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禅师语录序
达磨受西天般若多罗密印,六传而至曹溪,曹溪之后分为二枝,而临济之儿孙独盛。临济之后又分为二枝,而杨岐之儿孙独盛。盖监寺受慈明遥记,与黄檗之记临济正同,故禅道独为天下冠。今之所传临济派者,则皆系出于圆悟勤之子虎丘隆者也。
虎丘之子天童华知见高迈,大慧尝作偈特称之。天童华传天童杰,杰传破庵先,先传无准范,范传雪岩钦,钦传高峰妙,妙传中峰本,本传千岩长,长传万峰蔚,蔚传宝藏持,持传东明旵,旵传海舟慈,慈传宝峰瑄,瑄传天奇瑞,瑞传绝学聪,聪传月心宝,宝传禹门。传禹门嫡子是为今天童圆悟大师,大师之望前圆悟勤公凡二十世,其望临济则三十世,而望达磨则四十世也。
天童居大海之东,山川环拥。当年之坐道场说法者八十余员,大率皆临济之裔也。庚午之春,余在武林僧舍偶见大师语录,一编始知临济宗风至今未坠,修书致敬请师说法。太白山中即天童华禅师故址也,棒喝交驰,学者无开口处,莫不望风而靡,以为临济再来也。
大师操履严峻,有古尊宿之风,行解相应,与末世之狂禅迥別。余尝睹其用处纵夺自繇,每吐一言盖天盖地,其所从来者异矣,应般若多罗之谶,而中兴临济之道,于今时正令全提,坐断十方世界至矣哉。
崇祯壬申,岁三月朔旦,弟子黄端伯稽首和南譔
密云老和尚语录序
达磨西来,直指人心见性,谓之教外別传,翻尽四十九年葛藤,独拈花一则,锯解不破、斧劈不开,曷为?
密云老人语录,缁素尺一奉之,夷夏圭璋拱之,盖古尊宿当阳提令各擅胜场,有如龙吟虎啸、有如闪电轰雷、有如千仞凤翔、有如百川鲸吸、有如孤松岳立、有如万派声销,非不旗鼓一代、俎豆千秋;总不如老人嚗嚗论实、单单据本,不铺文彩、不通意解,直下勦绝窠臼、断人命根,或与当头掴、拦胸搊、或与蓦面唾、劈脊搂,觌体提持,未尝有一法与人。每居恒示璧:伊问讯时我低头,伊礼拜时我合掌,半觔还八两,二五得一十,彼自无疮,勿伤之尔。
老人出世晚,历年多利人,广自禹门至天童,返通玄,踞座六大刹,金粟称最盛。金粟为予舍身命处,予侍金粟凡七阅春秋,迨冬制有放出一群猛虎句,喜可知已。云[袖-由+乃]法裔如林如薮,振济宗者皆出自金粟,即今费隐和尚,继席弘扬,不改父道,宗门仰之,金粟其薪传地也。
盖老人极慈悲是极恶辣、极恶辣是极慈悲,杖头所指,十方猊象航海梯山;才动齿牙,遐迩兢布,则谓是老人语录。老人何有哉?费和商重,加攷定法,今垂后命,壁堇较仇,因叙述如此,绝不敢作绮语攒簇。虽然,涂污不少,罪过罪过。
弘光元年,岁次乙酉,清和既望,弟子明暹蔡联璧九顿首撰。
密云禅师语录目录
- 序文
- 卷第一
- 住直隶尝州龙池山禹门禅院语录
- 浙江台州天台山通玄禅寺语录
- 卷第二
- 浙江嘉兴金粟山广慧禅寺语录
- 福建福州黄檗山万福禅寺语录
- 卷第三
- 浙江宁波鄮山育王广利禅寺语录
- 再住嘉兴金粟山广慧禅寺语录
- 浙江宁波天童山景德禅寺语录
- 卷第四
- 上堂开示
- 小參
- 晚參
- 入堂
- 室中开示
- 偶言
- 卷第五
- 入室
- 勘辨
- 问答机缘上
- 卷第六
- 问答机缘下
- 行繇
- 法语
- 卷第七
- 书问上
- 卷第八
- 书问下
- 举古
- 卷第九
- 拈古
- 征古
- 別古
- 代古
- 卷第十
- 颂古
- 卷第十一
- 偈
- 卷第十二
- 赞
- 佛事
- 杂著
- 附
- 行状
- 全身塔铭
- 衣缽塔铭
- 道行碑
- 年谱
密云禅师语录卷第一
住直隶尝州龙池山禹门禅院语录
万历丁巳岁四月望日,众请上堂,师至法座前指云:「堂堂坐断千差路,卓卓分明绝去来。」喝一喝,顾视大众,云:「还见么?」遂陞拈香,云:「此一瓣香,竖穷三际、横遍十方,𦶟向炉中,供养本师释迦牟尼佛,并及十方诸佛、历代祖师,普同供养。」次拈香云:「此一瓣香明历历,上拄天、下拄地,𦶟向炉中,端为祝延今上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伏愿天下太平,万民乐业。」又拈香云:「此一瓣香名不得、状不得,自从亲遭毒手,今日对众拈出,𦶟向炉中,单为供养即此禹门堂上传曹溪正脉三十三世幻有老人,用酬法乳之恩。」
就座,上首白椎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举拂子,召云:「大众见么?只此拂子,已刺破释迦老子眼睛了也。众中莫有眼见如盲、口说如哑者,向金不博金处,道将一句来。」良久,云:「眼空宇宙浑无物,大坐当轩孰敢窥?」击拂云:「若向这裡领略得去,便请归家稳坐。又乌用百日为限,克期取证?脱或未然,更听葛藤。」复击拂云:「一切智智清净无二、无二分,无別、无断故,禹门院裡上堂,四大部洲打鼓,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且道簑衣箬笠向甚么处著?有知著落处者,出来对众通个消息;若也未知,恰是开眼瞌睡。禹门如此告报,莫有不甘底衲僧奋性出来,把脚拽下座前,烂搥一顿,共助无为之化,宁不谓之好事者哉?」又良久,云:「原来一队郎当汉,虽然如是,逢人切莫错举。」掷下拂子。
