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期「大乘佛法」
第一节 初期大乘经的流布
西元前一世纪中,「大乘佛法」开始兴起,这是佛法而又大乘(mahāyāna)的;倾向于理想的、形而上的,信仰而又通俗化的佛法。大乘经典的传出,从内容的先后不同,可以分为「初期大乘」与「后期大乘」。初期与后期的分別,是有经说可据的,如《解深密经》的三转法轮:初转是(声闻)「佛法」;二转与三转,就是「大乘佛法」的初期与后期。又如《大集经》的〈陀罗尼自在王品〉:初说无常、苦、无我、不净;次说空、无相、无愿;后说不退转法轮,令众生入如来境界,也表示了大乘有先后的差別。大概的说:以一切法空(sarva-dharma-śūnyatā)为了义的,是「初期大乘」;以一切法空为不究竟,而应「空其所空,有(也作「不空」)其所有」的,是「后期大乘」。「初期大乘」经的传出,约自西元前五〇年,到西元二〇〇年顷,传出也是有先后的。也有思想与「初期」相同,而传出却迟在「后期」的,这如「部派佛教」,是先于大乘的,而在大乘流行中,部派也还在流行發展一样。
「初期大乘」经的部类繁多,在「大乘佛法」的倾向下,多方面传出,不是少数地区、少数人所传出的。传出的,或起初是小部,渐渐的扩编成大部,如《般若经》。或各別传出,后以性质相同而合编的,如《华严经》。要确定「初期大乘」到底是那些经典,说明也真不容易!鸠摩罗什(Kumārajīva)译经,虽迟在西元五世纪初,但所译龙树(Nāgārjuna)的《大智度论》与《十住毘婆沙论》,是属于西元三世纪初的论典。「论」中广引大乘经,性质都是初期的,比西元三世纪后半,竺法护(Dharmarakṣa)所译的部分经典,反而要早些。龙树论所引大乘经,标举经名的,共二十六部;没有标出经名,而内容明确可见的,共八部;可能没有译成汉文的,有三部;还有泛举经名的九部。先叙述于下,作为「初期大乘」最可信的教典。
属于「般若部」的,有「上品」十万颂,与玄奘所译的《大般若经.初分》相当;「中品」二万二千偈,与《大般若经.第二分》相当;「下品」——《道行》,与《大般若经.第四分》及〈第五分〉相当。「中品」与「下品」,中国一向称之为「大品」与「小品」。属于「华严部」的,有〈华藏世界品〉、〈十地品〉、〈入法界品〉。属于「宝积部」的,有与「第三会」相当的《密迹金刚力士经》;与「第五会」相当的《阿弥陀佛经》;与「第六会」相当的《阿閦佛国经》;与「第一九会」相当的《郁伽长者所问经》;与「第三三会」相当的《离垢施女经》;与「第四三会」相当的《宝顶经》,这是原始的《宝积经》,《大宝积经》四九会,就是依此而汇编所成的。依《十住毘婆沙论》,今编入《大集经》的《无尽意菩萨经》,早期也是属于「宝积部」的。
不属于大部的,如《首楞严三昧经》;《般舟三昧经》,后代作为「大集部」,与经意不合;《贤劫三昧经》;《弘道广显三昧经》;《毘摩罗诘经》;《法华经》;《三十三天品经》,即《佛升忉利天为母说法经》;《放钵经》;《德女经》;《自在王菩萨经》;《海龙王经》;《大树紧那罗王所问经》;《文殊师利净律经》;《宝月童子所问经》;《三支经.除罪业品》,与《舍利弗悔过经》相当;《智印经》;《诸佛本起经》;《诸法无行经》;《不必定入定入印经》;《持人(世)经》;《决定王大乘经》;《净德经》;《富楼那弥帝隶耶尼子经》。
还有但举经名而不详内容的,如《云经》,《大云经》,《法云经》,都是「各各十万偈」的大部。昙无谶(Dharmarakṣa)所译《大云经》,不知是否十万偈《大云经》的一分?《六波罗蜜经》,可能是《六度集经》。《弥勒问经》,可能与《大宝积经》的「四一会」或「四二会」相当。《大悲经》,那连提耶舍(Narendrayaśas)也译有《大悲经》,不知是否相同?《方便经》,《阿修罗问经》,《断一切众生疑经》,内容不明。
龙树所引的大乘经,不可能是当时大乘经的全部。从我国现存的译本来看,汉、魏、吴所译的,如《文殊问菩萨署经》,《内藏百宝经》,《成具光明定意经》,《菩萨本业经》(《华严经.净行品》的古译)。西晋竺法护所译的,如《文殊师利严净经》,《文殊师利现宝藏经》,《等集众德三昧经》,《大净法门经》,《幻士仁贤经》,《济诸方等学经》,《文殊师利悔过经》,《如幻三昧经》等;鸠摩罗什所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菩萨藏经》(《富楼那问》)等,也都是「初期大乘」的教典。大部、小品,部类是相当多的!
