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乘经之序曲
第一节 部派佛教所传
第一项 本生、甚希有法、譬喻、因缘、方广
从佛法到大乘佛法,从声闻三藏到大乘藏,在演进过程中,有些中介性质的圣典。这些圣典,有的属于部派佛教,却流露出大乘的特征;有的属于原始大乘。这些圣典,可说是大乘佛教的序曲。
部派佛教的圣典,「九分教」或「十二分教」中,如「本生」(jātaka),「甚希有法」(adbhuta-dharma),「譬喻」(avadāna),「因缘」(nidāna),「方广」(vaipulya),其中一部分,就是大乘的胎藏、萌芽。「本生」:经中举印度民族的先贤德业,而说「即是我也」。律中从当前的事缘,说到过去生中早已如此,再归结说:过去的某某,就是现在的某人。律中所说的「本生」,通于佛及弟子,是或善或恶的。早期的「本生」,已编入原始的经律。部派分化以后,「本生」不断的發展,著重于释尊的前生,传出了更多的菩萨因行。叙述的形式,采取律家的三段式(当前事缘,过去情形,归结到现在)。如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所传,《小部》(一〇)《本生》,共五四七则;吴康僧会译出的《六度集经》;西晋竺法护所译的《生经》;传为支谦所译,僧伽斯那(Saṃghasena)所集的《菩萨本缘经》等。这些「本生」,多数是部派时代所传出的。「甚希有法」:编入《阿含经》的,是赞说三宝的希有胜德。在部派的發展中,重于如来的希有功德。如《大智度论》说:「如佛现种种神力,众生怪未曾有」。《大般涅槃经》举如来初生,自行七步;猕猴奉蜜等。《长阿含经》的《游行经》等,已著重表扬佛的神力希有。释尊诞生的奇迹,是各部派所大同的,出于佛传,约与涅槃时的神力希有等同时。「譬喻」:梵语阿波陀那,本为光辉的伟大行业。如铜鍱部所传的《小部》(一三)《譬喻》,全部分〈佛譬喻〉,〈辟支佛譬喻〉,〈长老譬喻〉,〈长老尼譬喻〉,都是圣者光辉的行为。〈佛譬喻〉中说:「三十波罗蜜满」。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有「菩萨阿波陀那」,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药事》卷一二到一五,共四卷,佛说往昔生中,求无上正觉的广大因行。文有二大段:先是长行,从顶生王(Māndhātṛ)起,到陶轮师止。次是偈颂,与《小部》的〈佛譬喻〉相当。在佛法通俗化中,引阿波陀那为例来证明,所以「譬喻」成为「与世间相似柔软浅语」,而带有举例的比喻意味。「因缘」:是制戒的因缘,说法的因缘,本来也是不限于佛的。但制戒与说法,释尊是根本,所以在部派佛教中,从释尊的成佛、说法、制戒,向前叙述到佛的诞生、出家、修行,或更前的叙述佛的發心、修行、授记,成为「因缘」中最重要的部分。「本生」、「甚希有法」、「譬喻」、「因缘」,都是事迹的传说。起初都不限于佛,而在部派佛教时代,都著重于佛。在流传中,这四部的事迹,是可以相通的。如佛的传记是「因缘」,也称为「譬喻」——「本起」:如后汉竺大力共康孟详译出的《修行本起经》;支谦所译的《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西晋聂道真所译的《异出菩萨本起经》。其中的希奇事,就是「甚希有法」。如追叙过去,归结到现在,就成为「本生」。关于释尊这部分事迹,是悠久、广大而希有的。从原始佛教到部派佛教所传出来的,无疑是启發大乘,孕育大乘佛法的重要因素。
「方广」:「九分教」之一的「方广」,从「记说」(vyākaraṇa)的發展而来。「记说」的体裁,是问答、分別;内容是「所证、所生」,深秘而不显了的事理。佛法是解脱的宗教,在解脱宗教中,有太多的深秘而不显了的事理,要有明显决了的说明。「记说」就是「对于深秘隐密的事理,所作明显决了(无疑)的说明」。如佛与弟子证得的「记说」,甚深法义(主要是缘起、寂灭)的「记说」,三世业报的「记说」,未来与过去佛的「记说」。这不是「世论」,不是学问、辩论,而是肯定的表达深秘的事理,使听者当下断疑,转迷启悟的。充满宗教感化力的「记说」,在信众心目中,富有神秘感,如适应一般宗教的「诸天记说」,或说了而「一千世界震动」。在文体上,「记说」的问答与分別,还很简略,等到文段长起来,成为广问答与广分別,就別立为「方广」,而「记说」渐被用于「众生九道中受记,所谓三乘道、六趣道」,更进而专重于菩萨的授记作佛了。广问答与广分別,体裁与风格略有不同,所以部派佛教中,传出了「毘陀罗」(vedalla,译为「有明」)与「毘佛略」(vaipulya,译为「方广」)——二类。广问答的「毘陀罗」,是法义的问答集,性质是说明的、了解的,学风与阿毘达磨(Abhidharma)相近。「毘佛略」是广分別体,阐述种种甚深的法义,破斥、超越世间的种种妄执,归结于甚深寂灭的智证。然广问答体,在汉译经中,也归结于寂灭,如《法乐比丘尼经》说:「君欲问无穷事,然君问事,不能得穷我边也。涅槃者,无对也」。《杂阿含经》也说:「摩诃拘𫄨罗!汝何为逐!汝终不能究竟诸论,得其边际。若圣弟子断除无明而生明,何须更求」!广问答也是广分別那样的,从分別到无分別,引向深广无际,超越绝对的证境。(所以一般但立「方广」一分)。这是充满宗教意味,富有感化力的,以智证寂灭为究极的圣典。这样的圣典,初期的多被编入《长阿含经》与《中阿含经》。部派佛教所传出的,如法藏部(Dharmaguptaka)的《四分律》卷五四(大正二二.九六八中)说:
「如是生经,本经,善因缘经,方等经,未曾有经,譬喻经,优婆提舍经,句义经,法句经,波罗延经,杂难经,圣偈经:如是集为杂藏」。
「杂藏」,是「经藏」以外的。法藏部说「杂藏」中有「方等经」,也就是说,在「四阿含经」以外,別有「方等(即「方广」)经」的存在。《毘尼母经》说:「从修妬路乃至优婆提舍,如是诸经与杂藏相应者,总为杂藏」。《毘尼母经》所说,与《四分律》相近,「杂藏」中也是別有「方广」部类的。四阿含经以外的「方广」,虽不能确切的知道是什么,但性质与「九分教」中的「方广」相同,是可以确定的。《四分律》说:「有比丘诵六十种经,如梵动经」。说一切有部与之相当的,《十诵律》举「多识多知诸大经」十八种;《根有律》举《幻网》等「大经」。这些都是被称为「方广」的,所以《四分律》所说「六十种经」,可能有些是没有编入「阿含经」的「方广」。又《增壹阿含经》卷一〈序品〉(大正二.五五〇上——下)说:
「菩萨發意趣大乘,如来说此种种別,人尊说六度无极。……诸法甚深论空理,难明难了不可观。……彼有牢信不狐疑,集此诸法为一分。……方等大乘义玄邃,及诸契经为杂藏」。
《增壹阿含经.序品》,在说明了结集三藏,经藏分为四部分以后,又作了如上的说明。「集此诸法为一分」——「杂藏」,就是菩萨發心,六度,甚深空义等;「方等大乘」就在这「杂藏」中。经序所说,与《四分律》、《毘尼母经》所说相同。总之,部派佛教中的某些部派,「杂藏」中是有「方等经」的。《论事》一七.一八.二三章中,提到说大空宗(Mahāsuññatāvāda)的方广部(Vetulyaka),应该是属于大众部系的。称为「方广」、「大空」,正与龙树(Nāgārjuna)论所说:「佛法中方广道人言:一切法不生不灭,空无所有,譬如兔角龟毛常无」相合。部派佛教中,有(阿含以外的)称为「方广」的圣典,有以「方广」为名的部派。大乘经兴起,多数称为「方广」(或译「方等」)、「大方广」(或译「大方等」),与部派佛教的「方广经」、「方广部」,有不容怀疑的密切关系。大乘方广经的传布,主要是继承这「决了深秘事理」的「方广」而来。
第二项 三藏以外的部派圣典
经二大结集所集成的部类,是佛教界公认的。此后一再分化,成立种种部派。凡经一次分化,都各自对圣典作一番审定与改编。经、律的彼此差別,代表了部派间的实质对立。部派分立后,圣典还在不断的传诵、集出,但没有编入固有的经、律中去,因为经、律已凝定而被(自部所)公认了。没有编入「经」、「律」、(「论」)——三藏的,就属于「杂藏」或「小部」。这类圣典,现在依据可以考见的,说到一部分。如《入大乘论》卷上(大正三二.三六下)说:
「舍头罗经、胎经、谏王、本生、辟支佛因缘,如是八万四千法藏,尊者阿难从佛受持者,如是一切皆有非佛语过」!
《入大乘论》说到的这几部,是声闻学者(某些部派)所承认是佛说的,却不属于三藏。其中,1.《舍头(谏)罗经》:在汉译大藏(《大正藏》「密教部」四)中,有吴支谦与竺律炎共译的《摩登伽经》三卷;西晋竺法护译的《舍头谏太子二十八宿经》(或名《虎耳意经》)一卷,是同一部类的別诵本。摩登伽女(Mātaṅgā)以咒术惑乱阿难(Ānanda)的故事,《大毘婆沙论》也曾经说到。现有安世高译的《佛说摩邓女经》一卷,东晋失译的《佛说摩登女解形中六事经》一卷(《大正藏》「经集部」一),就是摩登伽女惑乱阿难的因缘。《舍头罗经》(Śārdūlakarṇāvadāna),是在摩登伽女惑乱阿难的事缘上,说过去生事,阐述种族平等外,编入咒语、二十八宿、占卜星宿、时分长短等。据《十诵律》说:「阿兰若比丘……应善知道径,善知日数,善知夜,善知夜分,善知星宿;读诵星宿经」。近聚落住比丘,也要知道这些。《星宿经》是世俗的星宿历数,比丘们为了实用而学习,终于集成《舍头罗经》。这可能是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诵本;或是同在北方的,法藏部(Dharmaguptaka)「呪藏」的一部。2.《胎经》:在大藏经中,有二部:《佛为阿难说处胎经》,唐菩提流志(Bodhiruci)译,编入《大宝积经》第十三会。唐义净所译的《佛为难陀说出家入胎经》,二卷,编入《大宝积经》第十四会。这二部的主体相同,说明胎儿的生长过程,并「四种入胎」的差別。义净所译的,与难陀(Nanda)「贪欲譬喻」相结合,并说难陀过去生中的因缘,与《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一一——一二)所说相同。3.《谏王》:大藏经有刘宋沮渠京声所译的《佛说谏王经》,一卷。异译本有唐玄奘译的《如来示教胜军王经》;赵宋施护译的《佛说胜军王所问经》(《大正藏》编入「经集部」一)。4.《本生》:即各部派所传的《本生》谈。5.《辟支佛因缘》:传说的辟支佛因缘,出三藏以外而是佛所说的,藏经中(《大正藏》「本缘部」下)有传说为支谦所译的《撰集百缘经》(第三卷)「授辟支佛品第三」;所说的辟支佛因缘,共十事。又有秦失译的《辟支佛因缘论》二卷,都是「昔从先师相传闻」,展转传说而来的。
说一切有部的论书中,發现有《集法经》、《筏第遮经》、《正法灭经》。《集法经》如《阿毘达磨显宗论》卷一(大正二九.七七八中——下)说:
「又见集法契经中言:于我法中,当有异说。……诸如是等差別诤论,各述所执,数越多千。师弟相承,度百千众,为诸道俗解说称扬。我佛法中,于未来世,当有如是诤论不同。为利为名,恶说恶受,不证法实,颠倒显示」。
这是部派纷争极盛的时代,作为佛的预记而编入《集法经》中。这是说一切有部的《集法经》;现存《结集三藏及杂藏传》,《迦叶结经》(编入《大正藏》「史传部」一);《大智度论》所说的《集法经》,都属于这一类,依原始五百结集的传说,而更为增广的编集。《筏第遮经》:是天神授与的。《正法灭经》,《大正藏》「史传部」,有失译的《迦丁比丘说当来变经》——长行;西晋失译的《佛使比丘迦旃延说法没尽偈百二十章》——偈颂。这两部是同本异译,叙述末世比丘的衰乱,导致拘睒弥的法灭,策励比丘们精进修行。这是佛使迦旃延(Kātyāyanīputra)说的,「如佛所说」。说一切有部的《正法灭经》,可能就是这一部。藏经中还有失译的《法灭尽经》一卷;竺法护所译的《当来变经》一卷(《大正藏》编入「涅槃部」),也是同性质的经典,但这两部已是大乘部类。《法灭尽经》更说到:「首楞严(三昧)经、般舟三昧,先化灭去,十二部经寻后复灭」。这些,都由于末世(西元前后)的政治混乱,僧伽衰敝,忧虑法灭,而用来策励比丘们精进的。「末法」思想,由此而增强起来。
《瑜伽师地论》中,抉择声闻的伽陀,有「胜义伽陀」、「意趣义伽陀」、「体义伽陀」三类。「意趣义伽陀」五一颂,是大梵天王请问而佛说的。这部伽陀集,不知道名称,也没有相同的译本。「胜义伽陀」中,「染污意恒时,诸惑俱生灭,若解脱诸惑,非先亦非后」颂,依《成唯识论》说,出于《解脱经》。这部《解脱经》,是不在三藏以内的。《瑜伽师地论》所引声闻伽陀,是说一切有部,或持经者所诵的。
南传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所传的巴利语(Pāli)圣典,一般看作原始佛教圣典,其实有些部类的集成,也是很迟的。如《小部》的《譬喻》,分四部,〈佛譬喻〉共七七偈。首先问譬喻多少,三十波罗蜜,归依(一——二颂)。次叙述「诸佛国」土的庄严清净(三——一七)。佛与辟支佛、诸弟子,在佛国中受用法乐(一八——三〇)。再举佛土的庄严——花香、池莲、鸟音、灯光、舞伎(三一——四二);诸天来问生天的善业,修种种的天供养;倾听法音,得到果证(四三——六八)。十波罗蜜满足,得无上的觉悟(六九——七二)。末了举「诸佛教」,而归结于三宝的不可思议(七三——七七颂)。从初问「佛譬喻有几」,「三十波罗蜜满」,及末后举十波罗蜜来说,〈佛譬喻〉的初形,是以佛的往昔修行为主的,但现存的〈佛譬喻〉,却成为清净佛土的庄严。《小部》的《佛种姓》,是释迦佛往昔的史传。序分名〈宝珠经行处品〉:佛以宝珠化作空中的经行处,诸天云集,五百比丘也来了。宝珠经行处的化现,为了说明释尊的广大功德——「四阿僧祇」以来,决意志求佛道,修行十波罗蜜的场所。这与〈佛譬喻〉的佛土庄严,意趣相同。〈佛譬喻〉的「诸佛土」,如《华严经》的佛土庄严;《佛种姓》的化作空中经行处,如《大集经》的空中化作「宝坊」一样。依觉音(Buddhaghoṣa)的《长部》注(Sumaṅgalavilāsinī)说:长部师(Dīghabhāṇaka)所传的《小部》,是没有《譬喻》与《佛种姓》的。可见这二部是后起的,与大乘思想相呼应的作品。
此外,如《舍利弗问经》,是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的,说到了文殊师利(Mañjuśrī)。《入大乘论》说:「僧祇中说:青眼如来等,为化菩萨故,在光音天,与诸声闻众,无量百千亿那由他劫住」。这又是大众部的另一圣典。元魏瞿昙般若流支(Prajñāruci)所译的《正法念处经》,七〇卷,是说一切有部与正量部(Saṃmatīya)所推重的。经中的天鸟,都说法警觉天众;「鹅王菩萨」、「鹅王善时菩萨」为诸天说法,更类似大乘经说。《法住经》,《入大乘论》曾提到他的内容:「尊者宾头卢,尊者罗睺罗,如是等十六人诸大声闻」,住世而护持佛法。唐玄奘译的《大阿罗汉难提密多罗所说法住记》,是依据《法住经》的。依所说的内容,与锡兰佛教,容认大乘的部派有关。
依上来(二项)所说,可见部派佛教中,出三藏以外的部类,而集出又迟一些的,著实不少。这些,或是大乘(佛菩萨)思想的孕育者,或是与大乘思潮相契应的,或已有了大乘的特征。那些保持声闻圣典形式的,也是融摄了当时的世俗学术,如天文历数(如《舍头罗经》),胎儿生育过程(如《处胎经》),国王治道(如《谏王经》),与部分大乘经的通俗、普及的倾向相合。现在依据的资料,虽是不完整的,但倾向于大乘的机运,已隐约的显露出来。这不是某一部派,而是佛教界的共同倾向,所以说:大乘佛法的兴起,代表了那个时代佛教界的共同心声。
第三项 声闻藏、辟支佛藏、菩萨藏
「声闻」(śrāvaka),是「多闻圣弟子」,从佛听闻声教而修证的,所以称为声闻,与「弟子」的意义相近。佛与声闻,是师与弟子的关系。佛在成佛以前,经长期的修行,称为「菩萨」(bodhisattva),菩萨是立志求菩提的众生。在声闻与菩萨间,有称为「独觉」的圣者。这三类行人,合称为「三乘」,这是部派佛教所公认的。Pratyeka-buddha,音译为辟支迦佛、辟支佛,译义为「独觉」(或译作「各佛」),是各自独悟的意思。或梵音小异,读为 Pratītyaka-buddha,译义为「缘觉」。佛教有「独觉」一类,与大迦叶(Mahākāśyapa)是不无关系的,如《杂阿含经》卷四一(大正二.三〇一下)说:
「世尊告摩诃迦叶言:汝今已老,年耆根熟。粪扫衣重,我衣轻好。汝今可住僧中,著居士坏色轻衣!迦叶白佛言:世尊!我已长夜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长夜习粪扫衣、乞食,赞叹)粪扫衣、乞食」。
迦叶年纪老大了,释尊觉得不用著粗重的粪扫衣,住阿兰若。劝他回到僧伽中来,著轻好一些的居士施衣。但大迦叶拒绝了佛的好意,因为「长夜」以来,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习惯了,「云何可舍」!此经,在《增壹阿含经》卷五(大正二.五七〇中)这样说:
「世尊告曰:迦叶!汝今年高长大,志衰朽弊,汝今可舍乞食乃至诸头陀行,亦可受诸长者请,并受衣裳。迦叶对曰:我今不从如来教,所以然者,若如来不成无上正真道者,我则成辟支佛。然彼辟支佛,尽行阿练若,……行头陀。如今不敢舍本所习,更学余行」。
依经说,住阿兰若等头陀行,是辟支佛所行的。上面曾说到,释尊出家修行,以及初期的佛弟子,都是住阿兰若,著粪扫衣,常乞食的。这是当时一般沙门的生活方式。释尊「依法摄僧」,重视僧伽的集体生活;采取不苦不乐的中道行,使更多的人能依法修证。所以释尊劝大迦叶住到僧伽中来,不妨著居士施衣,正是释尊建立僧伽的精意所在。大迦叶习惯了当时一般的沙门生活,独住阿兰若处,不愿意住在僧中,暗示了大迦叶与释尊在精神上的差距。大迦叶是相当自豪的,特別是發起主持了结集大会,成为(佛涅槃后的)佛教权威,所以有佛请迦叶坐,分迦叶半座,受佛粪扫衣,是世尊法子,成就六神通(有佛那样的广大胜妙功德);在佛弟子中,迦叶是不同于一般弟子的。《增壹阿含经》称大迦叶所行的,是「辟支佛所行」。除生活方式外,辟支佛的特性,大迦叶的确是具备的。一、无师自悟:「若如来不成无上正真道者,我则成辟支佛」。因为释尊出世成佛,所以才现弟子身,而其实是自己能觉证的。二、不说法教化:佛劝大迦叶为大众说法,迦叶不愿意说:「今诸比丘难可为说法;若说法者,当有比丘不忍不喜」。三、现神通:如《分別功德论》说:「夫辟支佛法,不说法教化,专以神足感动,三昧变现。大迦叶虽复罗汉取证,本识犹存」。大迦叶的风格,就是辟支佛的风格,这是《杂阿含经》所暗示,《增壹阿含经》与《分別功德论》所明说的。《杂阿含经》的「记说」部分,一般分为「如来记说」与「弟子记说」,或「佛品」与「声闻品」。而《瑜伽师地论.声闻地》,分为「声闻乘相应语」、「独觉乘相应语」、「如来乘相应语」。这是将「如来记说」中,有关摩诃迦叶的十一经,別立为独觉乘的相应教。大迦叶与辟支佛——独觉有关,在北方是被公认了的。
「辟支佛」的名称,在佛教中是不太迟的。《中部》(一一六)《仙吞经》,与《增壹阿含经.力品》第七经相当,说到:王舍城(Rājagṛha)五山中,惟有 Isigili——仙人山,名称是从来不变的。山中常有五百辟支佛住;并说辟支佛的名字。《增壹阿含经》卷三二(大正二.七二三中)说偈:
「诸佛未出时,此处贤圣居;自悟辟支佛,恒居此山中。此名仙人山,辟支佛所居;仙人及罗汉,终无空缺时」。
仙人山,与波罗奈(Vārāṇasī)的仙人堕处(Ṛṣipatana)一样,在释尊成佛以前,就是隐遁仙人们的住处。传说的古代仙人,也就是印度旧有的沙门。古佛、古胜者、古仙人,是印度一般所公认的,所以耆那教(Jaina)立二十三胜者,佛教有七佛(南传二十四佛,与耆那教更相近);十大仙人、五百仙人,也为佛教所传说。传说中的古仙人,就是住仙人山或仙人堕处(或译「仙人住处」)的。仙人的生活方式,与释尊弟子们的初期生活,没有太多的差別。释尊重视律制的集体生活,僧伽中心的佛教發展起来,成为声闻(出家)弟子的行仪。僧伽中心的声闻行,与大迦叶所代表的阿兰若头陀行,显然的不同。大迦叶的风格,与无师自悟的古仙人相近,渐被认为辟支佛一流。
声闻、辟支佛、佛(菩萨)——三乘圣者,都有传说的事迹。佛的事迹,如诞生以来,及末后的「涅槃譬喻」;过去生中修行的事迹,就是「本生」与「譬喻」。声闻弟子的宿世因缘,如西晋竺法护所译的《佛五百弟子自说本起经》(《大正藏》「本缘部」下)。佛弟子自说本起,共二九人。这一譬喻集,与《根有律药事》所说:佛与五百弟子,在阿耨达池(Anavatapta)自说本起因缘相当;弟子自说的,共三十五人。《僧祇律》也说到《阿耨达池经》。这是早期的〈长老譬喻〉;现存《小部.譬喻》中的〈长老譬喻〉,共五四七人,是后来大大的补写了。由于佛世不可能有辟支佛,辟支根性的大迦叶,也成为佛的声闻弟子,所以佛世没有辟支佛因缘。但过去世中辟支佛的因缘,传出的也不少,如传说为支谦所译的《撰集百缘经》,第三〈授记辟支佛品〉。《增壹阿含经》也有爱念辟支佛、善目辟支佛等事缘。大众部所传,《杂藏》中有「辟支佛、阿罗汉自说本行因缘」。既有三乘圣者的事缘,也应有三乘法门。声闻弟子是闻佛声教而修证的,所传的教法,如《阿含经》,内容非常丰富。辟支佛呢?《僧祇律》说到《缘觉经》。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所传,《小部.譬喻》中,有〈辟支佛譬喻〉,共五八偈,是佛为阿难(Ānanda)说的。然依体裁,这是不能称为譬喻的。自九偈到四九偈——四一偈,实与《经集.