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禅师语录卷第五
入室
一僧入,师云:「你在者裡做甚么?」僧云:「磨豆腐。」师云:「你替甚么人磨?」僧云:「替和尚磨。」师云:「你吃自己饭,为甚么替老僧忙?」僧云:「不替和尚磨,莫是替学人磨么?」师打出。
又一僧入,师云:「你来做甚么?」僧云:「挑水。」师云:「水桶在甚么处?」僧拟对,师打云:「打破了也。」
又一僧入,师云:「世尊初生,手指天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你作么会?」僧喝,师云:「汝者喝,还喝世尊?喝老僧?喝汝自己?」僧无语,师打出。
又一僧入,师云:「我适才举世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者僧乱喝,打出去也,你作么会?」僧拟开口,师云:「你欲攀撦老僧那?」以拄杖趁出。
勘辨
新到參,方拟人事,师云:「已相见了也,速退速退。」云:「和尚因甚著忙?」师高声云:「道甚么?」云:「某甲博山来。」师便打,僧云:「打错了。」师云:「汝动足来时即错了,在者裡觅什么碗?」连棒打出。
师问僧:「甚处来?」云:「杭州。」师云:「杭州有几多官员在任?几多官员不在任?」云:「不知。」师云:「你不从杭州来?」僧拟议,师叱云:「出去。」
师问僧:「那裡来?」云:「苏州来。」师云:「那裡人?」云:「金华人。」师云:「到苏州作甚么?」云:「一事也无。」师云:「恁么则空去回也?」云:「长远如此。」师云:「长远如此个甚么?」云:「不知。」师打一棒,云:「还知么?」僧无语,师云:「又道长远如此。」
僧求住,师云:「汝寻尝甚么处住?」僧拟议,师喝出。
师一晚与五峰话次,蓦伸脚,云:「你作么生?」峰以脚踢之,师笑云:「未在未在。」峰云:「和尚道看。」师倒卧,峰云:「也只是困。」师云:「你又与么去也。」峰乃礼拜。
五峰辞行,师握拂,云:「唤作拂子则触,不唤作拂子则背,不得拈起、不得放下,不得下语、不得无语,不得错举。若不错举,即分付汝。」峰即连跳两跳,云:「不要,不要。」师云:「犹是乱叫乱跳,更试举看。」峰转身,云:「某甲去也。」师乃付。
石车到,师问:「那裡来?」云:「云门来。」师云:「几时起身?」车打一圆相,师云:「不可乱做。」云:「千里同风,今日特来亲领痛棒。」师云:「既是千里同风,又来作么?」车即提起左脚,师云:「者还不是。」车又提起右脚,师云:「错也。」车云:「又被风吹別调中。」师休去。
新到參,方礼拜,师乃踏之。僧拟开口,师便打出。
师问僧:「甚处来?」僧便喝,师云:「三喝四喝后又作么生?」僧拟议,师打云:「须是我打你始得。」
师问僧:「甚么人来?」云:「无。」师外看,云:「是甚么?」云:「担水底。」师云:「又道无。」
僧才礼拜,师以杖抵云:「去去。」云:「某甲话也未问。」师云:「设若问话,堪作什么?」僧拟议,师喝云:「出去。」
僧普度參,自叙云门博山峰顶相见机缘将毕,师咳嗽一声,唾地云:「你道道看。」僧罔措,师连棒打出。
僧呈偈,师接得即撦破,顾僧云:「今日多少泥水匠?」云:「前三三与后三三。」师打云:「是多少?」僧竖拳,师打出。
僧參,以坐具向前问讯,绕师一匝,敷具,三拜,立右边,师云:「何不再绕一匝?」僧拟议,师便打,僧接住,云:「和尚莫要无风起浪。」师云:「你作无风起浪会?」那僧无语,师连掌打趁。
师问僧:「甚处来?」云:「天目来。」师云:「高峰祖师安么?」僧无语,师云:「想必你不从天目来。」
华山僧參,师问:「华山道场做完也未?」云:「已毕。」师云:「既毕,又来做甚么?」僧无语。