「大乘佛法」兴起的因缘,是多方面的。释尊入灭了,在「佛弟子的永恒怀念中」,「世间情深」,不能满足于人间(涅槃了)的佛陀(buddha),依自我意欲而倾向于理想的佛陀,不过理想的程度是不一致的。如说如来(tathāgata)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在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系中,也不可能起初就是这么说的。佛是修行所成的,与声闻(śrāvaka)弟子的修行,当然会有些不同。从不断传出的释尊过去生中的本生(Jātaka)事迹,归纳出成佛的大行——波罗蜜多(pāramitā),波罗蜜多译为「到彼岸」,也是「究竟完成」的意思。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立四波罗蜜多。「外国师」立六波罗蜜多——施,戒,忍,精进,静虑,般若。又有別立六波罗蜜多,去「静虑」而加「闻」的。赤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立十波罗蜜多。「外国师」所立六波罗蜜,是法藏部(Dharmaguptaka)、说出世部(Lokottaravādin)等所用,也是一般大乘经所通用的。六波罗蜜是成佛的因行,發心成佛而修行的,名为菩萨(Bodhisattva)。佛是福德、智慧都圆满的,依因果律,一定是菩萨长期修集福慧的成果。所以菩萨修行,说一切有部以为要经三大阿僧祇劫;「別部执有七阿僧祇」。龙树评斥说一切有部说:「佛言无量阿僧祇劫作功德,欲度众生,何以故言于三阿僧祇劫?三阿僧祇劫有量有限」!无量阿僧祇劫作功德,欲度众生,所以说没有一处不是释尊过去生中,舍身救度众生的地方。为法为众生而无限精进,忘己为人,不求速成——不急求自己的解脱成佛,而愿长期在生死中,从利他中去完成自己。菩萨修行成佛的菩提道,无比的伟大,充分的表现出来;这才受到佛弟子的赞仰修学,形成「大乘佛法」的洪流。菩萨道继承「佛法」,自利利他,一切都是以般若(Prajñā)为先导的。般若的体悟法性,名为得无生法忍(anutpattika-dharma-kṣānti);知一切法实相而不证(证入,就成为声闻的阿罗汉了),登阿鞞跋致(avaivartika)位——不退转。以前,名柔顺忍(ānulomikī-dharma-kṣānti)。修菩萨行的,「以一切智智相应作意,大悲为首,用无所得而为方便」。菩提心(bodhi-citta),大悲(mahākaruṇā),(般若)无所得(aprāptitva),三者并重。如以般若为先导来说,般若于一切法都无所得,在闻、思、修、证中,是最根本最重要的。「大乘佛法」的甚深,依般若无所得而显示出来。菩萨行太伟大了!一般人向往有心,而又觉得不容易修学成就,所以有「鱼子、庵罗华,菩萨初發心,三事因中多,及其结果少」的慨叹。恰好大众部等,说十方世界现前有佛,于是信增上人,以念佛(及菩萨)、忏悔等为修行,求生他方净土,见佛闻法,而得不退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anuttara-samyak-saṃbodhi)。「大乘佛法」是多方面的,传出也是多方面的,而「初期大乘」的主流,是般若为导的,甚深广大的菩萨行。
重信行的,重智行的,重悲行的,大乘经从多方面传出,都是以修行为主,不是论典那样的。大乘经从那些地区传出,没有明确的记录,但一部分是可以推论而知的。如《般若经》原始部分,相当于《道行般若经》初〈道行品〉;后来發展而集成「下品」,一般所说的《小品般若》。再扩大而集成「中品」,一般称之为《大品般若》。再扩编为「上品」的十万颂。经典在传写中,偈颂或多或少,所以玄奘所译《大般若经》,就采取了五部——前五分。《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卷四(大正八.四四六上——中)说:
「怛萨阿竭(如来)去(世)后,是般若波罗蜜当在南天竺;其有学已,从南天竺当转至西天竺;其有学已,当从西天竺转至到北天竺」。
从南印度而西而北,除后来玄奘所译以外,《小品》、《大品》各译本,都是一致的。这说明了,「般若法门」是起于南印度,大众部系的化区。流行到西(南)印度,那是分別说部(Vibhajyavādin)中,法藏部等的化区。再到北印度,那是(罽宾)以乌仗那(Udyāna)为中心的地区。经中说般若在北方盛大流行,暗示了「下品般若」是在这一地区集成的。玄奘所译,一致说从北方转至「东北方」,那是《般若经》从于阗而传来中国了,与「下品般若」集成的情形不合。「中品般若」融摄了北方说一切有部的部分「法数」;「上品般若」受到了犊子部(Vātsīputrīya)系的影响。吕澂《印度佛学思想概论》,以为「般若部」中,《金刚般若经》成立最早,是不妥当的。《金刚般若经》说到「五眼」,出于「中品般若」的前分。「大身」,出于「中品」前分的〈序品〉。处处说「即非……,是名……」,也与「中品」后分,依胜义谛(paramârtha-satya)一切法不可得、不可说,依世俗谛(saṃvṛti-satya)可说有一切相合。《金刚般若经》的成立,早也不过与「中品」相同。
《华严经》,龙树论所引,已有晋译的初二品,〈十地品〉、〈入法界品〉。〈入法界品〉以文殊师利(Mañjuśrī)南下,教化福城——觉城(Bhaddiya-nagara)的善财(Sudhana)童子,發菩提心,然后不断的南行,參访善知识,表示在家菩萨的修行历程。唐译〈入法界品〉,说到「华藏庄严世界海」,「一切世界海,一切世界种」,已接触到《华严》前二品的内容。在说一切有部中,善财是释尊的「本生」事迹;〈入法界品〉就以善财穷追不舍的精神,作为求法无厌,无限精进的菩萨典型。善财所住的福城,考定为古代乌荼(Uḍra),现在奥里萨(Orissa)的 Bhadraka 地方。这裡濒临大海,与龙树入龙宫得《华严经》的传说有关。唐德宗贞元十一年(西元七九五),乌荼国王向我国进献的〈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正是〈入法界品〉。〈入法界品〉的传出,与此地有关。善财由此而向南參访,表示了当时南方佛弟子心目中的菩萨形象。南方传出的《华严经》部分,也流传到北方。大部《华严经》中,有〈诸菩萨住处品〉,提到了震旦——中国与疏勒。大部《华严经》的集成,说在印度北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初期大乘」经中,与文殊师利有关的不少。文殊是现出家相的,却不重视释尊的律制。经上说:文殊是从东方宝氏世界、宝英如来(佛土与佛名,异译不一)那边来的,来了就没有回去,赞助释尊弘法,也独当一面的说法。多氏《印度佛教史》说:文殊现比丘相,来到欧提毘舍(Oḍiviśa)月护(Candrarakṣa)的家中,说大乘法,为人间流行大乘法的开始。欧提毘舍为印度东方三大地区之一,就是现在的奥里萨,也就是善财的故乡;「文殊法门」与这一地区有关。文殊从东方(也可说南方,已属南印度)来,是「初期大乘」经的一致传说。《华严经》后出的〈菩萨住处品〉,说文殊住在东北的清凉山;文殊也就渐渐转化为中国五台山的菩萨了。