蛇品》的《犀角经》大体相合,每偈都以「应如犀角独游行」为结。说一切有部所传,名为〈麟(角喻)颂〉。说出世部(Lokottaravāda)的《大事》,也有类似的一二偈。这裡虽有共传的古偈在内,但起初是可通于佛及声闻弟子的。如一一.一二偈,与《中阿含经.长寿王本起经》,《中部》(一二八)《随烦恼经》,《四分律.拘睒弥犍度》偈相同,只是犀角与象的不同而已。在三乘的传说中,取古传的《犀角经》,附以说明辟支佛的偈颂,编为〈辟支佛譬喻〉。总之,辟支佛也有《缘觉经》与辟支佛偈了。如来往昔修菩萨行,也应该有菩萨法门,这就是「菩萨藏」。《四分律》立《杂藏》,《杂藏》中有《本生经》、《方等经》。依真谛(Paramārtha)所传,法藏(护)部(Dharmaguptaka)立五藏:「四、呪藏;五、菩萨本因即名菩萨藏」。这是将有关菩萨的《本生》等,从《杂藏》中分离出来,独立为菩萨藏。菩萨本生等,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也是编入《杂藏》的。依《分別功德论》,也別立为「菩萨藏」了。但这是释迦菩萨历劫修行的事缘,以此为(后人可以修学的)菩萨法门,当然是不能满足的。到底过去佛为菩萨说些什么?有什么菩萨法门流传下来?于是铜鍱部立〈佛譬喻〉,有清净「诸佛国」说;说出世部《大事》,有「十地」说;法藏部等,有「百八法明门」说。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也传说:「佛一时与慈氏菩萨论世俗谛,舍利子等诸大声闻,莫能解了」。声闻弟子可以不知不解,但不能说没有。于是声闻藏、辟支佛藏以外的菩萨藏,大大流传起来。这不是少数人的事,是佛教界普遍的希求。所以大乘经出现,虽有人反对,而不断的传出,数量竟是那么庞大!这正是适应时机需要的最好说明。菩萨藏——大乘经的出现,对当时的佛教界来说,真是势所必至,理所当然!
第二节 大乘佛教所传
第一项 原始大乘与最古大乘
在大乘经出现中,那些大乘经最先出现?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提出了「最古的大乘经」。以原始《般若经》与《阿閦佛国经》,及《般舟三昧经》与《大阿弥陀经》为二系,即般若法门与东方阿閦净土,西方阿弥陀净土与念佛的般舟三昧。次从古译大乘经中,所见的大乘经,推定为「先行大乘」。如《大阿弥陀经》所说的《道智大经》、《六波罗蜜经》;《遗日摩尼宝经》所说的《六波罗蜜经》、《菩萨藏经》、《佛诸品》;其他古译经所说的《三品经》、《菩萨藏经》、《六波罗蜜经》。所以,《道智大经》、《六波罗蜜经》、《菩萨藏经》、《三品经》、《佛诸品》,是比较早出的大乘经。博士的意见,著重于译出的先后。所说的二系及先行大乘,大体上是这样说的。
静谷正雄所著《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分「原始大乘」与「初期大乘」。举《大阿弥陀经》,《阿閦佛国经》,《舍利弗悔过经》,《阿难四事经》,《月明菩萨经》,《龙施女经》,《七女经》,《老女人经》,《菩萨行五十缘身经》,《梵志女首意经》,《佛说心明经》、《太子和(私?)休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十三部为「原始大乘经」。他以为「本书分小品(般若)以前的原始大乘,小品(般若)以后的初期大乘」,也就是「初期大乘佛教,(有)未受般若思想影响的原始大乘,般若以后的初期大乘二阶段」。这二阶段的时代,推定为:
「原始大乘」是未受般若思想影响的,所以「原始大乘」的教义,是:
「原始大乘的教义,详细分別来说,以成佛为理想,四无量心,实践六波罗蜜。重誓愿,阿弥陀佛等他方佛的信仰。重佛塔供养,说若干三昧,安立菩萨阶位,礼佛忏悔法等」。
重视塔寺与信愿的大乘,是一般的通俗的信行大乘;以此为原始,以法行的智证大乘为后起,是我们所不敢苟同的。在「初期大乘」中,列有《如来兴显经》,《大哀经》,似乎也没有考虑到「初期大乘」与「后期大乘」的区別。
关于大乘经出现的先后,有几点是应该注意的。一、「法」是在先的;无论是信仰,行仪,修行方法,深义的证悟;传说的、传布的、传授的,都是先有「法」的存在,孕育成熟而集出来的。一种信仰,仪制,修行的教授,不是凭个人编写而有,总是比经典的集出为早的。二、《华严》、《般若》、《涅槃》、《大集》、《法华》等大经,固然有先集出的,续集的,补充的,或重新组合等过程,不能以一概全而说古说今。就是不太长的经典,也可能有过变化、补充的;这大体可依经文的体裁,或前后关联而论证出来。三、大乘佛经的出现,是多方面的。以人来说,重信的,重智的,重悲的;重理想的,不忘现实的;住阿兰若的,住寺院的;阐扬深义的,通俗教化的;出家的,在家的;重法的,重律的:因各人所重不同,领受佛法也就差別。在大乘佛教孕育成熟而涌现时,这也是「百川竞注」,从不同的立场而倾向于大乘,化合于大乘,成为大乘佛教的一个侧面。而这又相互影响,相互对立,相互融摄,而形成大乘佛教的全体。如忽略这些,任何考据、推论,都不可能表达「初期大乘佛教」成立的全貌。