师问僧:「甚处来?」云:「河南。」师云:「临济大师道:『不在河南,定在河北。』即今在河南?在河北?」云:「在河南。」师云:「何不教他同来。」僧无语,师云:「掠虚汉,出去。」
僧參雪庭师,庭问:「曾到金粟否?」云:「曾到。」「曾问话否?」云:「不曾。」「你怕打?」那僧即云:「某甲一向不曾置问头,请师处借问头。」庭乃开示,僧不肯,转金粟述前话,师云:「汝吃饭还问人借口么?」僧云:「某甲实无问头。」师打云:「你向甚处开口?」
河南僧參,吃茶次,师云:「曾到少林么?」云:「曾到。」师云:「堂头和尚如何?」云:「提唱为主。」师云:「提唱个甚么?」僧无语,师举起茶盏,云:「还提唱者个么?」云:「拈来无不是。」师云:「错认定盘星。」僧复无语。
天竺二僧參,师问:「甚么处来?」云:「海上来。」师云:「海上观音与天竺观音如何?」云:「一样。」师指僧云:「与你一样耶?与者上座一样耶?」二僧俱无语。
师观树次,有三禅人随之,师指树云:「老僧道是檀树,汝等道是什么?」三人俱无对,师遂转身,及有众围之,师复云:「适来老僧指树云:『道是檀树。』无人道得,众中还有道得者么?」时木陈抽身而去,师云:「木陈开口不得去了,还有道得底么?」雪浦出,打师背,云:「是甚树?」师以杖打,退归方丈。
二僧论大颠摈首座话,一云:「令当行。」一云:「贼被狗咬。」争之不已,白师,师云:「秪如贼被狗咬落在那个分上?」一僧云:「首座分上。」师遂一齐摈出。
徐内翰參,师问:「那裡来?」徐云:「海上来。」师云:「还见观音么?」云:「也秪是幻境菩萨示现处。」师云:「那裡是菩萨示现处?」云:「和尚便是真观音。」师云:「错。」徐无语。
师问僧:「今日作什么?」僧云:「抬树。」师云:「抬放那裡?」僧云:「池中。」师云:「不怕浸杀他?」那僧无语。
湖州密印寺僧參,师云:「当初高峰和尚亦是密印寺裡出身。」僧云:「是。」师云:「即今在甚么处?」僧茫然,师云:「且坐吃茶。」
问答机缘上
师游天台,访海门周居士,坐次,士问:「何处?」师云:「南直隶游天台,特访老居士。」又问:「尊号?」师一喝便行,士随出,问云:「下在甚处?」师云:「昨在居士书院傍庵歇。」士云:「我有果在,莫要偷来吃么?」师与一掌,云:「者老贼头。」便行。
师至绍兴,王静虚、陶石篑邀师至书馆,陶问:「久于此事迥无入处。」师云:「即今居士在甚么处?」士云:「有何方便令我入否?」师涌身云:「但恁么入。」斋毕,同过大善寺会墨池王居士,问:「我在京师见令师处有宗门统要。」师云:「即今𫆏?」士乃笑,又问:「空印驳《物不迁》,令师驳空印,毕竟谁是?」师云:「贫道智识暗短。」忽寺主送攒盒至,士以手揖云:「者是绍兴底,请。」师云:「少卖弄。」士乃笑。又到王宅,居士出少林碑刻达磨像,黄鲁直题云:「少林九年垂一则语,直至如今诸方赚举。」士云:「请问老和尚是赚不赚?」师云:「被居士一问,直得退身三步。」
僧问:「大悟底人还有憎爱也无?」师云:「能爱人,能恶人。」云:「此是儒家世间之说,岂是大悟出世间之事?」师云:「汝是甚么人?」僧拟议,师喝出。
问:「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暂举心尘劳先起。」师指壁间观音像云:「者是甚么?」云:「观音圣像。」师云:「汝暂举心尘劳先起。」
问:「乞师指截径处。」师云:「汝是甚处人?」云:「江西。」师把住云:「江西到者裡多少路?」僧拟议,师即推出。
妙行问:「月明帘外如何转身?」师云:「你但进门来。」维那云:「如何是门裡事?」师便打。求如云:「请师不用棒、不用喝,将转身事尽情道一句。」师起云:「我倦,要睡去。」