重信愿的(大本)《阿弥陀佛经》,原本是著重无量光(Amitābha),从落日潜晖,而以那边的无量光明(净土)为理想的。无限光明的仰望,有崇仰太阳的意义;印度的毘卢遮那(Vairocana)——日,也正受到《华严经》的尊重,不过阿弥陀佛,更多一些外来的气息。波斯(Pārasya)的琐罗斯德(Zoroaster)教,无限光明的神,名(Ohrmazd),是人类永久幸福所仰望的;与阿弥陀佛的信仰,多少有点类似。《三宝感应要略录》卷上(大正五一.八三一下)说:
「安息国人,不识佛法,居边地,鄙质愚气。时有鹦鹉鸟,……身肥气力弱。有人问曰:汝以何物为食?曰:我闻阿弥陀佛唱以为食,身肥力强,若欲养我,可唱佛名。诸人竞唱(佛名),鸟渐飞腾空中,……指西方而去。王臣叹异曰:此是阿弥陀佛化作鸟身,引摄边鄙,岂非现生往生!……以其(疑「从是」之误)已来,安息国人少识佛法,往生净土者盖多矣」。
这是出于《外国记》的传说。传说不在別处,恰好在安息(Arsaces),也就是波斯,这就有传说的价值。安息人不识佛法,而有念阿弥陀佛的信仰,正说破了弥陀净土与印度西北的关系。
「初期大乘」的主要教典,可以推定的是:《般若》,《华严》(部分),及思想介于《般若》、《华严》间的文殊教典,重于菩萨深广的大行,菩萨普入世间的方便,是兴起于南方,传入北方而大成的。重于信愿的,如《阿弥陀佛经》,是起于北方的。「初期大乘」的兴起,是佛教界的共同趋势,适应边区而面目一新。南方——乌荼,安达罗(Andhra)兴起的大乘,传入北方。北方大乘以(罽宾)乌仗那为中心,向东西山地延伸;向南而进入平地,就是犍陀罗(Gandhāra)——众香城。这一带,是「大乘佛法」非常兴盛的地区。这一地区,受到臾那人(Yona, Yavana),波斯人,塞迦人(Saka)的一再侵入;西元初,称为贵霜(Kuṣāṇa)王朝的大月氏人,又进入印度。其中,乌仗那,舍摩(Śamī)等四国,是塞迦族,被传说为释迦(Śākya)同族。塞迦族与波斯人,有长期的合作关系,都是大乘的信仰者。这一地区,由于民族复杂,长期共存,思想比较能兼容并蓄,如声闻五部派的戒律,都在这裡流行,就是一例。同时,印度各方面的政权起伏,而佛法却是超政治的,由南而北,也由北而中而南(反传南方,似乎少些),到处畅通。如起于北方的《阿弥陀佛经》,二大菩萨——观世音(Avalokiteśvara)与大势至(Mahāsthāmaprāpta),与〈入法界品〉的观自在,及从空而来观自在菩萨处的正趣(Ananyagāmin)——二位菩萨,功德是相同的。南、北思想的流通与相互影响,是不因政治而有所限碍的。总之,「初期大乘」的兴起,与南北边区佛教的开展有关。
第二节 深智大行的大乘
「初期大乘」经部类众多,法门也各有所重,而同以「發菩提心,修菩萨行,成就佛果」为目的;与「佛法」的修出离行,以「逮得己利」,当然会有众多的不同。然探究二者的根本差异:「佛法」是「导之以法,齐之以律」,以达成正法久住,利乐众生为目的;而「初期大乘」,是重「法」的自行化他而不重「律」的。对于「法」,二者也不同。「佛法」是缘起(pratītyasamutpāda)说,从众生——人类现实身心中,知迷悟、染净的必然而通遍的「法」,观一切为无常、苦、无我我所而契入的。「初期大乘」却以为这些是世俗谛(saṃvṛti-satya)说,要依胜义谛(paramârtha-satya)说。所以如说五蕴无常,「若如是求,是为行般若波罗蜜」,也要被斥为「说相似般若波罗蜜」了。「初期大乘」的依胜义谛说,如《佛说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四八下)说:
「彼土众生,了真谛义以为元首,不以缘合为第一也」。
异译《清净毘尼方广经》作:「彼佛刹土,不知(苦)断(集),不修(道)证(灭,以上是四谛);彼诸众生重第一义谛,非重世谛」。文殊师利菩萨是从东(南)方世界来的,那边的佛法,以了达真谛——胜义谛为先,不如此土的佛法,以缘起(四谛,世俗谛)为先要的。「此土」,是释尊以来传统的「佛法」;文殊所宣扬的「彼土」佛法,就是出现于东南印度的「大乘」(mahāyāna)。依「佛法」说:「不问汝知不知,且自先知法住,后知涅槃」。如实知缘起的法住智(dharma-sthititā-jñāna),是修道的必要历程,决不能离世间的如实知,而能得涅槃(nirvāṇa)的。然在「初期大乘」,无论是利根、中根、钝根;初学、不退转,都直从与涅槃相当的「甚深处」入门。《般若经》是「初期大乘」的重要经典,充分表达了这一意趣,试引经所说:
1.「甚深相者,即是空义,即是无相、无作(愿)、无起、无生、无灭、无所有、无染、寂灭、远离、涅槃义」。
2.「深奥处者,空是其义,无相、无作、无起、无生、(无灭)、无染、寂灭、离、如、法性(界)、实际、涅槃。须菩提!如是等法,是为深奥义」。
这都是姚秦鸠摩罗什(Kumārajīva)所译的。1.是《小品般若波罗蜜经》;2.是《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俗称《大品》。经中列举种种甚深义,唐玄奘译本结论为:「如是所说甚深义处种种增语,皆显涅槃为甚深义」。涅槃是圣者自证的,非一般的意识分別、语言文字所能及的。不可说是「有」,也不等于「无」,《阿含经》只以遮离、譬喻,及「微妙」等形容词为方便来表示。大乘《般若经》中,所说种种深义,都是涅槃的异名。如无生(anutpāda),离(niḥsaraṇa),灭(nirodha),是《阿含经》常用来表示涅槃解脱的。空(śūnyatā)、无相(animitta)、无愿(apraṇihita),是趣向涅槃的甚深观行,大乘经也就以此表示涅槃。(真)如(tathatā)、法界(dharma-dhātu)、实际(bhūtakoṭi),在《大般若经》中,类集为真如等十二异名。这些名字,如、法界等,《阿含经》是用来表示缘起法的,但在大乘经中,都作为胜义谛、涅槃的別名。「佛法」与「大乘佛法」的所重不同,依此而可以明了出来。
《般若经》等著眼于佛弟子的修行,所说的甚深义,是言说思惟所不及的。这是以佛及阿罗汉的自证为准量的,如《大般若经》一再的说:「以法住性为定量故」;「诸法法性而为定量」;「皆以真如为定量故」;「但以实际为量故」;量(pramāṇa)是正确的知见,可为知见准量的。与《般若经》同源异流的,有关文殊菩萨的教典,也一再说:「皆依胜义」;「但说法界」;「依于解脱」。这是大乘深义的特质所在,惟有般若——闻慧(音响忍)、思与修慧(柔顺忍)、修与现观慧(无生法忍)所能趣入。由此可见般若波罗蜜在菩萨道中的重要性,对经中所说:「一切法不可得」;「一切法本性空」;「一切法本不生」;「一切法本清净」(净是空的异名);「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也可以理会,这都是「无所得为方便」的般若——菩萨慧与佛慧(「佛之知见」)的境地。
大乘甚深义,从「佛法」的涅槃而来。但在「佛法」,见法涅槃——得涅槃智的阿罗汉,是「不再受后有」的,那菩萨的修「空性胜解」,直到得无生忍,还是不证入涅槃,怎么可能呢?我曾加以论究,如《空之探究》(一五一——一五三)说:
「众生的根性不一,还有一类人,不是信仰、希欲、听闻、觉想,也不是见审谛忍,却有『有(生死)灭涅槃』的知见,但不是阿罗汉。如从井中望下去,如实知见水,但还不能尝到水一样。……(绝少数)正知见『有灭涅槃』而不证得阿罗汉的;不入灭尽定而有甚深涅槃知见的,正是初期大乘,观一切法空而不证实际的菩萨模样。……有涅槃知见而不证的,在崇尚菩萨道的气运中,求成佛道,利益众生,才会充分的發扬起来」!
