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文殊师利法门
第一节 有关文殊菩萨的教典
第一项 文殊教典略述
文殊师利,唐译曼殊室利(Mañjuśrī),义译为溥首、濡首、软首、妙德、妙吉祥。在初期大乘佛教中,文殊师利是有最崇高威望的大菩萨!初期大乘经中,有的以文殊为主体,有的是部分与文殊有关。从文殊为主体的,或部分与文殊有关的经典,作综合的观察,就發现与文殊有关的大乘经,在一般大乘通义外,有独到的风格与倾向。现在要论究的「文殊师利法门」,就是从有关文殊的教典而理解出来的。现存汉译的初期大乘经,与文殊有关的,部类相当的多,这裡先作一番内容的概略叙述。
初期大乘经中,有一类是佛为文殊说的。如1.《内藏百宝经》,一卷,汉支娄迦谶(Lokakṣema)译。佛的诞生,……说法,度众生等佛事,约有九十事。这些佛事,都是「随世间习俗而入,示现如是」。这是说:出现于世间的佛事,都是随顺世间的方便示现。东山住部(Pūrvaśaila)的〈随顺颂〉,以为佛说的一切,都是随「顺世间转」的,与《内藏百宝经》的超越的佛陀观,意趣相合。
2.《菩萨行五十缘身经》,一卷,晋竺法护译。佛的身相庄严,威仪超常,都由于过去的积功累德。这是从因果来说明,与《内藏百宝经》不同,但同是对佛(菩萨)不可思议的说明。
3.《普门品经》,一卷,晋竺法护译,全文是长行。异译的《大宝积经》卷二九〈文殊师利普门会〉,一卷,唐菩提流志(Bodhiruci)译,改为偈颂。晋译的「丽藏本」,文字演绎冗长;在「等游嗔恚」部分,有「忏悔三尊」的「内六事」,「外六事」,属于偽妄邪说的羼入。「宋、元、明藏本」,没有这一段,与「唐译本」一致。「普门」,是「普入不可思议法门」;色三昧、声三昧,……有为三昧、无为三昧,从一一三昧门而契入平等不思议。
4.《济诸方等学经》,一卷,晋竺法护译。异译有隋毘尼多流支(Vinītaruci)所译的《大乘方广总持经》,一卷。佛为弥勒(Maitreya)与文殊说,针对执空谤有,执大谤小,主要是偏执般若的学者。这是「般若法门」盛行,有执空谤有,执大谤小的流弊,所以要加以纠正。经文也为弥勒说,思想与宗奉弥勒的大乘瑜伽者相合——佛为文殊说的,只是一部分。
上四部,是早期译出的。迟一些译出而意义相近的,还有三部:5.《不必定入定入印经》,一卷,元魏瞿昙般若流支(Prajñāruci)译。异译的《入定不定印经》,一卷,唐义净译。佛为文殊说:羊乘行,象乘行,日月神通乘行,声闻神通乘行,如来神通乘行——五类菩萨。6.《力庄严三昧经》,三卷,隋那连提耶舍(Narendrayaśas)译。文殊等到十方世界去,召集众菩萨。佛印证文殊的见解,如来智……一切种智,是一切世间众生所难信的。7.《菩萨行方便境界神通变化经》,三卷,宋求那跋陀罗(Guṇabhadra)译。异译《大萨遮尼乾子所说经》,一〇卷,元魏菩提流支(Bodhiruci)译,内容有所增补。佛为文殊说:發无上菩提心,勤修六波罗蜜,方便示现,胜妙的佛土。佛净土中,唯有一乘而方便说三乘;外道出家,都是住不可思议解脱的菩萨。后二部,为文殊说的,仅是全经的一部分。
初期大乘经中,以文殊师利为主体的,或文殊部分參加问答的,是「文殊师利法门」的主要依据。长行说法而早期译出的,有1.《阿阇世王经》,二卷,汉支娄迦谶译。异译有《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三卷,晋竺法护译。《未曾有正法经》,六卷,赵宋法天译。晋失译的《放钵经》,一卷,是全经的一品。内容为:(一)慧首等菩萨、天子,来见文殊师利,大家论说,菩萨应这样的被精进铠甲,趣入一切智乘。(二)波坻槃拘利(Pratibhānakūṭa 辩积)菩萨,约文殊去见佛。文殊就化作佛,对辩积说:一切如幻,菩萨应这样的学习。化佛隐去了,文殊为辩积说:一切如幻,诸所有悉入法界,所以没有作者,没有罪也没有报。(三)佛与大众,在灵山听见了文殊所说的,都称赞文殊。佛为顶中光明菩萨,说声闻与菩萨的差別。(四)文殊菩萨们都来见佛。文殊为光智菩萨说:契合于佛意的说法。(五)有二百天子,想退失菩提心。佛于是化一位长者,拿满钵的饭食来供佛。佛取钵,文殊却请佛「当念故恩」。佛放钵在地,钵直入地下,过七十二恒河沙佛土,到光明王如来世界,停住在空中。舍利弗(Śāriputra)、目连(Mahāmaudgalyāyana)、须菩提(Subhūti),都入三昧,却都不见钵在那裡;弥勒也推说不知道。佛命文殊去求钵,文殊身体不动,伸手直下到光明王国土,把钵拿在手中。下方无数世界,都见到文殊的神通变化,称赞娑婆世界修行的优越性;下方菩萨也来參预法会。文殊将钵交佛。佛说起前生因文殊的教导供佛,而最初發心,所以文殊是释迦佛的恩师。不可说的佛菩萨,都是由文殊教化發心的,文殊是菩萨父母,这就是文殊说「当念故恩」的意义。想退心的二百天子听了,就坚定了成佛的决心。(六)佛对舍利弗说:我见到想早取般涅槃的,还在生死中,而修菩萨道的,却已经成佛。从前有三小儿,见佛供养,二儿愿作侍佛的比丘,一儿愿作佛,这就是舍利弗、目犍连与释迦佛的本生。阿罗汉们听了,自悔修成阿罗汉,倒不如造五逆罪的,还能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七)阿阇世王(Ajātaśatru Vaidehīputra)来了,佛为他说作罪、疑悔、圣道与谛信。阇王自悔杀父的罪重,怕不免堕地狱!佛要他请文殊师利等入宫供养。文殊就为阇王说:无作无作者,生死不增不减,道与烦恼,学道无所至、无所住,向于道。阇王欢喜回宫,预备五百人的饮食。(八)文殊师利召集他方菩萨,初夜说陀罗尼;中夜说菩萨藏——菩萨藏中有三藏;后夜说不退转金刚句。(九)明晨,大迦叶(Mahākāśyapa)们来见文殊,论受食。文殊以神通力,变地为净土,阿罗汉让文殊菩萨等先行。阇王迎入王宫。文殊命普观、法来菩萨,化王宫为广大无比,陈设严丽的床座,然后受供。(一〇)文殊师利为阇王说法:一切法本来清净,本自解脱。如虚空那样,不为尘汙所汙染,也没有尘汙可除却。「法身(界)无所不入诸法,亦不见法身有所入。何以故?诸法是法身,如诸法等故,法身亦等,故曰法身所入」。阇王听了,得「信(顺)忍」,欢喜的说:「善哉善哉!解我狐疑」!文殊说:那裡有狐疑可说?阇王说:我再「不忧不至泥洹」了!文殊说:诸法本来涅槃,还想什么涅槃呢!(一一)阇王拿好㲲供养文殊,文殊不见了。空中有声音说:凡是有所见的,可以拿㲲给他。这样,菩萨们,阿罗汉们,宫中的夫人,一个个都不见了,连自己也不见了。阇王在三昧中,不见一切,离一切的想著。等到从三昧起来,又见到一切。阇王答文殊说:「我知诸法悉空故,……是故入法身(界)。法身者,亦无天上,亦无人间,亦无泥犁、禽兽、薜荔;其逆(罪)者亦不离法身」。(一二)文殊菩萨出宫来,见有自称杀母的人。文殊化作一人,杀害了父母,然后约杀母的同去见佛。佛为化人说心性本净。化人深信无作者受者,无生者灭者;出家成阿罗汉而入涅槃。杀母的也从佛听法,出家得阿罗汉。(一三)佛对舍利弗说:或作罪而能解脱,或看来能解脱而堕入地狱,这只有佛知道,所以不能轻率的说是罪人、福人。(一四)文殊与阇王等都来见佛,佛为阇王授记:受罪轻微,虽堕宾头地狱而立刻出来,未来成佛。(一五)佛为阇王的八岁幼儿——栴檀师利等,授记作佛。(一六)明持经功德,嘱累流通。
2.《魔逆经》,一卷,晋竺法护译。(一)文殊为大光天子说:魔事;魔事依于精进,所以应该修「平等精进」——约六根、尘劳、三界、六度、三解脱门、圣智与善权方便说。说诸法平等,是佛所赞叹的。说「善哉不善哉」;文殊不行善哉不善哉,也就是不住有为无为。如来的神识,一切无所住,「如如来住,吾住亦如」。论如来无本,说到「如来之慧无能分別」。不可分別,然因方便而说教。无生死、无泥洹,是佛法寂灭的要义。(二)那时,恶魔要来娆乱,文殊就以三昧力,使魔自己见到被系缚了。文殊变魔如佛,为大家说法。为六大比丘说:修行的系缚;最众祐(福田);三昧不乱;心得自在;说法清净;奉持戒律。魔又为大光天子,说菩萨的二十魔事。佛赞叹说:能照著这样行的,能得二十事。魔为须深天子说十二忍辱。文殊对魔说:谁系缚了你!只是「自想为缚」,实在不用更求解脱,于是文殊恢复了魔的自由。魔对大迦叶说:我没有作佛事,那是文殊的神力。(三)文殊为须深天子说:佛事应当从众生爱欲中求……。为大光天子说比丘不怀自大。大光天子领解到:能这样,(等于出家)就不用出家了;应该看作得到了解脱。
3.《文殊师利净律经》,一卷,晋竺法护译。异译有《清净毘尼方广经》,一卷,姚秦鸠摩罗什(Kumārajīva)译。《寂调音所问经》,一卷,宋法海译。晋译本的末后一段,与异译本不合,但晋译本的后分不完全,一定是有佚失的。这部经的内容是这样的:(一)佛应寂调音天子的请求,召住在东方宝主世界、宝相佛土的文殊师利菩萨来会。文殊为寂调音天子说:不生烦恼,不灭烦恼——不生不灭,宝相佛土是这样说的。宝相佛土重于第一义谛;第一义非心非心相续,无文字行,第一义谛是没有言说可说的。无实无虚,所以如来无二相。菩萨的正行,是如等、法界等,五逆等、诸见等,凡夫法……如来法等,生死、涅槃等:如虚空那样的没有別异,所以说是「无二」。(二)菩萨也修习圣谛——平等圣谛,与声闻不同。宝相佛土声闻众的功德,与菩萨一样。要生宝相佛土作声闻,应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三)声闻毘尼与菩萨毘尼不同。佛以牛迹水比大海水,赞叹菩萨毘尼。文殊又说:菩萨毘尼如大海一般,容纳了声闻与缘觉毘尼。调伏烦恼,知烦恼,是究竟毘尼。我与烦恼都不可得,有什么可调伏的!一切法无生,……无来无去无住,一切法无为,就是毕竟毘尼。(四)说种种法的门;普遍是法界门,一切众生界是法界。一切法是无所住的,文殊住五无间,成无上道。解空,名为得菩提;觉因缘生,名为觉菩提。菩萨不断烦恼,宁可犯戒,也不能舍一切智心。(五)佛称叹菩萨所行的殊胜。大迦叶怀疑:菩萨仅得有为功德,怎么能胜过证无为法的声闻!佛举了酥、谷、琉璃宝珠——三喻来说明。(六)宝主世界同来的菩萨,以为释迦佛的教法,「一切言说皆是戏论,是差別说,呵责结使说」。「宝相佛土无有是说,纯明菩萨不退转说,无差別说」。约文殊菩萨回去,文殊说「不去」。一切世界平等,一切佛,一切法,一切众生平等,有什么来去!文殊以神力,使他们感觉到已回宝主世界了。佛对宝主世界的菩萨说:「一法性、一如、一实际,然诸众生种种形相,各取生处,彼自体变百千亿种形色別异」。如器物有种种,而虚空界平等,所以文殊说「我今不去」。这部经,从东西二土的法门不同,表示出文殊师利法门的特性。
4.《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一卷。依《出三藏记集》,这是失译。《历代三宝纪》作安世高译,依译文,可能是汉代的译品(「法身」是「法界」的古译)。异译有《入法界体性经》,一卷,隋阇那崛多(Jñānagupta)译。经文不长,但意义深长!(一)文殊师利来见佛,佛正在三昧中;从三昧起来,文殊入门相见。佛说:方才所入的,是宝积三昧,如摩尼宝的映现一切。住此三昧,能见十方无数世界的佛,为大众说法。住此三昧,「不见一法无非法界」,也名为「实际印」。文殊师利说:知道实际就是我所际,凡夫际;业与果报,一切法都是实际。文殊说:我为初学的说法,不说灭贪欲诸患,因为本性是不生不灭的。佛说:我说法是——不坏五阴,不坏三毒,使人知道不思议法。不坏一切法,才能成佛。佛就是法界,法界是没有分数的;不见凡夫法……佛法,法界是无差別无变异的。如四河的水入海,谷入谷聚一样,法界是没有彼此、染净可说的。文殊说:我不见法界有向恶道、人天、涅槃的,这都如梦中所见那样,虽说有种种,而法界实在是无差別的。文殊答如来说:我知道法界,「法界即是我界」。知道世间但有名字,然不离法界而见于世间。法界不生灭,所以如来不会般涅槃;过去佛的涅槃,是示现的。也没有凡夫的死而更生。接著,说「金刚句」:一切法无恐怖,是金刚句;如来不思议;诸法是菩提;一切法是如来境界,是金刚句。(二)舍利弗想从文殊师利听法,寻到佛的住处来,在门外住。文殊说:法界、实际,是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的。如来说法,就是法界,法界就是如来。一切不离法界,所以听或不听,都不会有喜有忧的。舍利弗进来,文殊说:他说甚深最胜法。文殊为舍利弗说,舍利弗都从一切不离法界,而能够信忍。(三)劝受持流通。
下面四部,译出的时代迟一些,传出的时代也要迟一些。5.《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二卷,传为宋翔公译。在论般若部类时,曾说到这部经,起初是没有编入「般若部」的。依译文来说,近于晋代的翻译。异译本,《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八分)〈那伽室利分〉,为全经五七六——一卷,唐玄奘译。比对这两译,译文当然是唐译本通顺得多,但文字似乎有过删略。末后一段,「彼近事女所断我见,即非我见,是故如来说名我见」以下,体裁与〈能断金刚分〉相合。〈能断金刚分〉的「如星翳灯幻」一颂,也引为结论,这都是与旧译本不相合的。「清净分卫」,就是清净乞食。全经以乞食为线索,阐述如幻毕竟空寂的深义。(一)英首菩萨赞叹文殊师利(译作「濡首」)的善说深法。文殊为他说:法身(法界)如幻化,没有了不了,也没有言说。法界离心意识,无言说,无同异,无二而不是一。(二)文殊要入城乞食,先化菩萨去十方世界见佛,集十方菩萨来会;诸天也来了。又现入城的瑞相,王及大臣们都来奉迎。(三)文殊为龙首(唐译那伽师利,即龙吉祥)说:「食想」,一切法空不可得,有什么可断的!菩萨不会与魔相诤,如幻化人,没有恐怯,也就没有可诤。无名姓无语言的,能证菩提。诸法无所有,无动摇,这样的没有發趣心,(文殊)未来当得菩提。龙首说:所说都是依于胜义的!这样解悟的,能解脱烦恼,破恶魔。文殊说:魔是不可破的;魔不可得,与菩提无异。菩提是遍一切处无碍,无所不在。无上菩提是不可证得的,想证菩提的,就是戏论。如以为是深义,也是戏论。(四)妙心菩萨赞大士说甚深法,文殊说:这也是戏论。所以世尊告诫比丘说:「勿行戏论!于我所说寂灭法中……修习无得法忍」。(五)文殊答龙首说:生死本来如化,只因众生不了,所以流转生死。如了达生死如幻性空,就于佛法不退而成菩提。众生于佛法无所碍,众生都本来住于佛法。佛子——信行、法行……不退菩萨,住毕竟空无所得的,都能够信解。能信解的,不离菩提场、菩提座,坚固不动。(六)文殊赞龙首,证一切法无所得忍。龙首说:一切法无所得忍,是无起无证的。如无所得忍而可以起,那么谷响忍……虚空忍,都可说有起了!只要有一些执著,就是有所得。若观一切法依缘起,空无自性,无我我所,虽行而没有行想,如梦中游行一样,才是趣菩提行。(七)龙首要「巡行」乞食,文殊说:行时,勿起举足下足想,勿生路想,城邑聚落、男女大小想!这样行,可以随意去乞食。龙首听了,入「海喻定」。妙心菩萨想使龙首出定,尽一切神力,震动大千世界而龙首不动。龙首从定起来,对妙心说:身心有动的,才会觉到地动。佛与不退菩萨等,安住空、无相、无愿、寂灭,身心是不会动摇的。(八)文殊称赞龙首,可以随意入城「乞食」。龙首说:我得「大海喻定」,不再希求段食,唯求菩萨正行,成佛度众生。这都是文殊为我作善知识,应该向文殊致敬。(九)龙首邀文殊「同行」,文殊说:我于一切法无所行。妙心称赞文殊,文殊说:无缚无脱,谁能够解脱!(一〇)龙首约文殊「东行」乞食,文殊说:幻化有什么东西南北?诸法本来无,本无也无所行,能离一切想。(一一)龙首说:文殊「非我侣」。文殊说:是的。菩提无侣,不与一切法为侣;如有侣的,那就是与欲为侣。龙首问:曾与幻化人谈论、行来坐起吗?文殊说:没有。一切如幻化,幻化本无,就离一切想念。菩萨受记成佛,也是响声那样无所住的。(一二)龙首说:入城去吧!怕要「过(食)时」了!文殊说:诸法没有过,也没有时,说什么时与非时?圣者应求甘露法食,能住寿过一劫,没有想念,解空清净。这样,不再有杂食想。「无诸戏论,本性空寂」,菩萨应求这样的法食。(一三)龙首说:我听法食,就已经「饱」了。文殊说:如幻化,如虚空,有什么饱足!那一切众生都不依食住吗?文殊说:一切众生如幻化,有什么食与食者,只是众生不了达罢了!(一四)龙首说:我的「饥渴永为已断」。文殊说:如幻化人本没有饥渴,也就无所谓断。(一五)龙首说:你「但说法界」。文殊说:法界无所有,不可分別戏论,如虚空的没有相可得。如有相可得,那如来般涅槃也有相可得了。一切法本性寂灭,无一法可涅槃的。凡夫不知道,以为涅槃有所灭,这才不能解脱,反而与菩萨、声闻起忿诤。这是长在臭秽中,不可能得解脱的。如以无分別心,随顺寂灭,趣向清净,就能如实知——了知如幻的寂灭清净。(一六)须菩提来了,听文殊说我都无说,就入了定。文殊对舍利弗说:须菩提入灭定,与法无诤。须菩提从定起,归向佛,称赞文殊的劝發。文殊说:一切法无劝无向,无谈论来去,一切法本空不可得。(一七)文殊说:一同去「乞食」吧!须菩提说:我不再入聚落,已离聚落等想了。那为什么有往来进止呢?须菩提说:如如来所化,有什么往来!文殊说:可以同去礼事世尊!我为大众设「清净食」——不可吞,非香味触,不属三界,也不离三界,清净食不是肉眼、天眼、慧眼所能见的。须菩提与舍利弗听了,就入灭定。文殊对妙心说:二位吃了无漏食,入无依无杂染定。(一八)从定起来,须菩提入优婆夷家乞食,说一切法本空。「伸手」,如幻而不可见,不可伸。「取钵」,优婆夷求钵而不可得。钵又现见了,优婆夷以饭食供养。优婆夷与须菩提论深义,须菩提入定观察,知道优婆夷已得了阿那含。(一九)文殊等乞食以后,乘神通回去。长者子善思發大心,文殊以法化导,善思得了法忍。(二〇)大家回到祇园,向佛陈说一切。佛劝受持流通。