妙行问:「如何是三玄三要?」师云:「你者一问𫆏?」云:「某甲不会,请和尚明示。」师云:「你且放下著。」
不昧举:「僧问雪庭师:『日透孤峰时如何?』庭云:『黑魆魆。』和尚意如何?」师云:「透顶透底。」云:「透顶透底与黑魆魆是同?是別?」师打,云:「此甚么处与汝说同、说別?」
问:「大事未明,如丧考妣,意旨如何?」师云:「你是无主孤魂。」云:「为甚大事已明亦如丧考妣?」师云:「唯我独尊。」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偶搔头云:「老僧头痒。」云:「还有奇特也无?」师展两手。
问:「大事未明,乞师开示。」师云:「你唤甚么作大事?」云:「岂无方便?」师便打。
问:「某甲一向做工夫,没个入处。」师云:「谁教你来?」僧拟开口,师直打出。
比丘尼问:「如何是本地风光?」师云:「尝在汝面门出入。」尼欣然礼拜,师云:「且放过汝。」
问:「古人道:『亡僧诵一部,佛法语未绝。』」师云:「亡僧甚处去也?」僧拟议,师乃打,僧云:「乞和尚指示。」师云:「汝道亡僧还开得口么?」僧无语,师云:「既开口不得,佛法合作么诵?」
问:「和尚如今五十九岁,除九年,请和尚五十年前事。」师云:「忘却了。」僧拟议,师摇手,云:「你去,你去。」僧礼拜,师与一踏,云:「不可放过。」
僧乞师法语,云:「欲朝暮礼拜。」师云:「朝暮礼拜个甚么?」僧拟议,师便打。僧礼拜,师一踏,僧起,师云:「你者礼拜与朝暮礼拜是同?是別?」僧复拟议,师云:「饶你会得无二无別,且道者一踏又如何?」
董居士问:「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师云:「你去,第二次与汝道。」士作礼去,次日来云:「昨承和尚指示,弟子于舟中有个省处。」师云:「即今又作么生?」士作礼,师便打。
问:「瑯琊觉赞初祖末句云『师心兮戴』,大慧杲云:『戴之一字不得动著,动著即祸生。』」师拈拄杖指云:「直须动著,动著从教东掷西抛。」
灵鉴讲主參,问:「和尚接人还用古人底?自己底?」师以手展握云:「你道是古人底?自己底?」主拟开口,师便打,主一喝,师云:「三喝四喝后又如何?」主罔措,师展手,云:「元来学弄虚的。」
问:「某甲久做工夫不得力。」师云:「汝向那裡做工夫?」云:「万法归一。」语未绝,师便打,僧拟再语,师又打,僧云:「湛和尚方便开示太多,和尚为甚只如此?」师以扇放桌,僧礼拜起,师拈扇入袖,僧罔措,知客举手云:「上座且出。」师打知客云:「多口作么?」
僧求开示,师云:「你从那裡来?」云:「嘉兴。」师云:「未举足时,脚跟下好三十拄杖。」僧无语,师云:「安单去。」
汉月參云:「积年仰慕,今日远来济上门庭,则不问如何是堂奥中事。」师云:「你即今在什么处?」月云:「此犹是门庭边事。」师指座云:「且坐。」月礼拜,起云:「咦。」师休去。
子双蔡居士问:「弟子与和尚那分別?和尚者样快活,弟子者样苦。」师云:「汝将苦来与汝分別。」云:「弟子不可道是快活。」师云:「老僧亦不可道是快活。」云:「怎柰天堂地狱何?」师云:「你唤甚么作天堂地狱?你曾到天堂地狱也无?」士无语,又问:「众生即佛,弟子信不过。」师云:「信不过且做众生。」云:「佛又作么样?」师云:「但肯作众生,佛即在其中。」
问:「某甲初做工夫,如何得个入头处?」师搊住云:「但恁么入。」僧云:「不会。」师打一掌,云:「恰好。」
问:「如何是宾中宾?」师云:「满面著埃尘。」「如何是宾中主?」师云:「老僧无伴侣。」「如何是主中主?」师云:「三更月下无人识。」「如何是主中宾?」师云:「堂前坐来没人陪。」
优婆塞问:「修行成正觉,乞师开示。」师蓦头一棒,云:「还觉么?」塞作礼,师复打,云:「不得忘却。」