「大乘佛法」的甚深义,依于涅槃而来,而在大乘法的开展中,渐渐的表示了不同的涵义。起初,菩萨无生法忍所体悟的,与二乘的涅槃相同,《华严经.十地品》也说:「一切法性,一切法相,有佛无佛,常住不异。一切如来不以得此法故说名为佛,声闻、辟支佛亦得此寂灭无分別法」。「般若」等大乘经,每引用二乘所证的,以证明菩萨般若的都无所住。二乘的果证,都「不离是忍」,这表示大乘初兴的含容传统佛法。然菩萨是胜过二乘的,菩提心与大悲不舍众生,是殊胜的。智慧方面,依般若而起方便善巧(upāya-kauśalya),菩萨自利利他的善巧,是二乘所望尘莫及的;《华严经.入法界品》与《维摩诘经》,称之为不可思议解脱(acintya-vimukta)。發展到二乘的涅槃,如化城一样,「汝所得非(真)灭」。这如一时睡眠;只是醉三昧酒,佛的涅槃才是真涅槃呢!「大乘佛法」的甚深涅槃,与「佛法」不同;简要地说,大乘是「生死即涅槃」。
「佛法」的缘起说是:依缘有而生死流转,依缘无而涅槃还灭,生死世间与涅槃解脱,同成立于最高的缘起法则。不过叙述缘起的,多在先后因果相依的事说,这才缘起与涅槃,不自觉的对立起来。「缘起甚深」,「涅槃甚深」,是经、律中一致说到的,也就以缘起为有为(saṃskṛta),以涅槃为无为(asaṃskṛta),意解为不同的二法了。「大乘佛法」中,空性、真如、法界等异名的涅槃,是不离一切法,即一切法的,如《般若经》说:「色(等五蕴)不异空,空不异色(等);色(等)即是空,空即是色(等)」,《智度论》就解说为:「涅槃不异世间,世间不异涅槃」。涅槃是超越凡情的,没有能所相,没有时空相,没有数量彼此差別相(近于某些神秘经验),是不能以心思语言来表示的。「佛法」重在超脱,所以圣者入涅槃的,不是人类的祈求对象,不落神教俗套,但不能满足世俗的迷情。「大乘佛法」的涅槃,可说是超越而又内在的,不著一切,又不离一切。从涅槃、真如、法界等即一切而超越一切来说,没有任何差別可说,所以说「不二法门」,「一真法界」。《维摩诘经》说:「一切法亦(真)如也」。《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说:「一切诸法悉归法界」。《大般若经》说:「如是等一切法,无不皆入无相无为性空法界」。以譬喻来说:「如种种诸谷聚中,不可说別」。「万川四流,各自有名,尽归于海,合为一味」。「如种种色身,到须弥山王边,皆同一色」。这是在般若智证中,超脱名相而不可说是什么的,一切等于一,所以《佛说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四二下)说:
「一切诸佛皆为一佛,一切诸刹(国土)皆为一刹,一切众生悉为一神(我),一切诸法悉为一法。是一定(空?)故,故名曰一;亦非定一,亦非若干」。
「一」,还是相待而立,对种种说。众生心境是无限差別,所以说不二,说是一,而其实是非定一,也非若干的,不妨说「不一不异」。大乘行者的超越修验,结合了佛菩萨普化无方的信心,一切是一,更表现为一与多的互相涉入,如《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七七(大正一〇.四二三中)说:
「是以一劫入一切劫,以一切劫入一劫,而不坏其相者之所住处。是以一刹入一切刹,以一切刹入一刹,而不坏其相者之所住处。是以一法入一切法,以一切法入一法,而不坏其相者之所住处。是以一众生入一切众生,以一切众生入一众生,而不坏其相者之所住处。是以一佛入一切佛,以一切佛入一佛,而不坏其相者之所住处」。
一,是平等不二;平等就不相障碍,于是劫(时间)、刹(国土)、法、众生、佛,都是一切在一中,一在一切中:相互涉入,各住自相而不乱。「佛刹与佛身,众会(众)及言说(法),如是诸佛法,众生莫能见」:这样的境界,对众生来说,只能存在于理想信仰之中。
在大乘兴起中,般若法门得到最大的發展,如般若部教典的不断传出,现存的「上品般若」有十万偈,可以看出般若法门流行的普遍。《般若经》重于菩萨行,以般若摄导六度万行,趣入一切智(sarvajñā)地,特別是空义的阐扬。「空」,本于《阿含经》的无我我所空,是各部派所同说的。《原始般若》部分,并没有说到空,只说离、无所有、无生、无所得等。「下品」——《小品般若》才说「一切法空」;「须菩提为随佛生,有所说法,皆为空故」。所说「一切法空」,还是总说而不是別名。「中品」——《大品般若》,取「阿含」及部派所说,依大乘义而为种种空的类集。如「中品」「前分」说七种空;「后分」说十四空;「中品」集成时,更总集为十六空,又进而说十八空,如《大般若经》的〈第三分〉与〈第二分〉。「上品」——《大般若经.初分》,更增说为二十空。由于《般若经》的成立种种空,又在经中处处广说,于是《般若经》义,倾向于空的阐扬,也影响了其余的大乘经,似乎「空」是《般若经》的心要了。其实,《般若经》所说的空(性),是深奥处,与无生、真如、法界、涅槃等同一内容。所以称之为空,固然是修行重在离妄执,脱落名相的体悟,也是形容圣者心境的了无住著,无所罣碍。「佛法」的空,是这样而受到修行者的重视;在大乘《般若经》中,大大应用而發扬起来。《般若经》说空,著重于本性空(prakṛti-śūnyatā),自性空(svabhāva-śūnyatā)。种种空的所以是空,是「本性尔故」,所以可说「本性空」是一切空的通义。(胜义)自性是真如、法界等异名,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〇(大正八.二九二中)说:
「云何名无为诸法相?若法无生无灭,无住无异,无垢无净、无增无减诸法自性。云何名诸法自性?诸法无所有性,是诸法自性,是名无为诸法相」。
自性空,不是说自性是无的,而是说胜义自性(即「诸法空相」)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自性是超越的,不落名相的无为(涅槃)。但在经中,也有说世俗自性是虚妄无实——空的,说无自性(niḥsvabhāva)故空。在大乘论义中,无自性空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然以《般若经》来说,空,决不是重在无自性的。《般若》等大乘经,是以真如、法界等为准量的。菩萨的空相应行,是自利利他的,体悟无生而进成佛道的大方便。
大乘以真如、法界为准量,即一切而超越一切,不可说、不可示、不可分別,一切是无二无別的。但在菩萨修行中,又说六度、四摄、成熟众生、庄严国土,在众生心境中,不免难以信解。《般若经》「方便道」中,一再的提出疑问,总是以二谛来解说,也就是胜义谛中不可安立,依世俗谛作这样说。这是以众生心境、佛菩萨智境的不同来解说。然一切本性空,一切本来清净,众生也本来如此,为什么会生死流转,要佛菩萨来化度呢!「佛法」依缘起,成立生死流转、涅槃还灭;从众生现实出發,所以没有这类疑问。大乘经重在修证,出發于超越的证境,对生死流转等说明,不太重视。偶然说到的,如《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五分〉)卷五五六(大正七.八六七下)说:
「佛告舍利子:如无所有,如是而有,若于如是无所有法不能了达,说为无明。愚夫异生于一切法无所有性,无明、贪爱增上势力,分別执著断常二边,由此不知不见诸法无所有性。……不见不知,……于如实道不知不见,不能出离三界生死;不信谛法,不觉实际,是故堕在愚夫数中。由斯菩萨摩诃萨众,于法性相都无执著」。
凡夫的生死流转,根源在无明(avidyā),这是「佛法」所说的。依《般若经》说,无明不能了知一切无所有性,由于不知而起执著,不能出离生死。所以菩萨以般若而不起执著,不执著而能得解脱。这不外迷真如而有生死,悟真如而得解脱的意思。「初期大乘」经说,大抵如此。如《维摩诘经》说:「问:善不善孰为本?答曰:身为本。又问:身孰为本?……颠倒想孰为本?答曰:无住为本。又问:无住孰为本?答曰:无住则无本。文殊师利!从无住本立一切法」。从心行的善与不善,层层推求,到达「依无住本立一切法」,而「无住则无本」。无住,古德或解说为无明住地。然无住的原语为 aniketa,无明住地为 avidyā-vāsa-bhūmi,梵文不同,古人是望文取义而误解了!无住应是一切法都无住处,如虚空一样,一切色法依此而有,而虚空却更无依处。所以「依无住本立一切法」,就是「不动真际建立诸法」。依胜义超越境地,立一切法,说明一切法,真是甚深甚深,众生是很难理解的!