复举:「波斯匿王问佛云:『胜义谛中还有世俗谛否?若言其有,智不应一;若言其无,智不应二。一二之义,其义云何?』佛言:『大王!汝于过去龙光佛所曾问此义,我今无说,汝亦无闻。无说、无闻,是名一义、二义。』今日忽有人问:『禹门胜义谛中还有世俗谛否?若言其有,智不应一;若言其无,智不应二。一二之义,其义云何?』即向道:『一个鼻头,两孔出气,是名一义、亦名二义。』大众不劳久立,伏惟珍重。」拍膝下座。上首白椎云:「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上堂,呈拂子,召大众云:「还知么?还见么?若也未知、未见,悟上座枉直作曲,打个之绕,与诸人说破。何故?悟上座出身本非他邦异土之人,即本邑南岳山中一介樵夫耳。况因在俗家寒,未尝读儒书经史,脱尘年晚,又不曾备历讲筵。既然如是,即今出头来作甚么?盖为我幻有老人有不了底公案。且如何是不了底公案?」又呈拂子云:「者便是老人使不了底。于辛亥春二月三日击鼓集众,于此堂上付与,悟上座当时坚执不受。既不曾受……」复呈拂子云:「且道即今者个从甚么处得来?众中莫有知来处者么?若也知得,受用无穷,不从人得。所以道:『向上一路繇来千圣不传,放下便休,是诸人元初本分。』设或未然,且引受戒者向前,为伊付戒。」下座。
上堂,举:「高峰和尚云:『海底泥牛啣月走,岩前石虎抱儿眠,铁蛇钻入金刚眼,昆仑骑象鹭鸶牵。』此四句内,有一句能纵、能夺、能杀、能活,简点得出者參学事毕。」师云:「高峰之句不妨奇怪,只是不经简点。今日禹门亦有四句:『饥餐、渴饮、闲坐、困眠。』此四句内亦有一句能纵、能夺、能杀、能活,简点得出者来方丈通个消息。」下座。
上堂。「若论此事,毕竟直不藏曲。谚云不曲,咸谓面赤不如语直。禹门看来即也不然,若据不曲,语直不如面赤。」良久,召众云:「还会么?不见道:『心不负人,面无惭色。』」遂涌身震威一喝,下座。
上堂,举:「盘山和尚示众云:『心月孤圆,光吞万象,光非炤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复是何物?』洞山云:『光境未忘,复是何物?』径山杲云:『白鹭下田千点雪,黄鹂上树一枝花。』」师蓦拈拄杖云:「孟八郎汉又恁么去也?好与三十棒。且道过在甚么处?」掷下拄杖,云:「具眼者辨取。」下座。
上堂。「若据者个事,正如青天白日充塞圆满,直是无人回避得、亦无遮障得。且道既无回避、无遮障,因甚等闲问著,十人五双不知去处?」喝一喝,云:「只为分明极,反令所得迟。」
复举:「庞居士一日在茅屋裡坐,次蓦云:『难难难,十石油麻树上摊。』庞婆云:『易易易,如下眠床脚踏地。』女灵炤云:『也不难、也不易,百草头上祖师意。』」师云:「悟上座适来方丈裡坐,也不曾有十石油麻树上摊,亦不见有什么难;下了藤床来登座,但觉牵筋动骨,又何曾见有什么易?难易且置,只如灵炤道:『百草头上祖师意。』众兄弟又作么生?」遂举起拂子云:「者个便是百草头,且如何是祖师意?」掷下云:「急著眼觑。」下座。
上堂。「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若知大道真体,个个成佛作祖。」以手搥胸云:「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喝一喝,下座。
上堂。「四月十五日已过去,六月十五日犹未来,过去与未来。」以拄杖〡云:「都从者裡剖。」复以拄杖[中-口+○]云:「若于此识得根源,朝打三千、暮打八百;若识不得,是不知痛痒的死汉,莫怪悟上座造口业,压良为贱。」掷下拄杖。
复举:「德山初出蜀,于澧阳路上见一婆子卖饼,息肩买饼,点心婆指担云:『什么文字?』山云:『青龙疏钞。』婆云:『讲何经?』山云:『金刚经。』婆云:『我有一问,你若答得,施与点心;若答不得,且別处去。《金刚经》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审上座点那个心?』山无语。」师云:「我若作德山,只向道:『山僧肚饥,拣大者,快搬来。』使者婆子直得手忙脚乱,打發不及。及至搬来时,肩担便行,管教者婆子疑杀行脚衲僧別有长处。」下座。
上堂。「拟欲參禅图脱生死,已错了也;不拟參禅图脱生死,又错了也。敢问众兄弟合作么生得不错去?咄,洎合停囚长智。」便下座。