问:「众中操履好?静处操履好?」师云:「分身两处看。」
问:「临济道:『有个无位真人尝在诸人面门出入。』既是无位真人,为甚么向面门出入?」师与当头一棒,云:「还见面门么?」僧喝,师复打。
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百万军中斩颜良。」「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取了荆州放鲁肃。」「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杀却陈友谅,并吞数十州。」「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当今天下太平,国皇万岁。」云:「料拣已蒙师指示,全提向上事如何?」师以拄杖连擉,云:「退去,退去。」
子谷蔡居士问:「如何是世法?」师云:「四大、五蕴。」「如何是出世法?」师云:「四大、五蕴。」「如何是世、出世法?」师云:「四大、五蕴。」又问:「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既有个背在,如何不获?」师云:「分明道了。」
问:「乞师指示一条径路。」师捏僧颈,云:「捏住咽喉。」僧礼拜,师一踏。
问:「某甲欲做工夫,乞和尚开示。」师云:「昨日有人恁么问,打出去也。」僧拟作礼,师便打出。
优婆塞问:「弟子尝發火性。」师云:「你适来为甚么骂我?」塞无语,师蓦面一掌,云:「为甚么打不發?」塞亦无语,师云:「打也打不發,说甚發火性?」
道存孙居士问:「圆顿之事如何下手?」师搊须摇拽,云:「但恁么下手。」
汉月问:「从上来宗旨如何?」师竖起拳,云:「不可唤作拳头。」云:「还有么?」师云:「一脚踢杀你。」云:「蒙示多矣。」师云:「又问作么?」月礼拜,师便打,良久,师问月云:「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月礼拜出,师打一棒,云:「且道是赏你?罚你?」
问:「有问则过,无问则乖,教某甲问即是?不问即是?」师云:「去此二途,向前商量。」僧便喝,师便打,僧云:「屈屈。」师复打两下。
问:「如何是第一玄?」师云:「有口不能宣。」「如何是第二玄?」师云:「足方头顶圆。」「如何是第三玄?」师云:「恰好在腰边。」
又,僧问:「如何是三要印开朱点窄?」师打云:「打你一棒。」云:「何不打两棒?」师云:「钝根阿师。」
师与型塘徐居士言及「性相近,习相远」,士云:「性在甚么处?」师与一拳。
问:「和尚纳福么?」师云:「你管他作么?」云:「也须问过。」师云:「问过后如何?」僧拟议,师乃打。
问:「如何是的的大意?」师云:「向前来。」僧近前,师便打,僧云:「上根大器直下承当,中下人来如何?」师云:「老僧从来未尝眼花。」僧无语,师云:「你是最下种也未得在。」
问:「如何是离心离境旨?」师云:「向前来。」僧近前,师云:「会么?」云:「不会。」师云:「礼拜著。」僧礼拜,师与一踏,云:「是心?是境?」僧拟议,师便喝出。
云岫庵蕴虚讲主參,问:「未到金粟时如何?」师云:「云岫庵中。」「到后如何?」师云:「吃茶已毕。」云:「释迦未出世,祖师不西来,唤甚么作正法眼藏?」师正身云:「见么?」云:「有见则不堪。」师云:「未梦见在。」又问:「古人道:『唤作一物即不中。』如何又唤作无位真人?」师云:「你即今是一物?是无位真人?」云:「若说即两橛。」师云:「还我一橛来。」云:「犹是第二门。」师云:「怪你做座主,所以善讲。」