「般若波罗蜜」,在菩萨修学中,是最重要的。「中品」——《大品般若经》初,劝学般若,如要学任何法门,都「应学般若波罗蜜」。因为修学般若,一切法门在般若——空相应中,都是成佛的方便(upāya)。所以在说明大乘——摩诃衍(mahāyāna)的内容时,举出了「六波罗蜜」,「十八空」,「百八三昧」,「四念处……八圣道分」,「十一智」,「三三昧」,「十念」,「十力」,「四无所畏」,「四无阂智」,「十八不共法」,「陀罗尼门」(四十二字母)等法门。「四念处……八圣道分」,「十智」(十一智中除如实智),「三三昧」,「十念」,都是声闻修学的法门,但菩萨与般若相应来修习,「以不可得故」,都是成佛的方便了。经上说:「菩萨摩诃萨以一切诸法不可得故,乘是摩诃衍,出三界,住萨婆若」(一切智)。依据这一意义,般若以无所得为方便,般若是大方便,离般若就一切都不成其为(成佛的)方便了。然菩萨的利益众生,在世俗事中,不能说般若都无所得就够了。方便有多种意义,对般若的「体真」,而论悲愿利济的「涉俗」,方便与般若是同样重要的。《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九下)说:
「智(般若)度菩萨母,方便以为父,一切众导师(佛),无不由是生」。
般若与方便,是成佛的两大因素,而且是相助相成的,所以说:「无方便慧缚,有方便慧解;无慧方便缚,有慧方便解」。没有方便的慧——般若,是要证实际而成小果的;没有般若的慈悲方便,只是人天善业,对佛道来说,都是系缚。只有般若与方便的相资相成,才能实现大乘的不思议解脱。这样,如《须真天子经.颂偈品》,广泛的对论,什么是「智慧」(般若),什么是「善权」(方便),以说明二者在菩萨行中的重要性。在菩萨利他行中,「方便」受到重视,所以《大树紧那罗王经》,在以三十二法净六波罗蜜外,又说「有三十二法,净方便波罗蜜」,成为七波罗蜜说。《华严经》为了满足十数,说了多种的十波罗蜜。然西晋竺法护,姚秦鸠摩罗什,东晋佛陀跋陀罗(Buddhabhadra),在所译《华严》的〈十地品〉中,都没有说到在方便以上,更加愿、力、智而成的十波罗蜜。六度加方便、愿、力、智,成为一般定论的十波罗蜜,是属于「后期大乘」的。
「方便」在「大乘佛法」中的重要性(更影响到「秘密大乘佛法」),是应该特別重视的。罗什所译《维摩诘所说经》,经题下注「一名不思议解脱」。《华严经》的〈入法界品〉,《智度论》称为《不可思议解脱经》;「四十华严经」题,也作「入不可思议解脱境界」。解脱(vimukti)是「佛法」的修行目标,「大乘佛法」称为「不思议解脱」,形式与方法上,应有某种程度的差异;差別的重点,就是方便。一、菩萨道是依释尊过去的本生(Jātaka)而形成的。在本生中,修菩萨行的,不一定是出家的。如善财(Sudhana)所參访的善知识(菩萨),多数是人。出家的,有比丘,比丘尼。在家的,有仁慈的国王,法官,航海者,医师,制香师,语言学者,数学家,长者,优婆夷,童女等;也有方便示现残酷严刑的国王,爱欲的淫女,愚痴的「服树皮衣」的外道仙人,「五热炙身」的苦行婆罗门。也有不是人的,如一头四手的大天(神);众多的夜天,是女性的夜叉(yakṣa)。有的是出家,有的是在家;有的是人,有的是鬼神:这样的菩萨而修菩萨行,当然与「佛法」不同了。二、「佛法」中,在家是可以证果的,但住持佛法,属于出家僧。不涉政治,不事生产,表现谨严拔俗的清净形象。为了维护僧伽的清净,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有些人是不能随便接触的,有些事是不可以做的。遵守传统制度,与社会保持适当距离,对佛法的普化人间,似乎有所不足。「大乘佛法」的菩萨,以不同身分,普入各阶层,从事不同事业,以不同方便,普化人间。理想的「大乘佛法」,与谨严拔俗的比丘生活,说法利生,作风上显然不同。就是现出家相的文殊菩萨,不在僧中雨安居(vārṣika),而在「王宫采女中,及诸婬女、小儿之中三月」,也与传统的出家生活不同。这一大乘的方便风格,正是受了流行这一地区,重「法」而不重「律」的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系的影响。鸡胤部(Kukkuṭika)主张,衣、食、住一切随宜;北道部(Uttrāpathaka)说有在家阿罗汉。南方大乘——「文殊法门」,〈入法界品〉所表现的解行,就是在这种部派思想上,适应地域文明而發展起来的。「原始般若」应用否定的、反诘的语句,本与「文殊法门」相近。「般若」流入北方而大成,虽同样的著重于胜义的体悟,而改取平实的语句,且引用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等术语。「文殊法门」在南方,充分的發展起来。〈入法界品〉善知识的种种方便,不妨说是集当时「文殊法门」的特性,而以善财童子的參学,表示出大乘方便的特色。三、菩萨的示现残杀,示现淫欲,示现为鬼、畜、外道、魔王,那是大菩萨利益众生的方便,姑且不论。修学菩萨道的作风,也与「佛法」不同,如《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中)说:
「(此土所说)一切言说,皆是戏论,是差別说,呵责结使说。世尊!(文殊来处)宝相佛土无有是说,纯明菩萨不退转说,无差別说」。
此土释尊的教说,的确是差別说。有苦有乐,有邪有正,有杂染也有清净。「结使」,使就是随眠(anuśaya)。释尊总是呵责烦恼(kleśa),以烦恼为生死的原因,劝弟子舍断烦恼,以无漏智得解脱。文殊国土的「无差別说」,是「皆依胜义」,一一法到究竟处,是一切法不生,一切法清净,无二无別的如、法界,是没有差別可得的。这才能不著烦恼又不离烦恼,不著生死而不离生死。文殊所代表的不思议解脱,如《诸法无行经》说:胜意比丘持戒、得定,少欲知足,修头陀行,这是「佛法」中的比丘模样。喜根比丘不称赞少欲知足,严持戒律,但说诸法实相——贪、嗔、痴性即法性;说贪欲、嗔恚、愚痴——一切法无障碍。如偈说:「贪欲是涅槃,恚、痴亦如是,于此三事中,有无量佛道」。「若人无分別,贪欲、嗔恚、痴,入三毒性故,则为见菩提,是人近佛道,疾得无生忍」。这就是一般所说的烦恼即菩提,文殊法门是著重于此的。说得平实些的,如《般若经》说:「若人已入正位,则不堪忍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何以故?已于生死作障隔故」。菩萨是要长期在生死中度众生的,如入正位——入正性离生,断烦恼而证圣果,那就多也不过七番生死,不能长在生死修菩萨行了。所以说「菩萨不断烦恼」。但不断烦恼,只是不断,而猛利、相续烦恼,能造作重大罪业的,还是要伏除的。只是制伏了烦恼,净化了烦恼(如驯养了猛兽一样),留一些烦恼,才能长在生死,利益众生。这样,对菩萨修行成佛来说,如有善巧方便,烦恼是有相当意义的。《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九中)说:
「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是佛种。……若见无为入正位者,不能复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华。……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
「初期大乘」佛法,著重于胜义法性的契入,所以能不离烦恼、不著烦恼,于生死海中利益众生,以圆满一切智——无上菩提。本著这样的慧悟,摄化众生,也就处处可行方便。对于传统的「佛法」,是有冲击性的,所以佛教界有「大乘非佛说」,及声闻法是「小乘」(hīnayāna)的相互对立。