普请采茶,上堂。举:「溈山摘茶次,谓仰山云:『终日摘茶,秪闻子声,不见子形。』仰撼茶树,溈云:『子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云:『未审和尚如何?』溈良久,仰云:『和尚秪得其体,不得其用。』」师云:「溈山大似自昧兼,体用意分二路,致令后人失慕。禹门这裡体用本无二致,且作么生是体用一致底旨?」举手云:「普请众兄弟采茶去。」
上堂。「禅不在參,道不须悟,直下了然,超佛越祖。」蓦拈拄杖云:「即今莫有超佛越祖者么?」卓拄杖云:「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掷拄杖云:「为什么如此?」抚掌云:「者裡放过即不可。」便下座。
上堂。《法华经》云:「密云弥布,一雨普施。」遂举起拂子云:「密云弥布也。」以拂子左右洒,云:「一雨普施也。众兄弟还见么?」复云:「众兄弟具有两只眼,决定见,既已见矣,现前——若僧、若俗,若长、若幼——各各眼开心悟则不被诸尘所惑,故曰:『随其根性,各得生长。』此乃觉安师弟适来到方丈要悟上座上堂普施法雨底意旨。」
复举:「德山和尚云:『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师云:「若是孟八郎汉,便恁么领略得去,便见宾即始终宾、主即始终主,主家无宾家底道理、宾家无主家底道理,宾主不交參,彼彼无前后。虽然如是,须知平地上死人无数,灼然出得荆棘林是好手。」蓦拈拄杖云:「你有拄杖子,与你拄杖子;你无拄杖子,夺你拄杖子。」举起云:「者是悟上座拄杖子,作么生是众兄弟拄杖子?」良久,度侍者云:「悟上座失利。」下座。
上堂。「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大地收。今朝七月六日,无论一叶落不落而天下秋,众兄弟已备知矣。」举起拂子云:「一尘起也,且作么生是大地收底道理?」掷下云:「若知扑落非他物,始见纵横不是尘。」下座。
解制,上堂。「百日禅期正如画地为牢,秪要诸人知个分晓。若也知得分晓,便知四月十五日结制本非结,今朝七月十五日解制亦非解。既非结、又非解,且毕竟四月十五到今朝七月十五者是个甚么?若有分晓得者,出来通个消息。」良久,云:「若一总未分晓,无柰漆桶不快何。」下座。
上堂,举:「文殊师利在灵山会上诸佛集处见一女子近佛坐,入于三昧。文殊白佛:『云何此女得近佛坐?』佛云:『汝但觉此女令从三昧起,汝自问之。』文殊绕女三匝,鸣指一下,乃至托至梵天,尽其神力而女不出定。佛云:『假使百千文殊,出此女定不得。下方过四十二恒河沙国土有罔明菩萨,能出此女定。』须臾,罔明从地涌出,作礼世尊,世尊敕出此女定。罔明即于女前鸣指一下,女子从定而出。」师云:「且道文殊大士用处与罔明大士用处一般,因甚女子不出定?又若罔明大士与文殊大士用处若一般,因甚女子却出定?众兄弟还知二大士并女子落处么?」顾视左右,云:「有利、无利,不离行市,放过一著,落在第二。」下座。
上堂,竖起拂子云:「众兄弟见么?过去诸佛、现在诸佛、未来诸佛尽向悟上座拂子头上聚头打葛藤,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若也放开,从教口劳舌费;若也把住……」击禅床云:「不消一击。」复竖起云:「还见么?」掷拂子,下座。
岁旦上堂。「旧年是新年旧,新年是旧年新,新年与旧年,有口也难中。所谓处处真,处处真,尘尘尽是本来人,真实说时声不现,正体堂堂没却身。」乃顾视大众,喝一喝,下座。
结制上堂。「今日禹门院裡结制,须与众兄弟一议,不用众兄弟參禅、不用众兄弟会理,单单不用瞌睡。若也瞌睡,一棒打出骨髓,莫言不道。」喝一喝,下座。
解制上堂。举:「洞山云:『秋初夏末,兄弟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禹门又却不然,禹门今日解制,兄弟东去西去。」蓦拈拄杖云:「逢人切莫错举。」掷拄杖,喝一喝,下座。
因雪上堂。「昨日青山,今朝白雪,众兄弟好消息,野鹿、行人步步成迹,惟有树角羚羊绝气息,从来猎犬难寻觅,高著眼始得。」便下座。
上堂。「人人本具,个个不无,不是圣贤了事凡夫,且事又作么生了?」举起拂子云:「不唤作拂子便了取好,不唤作拂子便了,又唤什么作事?」以拂子击香几,云:「惺惺底惺惺,瞌睡底瞌睡,然唤作惺惺瞌睡,依旧无本可据。」喝一喝,云:「老僧据本去也。」便下座。