6.《文殊师利所说般若波罗蜜经》,一卷,梁僧伽婆罗(Saṃghavarman)译。异译有《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二卷,梁曼陀罗仙(Mandra)译,编入《大宝积经》卷一一五——一一六〈文殊说般若会〉。唐玄奘译本,编入《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七〈曼殊室利分〉,二卷。曼陀罗仙译本,与唐译本相同;僧伽婆罗译本,没有「一行三昧」,似乎是初出本。(一)文殊师利对佛说:我来,是要见如来的,而如来如如相;为了利益众生,而众生不可得。度一切众生,而众生界不增不减。众生界如佛界,是不可思议,依空而住的。(二)以不住法住般若波罗蜜中,于一切法不增不减。修般若波罗蜜,是不见一切的;如来自觉一切法空,也是这样。不见法应住不应住,不见可思议不可思议,不见三乘差別,不见佛,不住佛乘,不得无碍智,不坐道场。现见一切法住实际,身见的如相,就是实际。舍利弗、弥勒、无相优婆夷,都赞叹听深般若,而能不惊不怖的。佛说:这样的人,是住不退地,具足六度,能为人分別开示的。(三)文殊说:我不得无上菩提,也不住佛乘,不以无相法修梵行。观声闻乘是非凡非圣……非见非非见。文殊对舍利弗说:观佛乘,也不见菩提,不见修行,证菩提者。观佛但有名字,名字相空,就是菩提。「观身实相,观佛亦然」。般若波罗蜜是难以了知的,菩提实没有法可知。佛就是法界,法界就是菩提。一切法空中,是无二无別的,所以佛不证法界。逆罪,一切业缘,都住于实际,所以不堕地狱,也不入涅槃;犯重比丘与清净比丘平等。说不退法忍等密意。(四)文殊对如来说:佛不证菩提,菩提与五逆不二。我不以如来为如来,也没有怀疑如来。一切佛同一相,所以没有出世的,也没有入涅槃的。心相不可思议,所以佛与凡夫都是不思议的。如来最胜,得不思议法,说法教化,而众生与法都不可得。佛是无上福田,而福田相不可得,善根也不增不减。(五)文殊说:思议与不思议,都不可说。初学的渐习不思议三昧,久习成就了,没有心相而入定。众生都成就不思议定,因为一切心相非心,所以名不思议定。佛称赞文殊,应这样的安住般若!文殊说:般若是无住无相的,般若就是不思议、法界、无生无灭界;如来界与我界,无二无別。所以修般若波罗蜜的,不求菩提;菩提离相,就是般若。不可思议、无知无著,是佛所知的。这样的知,就是佛智、不退智。如金矿要经过冶炼,不退智也要从行境而不著不动中显现出来。能这样解的,名为正信。(六)佛为大迦叶说:凡听闻这一法门的,在来生中,听到这样法门,就会欢喜信解的。佛对文殊说:我行菩萨道时,要住不退地,成佛道,都由于修学般若。所以,要得一切功德的,应当学般若波罗蜜。文殊说:正法是无为无相无得的,怎么能学呢?佛说:这样的知一切法相,就是学般若。(七)佛说:得菩提自在三昧,能照明一切佛法,知一切佛名字,一切佛世界无障碍,应当如文殊所说的般若而学。般若是菩萨行处,是没有名相,如法界那样的没有分数。(八)如般若波罗蜜所说行,能速证佛道。修一行三昧——如法界缘,不动摇,无障碍。应该先系念一佛名字,念念相续,能见三世一切佛。一佛功德与一切佛功德平等,所以入一行三昧的,能知诸佛法界无差別相,总持一切法门。不见法界有分別相及一相;信忍一切法都是佛法,也能速证佛道。佛道不从因得,也不从非因得;能这样的信解,就是出家,真归依处。(九)佛对文殊说:如为人说法,应该说:般若波罗蜜中,没有声闻法,佛法,也没有凡夫法。文殊说:我会这样说:般若没有诤论相,怎么可说?一切法同入实际,阿罗汉与凡夫法,不一不异。听法,应如幻人那样的没有分別。(一〇)佛赞叹说:要成就佛法,应当这样的学般若。学般若波罗蜜的,决定成佛,不堕二乘。帝释天散华供养,愿般若永久的流通在世间。
7.《法界体性无分別经》,二卷,梁曼陀罗译,编入《大宝积经》卷二六、二七〈法界体性无分別会〉。(一)文殊说:法界体性因缘不可说。文殊为舍利弗说:约法界体性,论染与净,系缚与解脱(世谛第一义谛)。(二)二百比丘听了,愤然而去。文殊化一比丘,与他们谈论。求心不可得,使他们悟解无染净、无缚脱的深义,得到了无漏解脱。(三)二百比丘回来,脱衣来供养文殊;为舍利弗说无得无觉。(四)文殊为阿难说:一切法如化,如化的调伏,是正调伏。增上慢与无增上慢。(五)文殊为宝上天子说:菩萨如实说受记,一切智心得自在。受记,向与得,说法,佛出世,知恩报恩。菩萨初發心,久行,不退转,一生菩萨。菩萨不生,于一切得自在。(六)佛为宝上天子授记,成佛时说无尽主陀罗尼。天子为阿难说受记。(七)魔来,自说听了菩萨授记,非常的愁恼。文殊对他说:「菩萨成毕竟行,善知方便,行般若波罗蜜」,魔是无法留难的。(八)文殊使魔与舍利弗,化作如来相,共论「菩提」。(九)四方各有千菩萨,乘空而来,是文殊过去所教化的,發愿守护正法。诸天、文殊、如来,护持流通。
8.《大宝积经》卷一〇一〈善德天子会〉,一卷,唐菩提流志译。菩提流志的又一译本,名《文殊师利所说不思议佛境界经》,二卷。(一)文殊师利答佛说:无差別,空,无为,是佛的境界。佛境界,应当于一切众生中烦恼中求。烦恼性就是佛境界性,所以说佛住平等性。烦恼不离空而有,所以离烦恼而求空,不是正行。自以为出离而见他有烦恼的,就落于二见。正修行是无所依的,无为是不堕于数的。一切如幻化,不能说证与不证。文殊对须菩提说:佛境界,与声闻的心解脱,没有证不证一样。为初学人说法,不能怕他惊疑,只说些浅义;如医生治病,不能只用些平淡药一样。(二)文殊答须菩提说:一切乘法,都是我所乘的;我也住凡夫地。一切法性平等,如虚空无差別。依一切法毕竟空中,安立种种地相,而不是空有差別可说。菩萨的智慧方便,证入而又还出;不堕二乘地,名为佛地。五蕴是世间,知五蕴空无我,不著世间,就是超出世间。(三)二百比丘听了,得漏尽心解脱,脱下衣服来供养文殊。比丘们答须菩提说:若有得有证,是增上慢人。(四)善德天子请文殊往兜率天说法。文殊现神通力,善德等都以为已到了兜率天上。佛对善德说:这是文殊的三昧神通,并说文殊的广大神力。(五)恶魔见文殊的神通变现,欢喜赞叹,说呪护持弘法的法师。(六)善德往兜率天集众,文殊升兜率天说法:菩萨住四法,能成就八法:持戒、多闻,禅定、般若,神通、大智,寂静、观察,每法都以八法解说。次说:依不放逸,能得三乐……得波罗蜜三伴行。依不放逸,能修三十七菩提分法,入究竟清净。(七)文殊为善德天子说:菩萨的修道;菩萨的去来之道。(八)因善德的启问,文殊放光,大众都见上方一切功德光明世界,普贤如来的庄严法会。普贤如来国土的菩萨们,来娑婆世界,与文殊及大众,一同去见释迦佛。——以上,先后译出的八部经,是文殊为主体的,文体都是长行。以下三部长行,文殊所说的,只是一部分。
1.《首楞严三昧经》,后汉支娄迦谶初译。现存姚秦鸠摩罗什(Kumārajīva)译的《首楞严三昧经》,二卷。经说十住地菩萨所得的首楞严三昧,坚意菩萨为当机者,多为天子们说,多说大菩萨的方便行。卷下,部分与文殊有关。(一)文殊举所见的——但有菩萨僧,但说不退转法轮的一灯明国土问佛。佛说:一灯明世界的一切功德光明佛,就是释尊自己,一灯明是自己的净土。(二)迦叶说:声闻自以为智慧,其实是一无所知。文殊说:十法行名为福田,声闻在有菩萨处,不得名为福田。多闻是闻一而解一切,阿难也不能称为多闻。(三)文殊知道二百菩萨天子,想退取辟支佛乘,所以说:过去,我在三百六十亿世中,都以辟支佛入涅槃。那时辟支佛有度化众生的因缘,所以示现辟支佛,入灭尽定。有以为我灭度了,不知辟支佛的涅槃,不是真灭。二百天子听了,就不退无上菩提心。(四)佛对迦叶说:文殊在久远劫以前,在南方平等世界,作龙种上佛,那是住首楞严三昧的势力。
2.《诸佛要集经》,晋竺法护译,二卷。本经的「前分」,因弟子们不能专精修行,所以佛示现三月燕坐。如有来见佛的,嘱阿难代为教导:佛法难得,离邪见,依四依,十二因缘,四圣谛,三世平等,除三界,三解脱门,观阴(界)入——《阿含经》所说的要义。然后佛化身到普光世界、天王如来处,与十方浊世的诸佛,共说「诸佛要集」:如真谛尊崇诸法,發菩提心,六波罗蜜,十地,字门,一乘,佛——《般若经》的要义。「后分」是以文殊菩萨为主的。(一)文殊约弥勒与辩积菩萨,去见天王佛,听法;弥勒与辩积,都以佛不可见,法不可闻,不愿意同去。(二)文殊去见天王佛,佛以神力,使文殊住在铁围山顶。文殊以神力,越过了无量世界,却还在铁围山顶。文殊在山顶修四意止,诸天来供养;文殊为光明幢天子,说无所行,离尘劳(烦恼)、法界、本际与无本(如),无所依如虚空。愚痴凡夫所得的神足,不是佛菩萨缘觉声闻所得的。(三)诸佛说了「诸佛要集」,都回去了,天王佛才召文殊来见。文殊对于自己被移往铁围山,而离意女却一直坐在佛前,深感不解。天王佛说:文殊發心来见佛闻法,三事有碍。佛反问文殊:以什么眼见佛,什么耳听法?文殊默然为答。佛说:离意女入普法离垢光三昧,没有佛想、国土想、法想、众生想,而遍在十方国土见佛、闻法、化众生。(四)天王佛对文殊说:三千世界中,充满了一切佛,但菩萨们只见我一佛,听我说法。佛法身如虚空,是五眼所不能见的。所以诸佛来会,也是如来的神力示现。(五)文殊尽一切神力,都不能使离意女出定。天王佛说:佛以外,唯有下方锦幢世界的弃诸盖菩萨,能使他出定。佛放光感召,弃诸盖与众菩萨来,隐身不现。文殊于一念间,得解了一切诸身三昧。弃诸盖现身,与文殊问答:虚空界没有入定,也没有出定。(六)佛令离意女出定。离意女答文殊说:一切法本净,般若波罗蜜除一切想,不自念入定,也不念起定。一切法如虚空,不离虚空。不礼佛,發菩提心,智慧相应,得法忍,被弘誓铠度众生,佛出世,出家受具足,信乐解脱,辩才无碍,无生,修行,成佛——答覆了一连串的问题。(七)天王佛说离意女当初發心,及未来成佛。(八)天王佛赞弃诸盖菩萨。文殊不如离意女,离意女不如弃诸盖,因为文殊从离意女初發心,而离意女是从弃诸盖初發心的。(九)释迦佛以经典,付弥勒流通。
3.《等集众德三昧经》,三卷,晋竺法护译。异译名《集一切福德三昧经》,三卷,姚秦鸠摩罗什译。本经以那罗延(或译「钩锁」)菩萨为当机者,以佛的身力为序起,说菩萨所行的集一切福德三昧。卷下,文殊说法。(一)文殊为那罗延说:菩萨为什么修行菩提,怎样的修行菩提!(二)离魔菩萨说菩萨行——遍行一切众生行,一切魔行,声闻、缘觉行。文殊说菩萨的正行。佛以从然灯佛授记,得无生忍,证成文殊的所说。(三)文殊为那罗延说所作已办。常精进菩萨也说所作已办。又说:菩萨为了化众生,应该精进的修集一切功德。(四)那罗延赞叹得集一切福德者的功德。文殊答那罗延说:菩萨要修集一切福德三昧的,应该修学的法门。听到三昧而没有诽谤的,「当说是人名为出家,能不失是法界体性」。这样的菩萨,住于四处——四梵行。大慈大悲,是菩萨所有的。
以下的经文体裁,是长行与偈颂(或重颂)杂出的。其中以文殊师利菩萨为主体的,有《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如幻三昧经》,《文殊师利巡行经》——三部。
1.《文殊师利现宝藏经》,二卷,晋竺法护译。异译为宋求那跋陀罗所译的《大方广宝箧经》,三卷。(一)文殊为须菩提说:声闻非佛法器;诸法虽是同等的,但随缘有差別。菩萨为一切佛法器,不增尘垢,不损佛法。在慧光中,一切尘垢都是佛法。并解说空与寂、愚与智、圣贤、解脱的意义。须菩提赞叹。(二)文殊解说佛所说的:「求利义而不得义,不求利义而得义」;一切法悉是佛法。须菩提称叹。文殊所说的,新学菩萨听了,不恐不畏。文殊举师子子、鸟子的比喻。文殊说恐畏的原因;菩萨有智慧方便,所以知贪身(我见)而不得道证。(三)如来举三十二比喻,赞扬菩萨智慧方便的德用。(四)佛为须菩提说本净,法界不知法界。须菩提答文殊问:法界无碍,智慧无碍,而声闻的辩才有限碍。(五)舍利弗说:文殊在无央数佛前说法,使佛的大弟子无言可答。曾与文殊东游,到喜信净世界。佛在宴坐,大弟子圣智灯明为大众说法。文殊在光音天發大声,圣智灯明听了,恐怖堕地。光英佛以清净见佛、礼佛、问讯等请问文殊。文殊以圣谛、二谛问圣智灯明,并指他有怖畏心。文殊说:菩萨是不畏不厌,心得解脱;智慧非有为与无为。文殊说:「一切诸法是寂静门」,并为法勇菩萨解说。(六)舍利弗说:曾与文殊西游,经大火充满的佛土,赖文殊的神力而过去。自己的神力,比文殊师利,如小雀与金翅鸟那样。(七)舍利弗说:曾与文殊南游,见种种佛土。文殊说:观佛国,应如虚空一般。逆罪不能汙心;入法界本净,名无所受住法门。(八)阿难说:天大雨七日,佛命文殊为僧众乞食,受到魔的娆乱。文殊降伏恶魔,使魔赞叹施与文殊的功德,并使魔持钵前行。大众得到饱食,魔化四万比丘来争食,过饱而倒在地上。文殊说:佛法中没有种种毒;并开示佛法的内容。佛说:末世有这样不如法的比丘;比丘们自起魔事,不是恶魔所能破坏的。(九)大迦叶说:文殊初来此世界时,安居三月终了,才到僧中来。文殊说:三月在舍卫王宫中,淫女、小儿中。迦叶挝楗椎,想逐出文殊,却见十方界都有迦叶,想逐出文殊而不可能。佛说:文殊在三月中,教化宫中的采女;五百童子、童女,都得到不退。文殊为迦叶说:教化众生的不同方便,度一切众生而无所度。菩萨被三十二功德铠,不是二乘所能及的。(一〇)富楼那(Pūrṇamaitrāyaṇīputra)说:自己在三月中说法,不能开化异道一人。后来,文殊化了五百异道,领他们去萨遮尼犍子(Satya-nirgrantha-putra)那裡修学,受到大家的尊敬。文殊为大众说佛的功德,上中下善,使五百异道远离尘垢,八千人發菩提心。大家到祇园来见佛;文殊所化的五百人,在佛前说自证法。(一一)住增上慢的二百比丘听了,以为违反佛说,就起身走了。文殊说:心有所著的,住二相的,才以为相违反了。于是在二百比丘前,化作大火、铁网、大水,使他们无法越过。他们回祇园问佛,自己证了阿罗汉,怎么不能越过大火等?佛对富楼那说:不脱淫怒痴火的,堕在见网的,没溺在恩爱中的,怎能度过大火、铁网与大水呢?烦恼是虚妄不实的,观十二因缘起灭,身心如幻,能知一切法不生。二百比丘听了,心得解脱。(一二)萨遮尼犍子来见佛,嫌佛夺去他的徒众。会中有胜志外道,以求醍醐等譬喻,呵责萨遮尼犍子。然后,万二千异道,随尼犍子回去;其余得道得神通的,出家为比丘。佛告胜志说:万二千尼犍,在弥勒佛的初会数中。萨遮尼犍子也有信解,只是我慢而放不下成见。文殊为胜志说:没有增上慢的,心无分別,听了一切音声,都不忧不喜,不嗔不爱(一三)。佛为胜志说菩萨行——精进与不放逸。胜志听了,得无生忍;佛为他授记。胜志在佛前,说「不坏法界偈」。
2.《如幻三昧经》,二卷,晋竺法护译。异译《圣善住意天子所问经》,三卷,魏毘目智仙共般若流支译。又《善住意天子经》,四卷,隋达磨笈多(Dharmagupta)译,今编入《大宝积经》卷一〇二——一〇五〈善住意天子会〉。(一)文殊想弘扬深法,所以入离垢光严净三昧,放光照十方世界,感召十方的菩萨到灵山来,雨华作乐,供养如来。(二)大迦叶见了问佛,佛说:十方菩萨来,遍入隐身三昧,是二乘所不能见的。大迦叶、舍利弗、须菩提,入二万、三万、四万三昧,求见诸菩萨,却不能得。须菩提赞叹菩萨道。(三)文殊入三昧,化无量数菩萨,为三千界诸天子,以偈说法。诸天子都来灵山,香华供养。(四)天子们到文殊的住处。文殊与善住意天子论法:无说、无听,退转与不退转,如来如虚空。(五)文殊与菩萨们来见佛,说偈赞叹。(六)文殊入降毁诸魔三昧,使魔宫失色,魔众都现衰老相,心裡非常恐怖。化现的天子们,劝魔众来见救护一切众生的佛,佛安慰他们。文殊与菩萨众来见佛,自说初得降毁诸魔三昧的因缘。文殊说:有二十事,又六种四事,能得降毁诸魔三昧。佛对舍利弗说:文殊不但在这三千世界,十方界诸魔如有娆人的,都以此三昧降伏他。文殊承佛的慈命,恢复了众魔的本形;为魔说六根缘著无所有。(七)文殊与十方界的菩萨们,都显现不同的自身。(佛入佛庄严三昧,使来会的菩萨,见释迦佛土,都与自己的本土一样。文殊说:「一切诸佛皆为一佛,一切诸刹皆为一刹,一切众生悉为一神,一切诸法悉为一法」)。(八)佛为文殊说:「菩萨」,「初發心」。文殊说:菩萨能發淫怒痴的,才是初發心。文殊为善住意说:凡夫不能發淫怒痴,佛、菩萨、声闻、缘觉才能發。如鸟行虚空,于一切法无依、无著、无取、无碍,才是真实發心。佛为舍利弗说:發心与无生忍平等。文殊为大迦叶说,所作不难。佛为文殊说「无生法忍」。(九)文殊为善住意天子说:入十道地。出家法——發出家心,除须发,著袈裟,思量(作不作),受具戒,住戒学,净福田,知节限(头陀行),观四谛,修道品,修行(禅)——都依无法可得,从遮遣来显示深义,举舍利弗的自证为证。(一〇)文殊为善住意说:利根,字句,总持,(顽钝)无所得。(一一)五百菩萨诽谤这样的深法,现身堕地狱。由于听了深法,所以能速得解脱,胜过取相修行的。(一二)文殊为善住意说梵行:不受(取)不修;不执刀剑害众生命;等行黑法,不修白业;伤人剑击其头:离佛法僧——是行梵行。(一三)文殊为善住意说:无反复,无所住,沙门,心不刚强,不供佛植善根。(一四)文殊入如幻三昧,善住意见十方国土,文殊现种种身而说法。(一五)五百得神通菩萨,知道过去生所犯的逆罪,不能得法忍。文殊执剑迫佛,佛说「住!住!」,「勿得造逆,当以善害」!五百菩萨悟一切法如幻无我,说偈赞佛。那时,十方都震动。(一六)文殊为舍利弗说:无业无报,一切如幻。执剑向佛,如一心念佛,三毒即得解脱那样。(一七)诸菩萨请文殊去本国说法。其实,文殊遍在十方界说法,如日月临空,光明普照。(一八)赞叹这部经的功德。佛以神力护持,文殊说诚谛誓言。佛为弥勒说:文殊与善住意天子,受得这一法门,已经七百万阿僧祇劫。付嘱流通。
3.《文殊师利巡行经》,一卷,魏菩提流支译。异译《文殊尸利行经》,一卷,隋阇那崛多译。(一)文殊巡视诸比丘房,见舍利弗(等)入禅,为他说无依、无念、无所取舍的禅法。这是一般声闻所不能的,如能契入的,是真声闻。(二)五百比丘以为文殊所说的,不合所修的梵行,想起身退去。文殊为舍利弗说:文殊是不可得的,法是非智所知,非识所识的。四百比丘得漏尽;一百比丘起恶心,堕大地狱。(三)佛说:堕地狱的一百比丘,由于听闻深法,所以速得生天,在弥勒法会中得解脱。(四)舍利弗赞叹文殊。文殊说:真如、法界、众生界,都不增不减。无所依就是菩提,菩提就是解脱。如来印证说偈,赞叹这甚深法门。
以下,长行与偈颂杂说,而文殊所说仅是一部分的。
1.《慧印三昧经》,一卷,吴支谦译。异译《如来智印经》,一卷,宋失译。《大乘智印经》,五卷,赵宋智吉祥等译。(一)佛入慧印三昧,佛身、衣、座都不见了。依文殊所说,舍利子等都入三昧去推求,都不能见。再问文殊,文殊说:等一下,佛就要从三昧起来了。(二)佛命可意王(喜王)菩萨,文殊师利及六十贤者,留在世间护法。佛为文殊等说「法」的意义。(三)佛对文殊说:要成就佛菩提的,应该学慧印三昧。我在然灯佛时,就已成就了菩提,为了三事——作佛事,度众生,不违本愿,所以还留在世间。