深广的菩萨大行,是「大乘佛法」的主要部分,而究竟圆满的佛果,也多方表显出来。十方诸佛的净土,清净的程度是不一致的。有赞扬某佛与佛的净土;也有说某佛比其他佛与佛的国土更好。抑扬赞叹,无非是「为人生善」,引發人的信心而已。佛果,是修菩萨因行所成的,是「大乘佛法」的通论。人间成佛的释尊,由于本生(Jātaka)等传说,修广大因行,怎么成了佛,还有多种不理想的境遇?依此而引出方便示现的化身(nirmāṇa-kāya),真实的法身(dharmakāya)——二身说。然「初期大乘」经,说「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某处,还是人间的释尊。如《华严经》说:「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始成正觉」。以佛的神力,见到了「华藏庄严世界海」;见到了「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众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恒处此菩提座」。佛名毘卢遮那,又说:「或名释迦牟尼,或名第七仙,或名毘卢遮那,或名瞿昙氏」。这显然释尊与毘卢遮那不二;修行圆满而成佛,毘卢遮那与释迦牟尼(Śākyamuni),是同一佛而随机所见不同,所以古有「舍那释迦,释迦舍那」的通论。《首楞严三昧经》的意趣,与《华严》相近。东方的照明庄严自在王如来说:「如彼释迦牟尼佛寿命,我所寿命亦复如是。……我寿七百阿僧祇劫,释迦牟尼佛寿命亦尔。……彼佛身者,即是我身。……我寿七百阿僧祇劫,乃当毕竟入于涅槃」。照明庄严自在王如来与释尊,是二而一、一而二的。释尊的寿命那么久,还是「毕竟入于涅槃」,与传统所说,前佛涅槃,后佛继起说相合。西方的阿弥陀佛,寿命无量无边,还是「然后般泥洹者,其廅楼亘(观音)菩萨便当作佛」。说得突出些的,如《妙法莲华经》卷五(大正九.四二下)说:
「我成佛已来,甚大久远!寿命无量阿僧祇劫,常住不灭」。
「诸善男子!我本行菩萨道所成寿命,今犹未尽,复倍上数」。
《法华经》开权显实,会三乘归一乘,说法者是释尊。接著,显示释尊的法身,成佛已经很久很久了!一则说:「常住不灭」;再者说:「寿命今犹未尽,复倍上数」——有数量是有尽的。成佛以来甚大久远的,当然不是王宫诞生,伽耶(Gayā)成道,拘尸那(Kuśinagara)入灭的;燃灯佛(Dīpaṃkara)授记,也只是方便说。这样,大通智胜(Mahâbhijñā-jñānâbhibhū)如来教化十六王子,现在成佛,也是方便说了!佛的究竟实义,显然的不可思议!但到底是常住不灭呢,还是有尽而后佛继起呢?不过,《法华经》还是说本行菩萨道而成佛的。
第三节 方便易行的大乘
「大乘佛法」,还有重信仰与通俗化的一面,对「大乘佛法」的發展演化来说,是有非常重要性的。为了适应慧(Prajñā)弱信(śraddhā)强的根性,「佛法」有六念——六随念(ṣaḍanusṃṛtaya)法门。遭遇恐怖的,特別是病重而濒临死亡边缘的,可依六念的修行(忆念),能得到心无怖畏。六念是:念佛,念法,念僧,是忆念(信敬)三宝的功德;念戒是忆念自己的戒行清净;念施是忆念自己所作的清净布施功德;念天是念六欲天,有信有戒有施的,不会堕落,一定能生于庄严的天界。在「大乘法门」中,广说十方佛与庄严的国土。东方妙喜(Abhirati)世界的阿閦佛(Akṣobhya),西方极乐(Sukhāvatī)世界的阿弥陀佛(Amitābha),在众多的佛世界中,受到大乘行者的特別尊重。「佛法」为信行人(śraddhânusārin)说六念法门,是为了慧力不足,生怕堕落,没有现生修证的自信。大乘念佛(buddhânusmṛti)法门的开展,也是为了佛德崇高,菩萨行伟大,佛弟子是有心向往的;但想到长期在生死中利益众生,又怕在生死中迷失了自己。所以依信愿忆念力,求生净土,能见佛闻法,也就不忧退堕了。念佛法门的广大發展,说明了菩萨行是甚深广大的;修菩萨行成佛,是并不容易的。往生净土而不忧退堕,正与六念,特別是念天意识的共通性。大乘的念佛法门,众多而又广大。除《阿弥陀经》,《阿閦佛国经》,编入「宝积部」以外,众多的念佛法门,在《大正藏》中,主要是编入「经集部一」。念种种佛的目的,是为了:一、「往生佛国」:念佛而往生佛国,可以见佛闻法而不断的进修了。二、「不退菩提」:念佛的能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也就不会退堕二乘了。三、「得陀罗尼」:陀罗尼(Dhāraṇī)的意义是「持」,念佛能生生世世的不忘失佛法。四、「忏悔业障」:在「佛法」中,忏——忏摩(kṣama)的意义是「容忍」,求对方或僧众容恕自己的过失。悔是 desana 的意译,直译为「说」:毫不隐瞒的,在大众前,陈说、發露自己的过失。犯了戒的,内心有罪恶感,内心不得安宁,是要障碍进修的。所以释尊制律,要弟子们随犯随忏,保持身心的清净(也就是僧伽的清净),能向上进修。「佛法」的忏悔法,是忏悔当前所犯的过失,而大乘的忏悔,如《舍利弗悔过经》,是在十方一切佛前,忏悔现生的,更忏悔无始以来,过去生中的恶业。所以经中每有念佛可消除多少劫恶业的话,如《观无量寿佛经》说:「除无量亿劫极重恶业,命终之后,必生彼国」。大乘念佛法门,以念佛为主的「易行道」,也是广大的,如《舍利弗悔过经》所说,十方佛前忏悔,劝请,随喜,回向;这是多数经所说到的,《华严经》的「普贤十愿」,也是依此而凑成「十」数的。一、念佛:这是主要的,如称佛名号(赞佛),礼拜佛,供养佛;深一层的是观念佛。二、忏悔。三、随喜(anumodana):见闻众生的功德——善心,善行,不嫉忌而能生欢喜心;「随喜」是「佛法」所说的。四、劝请——请转法轮,请佛住世:释尊觉得佛法甚深,众生不容易领受,有「不欲说法」的意思。由于梵天(Brahman)的劝请,才大转法轮。晚年,因阿难(Ānanda)不请佛住世,佛才三月后涅槃了。大乘行者深信十方有佛,所以请初成佛道的说法;请要入涅槃的住世。这是愿望佛法常在世间,为苦难众生作依怙,出發于虔诚的护法心。五、回向:回向(pariṇāma)是回转趣向,将自己所有念佛等功德,转向于某一目标。〈普贤行愿品〉说:「回向众生及佛道」。一切功德,回向给众生,与众生同成佛道。自己所作的功德,能转给別人吗?《大智度论》说:「是福德不可得与一切众生,而(福德的)果报可与。……若福德可以与人者,诸佛从初發心所集功德,尽可与人」!自己所作的功德,是不能回向给众生的。但自己功德所得的福报,菩萨可以用来利益众生,引导众生同成佛道。这样的回向说,才没有违反「自作自受」的因果律。以念佛为主的修行,龙树(Nāgārjuna)的《菩提资粮论》、《宝行王正论》,都以佛前忏悔等行法,为初發心菩萨及日常的修持法。中国佛教的早晚课诵,及礼忏的「五悔法」,都是这易行道的普及流行。
西元前后,「大乘佛法」开始流行,恰好佛教界出现了新的情况,造像与写经。一、「佛法」本来是不许造像的,如《十诵律》说:「如佛身像不应作,愿佛听我作菩萨侍像」!所以当初的佛教界,以佛的遗体——舍利造塔供养外,只雕刻菩提树、法轮、佛足迹等,以象征释尊的成道、说法与游行。念佛也只忆念佛的功德(法身),因为佛是不能从色身相好中见的。如偈说:「若以色量我,以音声寻我,欲贪所执持,彼不能知我」。但西元前后,犍陀罗(Gandhāra)式、摩偷罗(Mathurā)式的佛像——画像、雕刻像等,渐渐流行起来。这可能由于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的「佛身无漏」,相好庄严,影响大乘经(成为「法身有色」说);也可能由于西北印度,受异族(希腊人,波斯人,塞迦人,月氏人)侵入,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适应一般信众而造佛像(菩萨像)。佛像的兴起,终于取代了舍利塔,表示佛的具体形象。二、写经:结集的圣典,一直在口口相传的传授中。锡兰传说:西元前四二——二九年间,比丘们在中部摩多利(Mātale)的阿卢精舍(Aluvihāra),诵出三藏及注释,书写在贝叶上,以免圣典的散失遗忘。这是锡兰的传说,而在「大乘佛法」初期传出中,如《般若经》,《法华经》,《阿閦佛国经》等,都说到了书写经卷,可见「写经」成为这一时期的学风。佛法本是正法(saddharma)中心的,但在三宝中,正法缺少具体的形象。自书写经典流行,经典的书写(lekhana),经书的庄严供养(pūjana),写经来布施(dāna)他人,成为「十法行」的三项。写经等功德,给以高度的赞叹。对经书「敬视如佛」;「则为是塔」,以法为中心的大乘行者,几乎要以经书(庄严供养)来代替舍利塔了!佛弟子——善男子、善女人们,读、诵、受持、解说、书写大乘经的,称为「法师」(dharma-bhāṇaka)——法呗𠽋,这是甚深经法的通俗化,「呗𠽋者」是以音声作佛事的。读、诵、书写的功德,更有种种的现生利益,那是适应世俗,类似一般低级的神教了!佛像的塑造,当然是使信者礼拜,得种种功德,而重要的是,激發念佛三昧的修行。《般舟三昧经》也说:「作佛形像,用成是(般舟)三昧故」。修念佛三昧,依《坐禅三昧经》,《思惟略要法》,《观佛三昧海经》等说,都是先取像相,忆念不忘,然后正修念佛三昧的。如修般舟三昧(pratyutpanna-buddha-saṃmukhâvasthita-samādhi)成就的,佛现在其前,能为行者说法,答行者的疑问。修行(瑜伽)者因此理解到:佛是自心所作,三界也是自心所作的。自心是佛,唯心(cittamātratā)所现,将在「后期大乘」、「秘密大乘」中發扬起来。