端午上堂,举:「径山大慧杲和尚云:『今朝又是五月五,大鬼拍手小鬼舞,蓦然撞著桃符神,双手搥胸叫冤苦。』我笑岩师祖道:『大慧大似少个禁,方向青天白日梩见神见鬼。笑岩即不然。今朝正是五月五,云从龙、风从虎,山僧要与十方现前诸大圣凡赌个赌。信手拈来百草头,甜者甜兮苦者苦。』引拄杖云:『蓦然突出者一条,穿过从上诸佛祖,是你现前诸人百样具有,为甚少这一个?众中有个见义勇为汉,愤性出来道:「老和尚切莫寐语,若论这一个敢道现前,人人不欠半分毫。」』放下拄杖,笑云:『汝宛不知?矢上更加尖,堆上重添土。』大众还知二大老落处么?若也未知,悟上座分明为诸人说破。径山不下为人手,师祖能开本分宗。虽然如是,不肖儿孙向矢上加尖、堆上添土去也。」遂以拄杖架肩,云:「楖栗横肩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下座。
上堂。「今朝五月十五,幸足黄梅时雨。东家双手扶犁,西舍插秧入土,孟八郎汉便恁么去?堕在时人窠臼,更作佛法论量。坐在葛藤窠裡,有人道得出身句,却来悟上座手裡请棒吃。虽然如是,有一事可疑。却疑当初云门大师道:『闻声悟道,见色明心,观世音菩萨将钱买胡饼,放下手来,元来只是馒头大小。』云门大似病眼见空花,向声色裡作活计,引得后代儿孙钻龟打瓦妄生穿凿,道:『见胡饼不唤作馒头,即触住在胡饼上,便成了境,不得谓之明心;若见胡饼便唤作馒头,馒头喻心,胡饼喻境,不即不离,即境即心,故谓之见色明心。』悟上座道:若如此商量,要见他云门老子,三生六十劫也未梦见在。殊不知云门老贼放去较危,收来太速。才拟议时便换却汝眼睛。今日长明觉姪做新麦面馒头供佛并供大众。悟上座借花献佛,普请大众吃饱了,放下手来恰是东瓜直儱侗。且道悟上座告报与古人相去多少?还知么?选佛若无如是眼,假饶千载又奚为!久立,珍重。」下座。
普请上堂。「据众兄弟担了饭米来伴悟上座,各各计明己躬事不该动静。然而俗谚有之曰:『有例不可灭,无例不可置。』如百丈大智禅师创丛林、立规矩,有普请例,及诸家语录亦有普请说,所谓作则均其劳、饭则同其食。自今观之,似乎不然,作者应当作、闲者应当闲,致令古风彫丧、法门澹薄。无他,盖主者不举之故也。」乃云:「要且者般事无处得藏窜,所以为大道、所以为公案,担荷者般事须是者般汉,若畏刀避箭、躲懒偷闲,不足为伴。虽然,恰有个验处,以何为验?」举手鼓掌云:「打鼓,普请看。」
上堂。「今日陞座为通如法姪乞老僧上堂说第一句,老僧不觉失笑,殊不知第一句乃古人之方便耳。若执第一句为宝,则达磨单传之旨扑地了也。又不知未作意时,分明觌体现前,才拟心来乞,说时脚跟下已蹉过了,直饶恁么见得、领略得,已是言中取则、句裡承当,落在第二句了也。所谓承言者丧、滞句者迷,且作么生是不承言、不滞句者?还委悉么?不知谁是个中人,独自出头天外举。」喝一喝,下座。
上堂,举:「汝州西院思明禅师因天平从漪禅师行脚时到參次,乃云:『莫道会佛法,觅个举话底人也无。』一日,漪在法堂前徐步经行,院见乃召云:『从漪。』漪举头,院云:『错。』漪进前两三步,院又云:『错。』漪近前,院云:『适来者两错,是西院错?是上座错?』漪云:『是从漪错。』院云:『错。』复云:『上座且在这裡过夏,待共商量者两错。』漪不肯,愤然而去。我笑岩师翁为众举了,云:『诸禅者!天平恁么也不无见处,为什么被西院连下两错?进前无路、退后无门,只者个便是古今行脚称禅客空抱膏肓底样子也。当时西院云:「适来者两错,是西院错?是上座错?」却好道个「错」。虽乃将错就错,要且抹得一半亦不辱行脚之事,却云「是从漪错。」太煞不唧溜,韩卢逐块,自纳败阙。』乃视左右,云:『如今者裡平平妥妥,无丝毫差忒,山僧忽下两个错,云:「错,错。」汝等道者两错,是山僧错?是诸上座错?』一僧出云:『错。』乃打一拂子,云:『适来教得孩儿解骂爷。』悟上座这裡又不然。何故?诸兄弟又不曾道:『莫道会佛法,觅个举话底人也无。』悟上座也不曾召众兄弟、也不曾道个错。既不曾道个错,且更商量什么即得?」遂拽拄杖下座,一齐打散,归方丈。
立秋上堂。「谚云:『朝立秋,阴飕飕;暮立秋,热杀秋。』此中大有好消息,所谓治世语言与实相不相违,皆只是世间人未曾一简点。若他简点,就要会天地同根、万物一体有甚么难?众中有曾简点其中消息者,试出分明说看;一总未曾,悟上座试为简点:『朝暮且置,不知唤什么作秋,却说阴飕飕、热杀秋。』还知么?不见道,不因夜来鴈,争见海门秋。」拍香几,下座。
上堂。「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著,落在第二。尽大地人都道今朝七月一,敢问众兄弟作么生举?若也举得,尽大地人性命与现前性命无二无別;若举不得,未免业识茫茫无本可据。」复举:「当初唐贞观时有庞居士,特入深山访问石头大师,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头以手掩其口,居士当下悟旨,述偈云:『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𪢮头,共说无生话。』且无生话又作么生?说众中有善说者出来,说了散去;无则悟上座略为颂出:『无生之话许谁知?子女团𪢮未语时,欲会其中消息旨,人人鼻直大头垂。』」下座。
