覆障)心境现起谛实相如来也就随世俗而称之为(世俗)谛在圣者的心境缘起如幻可说「唯世俗」而不再是「谛」了《中论》青目释也说「一切法性空而世间颠倒故生虚妄法于世间是实」从破他的方法中發见清辨所说的因缘生法世俗谛是自相有的应「自立量」以破他所以称为「自续」或「自立量派」(Svātantrika佛护与月称随他所说而难破所以称为「应成」或「随应破派」(Prāsaṅgika这是有关胜义的观察与二谛安立的

后期中观学在「后期大乘」经论流行的时代引起种种新的问题「佛法」所开示的是生死的解脱「后期大乘」的《胜鬘经》提出了两类生死生死是烦恼(kleśa业(karman(生死)苦(duḥkha)的延续《胜鬘经》在一般的烦恼——四种住地(与一般所说见所断修所断烦恼相当)外別立无明住地(avidyā-vāsa-bhūmi在有漏的善恶业外別立无漏业(anāsrava-karma在一般的生死一次又一次的分段生死外別立意生(成)身(manomaya-kāya)的不可思议变易死(acintya-pariṇāma-cyuti无明住地为缘无漏业为因得意生身的变易生死这是在共三乘所断的五趣生死外別有大乘菩萨不共的生死究竟解脱才能成佛说明大乘的不共有二乘共断的烦恼障(kleśâvaraṇa佛菩萨所断的智(所知)障(jñeya-avaraṇa在离执证空方面声闻离我执证补特伽罗无我(pudgala-nirātman或名生空——补特伽罗空(pudgala-śūnyatā大乘更离法执证法无我(dharma-nirātman也就是法空(dharma-śūnyatā这些论题解说上或多少差別却是「后期大乘」所共说的对于这清辨的《般若灯论释》卷一一(大正三〇一〇六中——下)

「二乘之人见(人)无我故烦恼障尽乘彼乘去是名说断烦恼障方便已」

「为大乘者说二无我为最上法说断智(所知)障方便已」

清辨所说的显然是随顺「后期大乘」的二乘得人无我断烦恼障大乘得二无我更断所知障然月称的见解不同如《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七(汉院刊本二八)

「如明显句论云由内外法不可得故则于内外永尽一切种我我所执是为此中真实性义悟入真实者慧见无余烦恼过皆从萨迦耶见生通达我为此缘境故瑜伽师当灭我」

「由我不可得故则其我所我施设处(法)亦极不可得犹如烧车其车支分亦为烧毁全无所得如是诸观行师若时通达无我尔时亦能通达蕴事我所皆无有我」

无我《入中论》说「无我为度生由人法分二」无我也就是空性由于所观境不同分为二无我或二空无我与空的定义同样是(缘起)无自性所以能通达无我——我空的也能通达无我所——法空反之如有蕴等法执的也就有我执这样大乘通达二无我二乘也能通达二无我不过二乘在通达人无我时不一定也观法我(如观是一定能通达的)「于法无我不圆满修」经说二乘得我空大乘得法空是约偏胜说的无明障蔽对补特伽罗与所依蕴等法起谛实相不知是没有自性的这是生死的根源也就是十二支的无明执我法有自性是烦恼障的根源那什么是所知障呢《入中论释》说「彼无明贪等习气亦唯成佛一切种智乃能灭除非余能灭」二乘断烦恼佛能断尽烦恼习气(所知障)确是「佛法」所说的月称的见解与龙树《大智度论》所说大致相同

后期的「大乘佛法」是以如来藏我(tathāgatagarbha-atman自性清净心(prakṛtiprabhāsvara-citta)说阿赖耶识(ālayavijñāna)为依止说二流合成的「真常唯心论」为主流的后期流行的特出思想代表「初期大乘」的中观者怎样在保持中观思想下去应付处理这新传出的思想呢清辨造《中观心论》及释论《思择燄》在《中观心论》的〈入抉择瑜伽行真实品〉中对瑜伽行派作了广泛的批评《大乘掌珍论》所说「入真甘露已具分別」就是指《中观心论》说的清辨的《般若灯论》也批评了「三自性」但汉译本的译者传承瑜伽学的波罗颇蜜多罗(Prabhākaramitra却把他略去了《十地经》说「三界唯心」清辨以为经意是遮破外道所说离心別有作者受者——我不是说外境非有《楞伽经》说「外境悉非有心似身现为种种义故我说唯心」清辨解说为这是说外境不是自性有的依境而有种种心似彼(境)行相而生经上所说的(唯心)都不是「唯识变现」的意义彻底否定了瑜伽行派的唯识说实践的方法依《辩中边论》说「唯识无义」是依妄分別识(及心所)的有遮遣外境的非有再依外境的非有识也就不可得——境空心寂这样境无与识有都归于无所得平等平等也就是契入真如这一进修次第真谛(Paramârtha)所译《十八空论》称之为「方便唯识」「正观唯识」清辨的《般若灯论》