「佛法」所说的天(deva),无论是高级的,低级的鬼天与畜生天,即使是身相庄严,寿命长,神力大,享受好,而都是生死流转中的苦恼众生,与人类一样。然从發心修行,究竟解脱来说,人间胜过了诸天。人有三事——忆念、梵行、勇猛胜过诸天,所以「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也」。因此,佛与在家、出家的贤圣(人)弟子,诸天只有恭敬、赞仰、归依,表示护法的真诚(邪神、恶鬼等在外)!释尊容忍印度民间信仰的群神,而佛与人间贤圣弟子,胜过了一切天神;不归依天神,是「佛法」的根本立场!「大乘佛法」兴起,由于「本生」的传说,菩萨也有是天、鬼与畜生的,而有(高级与低级的)天菩萨在经中出现。如「娑伽度龙王十住(地)菩萨,阿那婆达多龙王七住菩萨」,有《海龙王经》与《弘道广显三昧经》,这是(畜生)龙(Nāga)菩萨。《大树紧那罗王所问经》,是(鬼)紧那罗(kiṃnara)菩萨。《维摩诘经》说:「十方无量阿僧祇世界中作魔王者,多是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那是魔(māra)天菩萨了。重要的是(鬼)夜叉(yakṣa),经中有金刚手(Vajrapāṇi),或名执金刚(Vajradhara),或译金刚密迹力士,从手执金刚杵(vajra)得名。帝释(Śakro devānām indraḥ)也是夜叉天,是夜叉群的大王。经律中说到一位经常护持释尊的金刚力士,在《密迹金刚力士经》中,是發愿护持千兄——贤劫千佛的大菩萨。经常随侍释尊,所以没有听说过的佛事、佛法,如如来身、语、意——三密(trīṇi-guhyāni),就由这位金刚密迹力士传说出来。《华严经》以毘卢遮那佛(Vairocana)为主,依〈十地品〉说,是与印度的大自在天(Mahāśvara),同住色究竟天(Akaniṣṭha)而成佛的。毘卢佛的两大脇侍,文殊(Mañjuśrī)与普贤(Samantabhadra)菩萨,其实是释尊人间与天上的两大弟子的合化:文殊是舍利弗(Śāriputra)的梵天化,普贤是大目犍连(Mahāmaudgalyāyana)的帝释化。与色究竟天成佛,综合起来,表示了佛法与印度天神的沟通。《华严经》法会开始,十方菩萨以外,有无数的执金刚神,无数的主城神、主地神,一直到大自在天,都来參与法会。參与毘卢遮那佛法会的,当然是大菩萨。善财(Sudhana)童子參访的善知识,有不少的主夜神,都是女性的夜叉。围绕师子频申(Siṃhavijṛmbhitā)比丘尼的,在十地菩萨以上的,有「执金刚神」,与「坐菩提道场菩萨」(也就是「普贤行地」)相当。夜叉天身相的菩萨,在《华严经》中,地位非常高,与「秘密大乘佛法」是一脉相通的。大力鬼王与高等畜生天的菩萨化,与鬼神等结合的咒术等世俗信仰,也就不免要融入佛法。「大乘佛法」的天菩萨,胜过人间(声闻)贤圣;在天上成佛,适合世俗迷情,而人间胜过天上,佛出人间的「佛法」,被颠倒过来了。佛、天的合流,已经开始。「初期大乘」特重文殊菩萨,称为「诸佛之师」。与文殊有关的教典,多为天子说法。不过,「初期大乘」的天菩萨说,为天菩萨说的,还是菩萨道的深智大行,佛果的功德庄严,与后来以普贤菩萨(金刚手等)为主,适应低级天的法门,意境还是不相同的。「大乘佛法」在深智大行的主流下,通俗普及,以信为先的方便道,也在發展中。高深与通俗的统一,似乎是入世而又神秘化,终于离「佛法」而显出「大乘佛法」的特色。
校注
《解深密经》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七上——中)。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二引经(大正三一.八二二上)。《大方等大集经》(二)〈陀罗尼自在王菩萨品〉。(大正一三.二一下) 《十住毘婆沙论》卷一六(大正二六.一〇九下)。 初期大乘经类,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章(二四——三七)。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三章(一四〇——一四三)。 《摄大乘论释》卷一一(大正三一.二三一中)。 《大智度论》卷四(大正二五.九二中)。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二分〉)卷四一二(大正七.六七中——六八上)。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〇章(六九二——七〇一)。 吕澂《印度佛学思想概论》(台湾天华出版社本九九——一〇一)。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七一(大正一〇.三八六下)。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三章(一一一〇——一一一七)。 《佛说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四八中)。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九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九(大正九.五九〇上)。 參照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二五一)。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七章(四四九——四五九)。 《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二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八(大正一〇.三六七上——中)。《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四上——中)。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八.五四六下)。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七六中)。《寂调音所问经》(大正二四.一〇八一下)。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二.九七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一(大正八.三七二上)。 1.《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七(大正八.五六六上)。2.《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七(大正八.三四四上)。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二分〉)卷四四九(大正七.二六九上——下)。 《杂阿含经》卷九(大正二.六〇上)。 《杂阿含经》卷三一(大正二.二二四中)。《相应部》(四三)〈无为相应〉(南传一六上.七七——九七)。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初分〉)卷三(大正五.一三中)。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二分〉)卷四六〇(大正七.三二七上);卷四六二(大正七.三三六中);卷四六三(大正七.三四〇中);卷四七三(大正七.三九四中)。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那伽室利分〉)卷五七六(大正七.