2.《须真天子经》,四卷,晋竺法护译。(一)佛答须真天子所问的菩萨事——三十二事,每一事都以四法来解答。(二)文殊为须真天子,重答菩萨的三十二事。又说「法」的纯淑,「心」的时与非时。(三)文殊答声闻诸大弟子所问的:八惟务禅,无碍慧,神足,知他法行,说法,乐禅,持法藏,天眼,诸根寂定,利根,分別经法,四无碍,净戒,多闻。弟子都称叹菩萨如大海,自己如牛迹水一样。文殊说:弟子们的确没有贡高心,但菩萨却应该贡高,赞誉大乘而轻毁弟子乘。(四)文殊答须真天子所问的:菩萨發道意。一切(法皆是佛法)皆当成佛。空行,无所有。修习。意不妄信;除须发菩萨不入众,不受他教。菩萨畏与无所畏。菩萨住于道。一切世间所入的,是菩萨行。菩萨精进行。菩萨行。住于道的菩萨行,胜过声闻、辟支佛,而能入持信、持法、八人、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声闻、辟支佛、佛、多陀竭(如来)、匐迦波(薄伽梵)、三耶三佛(正遍知)、世多罗(教师)、凡人法、贪淫法、嗔恚法、愚痴法、生死法、灭度(泥洹)法。(五)文殊为须真天子,颂说智慧与善权。(六)文殊为须真天子说:道类,道处,道相等,而归于菩萨道从爱欲中求。一切法无差別,法界平等清净如虚空。又答:菩萨辩才,分別诸法,菩萨为导师,菩萨于一事知无数事。现入三品。菩萨住于闲,也住于懅。文殊因须真的赞叹,说菩萨等于淫怒痴,等于解脱,所以不厌世间。(七)大众赞叹:能受持的,就是持戒清净,见佛,转法轮;是沙门、婆罗门,是除须发受大戒的。
3.《须摩提菩萨经》,一卷,晋竺法护译。异译有唐菩提流志所译的,编入《大宝积经》卷九八〈妙慧童女会〉。在《大正藏》中,还有两部异译:一、唐菩提流志所译的《须摩提经》,一卷。与〈妙慧童女会〉对比起来,只缺少了「天雨妙花,……六种震动」,共三十四个字,这不能说是菩提流志的再译。二、姚秦鸠摩罗什译的《须摩提菩萨经》,一卷。传说的罗什译本,文字与竺法护译本相同,只是增多了一段——「女意云何?法无所住,……使立无上正真之道」。这一段,出于竺法护所译的《梵志女首意经》。所以,这不是鸠摩罗什的译本,应该从大藏中删去!须摩提女,年仅八岁,问菩萨的十事;發愿成佛。经中,须摩提以甚深法,答文殊师利。佛说:文殊本从须摩提發心。文殊为须摩提作礼。
4.《大净法门经》,一卷,晋竺法护译。异译有隋那连提耶舍所译的《大庄严法门经》,二卷。(一)上金光首淫女,与畏间(异译作「上威德」)长者子,驾车去游园,很多人贪染淫女,都跟著走。(二)文殊师利化作少年,穿著光彩的衣服。上金光首见了,起贪著心。知道文殊是菩萨,菩萨是能满足他人希求的,所以就向文殊乞求美妙的衣服。文殊劝他發菩提心。为上金光首女说:自身就是菩提;自身——五阴、四大种、六入(十八界)平等,觉知平等,就是菩提。(三)上金光首發心,归依,受持五戒。自说不了平等而习淫色。知道烦恼(欲)是虚妄的,烦恼能生菩提——烦恼不动不坏,见烦恼的就是菩提。菩萨能知烦恼性,能教化众生不为烦恼所恼乱。圣慧不与烦恼合,不为烦恼所碍。知烦恼性空,所以不怖烦恼,在烦恼中也不为烦恼所染汙。(四)文殊为上金光首说:菩萨离烦恼;菩萨最胜精进;菩萨方便。(五)佛在灵山,遥赞文殊的法门。诸天与王臣大众,都到文殊处来。大众见了上金光首,不再起贪欲。女答文殊:正见烦恼本净,于烦恼得脱,所以众生于我身不再起欲念。文殊说火喻,说明「自性清净,客尘烦恼生而不能染」。(六)上金光首承文殊的威德,为大众说法——正见、發心、六度、四无量、无诤、降魔、教化众生、法供养。(七)上金光首请求出家,文殊为他说出家法。(八)上金光首与长者子同车,如母子一样,没有欲意。临行,上金光首说偈——离三毒的本性清净。跟随者都散了。女在车上,示现死亡,变坏。长者子惊怖,文殊使树木流出法音:三界是虚妄不实的,没有可贪著的,也不用恐怖。(九)长者子生善心,将女尸弃了,来见佛归依。佛说:应放舍恐怖。一切法虚妄不实,如幻如化,菩萨应当从烦恼性求菩提。烦恼性空,心没有分別,就是菩提。菩萨应觉了自心的本净,也就觉了一切众生心。(一〇)上金光首作伎乐而来,长者子知道是无起无没,示现有生死。佛为上金光首与畏间长者子授记作佛。
5.《弘道广显三昧经》,四卷,分十二品,晋竺法护译。佛在灵山,阿耨达龙王来问佛法。龙王请佛,半月在龙宫中,受供养,说法。卷三第八品中,(一)濡首童子从下方宝英如来的宝饰世界,到阿耨达龙宫来。(二)濡首与大迦叶问答:宝饰世界有多远?经多少时间?论到心解脱与菩萨的大辩。(三)濡首为智积菩萨说:如来方便说三乘。智积答大迦叶说:宝英如来从一法出无量义,但说菩萨不退转法轮。(四)濡首为阿耨达龙王说:正观如来。菩萨应修的善行——等行,无所行而行。菩萨的不起法忍。菩萨应修向脱(方便慧)。以下,须菩提与龙子论法;佛为龙王、龙子授记。然后还灵山,以经付嘱慈氏、濡首童真及阿难,流通未来。
6.《无极宝三昧经》,二卷,晋竺法护译。东晋祇多蜜(Gītamitra)再译,名《宝如来三昧经》,二卷。本经是以宝(如)来菩萨为主的,文殊仅是參加法会的一人,但文殊參与活动及说法的地方不少。(一)文殊启问,佛说宝如来佛刹的功德庄严。(二)佛为文殊说法;文殊说颂。(三)佛为文殊说:在法会中的,都得到宝如来三昧。(四)应阿阇世王请,入宫去受供,文殊等让宝来先行。(五)文殊为宝来说:佛菩萨威神所化的乐,是不可知的。(六)文殊为宝来说:新学菩萨得到了九法宝,就能得无极法。文殊说偈:佛笑如化,本来寂灭。(七)宝来为文殊说:九法宝能得解脱慧。一切如化,化无所处——没有化本、化主。文殊说偈:一切如化,一切不可得。
7.《诸法无行经》,二卷,姚秦鸠摩罗什译。异译有《诸法本无经》,三卷,隋阇那崛多译。这两部译本,大义相符。《大乘随转宣说诸法经》,三卷,赵宋绍德等译。宋译本的意义,有些恰好相反,显然是经过了后人的修改。这裡,依前二译。(一)师子游步菩萨请说诸法如虚空的「一相法门」。佛以颂答:贪嗔痴如虚空;明与无明不二;众生性就是菩提性。有自称菩萨的,不知道实相,只是读诵、威仪、文颂。有的说法空,却恶心诤论。有的「我慈悲一切,成佛度众生」,却忿恚而常求他人的过失。那裡有「慈悲而行恼」的!「互共相嗔恚,愿生阿弥陀」的!悭著檀越的,嫌別人多住愦闹的,都不是勤行佛法的人。真求佛道的,日夜礼佛菩萨,不说人的过失。「应当念彼人,久后亦得道,次第行业道,不可顿成佛」。如知道音声无性,能入无文字的实相法门,那贪嗔痴就是无量,佛说与邪说无別了。(二)当时,听众得法益的极多。佛说:不能契入这深法门的,虽长久修行,也还是可能断灭善根的,所以举佛的本生:有威仪法师,持戒得定得神通,诵律藏,苦行,常住在塔寺(阿兰若处)。净威仪法师持戒清净,于无所有法忍得方便,常入聚落去教化众生。有威仪不满净威仪的常入聚落,诃责为毁戒的杂行比丘,因此堕地狱,这就是释尊的前生。所以,不应该嗔恨,不应该评量人。一相法门,能灭一切业障罪。(三)佛为文殊说:见贪嗔痴际就是实际,一切众生即涅槃性的,能灭一切业障罪。(四)佛为文殊说:众生妄想分別,在佛法中出家。分別是善、是不善,应知、应断、应证、应修,舍一切有为法而修行,自以为得阿罗汉,命终堕地狱中。行者应正观四谛、正观四念处、八圣道分、五根、七菩提分。(五)佛应文殊的请求,说陀罗尼——不动相(鸡罗)、种性(种子)法门。(六)文殊说不动相。对于问佛法的,教他勿取勿舍,勿分別诸法。诸天子赞叹文殊,文殊却说:自己是贪欲尸利、嗔恚尸利、愚痴尸利,是凡夫、外道、邪行者。(七)佛为华戏慧菩萨说「入音声慧法门」。文殊说:一切音声空如响,所以一切音声平等。(八)文殊说宿缘:喜根菩萨比丘,不赞叹少欲知足,细行独处,但说诸法实相——贪嗔痴就是诸法性。胜意菩萨比丘,持戒行头陀行。胜意到喜根的在家弟子家裡,说喜根的过失——淫怒痴无碍,受到喜根弟子空义的难问。胜意不得入音声法门,所以毁谤喜根。喜根在大众中,说「贪欲是涅槃,恚痴亦如是,于是三事中,无量诸佛道」等一相法门颂。胜意比丘堕地狱,然由于听闻深法,后世得智慧利根,这就是文殊的宿缘。(九)佛护念法门,于未来世流通。
8.《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二卷,晋竺法护译。异译《文殊师利授记经》,三卷,唐实叉难陀译;编入《大宝积经》卷五八——六〇〈文殊师利授记会〉。又《大圣文殊师利菩萨佛刹功德庄严经》,三卷,唐不空译。(一)佛入王舍城。化菩萨说偈赞佛,劝大众發心。大众赞叹。(二)佛为弃恶菩萨说:常行大悲,發无上菩提心,能随愿庄严佛土。佛为弃恶授成佛记。(三)佛到阿阇世王宫受供,为王说离忿嗔、无智的正道。(四)佛回灵山。放光,召集十方的菩萨众,使弥勒敷座而坐。(五)佛为舍利弗说:如成就四法,能随愿庄严佛土。又说从一法到十法,能随愿严净佛土。又说净土十愿。如成就三法,速成佛道,随愿严净佛土。听众發心,佛为大众授记。(六)师子步雷音菩萨与文殊问答:文殊什么时候成无上道?發菩提心以来几久了?佛说文殊的發心因缘。(七)师子步雷音与文殊问答:文殊具备了十力、十地,为什么不成佛?得法忍以来,没有一念想成佛,那为什么劝众生發菩提心?什么是平等证得?(八)文殊为师子步雷音,说佛土庄严的本愿:1.无碍眼所见到的,都是自己所化度的;等一切都成了佛,文殊才成佛。(佛说:文殊所见的佛土,无量无数)。2.合恒河沙数世界,成一佛土。3.菩提树量等十千大千世界,光明遍照。4.菩提树下成佛,不起座,化身遍无数刹土,为众生说法。5.没有二乘与女人。(佛说:文殊成佛,名普见佛)。6.菩萨众以百味饮食,供养十方佛,声闻、缘觉,及贫乏、恶趣,然后还本土受食。7.衣服;8.受用的资具,都这样的供养。没有八难众苦,没有犯戒的。(佛说:文殊的佛土在南方,名离垢心)。9.佛土的妙宝、妙香充满,随菩萨所愿而见。光明遍照,没有昼夜、寒热、老病死。菩萨一定成佛,没有中间入灭的。空中的乐音,流出六度,菩萨藏的法音。菩萨能随愿见佛断疑。(菩萨与诸天赞叹)。10.愿一切佛土的庄严,合成一佛土。(九)佛说:文殊佛土的严净,胜过西方无量寿佛土,与东方的超立愿世界相等。佛入三昧,大众都见到了超立愿世界的严净。佛为大众授记。超立愿世界的四大菩萨——光英、慧上、寂根、意愿,到此土来。(一〇)文殊为慧上菩萨说:一切法幻化生灭,即不生灭,名为平等。学平等法,一定成佛。慧上菩萨们,各说「一相法门」。(一一)师子步雷音与文殊问答:文殊佛土中,有多少菩萨?佛的寿命多少?佛为师子步雷音说:菩萨比西方极乐世界更多;佛寿无量,超过无量世界的微尘数多多。(一二)弥勒等称赞文殊的功德。佛说法门的功德,劝受持流通。
9.《维摩诘经》,现存汉译三本:一、《维摩诘经》,二卷,吴支谦译。二、《维摩诘所说经》,三卷,姚秦鸠摩罗什译。三、《说无垢称经》,六卷,唐玄奘译。这部经以维摩诘长者为中心,与维摩对论的是文殊。(一)佛在毘舍离庵罗园。长者子宝积来,奉献宝盖;三千世界及十方佛说法,都出现于虚空的宝盖中。宝积赞叹佛的神力。(二)佛为宝积说净土行。舍利弗怀疑,释迦怎么会是秽土?螺髻梵王说:他见释迦佛土,清净庄严。佛现神力,大众都见释迦佛土的严净。(三)维摩诘长者,为众生的尊导。身体有病,有来问病的,就劝大众应求法身,發无上菩提心。(四)佛命大弟子去探病,大弟子都举出过去的事例,不能与维摩诘对论。弥勒等菩萨,也都叙述过去的本缘,不能去探问。文殊师利受佛的慈命去问病,菩萨、声闻、天人等同行。(五)维摩诘答文殊说:众生有病,所以菩萨也有病。佛土是空的;魔与外道,都是侍者。菩萨应安慰有病的菩萨。有病菩萨应该调伏自己;能调伏自己,也要调伏众生。菩萨的缚与解。菩萨不住凡夫行、声闻行,不舍菩萨道,是菩萨行。(六)舍利弗想念床座,维摩诘责他:求法的,应于一切无所求。维摩诘现神力,从东方须弥灯王佛土,借来了三万二千高广的师子座。在维摩小室中,却不觉得迫迮。新發意菩萨与大弟子,为须弥灯王佛作礼,才能升座。维摩诘从小室能容高广的师子座,说到佛菩萨有「不可思议解脱」,有说不尽的神力。大迦叶称叹,自恨对大法不能契入。维摩诘对迦叶说:十方世界作魔王的,多是住不可思议解脱的菩萨。(七)维摩诘答文殊说:菩萨观众生如幻化,能行真实慈悲喜舍。在生死怖畏中,应依如来功德力。度众生,要除灭众生的烦恼;烦恼归本于无住。(八)天女散华,弟子的结习不尽,所以华都著在弟子身上。天女答舍利弗说:一切是解脱相,淫怒痴性就是解脱。虽以三乘化众生,而但爱乐佛法。住在维摩诘室十二年,但闻大乘法。室中有八种未曾有法。求女人相不可得,有什么可转的?天女变舍利弗为天女,自己却如舍利弗,问他为什么不转女身!相是无在无不在的。没有没生,也没有无上道可得。(九)维摩诘答文殊说:菩萨行于非道,就是通达佛道。文殊答维摩诘说:烦恼是佛种。大迦叶称叹,自恨不能發大心。(一〇)维摩诘为普现色身说:自己的「父母、妻子、亲戚眷属、吏民、知识、奴仆、象马车乘」。以善巧方便,普度一切众生。(一一)文殊等菩萨,各说「入不二法门」。(一二)维摩诘化一菩萨,到众香世界,从香积佛乞得满钵的香饭;众香世界的菩萨,也跟著来。饭香遍满,大众受用香饭,饱满安乐。香积佛以众香化众生,释迦佛说善恶业报。此土的菩萨,大悲坚固,以十事善法摄化众生,是其他净土所没有的。菩萨成就八法,才能在秽土中,没有过失而往生净土。(一三)文殊、维摩诘等,回到佛住的庵罗园。维摩诘说香饭的功德。适应众生的烦恼,不同佛土以不同的方便作佛事,名「入一切诸佛法门」。佛土、色身、功德、寿命、教化,好像不同,其实佛的功德是平等的。(一四)佛为众香世界的菩萨,说「有尽无尽解脱门」。(一五)维摩诘说正观如来。为舍利弗说:诸法如幻,是没有没生的。佛说:维摩诘是从阿閦佛妙喜世界来的。维摩诘现神足,接妙喜世界到此土,大众都见妙喜世界的严净,愿意生到那裡去。(一六)释提桓因發愿护法。佛说持经的功德,举过去月盖王子(说「法供养」)授记事。佛嘱弥勒于未来流通经典,并说新学与久行的不同。
10.《阿惟越致遮经》,三卷,晋竺法护译。异译有《不退转法轮经》,四卷,北凉失译。《广博严净不退转轮经》,六卷,宋智严译。文殊發起了这一法会;佛说的主要意义,是依一佛乘而方便说三乘行果。大弟子们听了,自称「吾等今日圣道具足,不违大意,降弃魔怨。备究五逆,得悉五乐,成就邪见,舍离正见。吾等今日已害无数万千人命,悉成佛道,至无余界而已灭度」。这些密语,由文殊为大众解说,得到佛的称赞。
11《大宝积经》卷八六.八七〈大神变会〉,二卷,唐菩提流志译。隋阇那崛多所译的《商主天子所问经》,一卷,是〈大神变会〉的一部分。文殊所说部分,(一)文殊为商主说:一切法不可说而说,不可表示而表示,是大神变。商主答舍利弗说:不可思议是大神变,神变如虚空界,有什么可怖畏的!佛说文殊往昔教化商主的因缘。(二)文殊为舍利弗说:久修梵行,多供养佛,种诸善根。(三)佛称赞商主。文殊为舍利弗说:文字安立是大神变。(四)文殊为商主说:菩萨智,菩萨摩诃萨行,菩萨大智神通,菩萨平等行,菩萨行。
以下三部,是长行与偈颂杂出,而又有神咒的。1.《持心梵天所问经》,四卷,晋竺法护译。异译有《思益梵天所问经》,四卷,姚秦鸠摩罗什译。《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六卷,元魏菩提流支译。本经以思益梵天为主,在经文的后半,文殊參加了说法。(一)佛命文殊说法,文殊直答不可说。次答思益所问:说法,谁听法,知法。比丘无诤讼,随佛语,随佛教,守护法。亲近佛,给侍佛,供养佛。见佛,见法,见因缘法,得真智。随如来学,正行,善人,乐人,得脱,得度,漏尽。实语,入道,见道,修道。(二)文殊答等行天子:归依佛法僧,發菩提心。(三)文殊答思益问:行处行,知见清净,得我实性。见佛,正行,慧眼无所见,无所得而得,得道,入正位。文殊为思益说:佛不是为益为损而出世;实无生死与涅槃可得;不贪著虚妄,所以说灭度与四谛。(四)文殊为等行说:一切言说,都是真实、如来说。惟如来有圣说法与圣默然。(五)文殊对佛说,有所發愿是邪愿。文殊为思益说菩提行,应如菩提而發愿,得萨婆若,如来于法无所说。(六)文殊为思益说:佛法不可灭,所以不可护;不听法才是听法。(七)文殊请佛护念未来的持经者,佛说咒护持。
2.《无希望经》,晋竺法护译,一卷。异译《象腋经》,宋昙摩密多(Dharmamitra)译,一卷。佛放光集众,顾文殊而笑,与阿难论《象喻经》的功德。佛为文殊说:菩萨行二类六法,能具足安住诸功德。菩萨要契入法门,应悟解一切法如虚空。佛答文殊:说无生法忍。信解受持的,得二十种功德。文殊赞叹,说药树喻。佛为文殊说:过去金刚幢菩萨,以神咒治病;持诵神咒的,不得再吃肉。
3.《法华经》,汉译的现存三本:一、《正法华经》,十卷,晋竺法护译。二、《妙法莲华经》,七卷,姚秦鸠摩罗什译。三、《添品妙法莲华经》,七卷,隋阇那崛多等译。还有失译的《萨昙分陀利经》,一卷,是〈见宝塔品〉的別译。《法华经》与文殊菩萨有关的,只有三品:(一)〈序品〉中,佛入无量义处三昧,放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世界的庄严与种种佛事,都分明的显现出来。文殊答弥勒说:据过去日月灯明佛时所见的瑞相,与现在所见的一样,所以推定为:今日如来当说《妙法莲华经》。(二)〈见宝塔品〉:文殊从娑竭罗龙王宫来,对智积说:在龙宫常说《法华经》。所化的众生,无量无数。有八岁的龙女,智慧利根,一發菩提心,就得不退转,能成佛道。(三)〈安乐行品〉:佛为文殊说:在未来恶世中,要说《法华经》的,应该安住四安乐行。
在初期大乘时代,文殊师利是一位最负盛名的大菩萨。集出了与文殊有关的多数经典,受到佛教界的歌颂。有些经典,文殊虽没有參预论议,也会意外的被提到。如1.《佛印三昧经》,一卷,《出三藏记集》编在「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译者不明。自《历代三宝纪》以来,传说为汉安世高译。这部经,说到《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称赞「文殊师利菩萨最高才第一」!