僧乞师取号,师竖拳云:「唤作拳即触,不唤作拳即背。会则去;不会,直拳打出。」僧拟议,师打趁出。
问:「如何是某甲本来面目?」师以手摸嘴云:「会么?」云:「不会,乞和尚指示。」师打云:「天晴不肯走,须待雨淋头。」
师至蔡居士静室,士问:「弟子禁足,如何得转身?」师云:「但向门外去。」士云:「即今𫆏?」师云:「立地死汉。」云:「如何得活?」师即起身出。
问:「毫厘系念三途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师蓦与一拳,云:「你为甚么络索?」云:「如何脱得?」师又打一拳,云:「若认作拳,入地狱如箭。」
问:「清水洗尘,尘水归何处?」师云:「茅厕裡。」云:「某甲不会。」师云:「问取净头去。」
问:「如何是五眼圆明?」师云:「老僧止两只。」
问:「未举念时意旨如何?」师良久,僧拟再举,师云:「去。」
问:「黑漆皮灯笼还有亮时也么?」师打云:「老僧要打破。」
问:「如何得出生死?」师云:「如何是生死?」云:「学人不会,乞和尚慈悲。」师云:「老僧无柰汝何。」
问:「不在内、不在外,在甚么处?」师便打,云:「乞和尚方便。」师以手摩头,僧罔措,傍僧云:「何不礼拜?」僧礼拜,师云:「莫被人使好。」
问:「如何是三宝?」师云:「一顿胡饼两顿粥。」云:「不问者三饱。」师云:「老僧日日奉持。」
问:「洞山道:『秋初夏末,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师急索云:「古人且置,我问汝:即今秋未初、夏未末,向甚么处住?」僧拟对,师蓦口一拳。
问:「四大甚么人主立?」师云:「好个问头,秪是两橛。」云:「四大分散时如何?」师云:「待汝四大分散来与汝道。」
问:「曹洞宗有君臣偏正。」师云:「除却君臣偏正,致一问来。」云:「除君臣偏正,教某更问甚么?」师云:「只你恁么道,是君?是臣?是偏?是正?」僧拟议,师乃喝出。
问:「己事未明,乞师指示。」时值板响,师云:「打板了,吃粥去。」
俗士问:「我辈修行,不知从那一步起?」师云:「从你未动脚者一步起。」又问:「此心如何定得?」师云:「定即且置,如何是心?」士无语,师云:「汝且会会心看。」
问:「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知唤作甚么?」师熟视云:「是甚么?」僧礼拜,师便打。
问:「生死如何透?」师打一拳云:「向者裡透。」
问:「某甲驾船三载,因甚摸不著舵柄?」师打一棒,云:「还摸著也未?」「四面狂风起,又如何安身立命?」师亦打。
问:「某甲一字不识,乞师开示。」师云:「我正要一字不识底,还你一字不识底去处来。」僧无语,师乃打。
问:「云门饼、赵州茶,和尚者裡有甚么?」师云:「一顿大拳头。」
问:「如何是无生法?」师打云:「会么?」云:「不会。」师云:「赖汝不会,若会,老僧性命却在汝手裡。」
问:「大修行人为甚担枷带锁?」师云:「自作自受,无人救去。」「万丈岩前作揖,百尺竿头拱手。」师云:「自拈自弄得人憎。」「如何是宾?」师云:「终日走途程。」「如何是主?」师云:「坐断乾坤唯自许。」「如何是宾中宾?」师云:「眼裡瞳人精又精。」「如何是主中主?」师云:「脚底脚头举更举。」问:「如何是宾主句?」师便打。「如何是宾中主?」师复打。「宾主相去几何?」师又打,僧礼拜,师亦打。
紫垣居士问:「心若不异,万法一如,如何是不异之元?」师云:「汝是俗汉子。」
问:「如何是暗中明?」师云:「东村黄老夜摩肩。」「如何是明中暗?」师云:「南海波斯画洗面。」「明暗相去几何?」师云:「分身两处看。」