在佛教的發展中,是从部派佛教,演进到大乘佛教,但在大乘兴起后,部派佛教所有的教典或传说,也可能受影响,染上大乘色彩,或改化为大乘的经典。如《四分律比丘戒本》说:「我今说戒经,所说诸功德,施一切众生,皆共成佛道」。《根本说一切有部戒经》也说:「我已说戒经,众僧长净(布萨)竟,福利诸有情,皆共成佛道」。發愿回向,众生同成佛道,是大乘的立场。声闻部派的《戒本》,怎么会回向佛道呢?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的旧律——《十诵比丘波罗提木叉戒本》说:「惭愧得具足,能得无为道,已说戒经竟,僧一心布萨」。《十诵律》本,是愿大众得无为(涅槃)道的;其他部派的戒本,也是这样。可见《四分律》与《根本说一切有部戒经》,是受到大乘的影响而有所修改了!又如尸利掘多(Śrīgupta,或音译「申日」,义译为「德护」等)请佛应供,设火坑毒饭来害佛的故事,《十诵律》,《根本说一切有部尼陀那目得迦》,《增壹阿含经》,南传的《法句义释》,都说到这件事,这是部派佛教固有的传说。现存汉译经中,如晋竺法护所译《月光菩萨经》,传为竺法护译的《申日经》,宋求那跋陀罗(Guṇabhadra)所译《申日儿本经》,叙事虽大致相同,却多了「申日」子月光(Candraprabhā),月光劝父——申日,切不可害佛。经说月光「慈悲愍世,……欲度众生」;「先世宿命,……志在大乘」;「过(去)世宿命学佛道」,是菩萨模样,但经义还是部派的旧传说。到了隋那连提耶舍(Narendrayaśas)所译《德护长者经》,赞月光童子菩萨的种种功德,已成为大乘经。月光童子菩萨末世护法的传说,对中国佛教的影响很大。传为支谦所译的《月明菩萨经》,说到「申日有子,字栴罗法(汉言月明),有清洁之行」。不说申日害佛事,专为月光童子说菩萨行,也是大乘经,与高齐那连提耶舍所译的《月灯三昧经》有关,但《月灯三昧经》连篇偈颂,文字极为繁衍。申日及月光童子的传说,是在大乘开展中,部派旧传说的大乘化。受大乘影响而演化的例子,不在少数,如竺法护所译的《心明经》,梵志妇饭汁施佛,佛为梵志说尼拘陀树子的譬喻,故事见《根有律药事》。《律》说:佛为梵志妇授辟支佛记,梵志闻佛说四谛而悟入。《心明经》说:「解深妙法,如幻、如化、如水中月、影、响、野马,却三十劫当得作佛」;梵志也因佛说四谛而得悟,这是部派所传故事而大乘化的一例。如支谦所译的《老女人经》(异译有宋失译的《老母经》,求那跋陀罗所译《老母女六英经》):佛为老母说深法——来无所从,去无所至。这位老女人,是佛过去生中的生母;为授记——往生阿弥陀佛国,将来成佛。老女人是佛过去的生母,也出于《根有律药事》,但老母是闻四谛法,得预流果。又如支谦所译的《七女经》:佛因婆罗门的七位女儿,说到过去迦叶(Kāśyapa)佛时,机惟尼王的七女事,为七女授记作佛。七女事,与南传《本生》、〈长老尼譬喻〉所说相关。七女是 Kiki(梵语 Kṛkin)王女,Kiki 王是迦叶佛的护持供养者。部派所传,七女是今七大比丘尼(阿罗汉)的夙世事,而《七女经》的七女,转化为發菩提心,将来成佛了。这类篇幅不太长的经典,是在大乘开展中,部派所传故事的大乘化,不是大乘佛教的先声。本书所要注意的,是部派佛教内容的大乘倾向,引發大乘,大乘佛法开展的历程。
第二项 六度集——重慈悲
初期大乘经中所见的,被称为「先行大乘」的,试为分別的检讨。
《大阿弥陀经》,《平等觉经》,说到《六波罗蜜经》。《遗日摩尼宝经》及异译本,在「乐求经法」中,都有「六波罗蜜」。《佛说太子和(私?)休经》,与异译《佛说太子刷护经》,也说到《六波罗蜜经》。《月灯三昧经》说到「六波罗蜜」,梵本作 Ṣaṭpāramitā-saṃgīti。saṃgīti,一般译作「结集」或「集」,所以是《六波罗蜜集》。这确是古代流行,早于大乘经,而被看作大乘经的圣典。在汉译的经典中,吴康僧会(西元二五一年)译出的《六度集》,或名《六度集经》,与大乘经所见的《六波罗蜜经》、《六波罗蜜集》相合。这部经,共八卷,以六度分类:布施度无极二十六事,持戒度无极十五事,忍辱度无极十三事,精进度无极十九事,禅度无极九事,明度无极九事,合共九十一事。然禅度初说(七四),「禅度无极者云何」一事,是禅度的解说;如除去这一事,全集实为九十事。所说的菩萨六度大行,都出于「本生」,惟有禅度所说,体例有些不合。如(七五——七六)「昔者比丘」下,是比丘们修禅的一般情形,却以「菩萨禅度无极一心如是」作结。(七七——七九)三事,是释尊成佛以前的入禅故事。(八〇)事,出于《长阿含经》的《游行经》,也是释尊的现生事。(八一)是《般若经》常悲(常啼 Sadāprarudita)菩萨事;但说「众祐自说为菩萨时,名曰常悲」,作为释尊的「本生」,与《般若经》不合。(八二)事是释尊的「本生」。禅度的体例,与其他五度不同,又加入《般若经》常啼菩萨的求法故事。《六度集经》以外,《出三藏记集.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中,有当时有本可据的《本行六波罗蜜经》一卷;又《六波罗蜜经》一卷,《六度六十行经》一卷,极可能是《六度集经》同性质的圣典。《六度六十行经》,应该是六十事的译本。六度,本从「本生」的内容分类而来。选择部分的「本生」谈,随类编集,称为《六度集》。或作《应六波罗蜜经》,应是相应(saṃyukta),正是随类纂集的意思。这虽是部派佛教所传的,但是菩萨修行的模范,受到佛教界的尊重(古代每用为通俗教化的材料)。大乘菩萨道,依此而开展出来(在流传中,受到大乘佛教的影响)。