「若先许唯识后仍遍舍者与其以泥汙后而洗初即勿触远离为妙」

「先即同修无须悭吝」

依清辨的意见「识」终归是无所得的那为什么不直捷了当的观境与识都是虚妄无实要分成先后次第呢月称对唯识说也作了详细的评判经上所说的「唯心」如《十地经》是为了遮破外道的作者受者《楞伽经》说是为了遣除外境的执著《入中论》引经说「如对诸病者医生给众药如是对有情佛亦说唯心此教显彼是不了义」医生的应病与药当然是随宜方便以治病为喻来说「唯心」显然唯心(唯识)是不了义教又广引《楞伽经》说「为除愚夫无我恐怖」佛说类似神我的如来藏结论说「是故如是行相契经唯识师计为了义者已由此教显彼所说皆非了义」如来藏与阿赖耶识来自不同的思想系但在稍迟的「后期大乘」经中联合起来發展到如《密严经》所说「佛说如来藏以为阿赖耶恶慧不能知(如来)藏即赖耶识」瑜伽行者对于这一经说似乎没有去解说《入中论释》依此而说「随一切法自性转故当知唯说空性名阿赖耶识」说如来藏是不了义如来藏就是阿赖耶识阿赖耶识当然也是不了义了月称以为成立阿赖耶识是为了众生的业果相续其实业入过去并不等于消灭过去业是能感报的所以立阿赖耶识是没有必要的(为钝根可以这样方便说)业入过去而是有的是「三世有」说但这是三世如幻有与萨婆多部(Sarvāstivāda)的三世实有说不同陈那(Diṅnāga)立自证分能证知见分后起心才能知前心的了境月称以为「念」有忆念过去的作用所以立自证分是多余的而且有「心能自知」的过失瑜伽行者成立「唯识」的种种譬喻《入中论》一一的给以评破成立缘起的心与境胜义中都是空的而世俗中都是有的——无自性的有在世俗安立方面如三世有念能忆知过去有心有色等近于萨婆多部不同的是一切如幻没有自性所以有的称他为「随婆沙行」《入中论》卷二到卷五对瑜伽行者的依他起性自相有及唯识无境说作了最彻底的批评

瑜伽行者所宗依的《解深密经》立三自性(trividha-svabhāva遍计所执(我法)是空的依他起圆成实性是有的这一理论体系是说一切有部的「我及我所无(空)有为无为有」的大乘化《解深密经》依三自性立三无自性(trividha-niḥsvabhāva解说《般若经》等一切法无自性这一思想容易为经部等所接受所以在三时教中称此第三时教为「普为發趣一切乘者」约这点说是有诱导二乘入大乘作用的(经部等多就大乘化了)第二时教是「依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以隐密相转正法轮虽更甚奇甚为希有而于彼时所转法轮亦是有上有所容受犹未了义是诸诤论安足处所」到第三时教才是「于今世尊所转法轮无上无容是真了义非诸诤论安足处所」后期的中观者依缘起有说一切法空无自性与瑜伽行派所宗的《解深密经》不合那当然要对《解深密经》的三性说作一番解说了清辨是说世俗谛中有自相的所以《般若灯论》中说能遍计与所遍计都是世俗依他有的说遍计所执「相无自性」是约胜义说的依他起的「生无自然性」是无自性生也是「胜义无生」「故于胜义若色自性若色生等空为圆成实」这样的解说《解深密经》的三自性三无自性那是说瑜伽行者的解说错了月称《入中论》卷三(汉院刊本三一)

「如是行相诸余经此教亦显不了义(释)如是行相经为何等谓如解深密经遍计执依他起圆成实三自性中遍计执无性依他起有性」

《解深密经》的三自性说月称论定为不了义的与瑜伽行派的见解相反《辨了不了义论》解说为如于一切法空无自性中能安立生死业果与解脱那《般若经》与《中论》所说当然是究竟了义的如不能于无自性中安立生死业果与解脱的对一切法无自性空的教说会引生极大断见的那就应如《解深密经》也就是如瑜伽行者这样说了约根性的利钝来会通似乎比清辨的解说好些因为这是与《解深密经》说相合的《解深密经》说「已种上品善根已清净诸障己成熟相续已多修胜解已能积集上品福德智慧资粮」——五事具足的根性听了第二时教的「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能够深生信解如实通达速疾能证最极究竟对这样根性当然无所谓「隐密」也就用不著再解释深密了由于一般根性五事不具足引起不信毁谤大乘或颠倒解说等过失这才说三自性三无自性的第三时教再来解释一番这一解说确是《解深密经》说的也许瑜伽行者不以为然但约应机设教来说中观与瑜伽应该是可以并存的