2.《文殊师利问菩萨署经》,一卷,汉支娄迦谶译。经说「怛萨阿竭(如来)署」。奈咤和罗(Rāṣṭrapāla)问:「是会中乃有学怛萨阿竭署者不?曰:有文殊尸利菩萨」。
3.《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三卷,汉支娄迦谶译。异译《大树紧那罗王问经》,四卷,姚秦鸠摩罗什译。经末说到:「仁者(指阿阇世王)而得二迦罗蜜(善知识),一者是佛,二者是文殊尸利。蒙是恩,所作非法,其狐疑悉解除」。
4.《密迹金刚力士经》,七卷,晋竺法护译,编入《大宝积经》卷八——一四〈密迹金刚力士会〉。异译《如来不思议秘密大乘经》,二〇卷,赵宋法护译。经中阿阇世王也说:「诸佛世尊,文殊师利慈德,乃为我等决众狐疑」。上二部,都是《阿阇世王经》以后集出的(有偈颂与咒语)。
5.《惟曰杂难经》,一卷,《出三藏记集》也编在「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历代三宝纪》以来,传说为吴支谦译。经中说维摩罗达达女与文殊论法,与《离垢施女经》相合。又说「南方……有最尊菩萨,字文殊斯利」。上来五部,只是提到了文殊师利;还有參与论说而只是一小节的,如:
6.《离垢施女经》,一卷,晋竺法护译(异译,略)。这部经,波斯匿(Prasenajit)王女儿——离垢施,与八大声闻、八大菩萨问答。文殊有问答一段。
7.《超日明三昧经》,二卷,晋竺法护译出,由聂承远整理删定。文殊为慧英菩萨说:菩萨的博闻多智,行者与成就。
8.《菩萨璎珞经》,一四卷,姚秦竺佛念译。经中,佛为软首说:修无尽藏法的,要修五法门;具足四果报行;一一地要成就四神足行;佛为文殊师利说四种四圣谛;法轮的有转与无转;道与泥洹。
9.《决定毘尼经》,一卷,晋竺法护译(异译,略)。文殊说究竟毘尼——不悔毘尼,最胜、清净、不思议、净诸趣、自性远离、三世平等、永断疑惑毘尼。
10《第一义法胜经》,一卷,元魏瞿昙般若流支译(异译,略)。佛为仙人说众生无我,随业受报。嘱文殊护念流通。
11《大宝积经》卷八八.八九〈摩诃迦叶会〉,二卷,元魏月婆首那译。文殊说:一切法不生不灭,不受(取)不舍,不增不减,所以无来无去。五百比丘听了,漏尽心解脱。
12《月上女经》,二卷,隋阇那崛多译。文殊与月上论法:一切如化,没有舍此生彼可得。
与文殊有关的大乘经,当然还不少。如《大方广佛华严经》,是纂集所成的大部,想另辟专章去论究。《文殊师利悔过经》,也留在「普贤行愿颂」合并说明。如《大般涅槃经》、《央掘魔罗经》、《长者女庵提遮师子吼了义经》,都提到文殊,但「文殊法门」是被呵责的。如《胜天王般若波罗蜜经》,是纂集所成的,含有明显的如来藏说。元魏昙摩流支所译的《如来庄严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经》(异译,略),佛为文殊说:「不生不灭者,即是如来」。举毘琉璃地……大地——九喻,说明如来不生不灭,而现起利益众生的佛事。又说如来名为法身。如来不生,无名无色……非下非中非上。菩提无根无住……如来如是得菩提——菩提十六义。十六义,与《大集经.陀罗尼自在王菩萨品》相合。《究竟一乘宝性论》,引述了九种譬喻,与菩提十六义,无疑为后期大乘经。《文殊师利问菩提经》,有四种译本,体裁与论典相近,与大乘瑜伽者的思想相近。《文殊师利问经》说:「若得食肉者,象龟经,大云经,指鬘经,楞伽经等诸经,何故悉断」?这是比《楞伽经》集出更迟的。晋聂道真译《文殊师利般涅槃经》,说到文殊火化时,见文殊的「身内心处,有真金像,结加趺坐,正长六尺,在莲华上」,也是如来藏说。《大方等大集经》与文殊的关系不深,仅〈海慧菩萨品〉,文殊说佛在菩提树下,不得一法,并说持经的十种功德。还有赵宋天息灾所译的《大乘善见变化文殊师利问法经》,赵宋法贤所译的《妙吉祥菩萨所问大乘法螺经》,赵宋施护所译的《大乘不思议神通境界经》,译出的时代更迟;与初期的「文殊法门」,思想上也有距离,所以都不在本章的论究范围以内。
第二项 论集出的先后
初期大乘经,与文殊师利(Mañjuśrī)有关的,部类相当的多。依上项所叙述的而加以分类,A佛为文殊说的,共七部。B以文殊为说主,或部分參加问答的,共二十八部,这是「文殊师利法门」的主要依据。C偶而提到的,或參预问答而只一节二节的,共十二部。三类合计,共四十七部。除去C类,也还有三十五部。这些经典的集出,从经典自身去论究,可见是先后不等的。不过,论定集成的先后,虽是应该的、可能的,却是并不容易的。如依某一事项来区別,那是不一定能正确的;如从几种事项来综合观察,才能不难看出法门流演的大概。这裡,先分別来说:
一、依译为汉文——传译的先后来说:这对于经典集成的先后,是有相当意义的。汉代的支娄迦谶(Lokakṣema),已译出了B类的《首楞严三昧经》(已经佚失),《阿阇世王经》;A类的《内藏百宝经》;C类的《文殊师利问菩萨署经》,《伅真陀罗所问三昧经》——五部。支谶在桓帝、灵帝时译经,约在西元一七〇年前后。从所译的《首楞严三昧经》,《阿阇世王经》来说,文殊法门已發展得相当完成,并已影响到其他(C类)部类了。特別是晋代的竺法护,从晋太始二年(西元二六六)译《须真天子经》,到永嘉二年(西元三〇八)译《普曜经》,传译的工作,先后长达四十三年。竺法护是传译文殊教典最多的译师!在他的译典中,A类有二部:《菩萨行五十缘身经》,《普门品经》。B类共十九部:《首楞严三昧经》,《维摩鞊经》,已经佚失了;《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是《阿阇世王经》的再译;初译而保存到现在的,还有十六部。C类也译出了《密迹金刚力士经》,《离垢施女经》,《决定毘尼经》——三部(另有《超日明三昧经》,由聂承远整治完成)。在三类四十七部经中,竺法护译出了半数——二十五部。尤其是(B类)文殊为主体的二十八经,竺法护所译的,竟占三分之二。文殊部类的译出,可分为二期:竺法护(及同时)及以前所译的,是前期。前期所译的,共三十四部。这些经典,竺法护所译的,西元三世纪初,也应该已经存在了。竺法护以后所译的,是后期,大体是三世纪以后所集出的。列表如下:
二、依文体——长行或长行与偈颂杂说来分別:原始圣典的《杂阿含经》,就有长行与长行偈颂杂说的二类。为天(四众)人(四众)八众所作的通俗说法,都是长行与偈颂杂说的。大乘《般若经》是长行体;古老的净土经——《阿閦佛国经》,《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再译的《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就有偈颂),也是长行。所以著重深义的文殊教典,可能起初传出的是长行,而后有长行与偈颂杂说的。从这一假定去观察,A类中七部是「长行」;《菩萨行方便境界神通变化经》是「杂说」,是「后期」所译的。B类中,十一部是长行,十七部是杂说。C类十二部中,仅《佛印三昧经》、《文殊师利问菩萨署经》、《惟曰杂难经》——三部是长行,都是「前期」译出的。大乘经先有「长行」,后来有「杂说」,这一發展倾向,显然是初期大乘流行的实况。
三、依问答及法数解答来说:在问答中,或以四法等来解答,如《长阿含经》的《善生经》,就已经如此了。大乘佛法的兴起,重于深义的發扬,不是叙述、分別解说的。如《般若经》,「下品般若」只说到诽谤般若的(二缘)四因缘;到了「中品般若」,就有十八空,百八三昧;四十二字门,受持二十功德;十住地,一一地有多少法等。这表示了「般若法门」,从深悟而倾于叙述说明了。「文殊师利法门」的问答,是诱导的,启發的。对于所问的,或要对方反观自己,或给予否定,与「原始般若」大体相同。或以非常的语句,引入出格的深悟。这不是叙述的,分別解说的,也就不需要「数法」的。但在「文殊法门」的开展中,适应一般的需要,也渐渐的应用了「数法」。所以在与文殊有关的经典中,每含有二重性——(文殊的)依胜义法界说;依世俗安立(「数法」)说。依此来观察:A类七部中,《内藏百宝经》,《菩萨行五十缘身经》,《普门品经》(以上是前期所译),《不必定入定入印经》——四部是没有「数法」的;其他的三部有「数法」。B类二十八部中,《文殊师利净律经》,《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大净法门经》(以上是前期译);《诸法无行经》,《文殊所说般若波罗蜜经》,《法界体性无分別经》,《文殊师利巡行经》——八部经是没有「数法」的。其他二十部,都有「数法」,以三十二为最高数。C类不属「文殊法门」,而是受到「文殊法门」影响的。十二部中,《佛印三昧经》,《文殊师利问菩萨署经》,《惟曰杂难经》(以上是前期所译);《月上女经》,《第一义法胜经》——五部是没有「数法」的。B类二十部,C类七部——有「数法」的经典,虽数目不一,确是有众多「数法」的。然佛为文殊说的「数法」,仅《正法华经》的四安乐行。《无希望经》的菩萨行(二种)六法,能安住一切功德;说法比丘得二十功德。《菩萨璎珞经》的四果报行,四神足行,四种四圣谛。文殊所说的「数法」,如《首楞严三昧经》,十法行名为福田(龙树所引用的,仅有这部经)。《如幻三昧经》的成就二十事,能得破毁魔场三昧;四法能得三昧。《文殊师利现宝藏经》,菩萨三十二功德铠;增上慢有二。《等集众德三昧经》的四法无畏,四不思议,四无尽,行四法。《无极宝三昧经》的九法宝。〈大神变会〉说五十六智。〈善德天子会〉的四法能摄一切善法——八法,都由八法而入;三种乐……波罗蜜三伴助(上二部的译出极迟)。B类与C类,有「数法」的共二十七部,「数法」的确是相当多的,但极大部分,是佛为其他菩萨说的,或其他菩萨说的。佛为文殊说及文殊所说的,只是很小部分,这可以证明「文殊师利法门」的特性,是不重「数法」的。这些「数法」是渐渐的增多起来,有一项是可以举例说明的,如有关菩萨事,佛都以四法来解答。西晋失译的《太子和(应该是「私」字的误写)休经》,问菩萨八事;《须摩提菩萨经》问十事;《离垢施女经》问十八事;《持心梵天所问经》问二十事;《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问三十二事;《须真天子经》也问三十二事。所问的菩萨事,内容是有共同性的,都以四法来解答,很可以作为因袭与發展的说明。B类的「数法」,以三十二为最高数;C类有三十二数,更有六十四与八十的,受文殊法门影响的经典,显然有了进一步的發展。
咒——明咒,在大乘深义的阐扬中,本是「文殊法门」所不会重视的。不过迟一些集出的经典,为了适应世俗,渐渐的融摄了「护咒」。如A类七经,是没有咒语的。B类二十八经中,仅《持心梵天所问经》,《无希望经》,《正法华经》,《大宝积经》的〈善德天子会〉——四部经有护法、护人的护咒。C类十二经中,仅《密迹金刚力士经》,《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二部经有护咒;这二部经,是为夜叉(yakṣa)、紧那罗(kiṃnara)说法的。有咒法或没有,也可以作为「文殊法门」發展先后的区別。
三类四十七部,以译出等四事来综合分別,如下表:
代表文殊法门的经典,在A、B二类中,择取以文殊为主体,或文殊參与论答而有重要性的十八部经,约长行为先,杂说与数法为次来分別。但这是说:起初是长行,其后虽仍有长行的集出,只是杂说与数法的经典,大大增多起来。依此来分別,约可分为三期:初期与「下品般若」相当(西元五〇年前);中期与「中品般若」相当(西元五〇——一五〇);后期与「上品般若」相近(西元一五〇——二〇〇顷)。试列举经名如下:
初期
《内藏百宝经》(长、直)
《菩萨行五十缘身经》(长、直)
中期
《普门品经》(长、直)
《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长、直)
《阿阇世王经》(长、数)
《首楞严三昧经》(长、数)
《诸佛要集经》(长、数)
《如幻三昧经》(杂、数)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杂、数)
后期
《文殊师利净律经》(长、直)
《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长、直)
《大净法门经》(杂、直)
《须真天子经》(杂、数)
《魔逆经》(长、数)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杂、数)
《维摩诘经》(杂、数)
《济诸方等学经》(长、数)
《集一切福德三昧经》(长、数)
竺法护传译以后,迟到唐代的译师,对文殊法门的重要教典,也还在传译出来(可能有的早已存在,只是译出迟一些)。如《诸法无行经》,《文殊所说般若波罗蜜经》,《法界体性无分別经》,《文殊师利巡行经》,《大宝积经》的〈大神变会〉,〈善德天子会〉都是。
第二节 文殊法门的特色
第一项 文殊及其学风
在多数的大乘经中,文殊师利(或译「尸利」Mañjuśrī)与弥勒(Maitreya)菩萨,为菩萨众的上首。弥勒是《阿含经》以来,部派佛教所公认的,释迦会上的唯一菩萨。而文殊,在初期大乘经中,传说是他方来的,如《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四八中)说:
「东方去此(娑婆世界)万佛国土,世界名宝氏,佛号宝英如来。……文殊在彼,为诸菩萨大士之伦,宣示不及」。
文殊是东方世界的菩萨,是应释尊的感召而到此土来的。《文殊师利现宝藏经》也说:文殊「从宝英如来佛国而来」;异译《大方广宝箧经》,作「从宝王世界,宝相佛所来」。赵宋译出的《大乘不思议神通境界经》,作「东方大宝世界、宝幢佛刹中,所住妙吉祥菩萨」。「宝英」是「宝相」、「宝幢」的异译,原语应该是 Ratnaketu。「宝氏」,或译作「宝主」、「宝王」、「宝住」(「住」,疑是「主」的误写)、「大宝」,是文殊所住的,东方世界的名称。多氏《印度佛教史》说:文殊师利现比丘相,来到欧提毘舍(Oḍiviśa)旃陀罗克什达(Candrarakṣita)的家中。据《印度佛教史》,欧提毘舍为东方三大地区的一区。这也暗示著文殊师利(所传法门),是与东方有关的。支谦所译的《惟曰杂难经》,说南方「有最尊菩萨,字文殊斯利」。欧提毘舍即现在的奥里萨(Orissa),地在印度东方与南方的中间;如《大唐西域记》,就是㓰属南印度的。文殊师利从东方(也可说南方)来,是初期大乘经的一致传说。迟一些,《弘道广显三昧经》说:文殊所住的,宝英如来的宝饰世界,在下方。《华严经》说:文殊师利住在东北方的清凉山。从此,秘密大乘所传的《大方广菩萨藏文殊师利根本仪轨经》,《文殊师利法宝藏陀罗尼经》,也都说文殊在东北方了。
从东方来的文殊师利,是现出家比丘相的。如《文殊师利现宝藏经》说:在安居期间,文殊「不现佛边,亦不见在众僧,亦不见在请会,亦不在说戒中」,却在「王宫采女中,及诸婬女、小儿之中三月」,所以大迦叶(Mahākāśyapa)要「挝揵𭬱(椎)」,将文殊驱摈出去。这表示了文殊是出家比丘,但不守一般的律制。依经说,这是「文殊师利童子,始初至此娑婆世界」。还有可以论证文殊是现出家相的,如文殊到喜信净世界光英如来处,在虚空中,作大音声。光英佛的弟子问佛:「谁为比丘色像,出大音声」?《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说:文殊与大迦叶,应阿阇世(Ajātaśatru)王宫的供养,迦叶让(「著衣持钵」的)文殊先行。《离垢施女经》中,「八菩萨及八弟子(声闻),明旦,著衣持钵,入城分卫」,文殊是八菩萨之一。《大般若经.那伽室利分》说:「妙吉祥菩萨摩诃萨,于日初分,著衣持钵,……入此室罗筏城巡行乞食」。《文殊师利般涅槃经》说:文殊「唯于我(佛)所出家学道,……作比丘像」。从初期大乘经看来,东方来的文殊师利,确定是出家的比丘。
文殊师利从东方来,留著没有回去。文殊赞助了释尊的教化,也独当一面的弘法,成为初期大乘的一大流!「文殊师利法门」,与释尊的(传统的,大乘的)佛法,在应机开示,表达佛法的方式上,是有显著差別的。文殊师利是从宝氏世界、宝英佛那边来的。宝英佛那边的佛法,与此土释尊的佛法不同,如《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七六中、一〇八〇中)说:
「(此土所说)一切言说,皆是戏论,是差別说,呵责结使说。世尊!宝相佛土无有是说,纯明菩萨不退转说,无差別说」。
大乘经的文殊法门,就是宝相佛土那样的,重第一义谛,重无差別,重不退转的法门。〈那伽室利分〉说:「尊者所说,皆依胜义」。《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说:「濡首诸所可说,彼之要言,但说法界」。《决定毘尼经》说:「文殊师利所说之法,依于解脱」。依胜义,依法界,依解脱,文殊法门的特色,与《清净毘尼方广经》所说的,完全符合。
「文殊师利法门」,不是释尊那样的,依众生现前的身心活动——蕴、处、界、缘起,次第的引导趣入;是依自己体悟的胜义、法界、解脱,直捷的开示,使人也能当下悟入的。这可说是声闻与大乘的不同,如《文殊师利现宝藏经》说:「向者世尊说弟子(声闻)事,愿今上人说菩萨行」!文殊所说的菩萨法,在(代表传统佛教的)比丘们听起来,是觉得与(向来所学的)佛法不合的,所以《文殊师利巡行经》(大正一四.五一一上)说:
「五百诸比丘众……作如是言:我不用见文殊师利童子之身,我不用闻文殊师利童子名字。随何方处,若有文殊师利童子住彼处者,亦应舍离。何以故?如是文殊师利童子,异我梵行,是故应舍」。
「梵行」,是释迦佛开示学众所修的。文殊所说的不同,那当然要舍离而去了。在大乘经中,释尊当然也是说大乘法的,然与文殊所说的,每有不同的情形。如佛说三种神变——「说法、教诫、神通」;文殊说更殊胜的神变:「若如来于一切法不可说,无文字,无名相,乃至离心意识,一切语言道断,寂静照明,而以文字语言宣说显示,是名诸佛最大神变」。「于一切法所有言说,悉名神变。……一切言说实无所说,名大神变」。如佛以四法,分別解答菩萨三十二事;文殊再答三十二事,却不用分別解答的方法。如师子步雷音菩萨问文殊:「久如当成无上正真之道」?「發意久如应發道心」?文殊师利一再反诘而不作正面答复。为什么不说?佛以为:「文殊师利在深妙忍,所入深忍,不逮得道(菩提),亦不得佛,复不得心,以无所得故不说」;还是由佛代文殊说。总之,使人感觉到的,文殊法门的表现方式,与声闻法不同,也与一般叙述、分別说明的大乘法不同。
「文殊法门」的独到风格,在语言表达上,是促使对方反观的,或反诘的、否定的。超越常情的语句,每使人震惊,如《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〇中)说:
「饭事既讫,阿阇世则取一机,坐文殊师利前。自白言:愿解我狐疑!文殊师利则言:若恒边沙等佛,不能为若说是狐疑!阿阇世应时惊怖,从机而堕」。
阿阇世王造了杀父的逆罪,想到罪恶的深重,内心非常疑悔不安,所以请文殊说法,希望能解脱内心的疑悔(也就是出罪了)。文殊却对他说:不要说我文殊,就是数等恒河沙的佛,也不可能为你说法,当然也不会解除你内心的疑悔。这不是绝望了吗?非堕不可。所以阇王惊怖,竟从座上跌下来。其实,这是说:佛觉了一切法如虚空,本来清净,不是可染汙的,也没有染汙而可除的。所以说:阇王的疑悔,是恒河沙数佛所不能说的。如《诸法无行经》中,诸天子赞叹文殊说:「文殊师利名为无碍尸利,……无上尸利」!而文殊却说:「我是贪欲尸利,嗔恚尸利,愚痴尸利!…… 我是凡夫!……我是外道,是邪行人」!这当然不能依语句作解说,而有深一层意义的。这类语句,就是「密语」,成为「文殊法门」的特色!
文殊法门,不只是语句的突出,在行动上也是突出的。在经中,文殊常以神通来化导外,《文殊师利现宝藏经》说到:在夏安居的三个月中,文殊没有来见佛;没有住在僧团中;没有受僧中的次第推派,去应施主的请食;也没有參加说戒。直到三个月终了,文殊才出现在自恣(晋译作「常新」)的众会中。据文殊自己说,「吾在此舍卫城,于和悦(波斯匿)王宫采女中,及诸婬女、小儿之中三月」。大迦叶知道了,要把文殊摈出去,代表了传统的佛教。文殊是现出家相的,出家比丘,每年要三月安居,这是律制而为佛教界所共同遵行的。在律制中,出家人不得无故或太早入王宫;不得邻近淫女与童女。文殊在安居期间,却在王宫采女、淫女、小儿中。这是以出家身分,而作不尊重律制的具体表现。依律制,比丘的生活谨严,说法(及授归戒)是化导众生的唯一方法。文殊法门,不拘小行,表现了大乘的风格。《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〇中——下)说:
「文殊师利答我言:唯迦叶!随一切人本(行)而为说法,令得入律。又以戏乐而教授众人,或以共(疑是「苦」字)行,或以游观供养,或以钱财交通,或入贫穷悭贪中而诱立之。或现大清净(庄严)行,或以神通现变化。或以释梵色像,或以四天王色像,或以转轮圣王色像,或现如世尊色像。或以恐惧色像,或以麁犷,或以柔软,或以虚,或以实,或以诸天色像。所以者何?人之本行若干不同,亦为说若干种法而得入道」。
佛法的目的,在乎化度众生。化度众生,需要适应众生的根性好乐;适应众生的方便,不能拘泥于律制谨严的生活。文殊不拘小行,扩大了化度众生的方便,也缩短了出家与在家者的距离。如维摩诘(Vimalakīrti),现在家的居士身,所作的方便化度,与文殊以出家身分所作的方便化度,是没有太大差別的。「文殊法门」所表现的大乘风格,严重的冲击了传统佛教,在佛教界引起广泛的影响!
行动最突出而戏剧化的,如《如幻三昧经》说:文殊师利为善住意天子说法,会中有五(百)菩萨,得了宿命通,知道过去曾造了逆罪——「逆害父母,杀阿罗汉,挠乱众僧,坏佛塔寺」。到现在,逆罪的余报,还没有尽,内心疑悔不安,所以不能悟入深法。为了教化他们,「文殊师利即从坐起,偏出右肩,右手捉剑,走到佛所。佛告文殊:且止!且止!勿得造逆,当以善害」!文殊做出要杀害如来的动作,由佛的制止,使大家悟解到一切如幻,「彼无有罪,亦无害者;谁有杀者?何谓受殃?如是观察惟念本际(实际),则能了知一切诸法,本悉清净,皆无所生」;五(百)菩萨也就悟得了无生忍。这是教化的大方便!在传统佛教来说,这是难以想像的。文殊法门的特征——出格的语句,出格的行动,到了后期大乘时代,不同的大乘论师兴起,显然的衰落了!不过,在中国禅宗祖师的身上,倒多少看到一些。
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为众说法,情形有点特殊。大乘初兴,參与法会,问答法义的,《般若经》是须菩提(Subhūti)、舍利弗(Śāriputra)、阿难(Ānanda)等大弟子,弥勒菩萨,帝释天(Śakro devānām indraḥ)。其他天子来參加法会的,只是歌颂赞叹,散华供养。《阿閦佛国经》是阿难、帝释;《阿弥陀经》是阿难与弥勒,这都是佛教旧传的圣者们。大乘经多起来,一向不知名的菩萨,也在经中出现。而「文殊师利法门」,除菩萨以外,都是天子,是有重要地位,參加问答法义的天子。不妨说,「文殊师利法门」,主要是为天子说的,如:
大光天子、须深天子(《魔逆经》)
寂顺律音天子(《文殊师利净律经》)
宝上天子(《法界体性无分別经》)
善住意天子(《如幻三昧经》)
商主天子(〈大神变会〉、《商主天子所问经》)
须真天子(《须真天子经》)
善德天子(〈善德天子会〉)
(成慈梵王、等行梵王、持须弥顶帝释、瞿域天子、现意天子、净法藏天子)(《首楞严三昧经》)
光明幢天子(《诸佛要集经》)
普等华天子、光明华天子、天香华天子、信法行得天子(《阿阇世王经》)
(螺髻梵王、天女)(《维摩诘经》)
月净光德天子、宝光明主天子、随智勇行天子(《文殊师利问菩提经》)
千世界主那罗延(《集一切福德三昧经》)
与文殊师利问答的,有这么多的天子!其中一部分,还是专为天子说的。从这裡,又發现另一特点,如《持心梵天所问经》说:「持心梵天白世尊曰:溥首童真在斯众会,默然而坐,无所言讲,亦不谈论!佛告溥首:岂能乐住说斯法乎」?《须真天子经》,《商主天子经》,《法界体性无分別经》,都由于天子的请求而后说法的。也有由于优波离(Upāli)、阿难、光智菩萨的请求。在大乘法会中,佛或其他菩萨说了,再由文殊来说,表示出独到的悟境。这不是说明了,大乘法兴起,文殊法门在大乘基础上继起宏扬吗?文殊法门的發扬,多数是应天子的请求,为天子说法,这表示什么呢?文殊师利被称为「童子」(kumārabhūta),或译「童真」、「法王子」,这裡有「梵童子」、舍利弗为「法王长子」的相关意义。文殊师利的出现,是释尊的脇侍——天上弟子大梵天(Mahābrahman),人间弟子舍利弗,合化而出现大智慧者的新貌。大乘初期的文殊,现出家相,还是上承传统佛教的(后来,文殊现作在家相了)。为天子(主要是欲界天神)说法,多少倾向「梵」的本体论——「文殊师利法门」,不正表示了,佛法适应印度梵教的新發展吗?这一法门,受到天子(天菩萨)们的热烈推崇。如《文殊师利净律经》说:「自舍如来,未有他尊智慧辩才,……如文殊者也」!《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说:「溥首童真所可游至,则当观之(为)其土处所,悉为(有)如来,无有空缺,诸佛世尊不复劳虑」。这样的称叹,与佛对舍利弗的称叹一样。至于《如幻三昧经》说:「亿百千佛所益众生,不及文殊之所开化」。《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说:「濡首童真者,古今诸佛,无数如来,及众仙圣,有道神通所共称叹。……为一切师」,那简直比(三藏所传,释迦那样的)佛还伟大呢!