九七五上)。《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卷下(大正八.七四六上)。《佛说决定毘尼经》(大正一二.四一上)。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二.九八下)。《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一七〇——一七一)。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六(大正九.五六四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七(大正八.二七六上)。 《妙法莲华经》卷三(大正九.二七上——中)。 《无极宝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五〇七下);《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一六.四九七下)。 《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二.八三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二二三上)。 《大智度论》卷一九(大正二五.一九八上)。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二中)。 《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四二三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二分〉)卷四七二(大正七.三九一上)。 《入法界体性经》(大正一二.二三四下)。 《须真天子经》卷四(大正一五.一一一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一(大正八.三六九下)。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中——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三(大正一〇.六八下)。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八.五五八下)。又卷六(大正八.五六二中)。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〇章(六八六——六八八、七一五——七二六)。《空之探究》第三章(一五五——一七〇)。 參阅拙作《空之探究》第三章(一八〇——一八六)。 《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七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二六一上)。 《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五中)。 《须真天子经》卷四(大正一五.一〇九中——一一〇上)。 《大树紧那罗王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三七七下——三七八上)。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三章(一一〇二——一一〇三)。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〇上)。《大方广宝箧经》卷中(大正一四.四七四上)。 《诸法无行经》卷下(大正一五.七五九下——七六〇上)。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二章(九二八——九四〇)。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五四〇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大正一〇.一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大正一〇.三〇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二(大正一〇.五八下)。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四下——六四五上)。 《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大正一二.三〇九上)。 《杂阿含经》卷二〇(大正二.一四三中——一四四上)。又卷三〇(大正二.二一八中)。《增支部.六集》(南传二〇.四六——五二)等。 《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二下)。 《佛说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〇九〇上——一〇九一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〇(大正一〇.八四七上)。 《大智度论》卷六一(大正二五.四八七下——四八八上)。 《菩提资粮论》卷四(大正三二.五三〇下——五三一中)。《宝行王正论》(大正三二.五〇四中——下)。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三章(一一三三——一一四一)。又第九章(五七〇——五七六)。 《十诵律》卷四八(大正二三.三五二上)。 《瑜伽师地论》卷一九(大正三〇.三八二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若以色见我」偈,大意相同。 《岛史》(南传六〇.一三四)。《大史》(南传六〇.三七八——三七九)等。 《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三〇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五〇下)。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〇章(六四二——六四三)。 《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八九九下)。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一章(八四二——八四八)。 《增壹阿含经》(三四)〈等见品〉(大正二.六九四上)。 《大智度论》卷四(大正二五.九二中)。 《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七上)。 《大宝积经》(三)〈密迹金刚力士会〉(大正一一.五二下——五三上)。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八章(四六五——四七二)。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七(大正一〇.三六四上——中)。 參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二章(九三五——九三六)。【经文资讯】《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第 34 册 No. 32 印度佛教思想史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1-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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