六度,是从释尊菩萨时代的大行而类集所成的,所以充满人间的现实意味。禅度而属于「本生」的,仅有(八二)一事,可见菩萨道是不重禅定的。依《六度集经》对六度的解说,可见菩萨道是重于悲行的,如《六度集经》说:
「布施度无极者,厥则云何?慈育人物,悲愍群邪,喜贤成度,护济众生。……布施众生,饥者食之,渴者饮之,寒衣、热凉,疾济以药。车马舟舆,众宝名珍,妻子、国土,索即惠之」。
「忍辱度无极者,厥则云何?……众生所以有亡国、破家、危身、灭族,生有斯患,死有三(恶)道之辜,皆由不能怀忍行慈,使其然矣。菩萨觉之,即自誓曰:吾宁就汤火之酷,菹醢之患,终不恚毒加于众生。……自觉之后,世世行慈」。
「精进度无极者,厥则云何?精存道奥,进之无怠。……若夫济众生之路,前有汤火之难,刃毒之害,投躬危命,喜济众艰」。
布施,忍辱,精进,充满了对众生的悲心悲行。布施度利济众生(并不重供养三宝),共二十六事,占全经百分之二十九,可见悲济众生的重要!大乘经说:「菩萨但从大悲生,不从余善生」,说明了悲济在菩萨道中的地位。最足以表现大乘慈悲精神的,是释尊。释尊「本生」的重于悲济,如《六度集经》所说。释尊立愿在秽土成佛,所以从净土来听法的,都赞叹释尊的慈悲,在秽土修行的功德。如《持世经》说:「我常长夜庄严如是愿,如是精进忍辱行:为苦恼众生无救护者,无依止者,多堕恶道者,我于尔时(在五浊恶世)当成佛道,利益无量阿僧祇众生」。在秽土修行,在秽土成佛度众生,如释尊那样,正是悲增上菩萨的楷模!
第三项 道智大经——重智慧
阿弥陀(Amitābha)佛在西方净土中,为大众宣讲《六波罗蜜经》、《道智大经》,是《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简称《大阿弥陀经》),《无量清净平等觉经》所说的。这二部经的译者,学者间虽有异说,但总是与支娄迦谶(Lokakṣema)及支谦有关的。在《大阿弥陀经》中,有《道智大经》的名字,可见《道智大经》的传出,是比《大阿弥陀经》更早的。但在汉译的藏经中,没有《道智大经》,所以《道智大经》的部类与性质,不容易论定。《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以为「道智」的原语,明显的是「悟的智慧」,这大概是不会错的。这是「先行大乘」,属于智慧的古典,有探究的必要。经的名称——《道智大经》,富有传统的古典意味。在《中部》中,有《毘陀罗大经》、《毘陀罗小经》;《空大经》、《空小经》(汉译为《大空经》、《小空经》);《苦蕴大经》、《苦蕴小经》;《牛角娑罗林大经》、《牛角娑罗林小经》等。如有两部经,是同一地区,或所说的内容相近,就分別为「大经」与「小经」。依古代的习惯用法,从《道智大经》的名称,可以推见还有《道智小经》的存在。
道智的「道」,依古代译语,或是 mārga,这是道路(方法)的道。或是 bodhi——「菩提」的意译。译菩提为道,所以译菩提心为「道意」,译得菩提为「得道」等。然古译的「道」,至少还有另一原语,如支谶所译《道行般若波罗蜜经》、〈道行品〉的「道」。〈道行品〉的各种译本的译语如下:
〈道行品〉────《道行般若波罗蜜经》
〈行品〉─────《大明度经》
〈道行品〉────《摩诃般若波罗蜜钞经》
〈初品〉─────《小品般若波罗蜜经》
〈妙行品〉────《大般若经.第四分》
〈了知行相品〉──《佛说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
〈行品〉─────《佛说佛母宝德藏般若波罗蜜多经》
〈道行品〉,《小品般若经》作〈初品〉,可说没有将品名译出。其他的各本,分为二类:一、〈行品〉。二、〈道行品〉、〈妙行品〉、〈了知行相品〉为一类;在「行」上,还有「道」、「妙」、「了知」一词。《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与《大般若经》第四分,及梵本《八千颂般若》——Aṣṭasāhasrikāprajñāpāramitā 相当。《八千颂般若》第一品,作 sarvākārajñatācaryā prathamaḥ parivartaḥ,应译为〈一切相智(性)行品〉。这可见〈了知行相品〉的「了知」,是「一切(相)智」的对译。「一切智」(sarvajña),是部派佛教固有的术语,孳生流演而分为四名:「一切智」,「一切相智」(sarvākārajñatā),「一切种智」(sarvathājñāna),「一切智智」(sarvajñāna),这四名可说是同一内容。这是圣者的究竟智;《大毘婆沙论》的正义,是佛智。《大般若经》后分,虽以一切智为声闻、辟支佛智,但在《道行般若经》——「小品」中,菩萨修学般若,是以「萨婆若」(一切智)、「萨婆若智」(一切智智)为理想的。「一切(相)智」与无上菩提的内容相同,所以支谶所译《道行般若经》,就译〈一切(相)智行品〉为〈道行品〉了。支谶,正是说到《道智大经》的《大阿弥陀经》的译者。