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法门」与「般若法门」同源(于「原始般若」),而有了独到的發展。以语句来说,「皆依胜义」,「但说法界」(近于禅者的专提向上)。著重于烦恼是菩提,淫欲是菩提,五逆罪是菩提,而忽略于善心——信、惭、愧等是菩提,善业、福报是菩提,六度、四无量、四摄等是菩提。以行动来说,作外道形去化外道,到宫人、淫女处去安居,执剑害佛,而对佛教固有的教化方式,也不加重视。这可说是一切平等中的「偏到」!这种「偏到」的精神,在「文殊法门」中,从多方面表现出来。如大乘行者,当然认为胜于(传统的)声闻乘,希望声闻人来学习大乘。「般若法门」尊重声闻人,以为阿罗汉与具正见的(初果),一定能信受般若。已证入圣位的,如能發菩提心,那是好极了,因为上人应更求上法。这一态度与方法(与释尊对当时外道的态度相同),是尊重对方,含容对方,诱导对方来修学。对存在于印度的部派佛教,相信能减少诤论,从大小并行中导向大乘的(后代的中观与瑜伽师,都采取这一态度)。「文殊法门」却不然,著重于呵斥声闻,如《须真天子经》卷二(大正一五.一〇四中)说:
「声闻、辟支佛,为猗贡高,为离贡高!菩萨贡高,出彼辈上」。
「菩萨贡高,欲令他人称誉耶?……菩萨方便称誉佛乘,毁弟子乘,……欲令菩萨發大乘,灭弟子乘」。
「得无过耶?……菩萨称誉大乘,毁弟子乘,不增不减也」!
菩萨应该贡高,应该赞佛乘而毁斥声闻,虽然说这是符合事理,并没有过分,但这样的向声闻佛教进攻,怕只会激發声闻佛教界的毁谤大乘!「佛法」,释尊本著自觉的体验,为众生说法,不能不应机设教,由浅入深,循循善诱。「文殊法门」却表示了但说深法的立场,如《大宝积经》卷一〇一〈善德天子会〉(大正一一.五六七上)说:
「若有医人将护病者,不与辛酸苦澁等药,而彼医人于彼病者,为与其差、为与死耶?……其说法者,亦复如是。若将护于他,恐生惊怖,隐覆如是甚深之义,但以杂句绮饰文辞而为演说,则授众生老病死苦,不与无病安乐涅槃」。
平淡的药,治不了重病,与中国所说的「药不瞑眩,厥疾不瘳」的意义一样。在医方中,用重药,以毒攻毒,都是治病的良方,但决非唯有这样才能治病。「文殊法门」的譬喻,是说浅法不能使众生解脱,即使听众受不了,惊恐怖畏,诽毁大乘,也要说甚深法(「但说法界」)。「文殊法门」以为:即使听众受不了,起恶心,堕地狱,也没有关系,如《文殊师利巡行经》(大正一四.五一一中)说:
(文殊)「说此法时,……一百比丘起于恶心,自身将堕大地狱中。尔时,长老舍利弗语文殊师利童子言:文殊师利!仁者说法,非护众生,而失如是一百比丘」!
「舍利弗!此一百比丘,堕大叫唤地狱;受一触已,生兜率陀天同业之处。……此百比丘,弥勒如来初会之中,得作声闻,证阿罗汉。……若不得闻此法门者,则于生死不可得脱」。
经文的意思是,听见甚深法门,功德非常大!虽然起恶心而堕入大地狱,一下子就离苦生天。由于听了深法,所以能在弥勒法会究竟解脱。这样,虽然不信毁谤而堕地狱,也能因此得解脱,比听浅法而不堕地狱,要好得多了!《如幻三昧经》也说:五百比丘听了深法,诽谤经典,现身堕大地狱。文殊师利以为:「其族姓子及族姓女,堕大地狱,在大地狱忽闻此经,寻便得出,辄信深经而得解脱」。文殊在《诸法无行经》中,说自己的「本生」:胜意比丘听了甚深法偈,现生堕在大地狱中,百千亿那由他劫在大地狱受苦。从大地狱出来,一直都受人诽谤;听不到佛法;出家又反俗;「以业障余罪故,于若干百千世诸根暗钝」。受足了诽谤大乘深法的罪报,没有《文殊师利巡行经》,《如幻三昧经》所说那样,迅速的得到解脱,但文殊又说:「闻是偈因缘故,在所生处,利根智慧,得深法忍,得决定忍,巧说深法」。总之,听深法(不契机)而堕落的,比听法而渐入渐深的,要好得多。为了發扬深义,强化听闻深法的功德,对于应机说法的方便善巧,如大海那样的渐入渐深,被漠视了。
文殊师利菩萨的法门,一向都是以为说「空」的;如古代三论宗的传承,就是仰推文殊为远祖的。但在说「空」的《般若经》(前五会)中,文殊师利并没有參与问答,这是值得注意的事!「中品般若」,及「下品般若」的「汉译本」、「吴译本」,虽有文殊菩萨在会,但「下品般若」的「晋译本」、「秦译本」、「宋译本」,都没有提到文殊师利。所以文殊师利的法门,即使是说「空」的,但与「般若法门」,可能只是间接关系,而不是同一系的!文殊师利所说、所代表的法门,在印度后期大乘经中,的确是看作「空」的代表,而受到批评与纠正。如文殊师利与央掘魔罗(Aṅgulimāla)的对话中说:
文殊:「善哉央掘魔,已修殊胜业,今当修大空,诸法无所有」!
央掘:「文殊法王子,汝见空第一。云何为世间,善见空寂法?空空有何义?时说决所疑」!
文殊:「诸佛如虚空,虚空无有相。诸佛如虚空,虚空无生相。诸佛如虚空,虚空无色相。……如来无碍智,不执不可触。解脱如虚空,虚空无有相。解脱则如来,空寂无所有。汝央掘魔罗,云何能了知」!
央掘:「……文殊亦如是,修习极空寂,常作空思惟,破坏一切法。……云何极空相,而言真解脱?文殊宜谛思,莫不分別想!……出离一切过,故说解脱空。……呜呼蚊蚋行,不知真空义!外道亦修空,尼乾宜默然」!
央掘:「呜呼今世间,二人坏正法,谓说唯极空,或复说有我。……呜呼汝文殊,不知恶(说)非恶(说)!……呜呼汝文殊,修习蚊蚋行」!
长者女庵提遮,与文殊师利论说空义,也责文殊说:「呜呼真大德,不知真空义」!《大般涅槃经》中,文殊劝纯陀(Cunda-karmāraputra)说:「汝今当观诸行性相!如是观行,具空三昧。欲求正法,应如是学」!反被纯陀责难一番。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是师子狂吼那样,呵斥、批评诸大弟子与菩萨们,连释尊所说的,也要诘难一番。但到了大乘后期,文殊所代表的「空」义,被作为批判的对象了!虽然,《央掘魔罗经》、《长者女庵提遮师子吼了义经》、《大般涅槃经》,都解说为:文殊师利是知道的,并没有误解,但在「真常大我」的后期大乘经中,文殊所代表的法门,是被再解说,而引向「有异法是空,有异法不空」的立场。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所代表的法门,确是重要的一流!
第二项 佛、菩萨方便行
大乘佛法,是「佛涅槃后,佛弟子心中的永恒怀念」所引發出来的。怀念,倾向于理想化,成为理想的、超越的佛陀,与声闻弟子间的差距,也渐渐的大了。佛是长时期修行所成的,所以释尊过去生中的「本生」,就不断的流传出来。四波罗蜜、六波罗蜜、十波罗蜜——菩萨行,就是从「本生」归纳得来的,这都是部派佛教的發展成果。在长期修行中,然灯佛(Dīpaṃkara)为菩萨授记,是佛教界所共传的,为佛法而倾向大乘佛法的关键问题。然灯佛授记,菩萨「入决定」,「得不退转」,「得(无生)忍」。菩萨有深智慧,才能不著生死,修行利他大业,圆成佛道。般若的甚深悟入,使波罗蜜的菩萨行,进入一新的领域。「般若波罗蜜法门」,从「原始般若」以来,以般若摄导六度(万行),趣向一切智海。「般若」是著重现实人生(及天趣一分)的向上进修,以「不退转」为重点。在「中品般若」的「后分」——「方便道」中:得不退的菩萨,游十方佛土,自利为多见佛,多闻法,多种善根;利他为严净佛土,成熟众生,但《般若经》到底是以菩萨般若行为主的。部派佛教传出的理想的佛陀观,如没有般若证入,不过是想像的信仰而已。般若深悟的修得,然后念佛、见佛,佛的超越不思议性,得到了理悟的根据。部派的想像,不再是信仰,而成为大乘法的佛陀。「文殊师利法门」,也是以般若深悟为本的,但重于不思议(如文殊)菩萨的方便大行;对于佛,也多传述不可思议的佛境界。「文殊法门」与「般若法门」,就这样的所重不同,所说也就各有特色了!
佛弟子们来见佛,这是事实,根本不成问题。有见不到佛而心情忧苦的,佛为说「念佛」(功德)法门。传说须菩提(Subhūti)观法无常无我,为释尊所称赞,说须菩提先礼我、见我,这是早期的见法身说。《杂藏》所说的:「若以色量我,以音声寻我,欲贪所执持,彼不能知我」,也是遮世俗所见而显法身的。这一颂,为大乘佛法所引用,如《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离垢施女经》。「文殊师利法门」,继承了这一法门。怎样见佛?怎样观佛?是当时大乘佛教所重视的论题。如辩积(Pratibhānakūṭa)菩萨想见佛问法;文殊(Mañjuśrī)约弥勒(Maitreya)、辩积去见天王佛;《慧印三昧经》与《佛印三昧经》,说佛入三昧而不见了,舍利弗(Śāriputra)等入三昧去求见如来;善住意天子(Suṣṭhitamati-devaputra)约文殊去见如来;文殊一早就到佛的住处,要见如来;文殊到龙宫来见如来。这么多的见佛因缘,引起了怎样见佛,怎样观佛的论法。扼要的说,「文殊法门」是法身不可见的,如《诸佛要集经》说:
「佛无有身,亦无形体,莫观如来有色身也!无相、无好。……莫以色像观诸如来!佛者法身,法身叵见,无闻无(可供)养;……如来至真,不可供养,本无(如)如来则无二故。……如来至真,不可得见,……如来何在而欲见耶」?
「真谛观……如来无见,不可睹佛。所以者何?一切诸法悉无所见」。
「文殊!见如来乎?文殊答曰:等观之耳。又问:以何等观?文殊答曰:无本(如)等故,以是等观。以无形像,是故等观。……如是观者,为无所见」。
法身是无相不可见的;有相可见,是不能正见如来的。在真谛观中,一切法无来去,无生灭,平等平等,应这样的正见、正观如来。《维摩诘经》也是这样的,只是文句广一些。《慧印三昧经》列举「佛身有百六十二事,难可得知」;「佛身不可以想见知」。依《佛印三昧经》说:佛印三昧中佛不可见,是般若波罗蜜法门。《大宝积经》卷一〇三〈善住意天子会〉,有关于见佛的问答(大正一一.五七七下——五七八上)说:
「天子!汝莫分別取著如来!善住意言:大士!如来何在而言莫著?文殊师利言:即在现前。……汝今若能一切不见,是则名为真见如来。善住意言:若现前者,云何诫我莫取如来?文殊师利言:天子!汝谓今者现前何有?善住意言:有虚空界。文殊师利言:如是天子!言如来者,即虚空界。何以故?诸法平等如虚空故。是故虚空即是如来,如来即是虚空;虚空、如来,无二无別。天子!以是义故,若人欲求见如来者,当作斯观:如实真际,觉了是中无有一物可分別者」。
以虚空来形容「一切不见」,「是中无有一物可分別者」,正是《阿閦佛国经》所说:「如仁者上向(视)见(虚)空,观阿閦佛……当如是」的方便。如虚空而都无所见的佛观,是上承初期佛法,及大乘《般若》与《阿閦佛国经》的法流。
继承「般若」的法流,而在说明上有特色的,如《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上(大正八.七二六中、七二八上)说:
「我观如来如如相,不异相,……非垢相,非净相:以如是等正观如来」。
「云何名佛?云何观佛?文殊师利言:云何为我?舍利弗言:我者但有名字,名字相空。文殊师利言:如是如是!如我但有名字,佛亦但有名字;名字相空,即是菩提。……不生不灭,不来不去,非名非相,是名为佛。如自观身实相,观佛亦然,唯有智者乃能知耳,是名观佛」。
与《文殊说般若》相同的,是《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三(大正一五.四九中)所说:
「我,毕竟无根本,无决定故,若能如是知者,是名得我实性。……以见我故,即是见佛。所以者何?我性即是佛性。文殊师利!谁能见佛?答言:不坏我见者。所以者何?我见即是法见,以法见能见佛」。
在都无所见、离名离相外,这二部经,都直从自「我」、自「身」的观察去见佛。「我」与自「身」的实相,与佛的实相不二,所以见我就是见佛,观身实相就是观佛。见佛、观佛,不向外去推求,而引向自身,从自我、自身中去体见。这比起泛观一切,要简要得多!「文殊法门」是与空相应的,如我,「但有名字」,「毕竟无根本、无决定」,我是但名而没有定实性的。我但名无性,就是无我,也就是我的如实性。佛也「但有名字,名字相空」,与我的无性不二,所以见我(的实性)就是见佛了。「我」,但名而没有定性,只是「我见」的执著为我。然「我见」本没有去来,本没有生灭,没有我见可断的。所以能「不坏(不异)我见」,也就是觉了我见本来空寂的,就能见佛。在「文殊法门」中,这是与般若义相应的。但「我」(ātman)是印度神教的重要术语,「见我即见佛」,「我性即是佛性」的经句,在神化的印度社会中,会不会不自觉的演化为真我说,与神教学同化呢?也许这正是引發后期大乘——如来藏我(佛性)的一个有力因素!
有关文殊的经典,传出了不少的他方世界与他方佛,但还是著重此土的释迦佛。释尊在秽土成佛,佛寿八十,与他方佛土,是不能相比的。对于这,在「文殊法门」中,提出了释迦的净土说。《首楞严三昧经》说:佛的神力是不可思议的!文殊所见上方的「一灯明土……是我宿世所修净土。文殊师利!汝今当知我于无量无边百千万亿那由他土,尽有神力,一切声闻、辟支佛所不能知」。这样,释尊是在无边佛土现身说法的;一灯明是释尊的净土,是娑婆秽土以外的。《维摩诘经》说:舍利弗见释尊的佛土不净;螺髻梵王所见的,如自在天宫那样的严净;佛以神力,显示了此土的佛土严净。这样,同一世界,是随人心而现有杂染或清净的。释尊有净土,所以在秽土成佛说法,是适应刚强下劣众生而示现的。说到佛的寿命,《首楞严三昧经》说:东方庄严世界的照明庄严王佛,寿长七百阿僧祇劫。其实,这是释尊在不同世界,以不同名字利益众生,所以释尊说:「当知我寿七百阿僧祇劫,乃当毕竟入于涅槃」。在实际中,本来毕竟寂灭,没有佛的出现,也没有涅槃可入。然约随顺世间,示现成佛来说,不论寿命长短,终归是要入涅槃的。在初期大乘经中,如阿閦佛(Akṣobhya)、阿弥陀佛(Amitābha),文殊未来所成普现佛,都是说到入涅槃的。释尊有净土,寿命极长,这是文殊法门的释迦佛说。一般的说,大乘经是以净土为理想的,凡说到净土,总有人發愿往生。但文殊法门,对于现实的娑婆秽土,始终给以积极的意义:赞叹释尊的大悲方便;秽土修行,比在净土修行更有效率。这是《阿阇世王经》,《持心梵天所问经》,《维摩诘经》,《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所同说的。连早期的《阿弥陀经》,也是这样说。倾向于净土的持行者,到底还是这个秽土世间的人!
释尊是秽土成佛,寿长八十,以声教化众生,这是教界所共知的。到了大乘兴起,传出了十方世界,十方现在佛。佛与佛,土与土间的差別很大。《维摩诘所说经》,作了佛佛道同,随缘差別的明确解说,如《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五三下——五五四上)说:
「或有佛土以佛光明而作佛事……。阿难!诸佛威仪进止,诸所施为,无非佛事」。
「诸佛如来功德平等,为教化众生故,而现佛土不同」。
「诸佛色身、威相、种性,戒、定、智慧、解脱、解脱知见,力、无所畏、不共之法,大慈、大悲,威仪所行,及其寿命,说法教化,成就众生,净佛国土,具诸佛法,悉皆同等。是故名为三藐三佛陀,名为多陀阿伽度,名为佛陀」。
佛是究竟圆满者,佛与佛不可能有差別,有差別就不圆满。所以一切佛平等,没有寿长、寿促,净土、秽土的差別;差別,只是适应众生的示现不同。
佛与佛是平等的,然在佛法思想史上,「文殊师利法门」,是重阿閦佛国的。如《维摩诘经》,大众见阿閦佛国;维摩诘(Vimalakīrti)「本从阿閦佛阿维罗提(妙乐)世界来」的。「现意天子从阿閦佛妙喜世界来至于此」。《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说到菩萨所应该行的:「当学追慕阿閦如来宿命本行菩萨道时,志愿出家,乐沙门行,世世所生,不违本誓」。文殊自己说最初發愿:「从今日以往,假使生欲心,辄当欺诸佛,现在十方圣。若生嗔恨厌,嫉妬及贪苦(吝),未曾犯不可,至成人中尊。常当修梵行,弃欲舍秽恶,当学于诸佛,戒禁调和性」。文殊的誓愿,可说是阿閦佛本愿的再说。在见佛、观佛与净土中,「文殊法门」是属于阿閦净土系的。如见佛、观佛,不说梦中见佛,也不观色身相好,如《般舟三昧经》那样,而说观佛如虚空,都无所见。净土庄严,是远远超过阿弥陀净土的。「我未曾见闻,慈悲而行恼,互共相嗔恼,愿生阿弥陀」,对阿弥陀佛的信行者,还作出了不满的表示。继承阿閦佛土法统,而有了进一步的發展。理想的纯菩萨净土,是文殊当来成佛的离尘垢心净土;与文殊净土同样严净的,是现在东方的超立愿世界。
「文殊师利法门」,依胜义而开示(般若的)甚深法相,又广明菩萨的方便。「文殊师利法王子,住首楞严三昧」;首楞严三昧,是「十地菩萨」,「住十地、一生补处、受佛正(职)位」所得的。《维摩诘经》所说的「不思议(解脱)门」,与首楞严三昧相近,都显示了菩萨的大方便。这裡,姑且不说不思议菩萨的神通示现。论到菩萨的方便道,与声闻乘有显著的差別。「佛法」重在声教,重在思想的启發,以引入自觉的解脱。离世间生死,向出世解脱;由于出家比丘为主导者,所以与人世间事,有些是远远的。从《般若经》以来,「大乘佛法」一贯的说:一切法本空,一切法本不生灭,一切法本来寂灭,超越了有为与无为,生死与涅槃的对立。应该是受了菩萨「本生」的影响,菩萨不一定是出家的,多数是从事不同事业的在家人,也可能是外道。大乘菩萨正就是这样,一切道都是佛道。如说:「若能通达首楞严三昧,当知通达一切道行,于声闻乘、辟支佛乘、及佛大乘,皆悉通达」。《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二〇中)说:
「取要言之:贪欲门哉!离诸爱故。嗔怒门哉!离于结恨。愚痴门哉!离于不明。尘劳(烦恼)门哉!离于秽浊。诸趣门哉!无往来故。是为菩萨善权方便。至于一切愚夫行门,所学(有学)、无学、缘觉、菩萨、如来之门,其能晓了此诸门者,是则名为善权方便」。
「门」——方便门,是贪、嗔、痴——三毒,烦恼,五趣生死;也是凡夫行,声闻的有学、无学行,缘觉行,菩萨行,如来行。这都是菩萨善巧方便的法门,所以菩萨顺应众生的一切心行而作佛事。如《文殊师利现宝藏经》说:「人之本行,若干不同,亦为说若干种法而得入道」。《维摩诘所说经》说:「有此四魔、八万四千诸烦恼门,而诸众生为之疲劳,诸佛即以此法而作佛事,是名入一切诸佛法门」。《须真天子经》说:「一切世间所入,则菩萨行」。菩萨不但行于道,也要能「行于非道」。依「大乘佛法」,世间一切,都是引入佛道的方便;如满山的草木,没有一样不是药的。这与一切法本来寂灭,恰好相合!对于烦恼、生死,《大方广宝箧经》卷上(大正一四.四六六中——下)说:
「若观法界而不舍于一切众生;不堕正位,不共结住,如是等人是佛法器」。
「若有能尽未来际劫,發大庄严,不怖不畏。行三界行,不为三垢之所染汙,于生死中起园观想。欲乐诸有,不集有行,如是等人名佛法器」。
「若无欲染,示现染欲。非为嗔恼,示现有嗔。不为痴覆,示现有痴。除断结使,现住三界。……如是等人名佛法器」。
「佛法器」,是能成佛的根器,也就是菩萨。《维摩诘经》说:「不凡夫行,不贤夫行,是菩萨行」,菩萨是不同于凡夫,也不同(二乘)圣贤根器的。《宝箧经》所说的三则,充分说明了菩萨的方便行。一、「观法界」是般若观空,「不舍一切众生」是大悲。菩萨是观法界(如)空寂的,却不堕「正位」——「正性决定」;虽不证入正位,却不与烦恼(结)共住。这如《般若经》所说,菩萨般若观空,却告诉自己:「今是学时,非是证时」。观空离烦恼而不证实际,如证入实际,就堕落声闻道了。二、菩萨是大誓庄严,历劫在生死中行菩萨道的。「乐欲诸有」,是不怖畏生死;往来三界,如游历园观一样。这是得忍菩萨的随愿往生,所以所作所为,不会积集生死业(有行)。如在生死而积集生死业,不就是凡夫了吗?三、菩萨已经断尽了烦恼,为了化度众生,没有烦恼而示现有烦恼,这是大菩萨不可思议方便。如文殊菩萨,为了教化,在「王宫采女中,及诸婬女、小儿之中三月」。为了化度淫女,化作穿著光采衣服的美少年。为了除菩萨内心的疑悔,执剑去害佛。为了诱化外道,投身到外道中去:这些菩萨的大方便,都不是声闻弟子所能行的。
方便,梵语 upāya-kauśalya,竺法护译为善权,或善权方便。「原始般若」中,菩萨的般若——诸法无受(取)三昧,是「声闻、辟支佛所不能坏」的。「不为般若波罗蜜方便所护故,则堕声闻、辟支佛地」,只是为了「取相」。「上品般若」说:「无所得为方便」,说明了般若波罗蜜,为菩萨的殊胜方便。「下品般若」说观空不证,提到了「不舍众生」的「大愿」。末后说到「具足方便力」;「中品般若」的「后分」——方便道,由此發展而来。《大般若经》的前三分,与此相对应的,立〈方便善巧品〉。「中品般若」重视般若以外的行门,所以般若与方便,渐有相对別立的倾向。「文殊师利法门」,般若与方便的对立情形,更为明显。如《文殊师利现宝藏经》说:菩萨的智慧与善权,是菩萨的圣性,举种种譬喻来说明。《魔逆经》说:菩萨的平等精进,是智慧与善权。《大净法门经》大意相同,观三解脱门而不失善权方便,并说「权方便」的内容。《弘道广显三昧经》说:以空无相无愿向解脱,以「权」还生死,为众生起大悲。〈法界体性无分別会〉,举「成毕竟行,善知方便,行般若波罗蜜」三事,并分別的给以解说。《维摩诘经》作四句分別:「无方便慧缚,有方便慧解,无慧方便缚,有慧方便解」,更显示了般若与方便的相对性,与相助相成的重要。《须真天子经》中,文殊为天子说偈,广说智慧与善权,而以相助相成作结论:「智慧及善权慧,常相随与并行,如两牛共一𨍮,觉法田无有上」。般若与方便,作相对的分別叙述,是「文殊师利法门」的特色,也可以了解对「方便」的分外尊重。
住首楞严三昧的文殊菩萨,有不可思议的神通方便。得首楞严三昧的菩萨,是不在少数的,而文殊却是其中最特出的!据《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说:「昔往古世,濡首童真以饍见施,供养佛众,令發无上正真道意,则是(释尊)本身初發意(之)原。……今者如来所成圣觉,无极之慧,十种力,四无所畏,十八不共,无罣碍慧,皆是濡首所劝之恩」。文殊的發心,比释迦佛要早得多,竟还是释迦初發心的劝發者,是释迦的师长、善知识。不但是释迦往昔的善知识,也可说是一切佛菩萨的师长,如《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四一三上)说:
「十方世界,不可称限,不可计会。诸佛国土,今现在者诸佛世尊,同号能仁,悉是仁者濡首所劝。或(同)号盛圣,或(同)号明星,……今我一劫若过一劫,宣扬演说诸佛名号,濡首大士所开化者,于今现在转于法轮,不可称限。何况有行菩萨乘者,……或处道场成最正觉,不可限喻。其有欲说诚谛之事,审实无虚,濡首童真则诸菩萨之父母也」!