上堂。「悟上座妄谈般若,未死舌头先坏,死后定堕拔舌犁耕。众兄弟有相救者,出来试救看。」良久,云:「无则悟上座只得自作自受去也。」(此时师患舌病。)
上堂。「忽雨忽晴,天道变化,物遂其生。」举起拂子云:「唯有者个自古至今不属雨晴,且道属个甚么?」与侍者云:「悬于方丈内,异日指他人。」下座。
上堂。「天上月正圆,人间道月半,衲僧事如何?直截当自看。」下座。
上堂。「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著,落在第二。若是未举先知底衲僧,自有出身路子。即今众中莫有未举先知善出身者么?」良久,云:「直饶有也跳不出。」复举生公话毕云:「当初生公有佛法要说,无人听,所以费力搬石头排立以为听众,为伊说佛法,其石自点头,直到如今成话柄。前日君阳居士写个帖子来,谓效石点头,殊不知悟上座无佛法说,以故不曾费力搬石排立耳。且道既无佛法说,不知今日到者裡来效个甚么?」遂召云:「君阳!君阳还会么?若也未会,待汝点头时与你说破。」下座。
上堂,以拄杖卓立云:「《楞严经》谓如人以表表为中时,东看则西,南观成北,表体既混,心应杂乱。」举起召众云:「还知释迦老子立地处么?直饶知得释迦老子立地处,切莫向禹门门下过,一棒打折你驴腰,莫言不道。」掷拄杖,喝一喝,下座。
上堂。「心不是佛,智不是道。」蓦拈拄杖卓云:「者裡是甚么所在?说心、说佛,说智、说道,说是、说不是?」和声掷下,云:「争如这木上座,只顾乱喊乱跳。」喝一喝,下座。
上堂。「才然正月初一,不觉二月十五,光阴迅速催迁,日月如同电火。」竖起拂子云:「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击拂子,云:「众兄弟休莽卤。」掷拂子,下座,云:「參。」
上堂。「古人道:若论此事,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蓦拈拄杖卓云:「者裡是甚么所在?说多、说少、说说、说不说?」举起拄杖云:「是多耶?是少耶?是说耶?是不说耶?政当恁么时,诸人还委悉也无?若委悉去,独步大方横行天下;如未委悉,不烦久立。」便下座。
岁朝连雪,上堂。「连日雪纷纷,山河一色吞,天开银世界,別是一乾坤。众兄弟还会么?当恁么时,正是古人所谓:三十年前未得个入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三十年后得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是个大地平沉底时节,且凭个什么得恁么地?」良久,云:「世出世间穷彻底,尝乐我净独为尊。」下座。
上堂。「今朝正是正月七,世上相传是人日。可怜大梦未惺人,却见阴晴起嗔悦,令人转忆老云门,解道日日是好日。众兄弟还知云门老子落处么?」良久,云:「秪是不分皂白底漆桶。」复云:「日日好日,当下心息,本无孔窍,宁容情测。各各珍重,不烦久立。」下座。
上堂。「若论此事,拟心则差,强言则隔,觌面分付,罕人委悉。」遂展手云:「分付了也。众兄弟还委悉么?若委悉者,出来对众通个消息。」良久,云:「若未委悉,急须珍重。」便下座。
幻有和尚忌辰,拈香云:「当时巴陵为云门大师设忌有三转语,高峰为雪岩和尚设忌单单只有一句。悟上座今日为幻有老人设忌一句也无。何以?」举起香云:「者是一句耶?是三句耶?」插香云:「逢人切莫错举。」
上堂。「盘山道『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慈明道『向上一路千圣不然』;径山道『向上一路热碗鸣声』;老僧道『向上一路踏破草鞋。』」便下座。
上堂,「教中道:『今佛放光明,助發实相义。』众兄弟还知释迦老子立地处么?若也知得,从教遍界分身;设若未知,悟上座不免更资一路。」举起拂云:「者是放底光明,且如何是实相义?」掷下云:「急著眼觑。」便下座。
佛诞上堂。「唲声一發独称尊,引得儿孙恶水淋,不是与人难共住,大端缁素要分明。」便下座。
上堂。「竺土大僊心,东西密相付,谨白參玄人,光阴莫虚度。且作么生是不虚度底光阴?记得小时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下座。
上堂。「今朝正是五月一,为众分明重剖析,昔日云门老古锥,却道日日是好日。是又是、別又別,汝诸人瞥不瞥?庞公不昧本来身,衲僧正眼顶门裂。」喝一喝,下座。
上堂。「古者道『一喝不作一喝用。』」遂喝一喝,云:「且道悟上座一喝与古人相去多少?莫有端的者,试端的看。」良久,复喝一喝,下座。
上堂。「六月日头真个热,赤肉团边如火逼,试问现前众弟兄,无位真人彻未彻?若也已彻,向无阴阳地上竖去横来;若也未彻,未免来日热如今日。」下座。