第四节 对抗与合流

后期中观派(Mādhyamika)的清辨(Bhavya)与月称(Candrakīrti在所造的论书中评破了瑜伽行派(Yogācāra瑜伽者的唯识(vijñapti-mātratā)说依他起(para-tantra)与圆成实(pariniṣpanna)有自相说等月称认为是不了义的是为劣机所作的方便说清辨是彻底的加以否定认为不合经文的意义瑜伽行派的对策是为龙树(Nāgārjuna)的《中论》提婆(Āryadeva)的《四百论》作注释如安慧(Sthiramati)的《中论》注释汉译名《大乘中观释论》与安慧同时的德慧(Guṇamati也有《中论》注释已经失传了护法(Dharmapāla)为《四百论》作注释玄奘译名《大乘广百论释论》但仅是后二百颂的注释(西藏有全译)由于月称的《四百论释》纠正护法的曲解护法的弟子提婆设摩(Devaśarman又作《中论》的注释龙树与提婆在大乘佛教界有崇高的声誉后起的瑜伽行者是不适宜进行批评的所以为龙树提婆论作释似乎表示意见的和同如破外道与声闻部派当然依文解说如有关大乘法义与中观者所见不合的当然要依《解深密经》的了义说来抉择《般若》《中论》等「隐密」教了如护法的《大乘广百论释论》解说「虚妄分別缚证空见能除」广叙依他起有与依他起空(可能指安慧与清辨)的双方论辩然后提出「心境有三一者有言有相心境二者无言有相心境三者无言无相心境」这就是三自性说第二依他起离言而为言所依「亲证为先后方起说」所以依他起有性却不能说自相实有这样为龙树提婆论造释论似乎推崇前辈其实是评中观者而表达自宗的意见这就是传说中的「空有之诤」中观与瑜伽者的论诤不只是文字(笔墨)上的论诤还采取印度当时流行的公开辩论据多氏《印度佛教史》说南印度清辨的弟子们不满意安慧的《中观释论》到那烂陀(Nālandā)寺来与安慧的弟子争辩安慧的在家弟子月官(Candragomin到那烂陀寺来与月称作了七年的长期论辩德慧的《中论》注破斥清辨清辨的弟子三钵罗多陀(Sampraduta与德慧在南方的婆罗保梨(Balapurī也作了长期的论辩到底是谁胜利了呢佛法是否能专凭口舌以定成败呢在这重认识论(「量论」)重论理学(「因明」)的时代对内对外爱好口舌的论诤论辩的结果往往是败者被诬辱被驱逐(或自杀)或改变信仰以「佛法」的精神来说可说是走向歧途了传说瑜伽行派大成「量论」的法称(Dharmakīrti与婆罗门鸠摩罗梨罗(Kumārila)辩论得胜鸠摩罗梨罗就改信佛法法称又与商羯罗(Śaṃkara)辩论商羯罗失败投河自杀商羯罗转生十五六岁时又与法称辩论失败而自杀到第三生十二岁时再与法称辩论失败终于归信佛教法称的论辩法义真是高明极了然在印度历史中鸠摩罗梨罗与商羯罗是复兴印度教的著名人物西元七五〇——八五〇年间在世法称是西元七世纪人是不可能与这二人辩论而使之信佛的反之印度教复兴使「大乘佛法」衰落的鸠摩罗梨罗与商羯罗正是重要人物凭法称辩论的神话传说是不能改变印度佛教没落的事实

中观者说一切法无自性空(niḥsvabhāva-śūnyatā是究竟了义的瑜伽者说一切法无自性空是不了义的如上文所说「大乘佛法」内部诤论不已依一般思想进展的情形双方对立论诤不已总会有第三者——折中综贯的思想出来「大乘佛法」的折中综贯者首先是圣解脱军(Vimuktasena)传出的《现观庄严论》圣解脱军传说生于中印南印的交界处耆婆罗(Jvāla)洞窟附近是(世亲弟子)觉使(Buddhadāsa)的外甥从鸡胤部(Kukkuṭīka)出家解脱军的传承极不明白有的说从世亲(Vasubandhu)听受《般若经》般若论义是从僧护(Saṃgharakṣa)学的有的说解脱军是陈那(Diṅnāga)的弟子般若论义是从清辨学习的传说《现观庄严论》是弥勒(Maitreya)造的所以一般就说解脱军是世亲的弟子《现观庄严论》是「中本般若」经的论分八品七十义但与「中本般若」的二万五千颂本有些地方不大合适后来解脱军在波罗奈(Vārāṇasī遇到奔陀伐弹那(Puṇḍavardhana)地方的寂铠(Śāntivarman)优婆塞寂铠从奔陀伐弹那到南印度的普陀洛(Potala从观自在(Avalokiteśvara)菩萨处取来的二万颂《般若经》是分作八品的圣解脱军这才造了一部《二万五千颂般若经现观庄严论释》也有人说寂铠到普陀洛去共有三次第三次才取到了二万颂的《般若经》取经的旅程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后来圣解脱军在东方一小王国中三十年弘扬《般若》圣解脱军的事暗昧而富传奇性师承不明确八品《般若经》的来历太离奇二万颂八品的《般若经》末后有〈弥勒问品〉说三性是其他经本所没有的玄奘与义净都没有说到解脱军与《现观庄严论》西方来的大德也没有说起圣解脱军以后的传承在多氏《印度佛教史》中直到达磨波罗(Dharmapāla)王时(西元七六六——八二九年在位)说到师子贤(Siṅhabhadra)从遍照贤(Vairocanabhadra)受学《现观庄严论》那已是义净去印度后一百年了如解脱军真是世亲弟子那从解脱军到遍照贤三百年间的传承不明传说解脱军是陈那弟子从清辨受学可能与护法月称同一时代(西元五六世纪间)解脱军在东方弘传(奔陀伐弹那也在恒河东岸与东印度相邻接的)《现观庄严论》在东方兴盛起来这是值得注意的从传说佛身说是从二身三身而进展到四身的无著的《大乘庄严经论》立三身〈敬佛品〉的三身是自性身受用身化身〈菩提品〉的三身受用身作「法食」——法受用身(dharma-saṃbhoga法受用身泛说受用如《摄大乘论》所说「大乘法乐为所受故」但《摄论》又说「但为成熟诸菩萨故」那又偏重在他受用了《楞伽经》说三身也不一致经立法(性)佛(dharmatā-buddha从法(性)佛而顿现的报佛(niṣyanda-b.)与化佛——三(身)佛报佛又名为法性所流佛(dharmatā-niṣyanda-b.niṣyanda 是「等流」的意思不应该译作「报佛」的但在经初的偈问中又立变化佛报佛(vipākaja-buddha真如智慧佛(tathatā-jñāna-buddhavipāka 是异熟通俗译为报与等流不同而真如智慧佛如智不二也比法(性)佛的含义要广些约法身说有约法性及如智不二的差別约修行(色究竟天)成佛说有从法性等流所起(符合如来藏说)及福智庄严的报得(符合阿赖耶识为依止说)不同《楞伽经》后出的〈偈颂品〉立四身「所有法报(等流义)佛化身及变化」「自性及受用化身复现化」化身(nirmāṇa-kāya而《楞伽经》又依化身而立变化(nairmānika大抵化身如释尊变化是随类现身了以护法说为主的《成唯识论》立四身是分別「受用身」为自受用与他受用《楞伽经偈颂品》所立四身是分別化身为化身与变化身《现观庄严论》立四身是分別法(性)身为自性身与智法身用意不同而安立各別但同样是从三身而进入四身说这应该是同时代所成立的所以推定《现观庄严论》成立于西元五世纪末(或六世纪初)应该是非常可能的传说《现观庄严论》是弥勒造的与瑜伽行派应有相当的关系但思想是归宗于中观派的如论文是摄《般若经》义而造颂的却多了(经文所没有的)二颂如《论》