依经说,现在无量无数的佛菩萨,都是因文殊的劝化而發心的。文殊發心以来,已「如七千阿僧祇江河沙劫佛土满中尘」;文殊初發心时,因文殊而發大心的「二十亿人,在往古雷音响如来所發道心者,悉已逮致无上正真之道,……悉是文殊师利之所劝發」。文殊师利劝發大心的宏愿,如《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八下)说:
「我之本愿,如佛所言。从如七千阿僧祇江(恒)河沙劫行菩萨业,不成道场,不致正觉。道眼彻视,光睹十方,悉见诸佛普劝化一切众生,悉成佛道;吾心坚住,咸开化之,……皆是吾身之所劝化。唯然大圣!今观十方,以无罣碍清净明眼所见诸佛,皆以劝助建立无上正真之道。斯等皆办,乃吾成无上正真之道」。
文殊菩萨的大愿,是凡所见得到的无量无数佛,都是文殊所劝助發心的,也就是没有一佛不是文殊所教化的,才满愿而成佛。为众生而作无尽期的教化,是大心菩萨应有的志业。在大乘经传说的菩萨中,文殊师利是彻底表达了这一悲愿的。成佛,本来是究竟圆满的假名。菩萨达到了究竟圆满,就是成佛。成了佛,还是无尽期的为众生。所以现身为菩萨的,可能是已经成佛;成佛的,也可能方便示现菩萨身。文殊师利菩萨,就表示了这一意义。《首楞严三昧经》说:过去平等世界的龙种上佛,就是现今的文殊。《菩萨璎珞经》也说:过去的大身如来,就是现在的文殊师利。文殊是佛而菩萨,菩萨而又是佛的:这是怎样的不可思议!
第三项 法界
在「般若波罗蜜法门」中说到:「下品般若」重于「如」的开示。「中品般若」集成,组集「如,法性,实际」为一类,都是实相的异名。「中品」集成以后到「上品」,更扩展为十名、十二名的组集。「文殊师利法门」,也是以「如、法性,实际」为一类的。这三者:「如」是 tathātā 的义译。支娄迦谶(Lokakṣema)的《阿阇世王经》,译作「怛萨阿竭」或「本无」;竺法护每译为「无本」;唐译为「真如」。「法性」是 dharma-dhātu 的义译,一般是译作「法界」的。《阿阇世王经》,《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中,译作「法身」或「法住」。「实际」是 bhūta-koṭi 的义译;竺法护等译作「本际」、「本原」、「真际」。这是指同一实相说的,不过名称不同,意义也多少差別了。「中品般若」初集这三名为一类,「文殊法门」而引用这三名的非常多,如《阿阇世王经》,《清净毘尼方广经》,《诸佛要集经》,《诸法无行经》,《如幻三昧经》,《大净法门经》,《维摩诘所说经》,《持心梵天所问经》,〈大神变会〉。也有但(连类而)说「法界」与「实际」的,如《入法界体性经》,《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思益梵天所问经》,《集一切福德三昧经》,《文殊师利净律经》。「文殊法门」受到了「中品般若」的影响,但在这三名的应用上,「文殊法门」有重于「法界」、「实际」,尤其是重于「法界」的倾向,是不可不特加注意的!
同一实相的「如、法界、实际」,在说明上有些什么不同?《大智度论》曾有所解说。「文殊法门」特重「法界」,对「界」有独到的發展,所以应略加说明。如《入法界体性经》(大正一二.二三四下)说:
「文殊师利!我不见法界有其分数。我于法界中,不见此是凡夫法,……及诸佛法。其法界无有胜(特殊)异,亦无坏乱」。
「譬如恒河……如是等大河,入于大海,其水不可別异。如是文殊师利!如是种种名字诸法,入于法界中,无有名字差別。文殊师利!譬如种种诸谷聚中,不可说別;是法界中亦无別名:有此有彼,是染是净,凡夫圣人及诸佛法,如是名字不可示现」。
「法界」是不可说有別异的。在「法界」中,一切名字安立——染、净、凡、圣等一切法,都不可说有別异。说明这点,经中举了两个譬喻。一、河水与河水,可说有差別的,但流入大海,就是同一海水,不能再说有別异了。二、谷类,是一类一类各別的,但归入谷仓(谷聚),合而为一聚,不可再说为別异了。《须真天子经》有类似的说明,如《经》卷四(大正一五.一一一上)说:
「譬如天子!万川四流,各自有名,尽归于海,合为一味。所以者何?无有异故也。如是天子!不晓了法界者,便呼有异;晓了法界者,便见而无异也。……法界不可得见知也。所以者何?总合聚一切诸法故,于法界而不相知」。
「譬如天子!于无色像悉见诸色,是色亦无,等如虚空也。如是天子!于法界为甚清净而无瑕秽,如明镜见其面像。菩萨悉见一切诸法,如是诸法及于法界,等净如空」。
《须真天子经》的四流入海喻,与《入法界体性经》完全相同。「总合聚一切诸法」,似乎也与「谷聚中不可说別」相同。《入法界体性经》,重在「法界」的没有別异可说,而《须真天子经》多一明镜见像的比喻。明镜喻的意思是:虚空是无色的,却从无色的虚空而见一切色像。这样,法界明净如虚空,菩萨从法界中见一切法。「法界」是无色可见的;「是色亦无」,色也还是不可得的,所以诸法于「法界」中,是同样的清净。明镜是明净的,明镜所见的像,虽有像而实不可得,也还是明净的。镜与镜像不相离,是同样的清净。在这譬喻中,就表示出「法界」的特有意义。
「如」,是从一一法显出。经中总是说色如、受如……凡夫如、佛法如。从法推究到实相,「如」是没有別异的,却是一一法的「如」,如《大智度论》卷三二(大正二五.二九七中——下)说:
「于各各相中分別求实不可得。……若不可得,其实皆空,空则是地之实相。一切別相(水火风等)皆亦如是,是名为如。法性(界)者,如前说。各各法空,空有差品,是为如。同为一空,是为法性(界)」。
「空有差品」,如方空、圆空那样,也就是一一法的「如」。到了「同为一空」,就是「法界」(这也就是「一如无二如」)。所以「法界」的特义,是一切皆入「法界」。《大般若经》说:「法界无二无差別,……一切法皆入法界」。《阿阇世王经》说:「法身(界)无所不入诸法,亦不见法身有所入。何以故?诸法是法身,如诸法等故,法身亦等,故曰法身所入」。「入法身」(界),竺法护译为:「等御诸法,则为法界」;「其法界者,等御诸法」,不外乎「一切诸法悉归法界」的意思。「法界」只是一切法空性,一切法不离于空,毕竟是空,所以说「入法界」。如《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二分卷四七二(大正七.三九〇下——三九一上)说:
「何因缘故说一切法皆入法界?……如是等一切法,无不皆入无相无为性空法界」。
向上体悟,推求一一法到性空无別,是「如」;这是「般若法门」所著重的。一切法空,从空中见一切法与空性(法界),同样的「等净如(虚)空」,是「法界」;重于方便的「文殊法门」,是重于「法界」的(「中品般若」的「后分」——方便道,已有此倾向)。「文殊法门」在「如、法界、实际」上,特重「法界」,更进而对「界」作广泛的应用。如《文殊师利净律经》说:「一切众生之所界者,名曰法界」。《集一切福德三昧经》说:「众生界、法界,无有二故。…… 不增(法界)不减法界;不增众生界,不减众生界」。《文殊师利巡行经》说:「真如不减,真如不增;法界不减,法界不增;诸众生界不减不增」。「法界」以外,特別提出「众生界」,与「法界」相对,而说明不二,说明都是不增不减的,这到底存有什么用意呢?说到「界」(dhātu),《杂阿含经》集有〈界相应〉;《中阿含经》集有《多界经》,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所传的,共六十二界。汉译《杂阿含经》,说到「众生界无数无量」。与之相当的南传《相应部》,缺少这一句,然《相应部》相当的经,名 pāṇā,是「生类」的意思,所以「众生界」不外乎众生类。
《大方广宝箧经》,集有传闻的种种文殊故事。经上说:「众生界、法界、虚空界,等无有二,无有別异」。经末有「不坏法界偈」,如《经》卷下(大正一四.四七九下——四八〇上)说:
「己(我)界及法界,众生界同等。是界等智(般若)界,今授我记已。受(依异译,是「法」字)界烦恼界,与(虚)空界同等。诸法同是界,今我同此来。法界及欲界,及与于(恚界、害界)三界,等同如虚空,我记同于是。生死界涅槃(界),等住如法界」。
「法界」、「众生界」(sattva-dhātu)以外,又立「虚空界」(ākāśa-dhātu)。「虚空界」是六界(地、水、火、风、空、识)之一,《般若经》多用作譬喻;但后来,「虚空界」被作为真如的异名,《宝箧经》也就是如此。「不坏法界偈」中,说种种「界」与「法界」同等不二。其中,欲、恚、害——三界,生死(有为)界、涅槃(无为)界,可说是佛法所固有的名词。偈中立「烦恼界」与「般若界」;「众生界」以外,又立「我界」(ātma-dhātu),「界」是被广泛的应用了。梁译的《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说:「众生界量,如佛界量」;「般若波罗蜜界即不思议界,不思议界即无生无灭界。……如来界及我界(法界),即不二相」。又隋译的《入法界体性经》说:「法界即是我界」;「舍利弗界即是法界」;「法界共大德界,无二无別」。这几句,古译的《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是没有的。在种种「界」中,引起我们注意的,是「众生界」、「我界」、「佛界」、「如来界」。「佛界」(buddha-dhātu),或译「佛性」。「如来界」(tathāgata-dhātu),或译「如来性」,一向看作「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的异名。「众生界」以外,別立「我界」,而说「法界即是我界」。「我」是印度神学的中心论题。梵与法,在《长阿含经》中,为了适应世俗,有作为同一意义的用法,如「法轮」又称「梵轮」,「法网」又称「梵网」。这样,「法界即是我界」,岂不是近似印度神学中「梵即我」的意义吗?以「法界即是我界」为本,而贯通了「众生界」与「佛界」,「如来界」,同归于无二无別。这一倾向,时代越迟,意义越是明显。「如来藏」说的主体思想,是如来在自身——蕴界处内的通俗说,但不久就与「法界」、「我界」、「众生界」、「佛界」、「如来界」等相融合。《大毘婆沙论》说:「种族义是界义,……如一山中有多种族」,这是以矿藏为喻的。《大智度论》说:「法性(界)者,法名涅槃,不可坏,不可戏论。法性(界)名本分种,如黄石中有金性,白石中有银性,如是一切世间法中皆有涅槃性」,也是约矿藏为喻的。《摄大乘论》立「金土藏」喻:以「地界」为矿藏,而表示金质(喻圆成实性)本有的。「界」有矿藏义,「如来藏」是胎藏义,确有类似的意义,所以「法界」、「如来界」等,与如来藏说相融合——如来藏我,成为后期大乘经的特征。
第四项 诸法是菩提
「佛法」,正如经上所说的:「是差別说,呵责结使说」;「此土众生刚强难化,故佛为说刚强之语以调伏之。……以若干种法制御其心,乃可调伏。……以一切苦切之言,乃可入律」。现实的身心,是有漏有为的,是苦器;而招感生死苦的,是烦恼及烦恼所引起的业。所以佛的开示,只是要人知苦,从戒定慧——道的修习中,断烦恼(没有烦恼,就不再造业了)而证灭苦的涅槃。涅槃是圣智自觉的,寂灭离戏论,不是语言及意识所能表示的。这一「佛法」体系,在长期流传中,多少有离却现实身心——烦恼、业、苦,而求证涅槃的倾向。「大乘佛法」,是一分直从无我离相而趣入的。在菩萨般若波罗蜜中,一切不可得:烦恼如,业如,苦——蕴、界、处如;凡夫如,声闻如,缘觉如,菩萨菩萨法如,如来如来法如——一如无二如。在如如平等中,无凡无圣,无染无净,无智无得:这是「般若法门」的无差別说。在这无差別说的基石上,「文殊法门」进一步的说:烦恼是菩提,业是菩提,苦——蕴、界、处是菩提,众生是菩提,在说明的方便上,有了非常的异义。这使部分的比丘听了,觉得与佛法不合,与外道说相类似,要不满意而退席了。
「烦恼是菩提」:烦恼(kleśa),是无明、爱,三毒——贪、嗔、痴,四倒,五盖,六十二见等的通称,旧译作「尘劳」。菩提(bodhi),译为觉,古代都译作「道」。本来,声闻得「三菩提」(正觉),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觉,无上道或最正觉。但声闻重在涅槃,佛重在无上菩提,流传久了,「菩提」也就成为无上菩提的简称了。《思益经》说:「菩提是无为,非起作相。……当知若无业,无业报,无诸行,无起诸行,是名菩提」。这样,菩提是没有烦恼的,怎么说「烦恼是菩提」呢?经中从多方面说:如《诸法无行经》卷下(大正一五.七五九下)说:
「菩提与贪欲(烦恼之一),是一而非二。……贪欲之实性,即是佛法(佛所觉所证法)性;佛法之实性,亦是贪欲性:是二法一相,所谓是无相」。
阐明这烦恼与菩提(佛法)不二的,如《诸法无行经》说:「譬如巧幻师,幻作种种事,所见无有实,无智(者)数(为)若干。贪、嗔、痴如幻,幻(与)三毒无异,凡夫自分別,我贪我嗔恚」。贪、嗔、痴——烦恼如幻,虽现有种种事,而并没有实性可得。凡夫不能了解如幻无实,所以为烦恼所热恼。烦恼是非有的,所以说:「勿分別贪欲,贪欲性是道。烦恼先自无,未来亦无有,能作是信解,便得无生忍」。这样,「烦恼是菩提」,意思是说:在如幻即空、无相的法性中,烦恼与菩提是平等不二的。《须真天子经》说:「等淫怒(贪嗔)痴,及于诸(爱)欲,亦等于道」。《清净毘尼方广经》说:「文殊师利言:空故等,无相故等,无愿故等。何以故?空无分异故」。这样说,烦恼性与菩提性不二,所以说「贪欲性是道」(菩提),大体与「般若法门」相通。
「文殊法门」的独到發展,应该与「菩萨不断烦恼」有关。声闻行者如断了烦恼,就不能长在生死中,也就不能成为菩萨,菩萨是要历劫在生死中度众生的。《般若经》只说「观空而不证实际」(不断烦恼,也就不入涅槃),「文殊法门」才明确的表达出来——菩萨不断烦恼。但不断烦恼,并不与烦恼共住,如《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四四下)说:
「今无贪、恚、痴,亦不尽灭。……善知颠倒实性故,无妄想分別,是以无贪、恚、痴。……一切法从本以来,离贪、恚、痴相」。
没有贪、嗔、痴,却又没有灭尽。这因为贪、嗔、痴本性自离、不可得,所以没有可灭尽的。「世间毕竟是灭尽相,以是义故,相不可尽。何以故?以是尽故,不复更尽」。本来是灭,更没有可灭的,所以不断,这就是「虽行于世间,如莲华不染,亦不坏世间,通达法性故」。烦恼不与道(菩提)相应,却与道平等,可说烦恼是道(菩提),《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有很好的说明,如《经》卷中(大正一五.四一五下——四一六上)说:
「日明适出,众冥𭦓灭。……如是大王!兴道慧者,尘劳(烦恼)则消,不知尘劳之所凑处,亦无有处,无有方面。以是之故,当了知之,道与尘劳而不俱合。又等尘劳,则名曰道。等于道者,尘劳亦等。尘劳与道,等无差特,一切诸法亦复平等。假使分別如斯议(义)者,尘劳则(即)道。所以者何?以尘劳故,现有道耳。尘劳无形,亦无所有,求尘劳者,则为道也。……设有所求,不越人心;亦不念言是者尘劳,是为道也。以是之故,尘劳为道。其尘劳者,亦入于道」。
经文分三个层次:一、如日光出现而黑暗消失一样,道智兴(现前)时,烦恼也消失而不知所在了。所以道与烦恼,是不俱(同时而起)的。二、菩提(道)与烦恼(尘劳)是平等的:从「等」去悟解,也就是从空(「空故等,无相故等,无愿故等,何以故?空无分异故」)去悟解,正觉烦恼性空,就是菩提。在「等观」中,烦恼、菩提、一切法,是同样的空无別异。无二无別,所以说「烦恼是菩提」。三、烦恼所以是菩提,是「以尘劳故,现有道耳」。也就是因为烦恼,推求烦恼无形,无所有空,所以是菩提。不过在等观中,是不分別这是菩提,那是烦恼的。一切无二无別,烦恼也入于菩提(如诸法入于法界),所以烦恼就是菩提了。由烦恼而有菩提,经中有充分的说明,如说:
1.「菩萨从一切(爱)欲而起道意(菩提心)。……菩萨于爱欲中,与(爱)欲从事,尔乃成道。不随爱欲,则菩萨何缘得起一切道意」?