上堂,举:「洞山云:『兄弟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石霜闻云:『何不道出门便是草?』又有老宿云:『直得不出门,亦是草漫漫地。』」师蓦拈拄杖云:「者一队老古锥将谓發明本分,却不知翻成分外,以致后人向东去、西去,千里、万里,出门、不出门,是草、非草处商量。禹门今日不惜手脚……」以拄杖画一画,云:「为汝诸人一时画断,令汝等个个如大象王,纵步自繇;人人如真师子,奋起全威哮吼一声,师子儿闻咸皆耸锐。众中有恁么人么?」良久,云:「如无,悟上座自行此令去也。」震威一喝,掷拄杖下座。
上堂。「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竖起拂子云:「正当恁么时,是什么时节?」复云:「直下来也,急著眼觑。」掷拂子,下座。
上堂,不陞座,伫于座前,云:「老僧气喘,不能说话。」遂咳嗽吐痰于地,云:「众兄弟试道看。」良久无有出者,师以脚抹却,归方丈。
上堂。「若论此事,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喝下铁围山倒走,一句当天八万门,句句自然绝渗漏。赵州关、云门普、雪峰辊毬、禾山打鼓,上来一队老古锥,看来未解狮子吼。汝诸人须抖擞,转身路子若能行,处处莫著随人后,拶著翻身便咬伊,始可人前开大口。且道禹门者裡用个什么?」蓦拈拄杖,云:「一条拄杖黑如漆,是圣是凡劈脊搂。」喝一喝,下座。
上堂。「恁么也不得,道火何曾烧著口;不恁么也不得,嚼烂虚空牙齿出。恁么、不恁么总不得,石头老子舌无骨。」蓦拈拄杖,云:「恁么也得。」放下,云:「不恁么也得。」复拈拄杖掷下云:「恁么、不恁么总得。汝诸人还知禹门落处么?」便下座。
上堂。「十方无壁,四面无门,中有一宝,任运纵横。」便下座。
腊八上堂。「年年有个腊月八,相传世尊悟时节,咸谓如来睹明星,谁知打失眼睛瞎?诸人若欲辨端倪,正眼须从顶门發,从兹突出普天辉,将此深心奉尘刹。」喝一喝,云:「众兄弟还见释迦老子打破漆桶去处么?」便下座。
辞众上堂,举:「世尊一日陞座,默然不语。阿难白佛云:『世尊何故不说法?』佛言:『会中有二比丘犯律仪,故不说法。』阿难以神通力观是二比丘,立摈出。世尊还复默然,阿难又来白佛云:『是二比丘为我摈出,世尊何故不说法?』佛言:『吾誓不为二乘人说法。』便下座。古德拈云:『前箭犹轻后箭深。』」师良久云:「者裡无人证明,且向別处寻讨。」下座便行。
浙江台州天台山通玄禅寺语录
上堂,拈香祝圣毕,次拈香云:「此一瓣香,昔日禹门堂上曾已拈出,今于通玄峰顶次回拈出,供养先师幻有和尚,用酬法乳。」就座,云:「若论此事,本非行住坐卧之相,岂可结制定期为限?秪如今古丛林皆以九旬禁足、三月安居,正眼看来正如画地为牢,置人必死之地。虽然如是,正恁么时诸人向什么处出气?若善出者,速速出来对众出气看。」良久,云:「一总未能,且有条攀条、无条攀例,以大圆觉为我伽蓝,身心安居平等性智,与悟上座眉毛厮结,到八月一日说破。」复举:「开山第一代韶国师云:『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日青山。』法眼闻云:『只此一偈,堪起吾宗。』师云:『殊不知灭汝宗者即此偈耳。不见道毘婆尸佛早留心,直至而今不得妙?』今日新通玄,不免別开一路。」乃云:「通玄峰顶,別是人间,只缘不荐,错认青山。」遂喝一喝,云:「还荐么?」便下座。
上堂。「今朝正是六月六,猫儿狗儿皆沐浴,通玄峰顶众禅和,个个浑身乾暴暴。会,即途中受用;不会,即世谛传续。且道传续个什么?三十年后抱头哭,莫言老僧不道。參!」
天封寺僧南行同松江李居士请上堂。「涅槃心易晓,差別智难明。善财童子往南行,參五十三员善知识,历一百一十城,弥勒阁前才敛念,不劳弹指便开扃。诸人曾恁么一回也无?若也未然……」蓦拈拄杖云:「今日通玄拄杖子,竭力为人作指南。」以拄杖左右指云:「棒头有眼明如日,要识真金火裡看。」复举:「庞居士初參石头问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石头以手掩其口。士有省,再參马祖,亦如前问,祖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士得其玄旨。如有问通玄:『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向他道:『东海江头李胡子。』且道与二老汉是同?是別?忽有个衲僧出来道:『者裡甚么所在,说同?说別?』通玄道:『还我中心树子来。』待伊眼目定动,劈脊便棒。」喝一喝,下座。