师作务次,僧參云:「某甲特来參叩和尚。」师拖土篮,云:「为我抬上去。」云:「某甲只闲。」师云:「去,老僧没工夫说闲话。」
师值抬船次,瑞白问:「虚空架铁船时如何?」师便打,白按拄杖云:「波浪涌千寻时如何?」师云:「且道承谁恩力?」白鸣指一下,师微笑而归。
普茶,僧问:「一个个零零落落,和尚如何定夺?」师良久,僧罔措。维那击引磬,起身云:「大众谢茶。」师云:「却是维那定夺得。」
问:「古人道:『须參活句,莫參死句。』如何是活句?」师云:「老僧舌破,为你说不得,去。」僧出复入,云:「和尚舌破,用冬青叶好。」师打云:「汝为甚著死句?」连棒趁出。
问:「离却拄杖子,请师別道一句。」师掌云:「不是拳头,定是巴掌。」僧礼拜,师以脚踢,云:「更有脚尖在。」
费隐上座至,设茶次,费才出礼拜,师即起身云:「大众谢费隐茶。」费云:「和尚不要走,还某甲茶钱去。」师直归方丈,蔡居士随入,云:「费师才出,和尚便归方丈,是甚么意旨?」师以杖趁出。
高丽僧昙晦參,云:「久向道风,如何是希有事?」师云:「你那裡得者消息来?」晦便喝,师便打;晦又喝,师又打。晦进前问讯,师云:「你再喝看。」晦礼拜,云:「蒙和尚指示。」师又打一棒,云:「且道是赏你?罚你?」晦云:「盲枷瞎棒。」师直打,出方丈。
王金如居士问:「弟子到此,大段著力不得。」师打一掌,云:「正好著力。」士拟开口,师复打;士再拟开口,师又打。士蓦筑师一拳,大呼云:「谩人不得。」师推出,闭却方丈门。
士一日问:「和尚有甚么要紧的书?与弟子一看。」师劈脸一掌,云:「有一本要紧的书。」士乃笑。
问:「如何是一言道尽底句?」师云:「亲言出亲口。」「如何是一言道不尽底句?」师云:「亲言出亲口。」「无问无答时如何?」师云:「老僧不耳聋。」「绝后再苏时如何?」师云:「你且去问。」「殿阁风凉即不问,柏子飘香事若何?」师以杖劈面一抵,云:「触碎你鼻孔。」
石车问:「设有人问和尚:『如何是禅?』如何对他?」师打云:「一棒打透髑髅穿。」「更有问,又如何?」师打云:「足方头顶圆。」「更有问,又如何?」师打云:「口裡舌头尖。」「更有问,又如何?」师打云:「你若唤作禅,入地狱如箭射。」
嘉兴石帆岳居士參,出自撰禅门口诀请正,师接得即置,云:「闲言语。」士云:「和尚看看。」师阅数行,至「实」字指问云:「此字如何解说?」士拟议,云:「却解说不出。」师云:「恁么则是虚言了?」士无语,良久又云:「和尚者裡有甚么人护法?」师云:「贫道法也无,护个甚么?」
问:「某甲生死不明。」师云:「者饭袋子。」僧拟开口,师便打。
又,僧出礼拜,拟问,师云:「适才你问甚么?」僧罔措,师推倒。
问:「弟子欲作佛,如何则是?」师便打。云:「莫只打,便是么?」师云:「且莫错认定盘星。」
问:「如何是法身边事?」师良久。「如何是透法身事?」师便打。
邵居士问:「伎俩尽时如何?」师便打,士拟议,师云:「伎俩尽了。」
问:「和尚造方丈,向甚处下柱脚?」师云:「向汝头顶心下。」云:「完后向甚处开门。」师云:「一棒打开。」云:「门开令学人如何入?」师云:「看脚下。」
问:「活人难死、死人难活时如何?」师云:「你且去。」僧拟议,师打云:「真个死汉。」
问:「除却棒喝,请师分明指示。」师以手指僧云:「指示你。」僧无语,师便打。
问:「弟子中年出家,乞师指示。」师云:「指示且置,你唤什么作年头?」僧无语。
居士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师云:「汝且唤狗子来。」士礼拜,师与一踏,云:「者畜生。」
吴今生居士问:「死去与目前何如?」师云:「莫向目前看。」云:「不向目前看,向甚处看?」师云:「且向目裡看。」云:「如此则不同耶?」师云:「居士但不向目前看,犹未明目裡事在。」