2.「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是佛种。曰:何谓也?答曰:若见无为入正位者,不能复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华。如是见无为法入正位者,终不复能生于佛法;烦恼泥中,乃有众生起佛法耳」。
3.「菩萨以善权方便,广随所入,欲救度一切。一切所求,惟因诸见、爱欲、四颠倒中求。所以者何?一切从是中生故;于此求索,一切不可得见。……当作是知!菩萨道于爱欲中求」。
4.「当于众生爱欲之中,求于佛事。……以于众生尘劳之故,受于爱欲。设无爱欲,不兴佛事,譬如无疾,则不用医」。
5.「佛境界当于何求?曰:于一切众生烦恼中求。何以故?众生烦恼性不可得。……如佛境界无有增减,烦恼本性亦无增减」。
6.「菩提者,当何处求?……从身见根本求于菩提,无明、有爱求于菩提,颠倒、起结求于菩提,障碍、覆盖求于菩提。……如实觉知如是诸法,是名菩提」。
烦恼在「佛法」中,是生死根本,是非断不可的。在「大乘佛法」中,烦恼有了深一层的积极意义。如所引经文的1.2.,是说發菩提心,是不离世间众生的。世间依爱欲而有,所以不能离爱欲。初学者發大心,都是有为有漏的;悲心也是缘众生而起的爱见大悲。如「不随爱欲」,怎么能發心?没有初学,怎么会有久学、不退?3.4.是:众生都在爱欲中,烦恼中,菩萨要求索一切烦恼不可得(空);也要以烦恼为度众生的方便,所以说「设无爱欲,不兴佛事」。5.6.是:佛菩提是「如实觉知如是诸法」。《思益经》说:「诸法是菩提,如实见故」。《清净毘尼方广经》也说:「一切法空,解于空故,名得菩提」。如实见烦恼性空,不断不尽,不增不减,与佛境界平等不二。在佛境界中,烦恼可说是成就的,如《诸法无行经》说:「一切诸佛皆入贪欲平等法中故,远离诤讼,通达贪欲性故。世尊!贪欲即是菩提,何以故?知贪欲实性,说名菩提,是故一切诸佛皆成就贪欲」。〈文殊师利普门会〉说:「三世一切佛,了知贪性空,住此境界中,未曾有舍离」。这都是说:菩提是了知烦恼性空的,也就是烦恼实性的。烦恼性是不断不尽,不增不减的,与佛菩提平等不二,所以可说佛成就贪欲等烦恼。烦恼不离「法界」,烦恼于「法界」中不可得,而烦恼不断。烦恼在菩萨道中,如《大方广宝箧经》卷上(大正一四.四六七上)说:
「佛法、结使,有何差別?文殊师利言:大德须菩提!如须弥山王光所照处,悉同一色,所谓金色。如是须菩提!般若光照一切结使,悉同一色,谓佛法色。是故须菩提!佛法、结使,以般若慧观,等无差別」。
「结使」,是烦恼的异名。「佛法」,是佛所证得法;约「分得」说,菩萨得无生忍,也可说「佛法」。佛法是菩提(含得一切功德)的別名。在众生来说,结使与佛法,是完全不同的,但在般若慧光照下,一切法空,一切如如,与佛法平等。佛法与结使的等无差別,虽然本来如此,但要般若才能照了出来。在般若的慧光下,烦恼虽还是烦恼,但失去了烦恼的作用,如《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七八中、一〇七七上)说:
「天子!如人知于毒蛇种性,能寂彼毒。如是若(以圣智)知结使种性(妄想为根本),能寂烦恼」。
「不断于欲,不为欲(所恼乱烦)热;不断于嗔,不为嗔热;不断于痴,不为痴热。于一切法离诸暗障,不断烦恼,勤行精进」。
蛇是有毒的,能伤人的。如能知道是什么蛇,是什么毒,加以制伏,那蛇虽还是蛇,却没有蛇毒,不会伤人了。烦恼也是这样,是能热恼人的,如能以般若慧,了达烦恼性空无所有,那烦恼虽然不断,却没有热恼人的作用了!总之,「烦恼是菩提」,是「文殊法门」的要义,但应该理解他的意义,不能「如文取义」了事的!
烦恼是招感生死苦的根本。如烦恼断了,不会再造生死业;旧有的业,缺乏烦恼的滋润,也就失去感果的力量。只要烦恼断了,苦体就不会相续,所以解脱生死的关键,就是断烦恼,这是「佛法」一致的见解。「文殊法门」说:「诸法是菩提」。业与苦体,当然也与菩提不二,但烦恼是最重要的,所以一再的、不断的说到「烦恼是菩提」。说到业,业是有善的、恶的。最重的恶业,是五逆——杀父、杀母、杀阿罗汉、破和合僧、出佛身血。五逆也叫无间业,非堕入无间地狱不可。罪业是可畏的,但佛法有「出罪」法,罪业是可以依忏悔而减轻,或失去作用的,所以说:「有罪当忏悔,忏悔则清净」。阿阇世王(Ajātaśatru)是杀父而登上王位的,犯了逆罪;后来,从佛听法而悔悟,《长阿含经》的《沙门果经》,早就这样说了。在「文殊法门」中,阇王的逆罪,因文殊的教诲而得到减轻,是《阿阇世王经》的主题。阇王从文殊忏罪,《密迹金刚力士经》,《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都已说到;这在当时,确是传说的重要教化事迹。逆罪由心而造作,所以文殊对阇王的教化,主要是「心性本净」,「诸法悉空」;归结于「其逆者亦不离法身(界);其所作逆者身,悉法身之所入」。直说「五逆是菩提」的,如《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上(大正八.七二八下)说:
「菩提即五逆,五逆即菩提。何以故?菩提、五逆无二相故」。
五逆即菩提,与烦恼是菩提的原理,是相同的。依「佛法」说:忏悔,不是将业消灭了,而是削弱业的作用,使恶业不致于障碍道的进修。如五逆称为「业障」,那是怎么样修行,也决定不能证果的。《沙门果经》说:「若阿阇世王不杀父者,(听了佛的说法),即当于此坐上得法眼净(证得初果),而阿阇世王今自悔过,(只能)罪咎损减,已拔重咎」。《增壹阿含经》及《律藏》,都说阿阇世王得「无根信」,或「不坏信」。逆罪因忏悔而减轻了,但还是不能证果。《阿阇世王经》说:阿阇世王听法以后,得「信忍」,或作「顺忍」,与「无根信」、「不坏信」相当。阇王虽有所悟入,还是要堕宾头地狱,不过不受苦,能很快的生天。《阿阇世王经》所说,罪性本空而因果不失,悔悟也只能轻(重罪轻受)些,与原始佛法,还没有太多的差別。《阿阇世王经》又说:有杀母的罪人,因文殊的诱导,见佛闻法而证得阿罗汉果。这是与「佛法」相违,与阿阇世王悔罪说相违,可能是迟一些而附入的部分。
烦恼与业所感得的生死报体,佛说是「阴、界、入」。「文殊法门」阐述阴、界、入是菩提的,不在少数,而《大净法门经》,说得最完备。文殊师利化度上金光首淫女,劝發菩提心。说到菩提时,文殊直截的说「汝则为道(菩提)」。「汝则为道」,意思说汝身就是道。文殊分別的开示阴——色、受、想、行、识是道,种(界)——地、水、火、风(空与识略去)是道,入——眼、耳、鼻、舌、身、意是道,身、心是道,然后以「觉了诸法一切平等,则为道矣」作结。众生是阴、界、入、身心和合的假名,阴、界、入是道,也就等于众生是道;所以说:「一切众生皆处在道,道亦处在一切众生」,表示众生与道是不相离的。《诸法无行经》也说:「众生即菩提,菩提即众生,菩提众生一,知是为世尊」。《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说:「道是文殊,文殊是道」。这裡的众生,是阴、界、入和合的假名,不可解说为真我,应记著《思益经》的开示:「我平等故,菩提平等;众生性无我故,如是可得菩提」。
总之,「文殊法门」所著意表达的,是:「道乎!龙首!在于一切,一切亦道」。
第五项 弹偏斥小
天台学者,以《维摩诘经》为例,称之为「弹偏斥小,叹大褒圆」的「方等部」。与文殊师利(Mañjuśrī)有关的经典,的确是有这种意义,但在佛教發展史上,是应该这样去了解的:大乘初兴,如《般若经》、《阿閦佛国经》、《阿弥陀经》,对佛教共传的(声闻)大弟子,予以相当的尊重;菩萨的般若波罗蜜,还是弟子们宣说的呢!当然,这是称叹大乘菩萨道的,胜过声闻与缘觉的,但没有呵斥声闻。惟有舍弃般若相应经,想从声闻经中求佛道的;或劝人取涅槃,反对修菩萨道的,才被指斥为「魔事」。这是「大乘佛法」初兴,从固有「佛法」中传出的情形。等到大乘盛行起来,与传统的部派佛教,有了对立的倾向,于是大乘行者,采取了贬抑声闻的立场,这就是「斥小」。大乘普遍流行,有的不免忽略了般若深悟的根本立场,而蔽于名目、事相,所以要「弹偏」。「弹偏斥小」,是「大乘佛法」相当的流行,与传统的声闻教团,渐渐分离,而大乘内部,也有著重事相倾向的阶段。
「文殊师利法门」,起初也还是尊重声闻弟子的,如《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舍利弗(Śāriputra)对文殊所说的,能充分的信忍;《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舍利弗与须菩提(Subhūti),与文殊共论深法。但贬抑声闻弟子的,相当的多。或是声闻弟子们,一再的自恨证入「正位」,不如犯五逆罪的,还能發大菩提心。或是声闻弟子同入无碍法界,为什么智慧有碍有量!或弟子自认为「如牛迹中水」,而菩萨「如大海」。《维摩诘经》说:天女散天华,华都著在弟子们身上,神力也不能除去;弟子们听了紧那罗王的琴声,竟不能自主而舞起来,这多少有点戏剧化了!这一切,都不外乎达成贬抑声闻的目的。
维摩诘(Vimalakīrti)长者,责难十大弟子,是一般所熟知的。其实,在「文殊法门」中,对一一大弟子,加以问难,是不止《维摩诘经》一部的。1.《魔逆经》:魔波旬(Māra-Pāpimant)以文殊的神力,化作佛相;六大弟子问魔,魔为说深法。2.《离垢施女经》:离垢施(Vimaladatta)女问八大弟子,弟子们都不能回答。3.《首楞严三昧经》:示现各各「第一」的九大弟子,但没有问答。4.《维摩诘经》:十大弟子都说,过去见到维摩诘长者,被难问而不能答,所以不敢去问疾。5.《须真天子经》:十四大弟子,各以自己所长的问文殊,文殊为他们说,他们都欢喜默然。佛的大弟子,如《增壹阿含经》说,是各有「第一」的。「文殊法门」大抵从他们所擅长的(或是僧团一般事项)而加以问难,「斥小」就是「叹大」,引入大乘佛法。试列表如下:
「文殊师利法门」,对大弟子所论难的问题,是大弟子所有的专长,也是比丘们日常所行的,符合于律制的生活。所以对诸大弟子的论难,等于批判了传统的声闻佛教,引向大乘的深悟。我们知道,佛是菩提树下现觉正法而成佛的;佛的化度众生,只是方便引导,使学者达到与自己同样的证觉,证觉内容才是根本的佛法。然佛的方便开示教导,弟子们传诵结集而成为「经」。为了文多义杂,發展出审定、分別、抉择、条理的「阿毘达磨」,流为名目事相的学问。佛摄化弟子出家,而有僧伽的组合,并依法摄僧,制立团体生活轨范的「律」。持律者分別、抉择,与阿毘达磨者一样,使律制成为繁琐固定的制度。这是部派佛教的一般情形,尤其是上座部(Sthavira)系的佛教。从佛法本义来说,这是值得商榷的。「文殊法门」的「斥小」,就表达了这一立场。以《维摩诘经》为例,与十大弟子的问难,不外乎「乞食」、「宴坐」,「说法」、「出家」、「持律」、「侍佛」与「天眼」。如阿难(Ānanda)是佛的侍者,为了佛有病而去乞求牛乳,受到维摩诘的责难:「佛身无漏,诸漏已尽;佛身无为,不堕诸数:如此之身,当有何疾?当有何恼」?这是与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佛身无漏」说一致的。舍利弗在山林宴坐,维摩诘告诉他:「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是为宴坐」。在灭尽定中,能起诸威仪——行、住、坐、卧、扬眉、瞬目、举手、说话等,应从〈龙相应颂〉的「那伽常在定」而来,是动静一如的禅法。与上座部系的禅法大异;大众部说:「在等引位,有發语言」,倒有点相近。如说法,什么是法?维摩诘与目犍连(Mahāmaudgalyāyana)问难,直示「法」的本义——离欲寂灭法,这就是归依的法。大众部系的多闻部(Bahuśrutīya)说:「佛五音是出世教:一无常,二苦,三空,四无我,五涅槃寂静」。维摩诘为大迦旃延(Mahākātyāyana)所说的,也就是这五法,但约实相一如的深义而说。其实,佛在人间弘法,不能不方便的说法、制律,但也重视深一层的实义。如《杂阿含经》说:「闻色(等)是生厌、离欲、灭尽寂静法,是名多闻(正法)」。「于色说是生厌、离欲、灭尽寂静法者,是名法师」。「多闻」与「法师」,也就是法的听闻与演说,这都是约法的深义说。如阿兰若(araṇya),指远离村落,没有喧嚣声音的地方。专住这种地方的,称为「阿兰若行」。然阿兰若行,深化为「无诤行」、(无诤三昧)「空寂行」。如空闲处(śūnyāgāra),指洞窟、塚间、露地等修行处。在这裡修行,倾向于层层超越而达于最高的空住(śūnyatāvihāra)。「空住」,《杂阿含经》译作「入空三昧禅住」,称为「上座禅」。如独住(ekavihārin),是个人独住的修行者,然《杂阿含经》说:如于境不贪、不喜、不系著,即使住在高楼重阁,也是独住。反之,如于境生贪、生喜、起系著,那即使是空闲独处,也还是第二住(与伴共住)。这与《般若经》所说的远离(viveka),意义完全一样。又如沙门(śramaṇa),是当时出家者的通称。然佛说「沙门法」、「沙门义」,沙门要有实际的内容,否则就是假名沙门了。佛法是重视深悟的宗教,虽说种种法,立种种制度,只是为了助成这一大事,而不是拘泥于言说、制度的。这种精神,在「文殊法门」中高扬起来。如乞食,是为了修证而不得不乞食,不是为乞食而乞食的,所以维摩诘对大迦叶(Mahākāśyapa)、须菩提说:应怎样的乞食,要怎样才可以受食。优波离(Upāli)是持律者,为二犯戒比丘,依律制说灭罪法。维摩诘直捷的说:罪性本空,消除了二比丘的疑悔。罗睺罗(Rāhula)赞叹出家的功德,到底出家的目的何在?维摩诘说成就功德,远离烦恼的「真出家法」。进一步说:「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是即出家」。这都是对声闻律制,而表示大乘者的见解。
维摩诘责难诸大弟子的,如佛陀与禅法,是提示不同的信解。说法,是说法的内容问题。乞食,是要乞食的,只是乞食者要具备应有的理念。这都是内容的深化,不是全盘否定的。但持律者,依律为比丘说出罪法——「作法忏」,是僧团的制度,为了大众和乐清净而成立的制度,是否一概的以大乘的「理忏」来替代?出家,是佛传下来的制度,固然要有出家的实质意义,但真的發菩提心就是出家,不再要事相的出家吗?与律制有关的出罪法与出家法,到底「文殊法门」的真意何在!这裡,对出家作一番经说的考察。《如幻三昧经》(《善住意天子经》的旧译)中,善住意天子(Suṣṭhitamatidevaputra)问文殊:「假使人来,欲得出家为沙门者,当何以化?何除须发?何受具戒」?文殊约沙门出家,除须发,披袈裟,思念兴造(作),受具戒,学戒,受供养,限节(头陀),一一的分別解说。如说:「若不發心欲得出家,我乃令卿作沙门耳。……勿得發心作沙门也」!似乎劝人不要出家,其实是要人不起妄想,无住无著,为出家……头陀行应有的实质意义。《如幻三昧经》中,文殊曾化作菩萨说法,说到:「精习于闲居(阿兰若);……常行而乞食;数数相调习,亲近坐树下;秽药以疗身。……此等勇猛士,必成尊佛道」。对出家的「四依」行,是相当尊重的。〈大神变会〉说:「过去未来世,一切诸如来,无有不舍家,得成无上道」。〈文殊师利授记会〉说:「乐阿兰若,住寂静处,独行无侣,如犀一角。……若有出家菩萨,行于七步,向阿兰若寂静之处,而此福德甚多于彼」。《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说:一法不失(菩萨)所愿,是:「开士当学追慕阿閦如来宿命本行菩萨道时,志愿出家,乐沙门行,世世所生,不违本誓」。文殊的本愿,是:「从今日以往,假使生欲心,辄当欺诸佛,现在十方圣。……常当修梵行,弃欲舍秽恶,当学于诸佛,戒禁调和性」,与阿閦佛(Akṣobhya)的本愿相当。依经文的明证,「文殊法门」到底是重视出家,而修住阿兰若等头陀行的。不过,一部分经典,就显得不同,如说:
1.「有受持讽诵,广为一切解说其义者,是为持戒清净,……是为沙门,……是为除须发,是为受大戒」。
2.「若人得闻如是经法,是人名为善出家者,何况信受读诵,如所说行」!
3.「若有菩萨住是三昧,虽复在家,当说是人名为出家」。
4.「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是即出家,是即(受)具足」。
5.「菩萨不以除须发者为是出家也,……不以自被袈裟,……自奉禁戒,……自处闲居,……不以颜貌形容、威仪礼节为是出家也。……若当还复上驷马车,与畏间长者子俱,为开化说此,则是汝出家之行也」。
上面所引经文,前三则,是以受持大乘经,住大乘三昧为出家,与出家僧制是不合的。特別是4.,长者子是要出家的,维摩诘教他發菩提心,就是出家,就是受具足戒了。5.上金光首淫女,也想出家,文殊为他说出家法——菩萨利他行。末了,要他与畏间长者子一共上车,如能教化他,就是出家行了。这二则,在事相上,都是劝修菩萨行,不用出家的具体事例。所以,「文殊师利法门」,本来是继承《般若经》、《阿閦佛国经》,推重出家菩萨行的。出家行,是释尊成佛以前那样的出家行,没有制定羯磨受具以前的出家行;住阿兰若,常乞食,粪扫衣,陈腐药——「四依」时代的出家行。但在家菩萨的地位,一天天重要,透露出不必出家,在家菩萨也是一样的消息。
「弹偏」,是对菩萨说的。维摩诘为弥勒(Maitreya)说「授记」,及「菩提」的实义。为光严(Prabhāvyūha)童子说「道场」。持世(Vasudhāra)是出家菩萨,维摩诘在持世前,为魔女说「法乐」。长者子善德设大施会,为他说「法施之会」。这都是约深义说的。佛教中,「成佛」、「转法轮」、「入涅槃」,是释尊当时所有的重要事项。自从「本生」流行,于是有「菩萨」、「受记」、「六波罗蜜」等术语。大乘法兴起,有「發菩提心」、「大誓庄严」、「得无生忍」、「度尽众生」、「庄严佛土」等名目,是大乘行者所重的,在大乘法流行中,有依世俗谛,分別解说的必要。然没有深悟的世俗分別,是不符般若深悟真义的。特重深悟的「文殊法门」,对有关大乘的發心、修行、证果等事相,每从深悟的境地,给以破斥。如〈善住意天子会〉,立〈破菩萨相品〉,论「初發心」、「得无生忍」、「转入诸地」。如《离垢施女经》,对八大菩萨,一一的问难,使他们默然无对。如《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师子步雷音菩萨问文殊:「当久如成最正觉」?「發意久如应發道心」?「發道心以来为几何耶」?「用何等故不成正觉」?「不一發心吾当得道,仁者云何劝化众生使發道心」?「仁成佛时,国土何类」?这些论题(除末后问),佛说:「文殊师利在深妙忍,所入深忍,不逮得道,亦不得佛,复不得心,以无所得,故不说之」。文殊依深悟的境地,所以不作正面的答覆。这些论题,不是全不可说,大都由佛顺俗而为之解答。这与对声闻律制的问答,虽论说相近,而立意是大有不同的。
第六项 女菩萨、四平等
「文殊师利法门」,倾向于在家出家平等,男女平等。由于特重方便,所以留下了重在家、重女人的迹象。文殊师利(Mañjuśrī)菩萨,是释尊往昔發心时的善知识,是十方佛菩萨的善知识,在初期大乘经的赞叹声中,是一位最卓越的大菩萨。然在「文殊法门」中,却另有一类传说,如说:
1.「是离垢施菩萨發无上正真道,造行以来,八十百千阿僧祇劫,然后文殊师利乃發道意」。
2.「佛语文殊师利:是须摩提,……是仁本造發意时师」。
3.「是离意女,本劝文殊令發道意」。
文殊那样的卓越,而这三位女菩萨,都比文殊發心早,有的还是文殊的善知识(师)。这一传说,是值得深思的!《诸佛要集经》说:文殊被天王佛(Devarāja)移到铁围山去。文殊尽一切的神力,不能使离意女出定。离垢施(Vimaladatta)女难问乞食的八大菩萨,八大声闻,文殊是被难的八菩萨之一。文殊与须摩提(Sumati)问答,而被责为:「仁作是问,不如不问」!文殊与三位女菩萨的关系,显然存有贬抑文殊菩萨的意味。《诸佛要集经》所说的「诸佛要集」,是般若法门,依「中品般若」而集成的;文殊想參与法会闻法,被天王佛迁走了(暗示般若中没有文殊參与的原因)。离垢施是波斯匿(Prasenajit)王女,因八大菩萨、八大声闻的入城乞食,引起问难;并见佛问菩萨行(十八事)。须摩提是王舍城(Rājagṛha)长者女,见佛问菩萨行(十事)。这二部与《诸佛要集经》,性质不同,但同样表示了,女菩萨胜于文殊师利。
《离垢施女经》与乞食有关,因而联想到三部经。一、《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主体为文殊与那伽室利(Nāgaśrī)的问答,以乞食为全经的线索。末后,须菩提(Subhūti)入城乞食,遇到一位优婆夷,以乞食为问难,使须菩提「闻优婆夷所说,即寂寞不知所言」。优婆夷「普现感动光明相像,显转无上阿惟越致法轮」,这是一位胜过大弟子的女菩萨。二、晋竺法护译的《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女见诸大比丘来乞食,「不起不迎,不为作礼,亦不请令坐,亦不与分卫具」。女与诸比丘论义,扬大乘而抑声闻。然后下座礼敬比丘。三、《顺权方便经》,竺法护译。须菩提入城乞食,遇到了转女身菩萨,女为论义。女来见佛,「须菩提从坐起,往迎其女,叉手礼之」。舍利弗(Śāriputra)责须菩提不合圣法,也就是违犯律制。《顺权方便经》以欲乐为方便,与《维摩诘经》的「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相合。又认为不必「时食」:「恣安所审,坐自服食」。出家可以礼在家。「文殊师利法门」,主要是深悟的,为天子们说的。以在家菩萨为主体的,如《维摩诘经》,文殊只是从旁助成者。《离垢施女经》,《须摩提经》,以女菩萨为主,文殊是受贬抑的。《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顺权方便经》,虽以乞食为缘起,但没有文殊;反律制的倾向,充分流露!我以为,与文殊有关的三位女菩萨,表示胜过了文殊,也许由于初期大乘的文殊菩萨,是现出家相(维持传统佛教的形式)的关系!