上堂。「十五日已前,谁复重打筭?十五日已后,孰肯定从容?正当十五日,又且如何透脱?」蓦拈拄杖云:「龙袖拂开全体现,象王行处绝狐踪。」卓一卓,下座。
上堂。「兹当六月廿五,况是日轮明露,本无云翳覆藏,争柰时人不睹。」蓦拈拄杖云:「若也睹,自然超佛越祖。」便下座。
上堂,拈拄杖指云:「不得举二惟举一,老僧拄杖为竭力,指示分明须荐取,莫待将来蓦头楔。」喝一喝,云:「天色时炎,不烦久立。」便下座。
万年寺众请上堂。「有一物,明历历,在目前,人不识;若也识,參学毕。」蓦拈拄杖云:「更不识,当头楔,急须提,休久立。」复举:「韶国师示众云:『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这四句自古及今喜悦者多,错会不少。今日老僧不惜唇皮下个注脚。『通玄峰顶』,大家在这裡;『不是人间』,错下注脚;『心外无法』,逼塞杀人;『满目青山』,有眼如盲。大众还识韶国师么?」便下座。
解制,上堂。「八月一日解制讫,腰间包兮头上笠,通玄寺裡放门开,行脚衲僧搀前出,被人拶著要翻身,切莫随人穿却鼻。」复举:「洞山云『秋初夏末』,师云:将谓忘却。『兄弟东去西去』,师云:乱走作么?『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师云:坐断路头。石霜云『出门便是草』,师云:奴见婢慇懃。又有云『直得不出门亦是草漫漫地』,师云:同坑无异土。」乃云:「这一队老汉被老僧折倒了也。汝诸人还知出身处也无?若也知得,日费斗金,非分外脱;或未然,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捞摝始应知。」喝一喝,下座。
上堂。「天上月正圆,人间道月半。半即背于圆,圆定违于半,欲得两相应,分身两处看。」噫一声便下座。
开炉,上堂。「烹佛烹祖大炉鞴,煆生煆死恶钳鎚。」蓦拈拄杖云:「若是超佛越祖、出生逾死者,不用如何若何,便请单刀直入,与通玄拄杖子相见。」良久乃云:「今日十月十五,今古谓之开炉,老僧更指虚空是个炉子,其中山河、大地、草木、丛林,凡有事物俱是煤炭,世间僧俗、男女、一切人天皆在者个炉子裡苦乐逆顺、声色逼恼、昼夜煎熬,生情取舍遂成轮转,谓之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唯有一门可出而复狭小,故立戒谨恐惧,不睹不闻,要知出路。汝诸人还知出路么?」时有僧出众云:「出路即不问,如何是火宅?」师云:「待汝出来与汝道。」僧无语,师云:「还道得出底意么?」僧复无语,师云:「汝道不得,老僧为汝诸人道去也。」云:「一盲引众盲,相牵入火坑。」便下座。
冬至上堂。「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蓦拈拄杖云:「三世诸佛、一切众生,被老僧拄杖一时穿却了也。拈起也,直教个个放光动地;放下也,直使人人无处出气。不拈不放时,且道落在什么处?若是铁眼铜睛汉直下觑透,即见三世诸佛此时成道、此时说法、此时度生,亦见一切众生此时轮回、此时日用。于无阴阳地上,好不资一毫、丑不资一毫,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政当恁么时,忽忆忽悟一句作么生道?还委悉么?到头轮我惺惺者,不住阴阳造化中。」喝一喝,下座。
上堂。「十五日已前追不及,十五日已后取未得,今朝正当十五日,无孔铁鎚当面掷。」复举:「《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师竖起拳云:「还见么?」喝一喝,云:「还闻么?闻见分明,若唤作声色,入地狱如箭射。」一僧出众云:「不唤作声色,唤作甚么?」师乃合掌云:「我不敢轻于汝等,汝等皆即如来。」复云:「仲冬严寒,不烦久立。」便下座。
上堂。「五九四十五,穷汉街头舞。会,则途中受用;不会,则世谛流布。」便下座。
岁旦上堂。「新年、新月、新日、新时,长老又披新法衣。」提起衣云:「这个是衣,如何是法?」放下衣云:「九九百百,张七赵八,孟春犹寒,不得露骨。」喝一喝,下座。
上堂。「当头一著,坐断要津,才然侧耳,丧却家珍。从来佛法不顺人情,所以道『出群须是英灵汉,敌胜还他狮子儿』。」下座。
上堂。「新正三十日又五,且喜日轮正当户,昼夜明明无问断,只因时人不解顾。若解顾,廓彻乾坤全体露,东西南北任纵横,那事应须没差互,所以道『參玄人莫虚度』。且如何是不虚度底光阴?阿呵呵,还见么?」复云:「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光阴本是非他物,青天白日笑吟吟。」便下座。