「无灭自性中谓当以见道尽何分別种得何无生相」

「若有余实法而于所知上说能尽彼障吾以彼为奇」

后一颂显然通于评责瑜伽行派说依他起是有自相的师子贤努力《现观庄严论》的弘扬作《二万五千颂般若合论》《八千般若现观庄严光明释》《般若经论现观庄严释》等弘扬《现观庄严论》也是弘扬《般若经》在波罗王朝时代《现观庄严论》大大的發扬传入西藏成为学者必修的要典

传说为弥勒造的《现观庄严论》有综贯瑜伽与中观的意趣但自成一家勉强说综合中观与瑜伽的是寂护或译静命(Śāntarakṣita)系寂护是东印度人从智藏(Jñānagarbha)学造了一部智藏《二谛分別论》的释论智藏是东(南)方欧提毘舍(Oḍiviśa)人在藩伽罗(Baṅgala从室利崛多(Śrīgupta)闻法室利崛多智藏寂护都是东(南)印度人都以为依他缘生法在世俗谛中是自相有的所以可依自立比量来破他也被称为自续——自立量派(Svātantrika可说是继承清辨的学风寂护的主要著作是《中观庄严论》(颂)及自己的注释寂护的弟子莲华戒(Kamalaśīla著《中观庄严论精释》《中观光明论》等西元七四七年寂护应西藏乞栗双提赞王(Khri-sroṅ-lde-btsan)的礼请与弟子莲华戒到西藏奠定了西藏佛教的初基师子贤也是寂护的弟子弘扬《般若》与《现观庄严论》西元六六〇年开创的东方波罗(Pāla)王朝崇信佛法寂护这一综合学派發展起来但那时印度教越来越盛「大乘佛法」在各处衰落下来在东方波罗王朝的护持下维持了一段较长时期不过已进入「秘密大乘佛法」时代「密主显从」「大乘佛法」与「秘密佛法」深深的结合而流传

寂护是自立量派在世俗自相有中取「唯识」说所以不同于清辨而被称为「随瑜伽行」《中观庄严论释》

「应观何义为世俗事唯心心所为自体耶抑为亦有外法体耶此中有依后义者如说经说唯心破作者受者故有余思云虽诸因果法亦皆唯有识诸自所成立亦皆住唯识」

心外有法体的是清辨说「有余思云」是寂护自己的意见寂护在世俗谛中成立唯识似外境现进观胜义那是心也无自性了如《中观庄严论》说「由依止唯心当知无外事次由依此理当知心无我」这是比较容易会通「后期大乘」的「唯心」说寂护以为世俗唯识而胜义皆空也是龙树的意见如《中观庄严论》引(《六十颂如理论》)文说「此中皆无生亦皆无有灭故知生灭法当知唯是识宣说大种等皆是识所摄彼离智所见岂非皆颠倒」这样世俗唯心胜义心空瑜伽行与中观的综合是龙树的本意不过这二颂在宋施护所译《六十颂如理论》文意并不是这样的

「随瑜伽行中观派」的寂护对瑜伽行派法称(Dharmakīrti)的七部量论是相当推崇的曾为法称的《论议正理论》作注释法称是瑜伽行中的「随理行」者从量论——认识论的论究中论定唯识是究竟的寂护深受法称的影响虽远源于清辨的中观自立量派而在所造的《中观庄严论》也是以认识论来论法义浅深的自世亲造《俱舍论》众贤(Saṃghabhadra)造《顺正理论》有部——萨婆多部(Sarvāstivāda)与经部(Sautrāntika)的思想经论辩而明确瑜伽行派以这二部为声闻法的代表如世亲的《唯识二十论》陈那的《观所缘(缘)论》都评破了这二家(其实部派思想复杂这只是代表当时的重要思想而已)中观派与瑜伽行派又论诤不已形成当时佛教界的四大思想——有部见经部见唯识见中观见《中观庄严论》就是以这样的次第叙述评论而以中观最为究竟的有部与经部继承「佛法」的现实立场主张外界(物质(色)世界)是存在的有部以为心识的认识外界外界的形相是存在于外界而不是存在于心识中的这一见解被称为无形象(行相)知识论(anākārajñāna-vāda经部以为外界是存在的但心识不能直接认知外界在心识的认识中识上现起色等行相(形象)而后了解行相是识的一分所以知识到的只是识自身的一分这一见解被称为有形象知识论(sākārajñāna-vāda寂护以为经部的有形象论胜过有部的见解寂护依瑜伽行派的观点知识与外界物质——心与色的本质是不同的心识不可能认识与自己相异的对象所以对承认外界存在的部派都批评为不能成立瑜伽行派是心外无物的唯心论但也分为二派陈那护法法称等是有形象论(sākāravāda也称为形象真实论(satyākāravāda外界是不存在的刹那的心体表现为所知的形象(相分)这是二分说或所了的形象(相分)与能了的作用(见分)及觉知了境作用的识自体(自证分)是一心的三分说了別的相与见也是(从种子生的)依他起性不能说是没有的所以也被称为「有相唯识」安慧等是无形象论(anākāra-vāda也称为形象虚偽论(alīkākāra-vāda这是唯识无境或唯有虚妄分別而没有能取所取在唯识现中唯有识体而已在这一次第中寂护是以瑜伽唯识为优越的显然以形象虚偽论是更胜于形象真实论的寂护对有部经部唯识有形象论无形象论一一的加以批判更上一层的当然是极无自性的中观了在寂护的批判中表示了后后的胜于前前依此而论「随瑜伽行」的寂护应该是世俗谛中是无形象的唯识说胜义谛中是自立量派的中观说寂护真的是这样综合了瑜伽与中观——二大乘吗在「随瑜伽行中观派」的發展中有的更分为二系与形象真实派一致的中观者如寂护莲华戒解脱军与形象虚偽派一致的中观者如师子贤后者又分为二系如急达里(Jitāri)是有垢论者迦姆波罗(Kambala)是无垢论者这些传说是比较迟些的