「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別」,是《华严经》说。众生、菩萨、如来——三位平等,是如来藏说。「文殊法门」立四种一,如《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四二下)说:
「一切诸佛皆为一佛,一切诸刹皆为一刹,一切众生悉为一神(我),一切诸法悉为一法。是一定(空?)故,故名曰一;亦非定一,亦非若干」。
一佛、一刹土、一众生、一法,是「文殊法门」所表示的平等说。〈大神变会〉也说:「一切诸佛唯是一佛,说无量佛,是名神变;一切佛土唯一佛土,说无量土,是名神变;无量众生即一众生,说无量众生,是名神变;一切佛法唯一佛法,说无量法,是名神变」。为什么只说佛、土、法、众生——四者的一呢?见一切佛,游一切佛土,听一切法,也是说一切法,度一切众生,这是方便道菩萨的事。《诸佛要集经》说:离意女住三昧中,「普闻十方无央数姟、百千亿载现在佛土诸佛说法,而无所著;所可听受,为他人说。……在诸刹土,无刹土想;处于诸佛,无诸佛想;闻所说法,无经典想;无吾我想,无他人想,……度脱开化无数众生」。佛、土、法、人——四者,在「法界」平等性中,是无分別而成一切佛事的。四种一,就是四种平等,平等的意义,如《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中——下)说:
「文殊师利言:善男子!一切世界皆悉平等,一切佛等,一切法等,一切众生等:我住于彼。……一切刹土,如虚空故等;诸佛法界,不思议故等;一切诸法,虚偽故等;一切众生,无我故等」。
经中解说了四种平等的意义。「诸法虚偽故等」,异译《寂调音所问经》,作「一切法空」。《如幻三昧经》说:「云何晓了一切众生?皆假号耳。若真谛观,其假号者,亦无处所,其众生者,悉一神(我)耳」。《寂调音所问经》也说:「众生自性无我」。所以「一切众生是一众生」,不是真我说,而是一切众生假名无我。又说:「我观平等性如是故,作是说言:一切刹土平等,一切佛、法、众生平等」。四一或四平等,只是一法界平等性的说明。
校注
《内藏百宝经》(大正一七.七五一中——七五三下)。 《入中论》卷二(汉藏教理院刊本三一)。 《菩萨行五十缘身经》(大正一七.七七三上以下)。 《普门品经》(大正一一.七七〇下以下)。《大宝积经》卷二九。〈文殊师利普门会〉(大正一一.一五八下以下)。 《普门品经》(大正一一.七七四下——七七五中)。 《济诸方等学经》(大正九.三七四下以下)。《大乘方广总持经》(大正九.三七九上以下)。 《不必定入定入印经》(大正一五.六九九中以下)。《入定不定印经》(大正一五.七〇六中以下)。 《力庄严三昧经》(大正一五.七一一上以下)。 《菩萨行方便境界神通变化经》(大正九.三〇〇中以下)。《大萨遮尼乾子所说经》(大正九.三一七上以下)。 《阿阇世王经》(大正一五.三八九上以下)。《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大正一五.四〇六中以下)。《未曾有正法经》(大正一五.四二八中以下)。《放钵经》(大正一五.四四九上以下)。 「晋」、「宋译本」,作龙吉祥。 《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一中)。 《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二中——下)。 《魔逆经》(大正一五.一一二上以下)。 《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四八上以下)。《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七五下以下)。《寂调音所问经》(大正二四.一〇八一上以下)。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中)。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下)。「自体」,宋译作「我」(大正二四.一〇八六中),与如来藏说相近。 《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五五.三〇中)。 《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大正一二.二三七上以下)。《入法界体性经》(大正一二.二三四上以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七六〈那伽室利分〉(大正七.九七九中)。 上二段,唐译本缺。 妙心菩萨,唐译本作无能胜菩萨。 妙心,唐译作善思。 九——一二,这四段,唐译缺。 《文殊师利所说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三二下以下)。《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二六上以下)。《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七四〈曼殊室利分〉(大正七.九六四上以下)。 「一佛名字」,唐译作「审取名字,善想容仪」(大正七.九七二上)。 《大宝积经》卷二六.二七〈法界体性无分別会〉(大正一一.一四三上以下)。 《大宝积经》卷一〇一〈善德天子会〉(大正一一.五六六中以下)。《文殊师利所说不思议佛境界经》(大正一二.一〇八上以下)。 《首楞严三昧经》(大正一五.六二九中以下)。 《诸佛要集经》(大正一七.七五六中以下)。 《等集众德三昧经》(大正一二.九七三上以下)。《集一切福德三昧经》(大正一二.九八八下以下)。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大正一四.四五二中以下)。《大方广宝箧经》(大正一四.四六六中以下)。 《如幻三昧经》(大正一二.一三四上以下)。《圣善住意天子所问经》(大正一二.一一五中以下)。《大宝积经.善住意天子会》(大正一一.五七一上以下)。 《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四二下)。「魏译」与「隋译」都缺。 《文殊师利巡行经》(大正一四.五一〇上以下)。《文殊尸利行经》(大正一四.五一二上以下)。 《慧印三昧经》(大正一五.四六〇下以下)。《如来智印经》(大正一五.四六八中以下)。《大乘智印经》(大正一五.四七四下以下)。 《慧印三昧经》(大正一五.四六六下——四六七上)。 《须真天子经》(大正一五.九六下以下)。 《须摩提菩萨经》(大正一二.七六中以下)。《大宝积经》卷九八〈妙慧童女会〉(大正一一.五四七中以下)。 《须摩提经》(大正一二.八二下)。《大宝积经》卷九八〈妙慧童女会〉(大正一一.五四八中)。 《须摩提菩萨经》(大正一二.八〇下——八一中)。《梵志女首意经》(大正一四.九四〇上——中)。 《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一七上以下)。《大庄严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二五上以下)。 《弘道广显三昧经》(大正一五.四八八中以下)。 《无极宝三昧经》(大正一五.五〇七中以下)。《宝如来三昧经》(大正一五.五一八中以下)。 《诸法无行经》(大正一五.七五〇上以下)。《诸法本无经》(大正一五.七六一中以下)。《大乘随转宣说诸法经》(大正一五.七七四上以下)。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大正一一.八九〇下以下)。《大宝积经.文殊师利授记会》(大正一一.三三六下以下)。《大圣文殊师利菩萨佛刹功德庄严经》(大正一一.九〇二中以下)。 《维摩诘经》(大正一四.五一九上以下)。《维摩诘所说经》(大正一四.五三七上以下)。《说无垢称经》(大正一四.五五七下以下)。 《阿惟越致遮经》(大正九.一九八中以下)。《不退转法轮经》(大正九.二二六上以下)。《广博严净不退转轮经》(大正九.二五四中以下)。 《阿惟越致遮经》卷中(大正九.二一四下——二一六上)。 《大宝积经.大神变会》(大正一一.四九二中以下)。《商主天子所问经》(大正一五.一一九上以下)。 以下,与《商主天子所问经》相同。 《持心梵天所问经》(大正一五.一上以下)。《思益梵天所问经》(大正一五.三三上以下)。《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大正一五.六二上以下)。 《无希望经》(大正一七.七七五上以下)。《象腋经》(大正一七.七八一下以下)。 《正法华经》(大正九.六三上以下)。《妙法莲华经》(大正九.一下以下)。《添品妙法莲华经》(大正九.一三四下以下)。《萨昙芬陀利经》(大正九.一九七上以下)。 《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五五.三〇中)。 《历代三宝纪》卷四(大正四九.五二中)。 《佛印三昧经》(大正一五.三四三上——下)。 《文殊师利问菩萨署经》(大正一四.四三七中)。 《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三六四中)。 《大宝积经》卷一四〈密迹金刚力士会〉(大正一一.七六下)。 《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五五.二九上)。 《惟曰杂难经》(大正一七.六〇八下)。《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二下)。 《惟曰杂难经》(大正一七.六〇九中)。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二下)。 《出三藏记集》卷二(大正五五.九下)。 《超日明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五四二下——五四三上)。 《菩萨璎珞经》卷三(大正一六.三一中——三三上)。又卷四(大正一六.三八下——三九中)。 《菩萨璎珞经》卷一三(大正一六.一〇八下——一〇九上)。又卷一四(大正一六.一二五上——一二六下)。 《决定毘尼经》(大正一二.四〇下——四一上)。 《第一义法胜经》(大正一七.八八三中——下)。 《大宝积经》卷八八〈摩诃迦叶会〉(大正一一.五〇七上)。 《月上女经》卷下(大正一四.六二〇中)。 《如来庄严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经》卷上.下(大正一二.二四〇中——二四七中)。《大方等大集经》卷二〈陀罗尼自在王菩萨品〉(大正一三.一一下——一三中)。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一(大正三一.八一八上——八一九下)。又卷二(大正三一.八二三上——中、八二四上)。 《文殊师利问经》卷上(大正一四.四九三上)。 《文殊师利般涅槃经》(大正一四.四八一上)。 《大方等大集经》卷九〈海慧菩萨品〉(大正一三.六〇上——中)。 《出三藏记集》卷二(大正五五.七中)。 《长阿含经》卷一一《善生经》(大正一.七〇中——七二上)。 《道行般若经》卷三(大正八.四四一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八.二五〇中——二五三中、二五六上——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二五六下——二五九下)。 这是「密语」,是「正言若反」,「反常合道」的超常手法。 《正法华经》卷七(大正九.一〇七中——一〇九下)。 《无希望经》(大正一七.七七六下、七八〇下)。 《菩萨璎珞经》卷三(大正一六.三一下——三三上)。又卷四(大正一六.三八下——三九中)。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一中)。 《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四一中——下)。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一上——中、四六四中)。 《等集众德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九八七上——中)。 《无极宝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五一五下——五一六上)。 《大宝积经》卷八七〈大神变会〉(大正一一.四九七下——四九八上)。 《大宝积经》卷一〇一〈善德天子会〉(大正一一.五六九中——五七〇上)。 《太子和(私?)休经》(大正一二.一五五上——下)。《须摩提菩萨经》(大正一二.七六中——七七下)。《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三下——九六上)。《持心梵天所问经》卷一(大正一五.三上——下)。《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三四九下——三五一上)。《须真天子经》卷一(大正一五.九六下——一〇一中)。 《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卷上,八十宝(大正一五.三五三上——三五四上)。《超日明三昧经》卷上,八十行(大正一五.五三二中——下)。 《持心梵天所问经》卷四(大正一五.三一上——中)。《无希望经》(大正一七.七八一上)。《正法华经》卷一〇(大正九.一三〇上——中)。《大宝积经》卷一〇一〈善德天子会〉(大正一一.五六九上)。 《大宝积经》卷一〇〈密迹金刚力士会〉(大正一一.五八上——下)。《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三六七上)。 异译《清净毘尼方广经》,作「宝主佛国」、「宝相如来」(大正二四.一〇七五下)。《寂调音所问经》,作「宝住世界」、「宝相如来」(大正二四.一〇八一上)。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〇上)。《大方广宝箧经》卷中(大正一四.四七四上)。 《大乘不思议神通境界经》卷上(大正一七.九二三上)。 《(ターラナータ)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九六)。 《(ターラナータ)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三五二)。 《惟曰杂难经》(大正一七.六〇九中)。 《弘道广显三昧经》卷三(大正一五.五〇一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九(大正九.五九〇上)。 《大方广菩萨藏文殊师利根本仪轨经》卷一(大正二〇.八三五上)。《文殊师利法宝藏陀罗尼经》(大正二〇.七九一下)。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〇上——中)。《大方广宝箧经》卷中(大正一四.四七四上)。 《大方广宝箧经》卷中(大正一四.四七四上)。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上(大正一四.四五六上)。 《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中(大正一五.四一九下)。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八九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七六〈那伽室利分〉(大正七.九七四下)。 《文殊师利般涅槃经》(大正一四.四八〇下)。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中——一〇八一上)。 异译《文殊师利净律经》说:「彼土众生,了真谛义以为元首,不以缘合为第一也」(大正一四.四四八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七六〈那伽室利分〉(大正七.九七五上)。《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卷下(大正八.七四六上)。《决定毘尼经》(大正一二.四一上)。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上(大正一四.四五二中)。 《大宝积经》卷八六〈大神变会〉(大正一一.四九二下——四九三下)。 《须真天子经》卷二(大正一五.一〇一下——一〇二中)。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六下)。 《诸法无行经》卷下(大正一五.七五七下)。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〇上)。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三九上——中)。 《如幻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五〇下)。 《如幻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五一上)。 在()内的,是參与法会,但与文殊没有直接的接触。以下例此。 《持心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一五下)。 《须真天子经》卷二(大正一五.一〇一下)。《商主天子所问经》(大正一五.一一九上)。《大宝积经》卷二六〈法界体性无分別会〉(大正一一.一四三上)。 《决定毘尼经》(大正一二.四〇下)。《阿惟越致遮经》卷中(大正九.二一四下)。《阿阇世王经》卷上(大正一五.三九二中——下)。 《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四八中)。 《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四二六下)。 《杂阿含经》卷二四(大正二.一七七上)。 《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四一上)。 《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卷上(大正八.七四〇中)。 《如幻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四八下)。 《诸法无行经》卷下(大正一五.七六一上)。 《央掘魔罗经》卷二(大正二.五二七上——五二八中)。 《长者女庵提遮师子吼了义经》(大正一四.九六三下——九六四上)。 《大般涅槃经》卷二(大正一二.三七三下)。 《央掘魔罗经》卷二(大正二.五二七中)。 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中,安达罗派(Andhaka)以为:菩萨在迦叶佛时「入决定」(南传五七.三六六)。《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三说:见道入「正性离生」,或解说为「正性决定」(samyaktva-niyāma)(大正二七.一三上——中)。所以入决定,就是悟入,决定不退。 《增壹阿含经》卷二八(大正二.七〇七下——七〇八上)。 《瑜伽师地论》卷一九引声闻乘颂(大正三〇.三八二中)。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五二上)。《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大正一二.八六下)。《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二下)。 《阿阇世王经》卷上(大正一五.三九一下)。 《诸佛要集经》卷上(大正一七.七六二中——下)。 《佛印三昧经》(大正一五.三四三上——中)。《慧印三昧经》(大正一五.四六〇下——四六一中)。 《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三九中)。 《大宝积经》卷一一五〈文殊说般若会〉(大正一一.六五〇下)。 《弘道广显三昧经》(大正一五.五〇二中——下)。 《诸佛要集经》卷上(大正一七.七六二上——下)。又卷下(大正一七.七六五上、七六八中)。 《维摩诘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三四中——下)。 《慧印三昧经》(大正一五.四六一中——四六二上)。 《佛印三昧经》(大正一五.三四三中)。 《阿閦佛国经》卷下(大正一一.七六〇中)。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〇下)。 《维摩诘经》卷上(大正一四.五二〇中——下)。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四下——六四五上)。 《阿阇世王经》卷上(大正一五.三九三下)。《持心梵天所问经》卷一(大正一五.二中)。《维摩诘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三二下)。《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上(大正一一.八九三上)。 《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下(大正一二.三一五下)。 《维摩诘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三四下、五三五上)。《首楞严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六三六下)。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上(大正一一.八九三中——下)。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七中)。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九下、九〇一中)。 《诸法无行经》卷上(大正一五.七五一下)。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九中——下)。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二下)。 《首楞严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六三一上)。又卷下(大正一五.六四三下)。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三下)。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〇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五三下——五五四上)。 《须真天子经》卷三(大正一五.一〇六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九上)。 《维摩诘经》卷上(大正一四.五二六下)。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〇上)。 《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一七上以下)。 《如幻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五〇下)。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一下——四六二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下)。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五六三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七(大正八.五六九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五七九上)。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上(大正一四.四五四上——四五五中)。 《魔逆经》(大正一五.一一二下——一一三上)。 《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二〇上——中)。 《弘道广显三昧经》卷四(大正一五.五〇三下)。 《大宝积经》卷二七〈法界体性无分別会〉(大正一一.一四九中——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五中)。 《须真天子经》卷四(大正一五.一〇九中——一一〇上)。 《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四一三上)。 《如幻三昧经》卷上,也说文殊是诸菩萨之父母(大正一二.一三五中)。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七下)。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四上)。 《菩萨璎珞经》卷四(大正一六.三九中)。 《阿阇世王经》卷上(大正一五.三九二下)。《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下)。《诸佛要集经》卷下(大正一七.七六四上)。《诸法无行经》卷上(大正一五.七五六上)。《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三九上)。《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二〇下)。《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二中)。《持心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一三下)。《大宝积经》卷八六〈大神变会〉(大正一一.四九六下)。各经所说的,不止一文,这都是略举一例。 《入法界体性经》(大正一二.二三七上)。《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上(大正一一.八九六上)。《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三(大正一五.四七中)。《集一切福德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〇〇〇中——下)。《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五〇上)。 《大智度论》卷三二(大正二五.二九七中——二九九上)。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三分)卷五三二(大正七.七三三下)。 《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一中)。 《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四一〇中)。又卷下(大正一五.四二二中)。 《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四二三下)。 《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五一下)。 《集一切福德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〇〇〇上)。 《文殊师利巡行经》(大正一四.五一一下)。 《中阿含经》卷四七《多界经》(大正一.七二三下)。 《杂阿含经》卷一六(大正二.一一三中)。《相应部.谛相应》(南传一六下.三七〇)。 《大方广宝箧经》卷中(大正一四.四七四下)。 參阅异译《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五下——四六六上)。 《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上(大正八.七二六下)。又卷下(大正八.七二九下)。 《入法界体性经》(大正一二.二三五上、二三五下、二三六中)。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七一(大正二七.三六七下)。 《大智度论》卷三二(大正二五.二九八中)。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下)。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八〇中)。《维摩诘所说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五二下——五五三上)。 《无希望经》(大正一七.七七七下)。《文殊师利巡行经》(大正一四.五一一上)。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四五中)。 《诸法无行经》卷上(大正一五.七五一中)。 《诸法无行经》卷上(大正一五.七五二上)。 《须真天子经》卷三(大正一五.一〇八下)。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七六下)。 《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五(大正一五.八五上)。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一(大正一五.三八上)。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七六下)。 1.《须真天子经》卷三(大正一五.一〇四下)。2.《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九中)。3.《须真天子经》卷四(大正一五.一一〇下)。4.《魔逆经》(大正一五.一一六下)。5.《大宝积经》卷一〇一〈善德天子会〉(大正一一.五六六中)。6.《大宝积经》卷二七〈法界体性无分別会〉(大正一一.一五〇中)。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四五中)。 《清净毘尼方广经》(大正二四.一〇七九中)。 《诸法无行经》卷下(大正一五.七五七上)。 《大宝积经》卷二九〈文殊师利普门会〉(大正一一.一六〇下——一六一上)。 这一思想,与天台宗性恶说相近。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四五中)。 《长阿含经》卷一七《沙门果经》(大正一.一〇九中——下)。 《大宝积经》卷一四〈密迹金刚力士会〉(大正一一.七六下)。《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三六四中)。《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大正一二.八九中)。 《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〇中——四〇二下)。 《长阿含经》卷一七《沙门果经》(大正一.一〇九中——下)。 《增壹阿含经》卷三(大正二.五六〇上)。《增支部.一集》(南传一七.三六)。《摩诃僧祇律》卷三二(大正二二.四九〇中、下)。《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卷一〇(大正二四.一四七下)。 《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二下、四〇六上)。《文殊师利普超三昧经》卷下,作「柔顺法忍」(大正一五.四二四上),与《阿阇世王经》意义相合。赵宋译《未曾有正法经》卷六,作「无生忍」(大正一五.四四四下、四四六中),与原义不合。 《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四上)。 《阿阇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〇三上——下)。 《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一七下)。 《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一七下——八一九上)。 《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一八中)。 《诸法无行经》卷上(大正一五.七五一上)。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九〇一中)。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三(大正一五.五四下)。 《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卷上(大正八.七四一下)。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八.五五六上——中)。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五六四中——下)。 《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大正一二.二三八上——下)。 《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卷下(大正八.七四六下——七四七中)。 《阿阇世王经》卷上(大正一五.三九五中)。《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三上)。《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三七上——中)。《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九中)。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上(大正一四.四五五下)。《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四二下——四三中)。 《须真天子经》卷二(大正一五.一〇四上)。 《维摩诘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二八中)。 《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三五一下)。 《魔逆经》(大正一五.一一五上——下)。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一下——九二下)。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三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三九下——五四二上)。 《须真天子经》卷二(大正一五.一〇三中——一〇四上)。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二上)。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三九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〇上)。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上)。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一上)。 《杂阿含经》卷一(大正二.五下)。 如《中阿含经》卷四三《拘楼瘦无诤经》(大正一.七〇三上——下)。 《杂阿含经》卷九(大正二.五七中)。《中部》(一五一)《乞食清净经》,作「空住」,是「大人住」(南传一一下.四二六)。 《杂阿含经》卷一三(大正二.八八下——八九上)。《相应部.六处相应》(南传一五.五七——五九)。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七(大正八.五七〇下——五七一上)。 《杂阿含经》卷二八(大正二.二〇五中)。《相应部.道相应》(南传一六上.一八〇——一八一)。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〇上——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一中——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一下)。 《如幻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四五下——一四七下)。 《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四〇中——下)。 《大宝积经》卷八六〈大神变会〉(大正一一.四九五下)。 《大宝积经》卷五九〈文殊师利授记会〉(大正一一.三四三上)。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上(大正一一.八九三中——下)。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七中)。 1.《须真天子经》卷四(大正一五.一一一下)。2.《诸法无行经》卷上(大正一五.七五五上)。3.《集一切福德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二.一〇〇三上)。4.《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一下)。5.《大净法门经》(大正一七.八二一下——八二二中)。 《大宝积经》卷一〇四〈善住意天子会〉(大正一一.五八二上——五八四上)。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二下——九三下)。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上.下(大正一一.八九五下——八九八中)。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卷下(大正一一.八九六下)。 1.《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六下)。2.《须摩提菩萨经》(大正一二.七八上)。3.《诸佛要集经》卷下(大正一七.七六九下)。 《诸佛要集经》卷下(大正一七.七六五下——七六六下)。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二下)。 《须摩提菩萨经》(大正一二.七七下)。 《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卷下(大正八.七四七中——七四八上)。 《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大正一二.八四中)。 《阿阇贳王女阿术达菩萨经》(大正一二.八八下)。 《顺权方便经》卷下(大正一四.九二九中——下)。 《顺权方便经》卷下(大正一四.九二六上)。 《顺权方便经》卷下(大正一四.九二七下)。 《顺权方便经》卷下(大正一四.九二九中——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〇(大正九.四六五下)。 《无上依经》卷上(大正一六.四六九下)。 《大宝积经》卷八六〈大神变会〉(大正一一.四九三中——下)。 《诸佛要集经》卷下(大正一七.七六五中)。 《寂调音所问经》(大正二四.一〇八六中)。 《如幻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二.一四三上——中)。 《寂调音所问经》(大正二四.一〇八六中)。【经文资讯】《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第 37 册 No. 35 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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