问:「头头法法,如何是佛?」师以杖直竖,云:「不要撞断老僧拄杖。」
问:「昨日吃师三棒,今日拈却和尚拄杖,如何指示学人?」师云:「还我吃棒底道理来。」僧无语,师云:「掠虚汉。」
问:「学人到已一月,不见堂头时如何?」师云:「者老汉甚处去也?」僧拟议,师便打。
问:「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语未绝,师掌云:「还觉么?」僧礼拜起,师云:「觉底事作么生?」僧罔措,师推出。
问:「前念过去,后念未生,主人公在何处?」师云:「立地死汉。」僧云:「不会。」师云:「拖出死尸去。」
问:「劈面当锋即不问,如何是临机一句?」师便打。
师过松陵,熊明府设斋,问:「弟子随逐世缘,不得參究,此事若何?」师云:「甚处去也?」云:「向日用应酬中去了。」师云:「将甚么应?」熊伫思良久,云:「毕竟如何得力?」师打一掌,云:「不得向者裡放过。」
问:「如何是佛身无为不堕诸数?」师云:「合取狗口。」
问:「堂中止了静,堂外又敲门时如何?」师云:「三门头是甚么人过?」僧拟议,师云:「门外汉。」
问:「古人睹明星悟道,今人睹明星为甚么不悟道?」师云:「你眼睛瞎么?」
问:「动转是风,分別是识,如何是学人安身立命处?」师云:「看脚下。」
问:「疑情顿發,因甚命根不断?」师云:「只为你疑情,命根不断。」云:「断后如何?」师打云:「教你没处藏身。」
灯头问:「落处只是不明,求和尚一只眼睛。」师云:「佛殿裡灯熄了。」
问:「月明星稀,密云藏在何处?」师直打出。
僧拟朝五台,求师开示,师提起左足,云:「文殊菩萨在老僧脚尖头上出现,你还见么?」僧礼拜,师一踏,云:「踏杀你。」
汪居士问:「一口气不来,向甚处安身立命?」师云:「正是安身立命处。」士礼谢,师云:「更须仔细。」
问:「日往月来,如何得见本来人?」师与一掌,云:「还见么?」僧拟议,师推出。
问:「如何是生死根本?」师便打。「如何是出生死底意旨?」师复打。「日用如何进步?」师又打。
问:「人人有个本具影子,为甚么踏不著?」师云:「看脚下。」僧礼拜,师与一踏,云:「却是老僧踏得著。」
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云:「你会种田不?」云:「不会。」师云:「我者裡用你不著。」
问:「智过于师即不问,方堪传授事如何?」师打云:「你向者裡还道得么?」僧拟议,师以拄杖戳退,云:「未堪传授在。」
兴化黄伯初居士參问:「弟子有条拄杖子,见佛杀佛、见祖杀祖,今日特来呈似。」师云:「放下著。」云:「弟子连自己都杀却了。」师云:「将甚么来?」士无语,又问:「和尚入闽,将甚么来?」师云:「秖有贫道。」
僧求开示,师翘一足,僧云:「一口气不来时作么生?」师弹足云:「但问取他。」
问:「如何是生死业?」师云:「即汝是。」「如何是涅槃心?」师云:「即汝是。」僧礼拜起,师以拄杖指云:「去。」
问:「某甲不会做工夫,乞师开示。」师拈起饼,云:「会么?」云:「不会。」师置口,云:「香甜满口。」僧亦拈饼,师云:「贪嘴禅和。」
问:「和尚昨日陞堂已竟,大众问答已竟,即今还有新行佛法么?」师云:「未陞堂已前作么生?」云:「请和尚尽力道一句。」师劈面掌。
问:「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时如何?」师云:「切莫随老僧来。」
问:「有佛出世,作何供养?」师云:「者僧不受。」云:「请师方便。」师打云:「与你一顿。」
居士问:「一物不将来,亲切受用处,请师道一句。」师举茶瓯云:「老僧要吃茶去。」