在修行次第中寂护引《入楞伽经》的三颂(一〇二五六——二五八颂)来表示依《空之哲学》所引略述如下

「瑜伽行者体会到唯有心便不以外界为有住于真相中更超越了唯心」

「他超越了唯心更超越了都无显现安住于无显现的瑜伽中见到了大乘的真理」

「不用勉力(无功用)所达到的是寂静依本愿而清净由于没有显现故能体会到最高智慧的无本体性」

对于这三颂莲华戒有解说著作《般若波罗蜜多论》的宝作寂(Ratnākaraśānti也引用这三颂而有所解释文句与意义都与莲华戒有所不同《入楞伽经》的〈偈颂品〉是后起的(宋译本缺)我国魏唐二译大致相同而与寂护宝作寂所引的却不一致经文与论师的意见都在变化發展中但可以肯定的这三颂的次第修行是唯心(也就是唯识)观与《辩中边论颂》说非常的接近如说「依识有所得境无所得生依境无所得识无所得生由识有所得亦成无所得故知二——有得无得性平等」颂文大意是唯心(唯识)观依唯心而境不可得进而(与境相对的)心也无所得心境不现时有空相(无显现的)显现进一步空相也泯寂了就是「都无显现的瑜伽」——空(所显)性宝作寂强调作为最高真实的空不是別的正是清净光辉心的本质从佛教思想發展来说《般若经》说一切法空一切如幻也说到心清净(prabhāsvarā可译为光明清净)但「是心非心」不落有一切法也是这样龙树的《中论》一切是缘起即空性一切如幻化「随瑜伽行」的中观者脱离了法法平等的立场瑜伽行派以虚妄分別识为依止说唯识现一分说二分说三分说都是生灭识也说到心性净如《大乘庄严经论》卷六(大正三一六二三上)

「已说心性净而为客尘染不离心真如別有心性净」

「不离心之真如別有异心谓依他相说为自性清净此中应知说心真如名之为心」

说心清净是约心的真如性说没有依他起的心而可说为清净的《辩中边论颂》也说心性本净是「空性异门」「后期大乘」別有如来藏(athāgata-garbhat自性清净心(citta-prakṛti-prabhāsvaratā)一流瑜伽行派以空性(śūnyatā)去解说其实如来藏与自性清净心法门是別有见解的《楞伽》与《密严经》等使如来藏与阿赖耶识(ālayavijñāna)相结合到达「如来清净藏亦名无垢智常住无始终离四句言说」「如来清净藏世间阿赖耶如金与指环展转无差別」这不只是空(所显)性与心性的统一而是空性与真心的统一世俗安立是不离如来藏的阿赖耶识变现一切(法称以后重在认识论的唯识所以每泛说六识了)显示胜义空性与真心——无垢识无垢智的统一晚期的印度佛教偏重论议只说中观派与瑜伽行派而不知「如来藏我」「清净心」正發展为经典潜流渗入于二大乘中被称为瑜伽行的中观者努力弘扬般若而主要是传为弥勒造的《现观庄严论》追随「随理行」的瑜伽者引《楞伽经》来表示观行次第以中观的空为究竟返观「初期大乘」的《般若经》与《中论》距离是太遥远了严格地说这不是中观与无著世亲的瑜伽行的综合而是倾向真常唯心的(还不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心」的主流)与「秘密大乘」更接近的一流