上堂。「病骨尚未愈,无已强扶笻,陞堂无法说,坐断通玄峰。」乃拈拂子云:「只得借拂子为诸人通个消息。」竖起云:「见么?」敲香几云:「闻么?若见、若闻,正是逐色随声汉;不见、不闻,又是避色逃声汉;更若非见、非闻,又是戏论相违汉。直须中间撒开、两头截断,二边浑莫立、中道不须安。正当恁么时,独脱一句作么生道?八角磨盘空裡走。」下座。
道侍者请上堂。「二月初十,好个消息,尽大地人,𨁝跳不出。」喝一喝,云:「百年三万六千日,反覆元来是这贼。」复喝一喝,下座。
因牙痛,上堂,举:「云门云:『佛法太煞有,只是舌头短。』觉范云:『佛法太煞有,只是牙齿痛。』我笑岩师翁道:『牙且幸不痛,舌头颇相称,只是无什么佛法可说。』老僧今日佛法有无、舌头长短俱不论,单单只是牙痛。若人向牙痛处打破漆桶,管教身病心病俱消,生死涅槃如梦。」下座。
幻有和尚忌辰,指真云:「这老和尚昔日不来、今日不去,然既不来又不去,因甚一场特地?为要大家知。」乃拈香云:「还会么?一瓣栴檀、一盏茶,分明眼裡又添沙。」便烧。
深侍者请上堂开方便门、示真实相,师乃拈拄杖击香几云:「方便门开也。」复呈拄杖云:「真实相示也。汝诸人还见么?若也见得,彻去便可。以拄杖子作丈六金身用,复可以丈六金身作拄杖子用,然后拄杖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触著帝释鼻孔,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汝等诸人切莫向古庙裡去躲,一棒打折你驴腰,莫言不道。」下座。
上堂。「本来无物可评论,未悟之人妄见分,忽若迸开顶门眼,大地山河一口吞。」下座。
立春上堂。「无影枝头一点春,可怜大地尽埋尘,陈年宿债昨宵尽,错谓今朝又是新。」喝一喝,云:「举头天外看,谁是个般人?」复喝一喝,下座。
梵音请上堂。「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以拂子击香几云:「不是世间音。」复鼓掌云:「不是世间音,老僧叨叨呾呾鼓两片皮,不是世间音,且道是什么音?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始知。」以脚打法座,云:「还见么?」便下座。
上堂。「今朝三月十五佳节,时当谷雨,农夫浸种抛秧,蚕妇剪桑勤苦,尔我林下人作么生?」举措蓦拈拄杖云:「龙袖拂开全体现,象王行处绝狐踪。」便下座。
上堂。「镜不自炤,刀不自割,风不自凉,火不自热。今日四月初一,孟夏稍热,且道是何物?若也识得,天地日月、森罗万象无纤毫过患;脱或未然,来年更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下座。
佛诞上堂。「今朝正是四月八,释梵王宫生悉达,秪为时人不知因,年年枉遭恶水泼。众中若有知因者,出来为这老汉雪屈。」良久,云:「若无,云门大师来也。」拽拄杖下座,一时打散。
上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透法身句?』门云:『北斗裡藏身。』大慧云:『云门恁么道,只答得法身句,未答得透法身句。今日或有人问径山:「如何是透法身句?」向他道:「蟭螟眼裡放夜市,大虫舌上打秋千。」』」师云:「通玄今日又且不然,如有问如何是透法身句,劈脊便棒,纵使不会,管教永劫不忘。」下座。
久雨将晴,施主临行请上堂。「春云欲开未开,春雨欲息未息,日头欲出未出,行人欲歇未歇。为甚如此?只因途路不得力。忽然云开日出,便是到家时节。」竖拂云:「还见么?若也见得彻去,管教当下心息。」掷拂子,下座。
上堂。「通玄峰顶好个消息,若人识得,參学事毕。」喝一喝,云:「不烦久立。」便下座。
受嘉兴金粟山请落板,同众赴上堂。「悬起也,杲日当空;放下也,孤明历历;不悬不放,诸佛莫知,鬼神莫测。且符到奉行一句作么生道?九万里鹏才展翼,百千年鹤便翱翔。」下座。
师到会稽曹山护生庵,众请上堂。「适来未陞座时已为诸人相见了,而今陞座重为诸人起模画样,便乃散去,犹较些子。更待老僧鼓两片皮、掉三寸舌,为之说法,向句裡思量、言中取则,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蓦拈拄杖架肩云:「楖栗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便下座。
密云禅师语录卷第一终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10 册 No. A158 密云禅师语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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