问:「急水滩头,进前不得、退后不得时如何?」师云:「莫死。」
汉云:「请师提挈。」师云:「代汝著力不得。」僧礼拜,师打云:「急走急走。」
问:「色身非我,我亦非真,如何是本来面目?」师与推倒。
问:「漆桶未明,请师道破。」师打云:「一棒打破。」僧礼拜,师一踏,云:「更饶一脚。」
问:「某甲初出家,求和尚开示。」师云:「出家来多少时?」云:「去岁。」师云:「逢人但恁么说,不得错举。」
泉州吴居士參问:「弟子特为生死不明求见和尚。」师打一掌,云:「但向者裡明取。」士沉吟间忽呵呵大笑,师云:「见个甚么道理?」士云:「说不得。」踴跃礼谢而出。
问:「杀生是大戒,为甚么南泉斩猫、归宗斩蛇?」师云:「汝实恁么问么?」云:「是。」师云:「汝当忏悔去。」
问:「如何离一切相即名诸佛?」师便掌,僧礼拜,师云:「是《金刚经》恁么说么?」云:「是。」师云:「换却汝眼睛。」
黄司理问:「风清月白时如何?」师云:「大家在者裡。」又问:「弟子转机不圆,过在甚么处?」师云:「过在问人处。」云:「不问人时如何?」师云:「信口道将来。」云:「弟子有时做到风清月白时候、有时做到山崩海裂时候,毕竟那头是?」师云:「总不是。」云:「如何即是?」师劈面一拂,云:「打汝三十棒。」理复举寿昌下元华因缘云:「既是开悟底人,因甚有许多颠倒?」师云:「却是汝颠倒。」理释然作礼。
居士问:「作么生做工夫?」师与当头一拳,云:「但恁么做。」士应诺,师云:「切莫唤作工夫好。」
问:「诸法从心生,心从甚么处生?」师云:「老僧正疑著。」
问:「古人一言之下为甚么便晓得云门儿孙?」师打云:「你是甚么人?」僧礼拜,师又打。
问:「不会做工夫,求师开示。」师云:「不干老僧事。」云:「求个明白路头。」师云:「但向暗处走。」
郑居士问:「声前色后皆如是,东掷西抛事若何?」师云:「非汝境界。」士竖拳云:「者个𫆏?」师云:「任汝颠倒。」少间士复入云:「适来不闻和尚后语,再求请益。」师云:「汝适才问甚么?」士举前话,师云:「错认定盘星。」
居士问:「弟子杨州来,为大事不明。」师云:「汝既不明,将甚么来?」士无语。
问:「千里特来呈旧面。」师云:「好不知丑。」僧拟议,师便打。
问:「某甲从来不曾问和尚。」师云:「你即今为甚么?」僧拟开口,师便打。
问:「铁牛吞却虚空时如何?」师云:「老僧在甚么处?」僧无语。
问:「穿衣吃饭,如何是不动底主人公?」师云:「穿衣吃饭。」
云:「元是旧时的。」师云:「如何是你旧时的?」僧礼拜,师便打。
问:「一口气不来时如何?」师云:「眼闭脚直。」
居士问:「弟子有病,求和尚授记。」师云:「死。」云:「再请一语。」师云:「待汝活时向汝道。」
问:「虚空破了将何补?」师云:「将你补。」
行音问:「如何是无上菩提道?」师云:「俗人头戴僧官帽。」云:「毕竟有何方便?」师云:「自家摸取好。」
问:「如何是新年最初行脚句?」师云:「去。」云:「如何是步步不错句?」师云:「去。」
问:「如何得一口说尽世间法?」师云:「汝还识两片皮么?」
问:「喝作喝会、棒作棒会,入地狱如箭射,毕竟作么生会?」师云:「你作么生会?」僧无语,少顷云:「和尚为什么全无慈悲?」师拈拄杖便打,僧礼拜,师云:「千句万句皆从自了,自己不了,吃棒不了。」僧无语而退。
密云禅师语录卷第五终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10 册 No. A158 密云禅师语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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