校注

《洛阳伽蓝记》卷五(大正五一一〇二〇下) 參阅拙作〈北印度之教难〉(《妙云集》下编《佛教史地考论》三一一——三二一)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上(大正五一五中) 《大唐西域记》卷九(大正五一九二三中——下) 《大唐西域记》卷一一(大正五一九三五下) 《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大正五四二二九上)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下(大正五一六下——七上) 真谛三藏是优禅尼(Ujjayainī)人毘邻伐腊毘真谛所传的唯识学有沟通如来藏说的趋向也介绍正量部疑与西部学风有关 窥基传说护法年三十二就死了然从护法的不少著作济济多士的不少弟子及玄奘与义净都说他著有《杂宝声明论》二万五千颂的事实看来窥基的传说是不宜采信的 《大唐西域记》卷四(大正五一八九一中——下) 多氏《印度佛教史》(二〇六) 龙叫就是《楞伽经偈颂品》所说的龙猛多氏《印度佛教史》说龙叫阐明「唯识中道」其实是如来藏说《印度佛教史》作者多罗那他属「觉曩巴派」是依《如来藏经》《入楞伽经》等真常唯心论自称唯识中道 《高僧法显传》(大正五一八六二中)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二(大正五〇二三二上)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四(大正五〇二四四上) 本节人地事迹多參考多氏《印度佛教史》第二三章——二六章(寺本婉雅日译本一九一——三〇三 《成唯识论述记》卷第一本(大正四三二三一下——二三二上) 吕澂〈安慧三十唯识释略抄〉(《内学》第三辑一一五——一二〇 《瑜伽师地论》卷五(大正三〇三〇二中)《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五上)《成唯识论》卷二(大正三一九中——一〇上) 《瑜伽师地论》卷五一(大正三〇五七九上——下)《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五中——一三七上)《成唯识论》卷三(大正三一一五中——一九上) 《瑜伽师地论》卷一(大正三〇二八〇中)《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三下——一三四上)《成唯识论》卷五(大正三一二四下——二六上) 《大乘庄严经论》卷一(大正三一五九四中——下)《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六中——下) 《大乘庄严经论》卷五(大正三一六一三中)《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三下) 《唯识二十论》(大正三一七五中) 《观所缘缘论》(大正三一八八八下) 《唯识二十论》(大正三一七四中) 《阿毘达磨顺正理论》卷三三(大正二九五三一下)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一二引经(大正二七六三四下) 《大乘庄严经论》卷四(大正三一六一三下)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三九上) 《瑜伽师地论》卷五一(大正三〇五七九下——五八〇上) 《成唯识论》卷二(大正三一一〇中)〈集量论释略抄〉(《内学》第四辑一一 《佛说佛地经论》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三上——中) 《成唯识论》卷二(大正三一一〇中)參阅《佛说佛地经论》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三中) 《高僧传》卷二(大正五〇三三二下) 《大乘庄严经论》卷五(大正三一六一四中) 《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六中——下)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下一三九下)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中) 《大乘入楞伽经》卷五(大正一六六二一下) 以上见《大乘庄严经论》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二上——六〇七中) 以上见《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三一一四九上——一五一上) 宇井伯寿《大乘庄严经论研究》(九——一一) 《成唯识论》卷三(大正三一一三下) 《瑜伽师地论》卷七四(大正三〇七〇四下) 《佛地经》有戒贤释亲光释「亲光等菩萨造」那是糅合而为一本了玄奘又糅合十师释而成《成唯识论》玄奘的一再糅译显然有「定于一」的用意 《佛地经论》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一下) 《大乘百法明门论》(大正三一八五五中) 《佛说佛地经论》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一下) 《佛说佛地经论》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二中——三〇四上) 《摄大乘论(无性)释》卷九(大正三一四三八上) 《成唯识论》卷一〇(大正三一五四下——五七上) 《十地经论》卷八(大正二六一七〇下) 《入楞伽经》卷二(大正一六五二二上) 《摄大乘论释》卷一(大正三一一五六下)卷三(大正三一一七五上) 參考拙作〈真谛三藏阿摩罗识之研究〉(《妙云集》下编三《以佛法研究佛法》二七九——二八八) 《慈恩三藏法师传》卷一(大正五〇二二二下)卷三(大正五〇二三八下) 《方便心论》(大正三二二三中) 《瑜伽师地论》卷一五(大正三〇三五六上——三六〇下)《显扬圣教论》卷一一(大正三一五三一上——五三五中) 《大乘阿毘达磨集论》卷七(大正三一六九三中——下) 《顺中论》卷上(大正三〇四二上)《顺中论》传为无著所造对正理派的宗喻等取彻底否定的态度与无著的思想不合 《成实论》卷二(大正三二二五六上) 《如实论》(大正三二三〇下) 《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大正五四二二九中) 《阿毘达磨顺正理论》卷四(大正二九三五〇下) 《唯识二十论》(大正三一七五中)《观所缘缘论》(大正三一八八八下——八八九上) 以上陈那法称的「量论」曾參考吕澂所译〈集量论释略抄〉〈因轮决择论〉及〈因明正理门论本证文〉(《内学》第四辑一六五——二七〇法尊所译《释量论略解》(台湾佛教出版社出版) 《大乘掌珍论》卷上(大正三〇二六八中)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四(汉院刊本二五——二八) 《中论》卷四(大正三〇三二下) 《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广经》(大正一二二一九下——二二〇上) 《入中论》卷五(汉院刊本二〇) 《入中论》卷六(汉院刊本二〇) 《大乘掌珍论》卷上(大正三〇二七二上)卷下(大正三〇二七五上)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汉院刊本一五——一六) 《十八空论》(大正三一八六四上)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引文(汉院刊本一八——一九) 《入中论》卷三(汉院刊本三一) 《入中论》卷三(汉院刊本三二——三三) 《大乘密严经》卷下(大正一六七四七上)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五引文(汉院刊本一四) 《解深密经》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七上——中)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汉院刊本一二——一五)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五(汉院刊本一五——一六) 《解深密经》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五中——六九六上) 《大乘广百论释论》卷一〇(大正三〇二四六上——二四九下)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二〇六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二二四——二二五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二三〇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二四九——二五五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二〇八——二〇九 《大乘庄严经论》卷一三(大正三一六六一中)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六上——下) 《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三一一四九上——下) 《大乘入楞伽经》卷二(大正一六五九六中)《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一(大正一六四八六上) 《大乘入楞伽经》卷一(大正一六五九一下)《入楞伽经》卷一(大正一六五二一上)《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一作四佛(大正一六四八一中) 《大乘入楞伽经》卷六(大正一六六二七中)卷七(大正一六六三一下)《入楞伽经》卷九(大正一六五六八下五七四中) 《现观庄严论略释》卷三(汉院刊本三六)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汉院刊本一九) 《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汉院刊本一九——二〇) 宋施护所译《六十颂如理论》此二颂作「若生法灭法二俱不可得正智所观察从无明缘生」「大种等及识所说皆平等彼智现证时无妄无分別」(大正三〇二五四下二五五中) 《辩中边论颂》(大正三一四七七下) 有关「随瑜伽行中观派」參考吴汝钧所译梶山雄一《空之哲学》第四章(〈中观与空义〉三四三——三七五李世杰所译一乡正道〈瑜伽行中观派〉(《中观思想》二三九——二九五 《辩中边论颂》(大正三一四七八上) 《大乘密严经》卷下(大正一六七四七上)
[A1] Hephtalites【CB】Ephtalites【印顺】
[A2] Tathāgata-gupta【CB】Tathāgatagupta【印顺】
[A3] 搉【CB】榷【印顺】(cf. 《南海寄归内法传》卷4(CBETA, T54, no. 2125, p. 229, a5-7))
[A4] Lāṭa【CB】lata【印顺】
[A5] Saṃmatīya【CB】Sammatiya【印顺】
[A6] 裡【CB】里【印顺】
[A7] 禀【CB】禀【印顺】(cf.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2(CBETA, T51, no. 2066, p. 6, c20-21))
[A8] 呪【CB】咒【印顺】
[A9] 裡【CB】里【印顺】
[A10] Harṣavardhana【CB】Harshavardhana【印顺】
[A11] Pāla【CB】pāla【印顺】
[A12]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顺】
[A13]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顺】
[A14] 大乘广【CB】[-]【印顺】
[A15] [-]【CB】释【印顺】
[A16] 释【CB】[-]【印顺】
[A17] 世亲造【CB】[-]【印顺】
[A18] 大乘【CB】广【印顺】
[A19]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20] Bhāvaviveka【CB】Bhavaviveka【印顺】
[A21] Paramārtha【CB】Para-mârtha【印顺】
[A22] Vātsīputrīya【CB】Vatsīputrīya【印顺】
[A23] 汇【CB】滙【印顺】
[A24] Viśeṣamitra【CB】Viśesamitra【印顺】
[A25] 瑜伽师地论【CB】瑜伽【印顺】
[A26] Bandhuprabha【CB】Bandhu-prabha【印顺】
[A27] 年轻【CB】年青【印顺】
[A28] Vindhaya【CB】Viṅdhayā【印顺】
[A29] Nāgamitra【CB】Nāgāmitra【印顺】
[A30] 迹【CB】迹【印顺】
[A31] Baṅgala【CB】Bhaṅgala【印顺】
[A32] 陵【CB】𩜁【印顺】(cf. 《一切经音义》卷32(CBETA, T54, no. 2128, p. 524, a15))
[A33] Kaliṅga【CB】Kalaṅga【印顺】
[A34] 天息灾【CB】天息灾【印顺】
[A35] Candragomin【CB】Candragomi【印顺】
[A36] 群【CB】群【印顺】
[A37]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顺】
[A38] vijñapti-mātratā【CB】Vijñāpti-mātrata【印顺】
[A39]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顺】
[A40] Viśeṣamitra【CB】Viśesamitra【印顺】
[A41] 三十唯识【CB】唯识三十【印顺】
[A42] Paramârtha【CB】Parmârtha【印顺】
[A43]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44]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45] 瑜伽师地论【CB】瑜伽【印顺】
[A46]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47] vijñaptimātratā【CB】vijñ-apti-mātratā【印顺】
[A48]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顺】
[A49] 遍【CB】徧【印顺】
[A50] 粗【CB】麤【印顺】
[A51] para-tantra-lakṣaṇa【CB】paratantra-lakṣaṇa【印顺】
[A52]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53]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54] vikalpita【CB】vikalpyate【印顺】
[A55] 遍【CB】徧【印顺】
[A56] parikalpita-lakṣaṇa【CB】parikalpiti-lakṣaṇa【印顺】
[A57] 三十唯识【CB】唯识三十【印顺】
[A58] 注【CB】注【印顺】
[A59] 遍【CB】徧【印顺】
[A60] pramāṇa【CB】pramaṇa【印顺】
[A61]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顺】
[A62] māṭrkā【CB】matṛkā【印顺】
[A63] 瑜伽师地论【CB】瑜伽【印顺】
[A64] sarvākārajñatā【CB】sarvākarajñata【印顺】
[A65] dharma-dhātu【CB】dharmadhātu【印顺】
[A66] saṃbhoga-kāya【CB】saṃbhoga-k.【印顺】
[A67] nirmāṇa-kāya【CB】nirmāṇa-k.【印顺】
[A68] samatā-jñāna【CB】samatā-j.【印顺】
[A69] pratyavekṣaṇa-jñāna【CB】pratyavekṣaṇā-j.【印顺】
[A70] kṛtyânuṣṭhāna-jñāna【CB】kṛtyânuṣṭhāna-j.【印顺】
[A71] 迹【CB】迹【印顺】
[A72] 裡【CB】里【印顺】
[A73] 遍【CB】徧【印顺】
[A74] āśraya-parāvṛtti【CB】āśraya-parivṛtti【印顺】
[A75] 波罗蜜多【CB】波罗密多【印顺】
[A76] 迹【CB】迹【印顺】
[A77] [-]【CB】殊胜【印顺】(cf. 《摄大乘论本》卷3(CBETA, T31, no. 1594, p. 149, a17))
[A78] tathāgata-garbha【CB】tat-hāgatagarbha【印顺】
[A79]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80] dharmadhātu-viśuddhi【CB】dharma-dhātu-visuddhi【印顺】
[A81]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82] 裡【CB】里【印顺】
[A83] Dharmarakṣa【CB】Dharmaṛakṣa【印顺】
[A84] Ujjayainī【CB】Ujjayanī【印顺】
[A85] Valabhī【CB】Velabhī【印顺】
[A86] Saṃmatīya【CB】Sammatīya【印顺】
[A87] 瑜伽师地论【CB】瑜伽【印顺】
[A88] 瑜伽师地论【CB】瑜伽【印顺】
[A89]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90] 瑜伽师地论【CB】瑜伽【印顺】
[A91] hetu-vidyā【CB】hetu-vidya【印顺】
[A92] siddhānta【CB】siddhânta【印顺】
[A93] 禀【CB】禀【印顺】
[A94] dṛṣṭânta【CB】dṛṣṭântn【印顺】
[A95] jāti【CB】jati【印顺】
[A96] 回【CB】回【印顺】
[A97] 成质难论【CB】成质难【印顺】
[A98]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99] siddhānta【CB】siddhânta【印顺】
[A100] Naya-suma【CB】Nāyā-suma【印顺】
[A101] 涩【CB】澁【印顺】
[A102] 瑜伽师地论【CB】瑜伽论【印顺】
[A103] Buddhapālita【CB】Buddhapalitā【印顺】
[A104] Bhāvaviveka【CB】Bhavaviveka【印顺】
[A105]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顺】
[A106] 遍【CB】徧【印顺】
[A107] parikalpita-svabhāva【CB】parikalpiti-svabhāva【印顺】
[A108] para-tantra-svabhāva【CB】paratantra-s.【印顺】
[A109] pariniṣpanna-svabhāva【CB】pariniṣpanna-s.【印顺】
[A110] 无【CB】[-]【印顺】
[A111] pratītya-samutpāda【CB】pratītyasamutpāda【印顺】
[A112] Candrakīrti【CB】Candrakirti【印顺】
[A113] svalakṣaṇa【CB】sva-lakṣaṇa【印顺】
[A114] karman【CB】karma【印顺】
[A115] avidyā-vāsa-bhūmi【CB】avidyā-vāsa-bhumi【印顺】
[A116] acintya-pariṇāma-cyuti【CB】acinty-pāriṇamikī-cyutir【印顺】
[A117] kleśâvaraṇa【CB】kleśa-avaraṇa【印顺】
[A118] jñeya-avaraṇa【CB】jneya-avaraṇa【印顺】
[A119] tathāgatagarbha-atman【CB】tathāgatagarbha-ātman【印顺】
[A120] prakṛtiprabhāsvara-citta【CB】prakṛiti-prabhāsvara-citta【印顺】
[A121] ālayavijñāna【CB】ālaya-vijñāna【印顺】
[A122] 遍【CB】徧【印顺】
[A123] 吝【CB】悋【印顺】
[A124]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顺】
[A125] Diṅnāga【CB】Diṇnāga【印顺】
[A126] trividha-svabhāva【CB】travidha-svabhāva【印顺】
[A127] 遍【CB】徧【印顺】
[A128] trividha-niḥsvabhāva【CB】travidhā-niḥsvabhāva【印顺】
[A129] 遍【CB】徧【印顺】
[A130] 遍【CB】徧【印顺】
[A131]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顺】
[A132] para-tantra【CB】paratantra【印顺】
[A133] Āryadeva【CB】Ārya-deva【印顺】
[A134]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顺】
[A135] Nālandā【CB】Nālanda【印顺】
[A136] Candragomin【CB】Candragomi【印顺】
[A137] Kumārila【CB】Kumāralīla【印顺】
[A138] Śaṃkara【CB】Saṃkara【印顺】
[A139] Kukkuṭīka【CB】Kuruk-ulle【印顺】
[A140] Vārāṇasī【CB】Bārāṇasī【印顺】
[A141] Śāntivarman【CB】Śāntīvarman【印顺】
[A142] Avalokiteśvara【CB】Avalokitêśvara【印顺】
[A143] 迹【CB】迹【印顺】
[A144] 遍照贤【CB】徧照贤【印顺】
[A145] 遍照贤【CB】徧照贤【印顺】
[A146] vipākaja-buddha【CB】vipākaja-b.【印顺】
[A147] tathatā-jñāna-buddha【CB】tathatā-jñāna-b.【印顺】
[A148] Śāntarakṣita【CB】Śantirakṣita【印顺】
[A149] Oḍiviśa【CB】Odiviśa【印顺】
[A150] Baṅgala【CB】Bhaṅgala【印顺】
[A151] Svātantrika【CB】svātantrika【印顺】
[A152] Kamalaśīla【CB】Kamala-śīla【印顺】
[A153]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顺】
[A154] Sautrāntika【CB】Sautra-ntika【印顺】
[A155] sākāravāda【CB】sākāra-vāda【印顺】
[A156] satyākāravāda【CB】satyākāra-vāda【印顺】
[A157] Ratnākaraśānti【CB】Ratnakaraśānti【印顺】
[A158] prabhāsvarā【CB】prabhāvarā【印顺】
[A159] athāgata-garbha【CB】tathāgatagarbha【印顺】
[A160] citta-prakṛti-prabhāsvaratā【CB】citta-prakṛiti-prabhāsvara【印顺】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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