进一步说,原始《般若经》的名称,可能是:「一切(相)智」是全经的总名;行(或「相」)是对其他而立的品名。因为「一切智」与「行」,是有区別而可以分离的。如《般若经》的释论——《现观庄严论》,是印度晚期的作品。传说该论依古本八千颂本,分全论(也就是全经)为八章,第一章名 sarvākārajñatā(「一切相智性」),包括了〈道行品〉全部在内,没有说「行」。现存二万五千颂梵本(Pañcaviṃśatisāhasrikā Prajñāpāramitā),与《大般若经》第二分相当,分二十四品,初品名 Sarvākārajñatādhikāraḥ Subhūtiparivartaḥ,虽只包括一小部分,还是先标「一切(相)智」。所以「一切(相)智」是全经的名称,「行」是对后而立的品名。如上列《道行般若经》系的各本,有的但说〈行品〉。而「大品」(《大般若经》前三分)系的各本,也有〈行品〉,如唐译初分(一〇)〈般若行相品〉;二分(九)〈行相品〉;《放光般若经》(九)〈行品〉;《光赞经》(九)〈行品〉;《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一〇)〈相行品〉;「行」都指其中的一部分。《道行般若经》从〈道行品〉得名;〈道行品〉实为〈一切相智行品〉的古译。「道」是「一切(相)智」,与「行」是有区別的。支谶译「一切(相)智」为「道」,那么在他所译的《大阿弥陀经》中,说到《道智大经》,推断为「一切(相)智经」,是原始《般若经》——〈道行品〉部分,是极有可能了。
〈道行品〉是《道行般若经》的原始部分,古代是先出而流传的,名为《道行经》。《出三藏记集》载:「道行经一卷。右一部,凡一卷,汉桓帝时天竺沙门竺朔佛赍胡本至中夏,到灵帝时,于洛阳译出」。这一卷本的《道行经》,就是《道行般若经》的〈道行品〉。「(道)安公为之序注」,现附在《大明度经》卷一。梶芳光运博士,对《般若经》各种异本,作详密的对比检讨,论断为:《道行般若经》——「小品般若」先出;《道行经》中〈道行品〉(一部分),是原始的《般若经》。《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没有注意在《大阿弥陀经》成立以前,已有重智的《道智大经》;也不重视近代学者的研究成果——《道行般若经》的先后集出,〈道行品〉最先出的事实。竟以《小品般若经》为初期大乘,不是原始大乘,也就是迟于《大阿弥陀经》。该书所说原始大乘与初期大乘的区別,有些是我们所不能同意的。现在且依该书所举的理由,来检讨〈道行品〉(古《道行经》)是否属于后起的。
1.原始般若——《道行(品)经》,没有佛塔信仰,没有批评佛塔信仰,也没有说「经卷供养」。这是般若法门,在深智悟入的原始阶段,还没有开展为摄化大众的法门。
2.〈道行品〉说到了「摩诃衍」——大乘(mahāyāna),但这是后起的,增补的(如下一章说),不能因此而论证《道行经》为迟于《大阿弥陀经》的。
3.「空」(śūnya)、「无生法忍」(anutpattika-dharma-kṣānti),是《小品般若经》所说的。但在〈道行品〉中,说「不可得」、「如虚空」(ākāśa),而没有说「空」。说一切法「无所生」、「无生」,没有说「无生法忍」。
4.「僧那僧涅」——「弘誓庄严」(sannāha-sannaddha),早见于部派佛教《大事》所说;〈道行品〉说到「僧那僧涅」,不能证明为迟出。
5.「回向」(pariṇāma),〈道行品〉没有说。
6.「法师」(dharma-bhāṇaka),〈道行品〉没有说,那是重在深修,而还没有用作普化人间的方便,与没有说「经卷供养」一样。
7.「声闻」(śrāvaka),是《小品般若经》所说的,但〈道行品〉也说「阿罗汉法」,与《大阿弥陀经》一致。
8.「六波罗蜜」是部派佛教所成立的。在六波罗蜜中,菩萨特重于般若波罗蜜(prajñāpāramitā),说一切有部的大德法救(Dharmatrāta),已经这样说了。一般通俗的教化,泛说六度;利根深智的,阐扬般若。这那裡能用六度与般若度,来分別经典成立的先后?
9.《道行(品)经》,没有说「發菩提心」,而说「心不当念是菩萨」。其他的译本,如《小品般若波罗蜜经》作「不念是菩萨心」;《摩诃般若波罗蜜钞经》作「其心不当自念我是菩萨」;《大般若经》第五分作「不执著是菩萨心」;《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作「不应生心我如是学」。这都是「不自念是菩萨」,「不自念是菩萨心」的意思。说「菩萨心」而没有说「菩提心」,与《大阿弥陀经》一致,《大明度经》作「不当念是我知道意」;《大般若经》第四分作「菩提心」,那是受到了《般若经》后来的影响。〈道行品〉的原本,显然是「菩萨心」。
依上来的分辨,可见《般若经》的原始部分——《道行(品)经》,虽重在智证,与重信的不同,多了「僧那僧涅」、「如虚空喻」,但在术语上,至少与《大阿弥陀经》同样的早出。何况《道行(品)经》还可能就是《道智大经》呢!所以,《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泛说《小品般若经》为初期大乘,不是原始大乘,论断是不免轻率了的!初期大乘的西方净土说,不一定如某些祖师、学者所说的。阿弥陀佛成就庄严的净土,用为摄化的方便;环境优异,来生者容易成就——不退菩提。然要得解脱,成就佛道,如说但凭信愿,不用深慧,那是非佛法的!岂不见阿弥陀佛在净土中,宣说《道智大经》?小本《阿弥陀经》,也是「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法音宣流吗?
第四项 三品经——重仰信
佛法根源于释尊的正觉,所以佛法是以觉悟为核心、根本的。从「佛法」而發展到「大乘佛法」,代表法性深悟的,最先出现的是《道智大经》——「原始般若」。依「佛涅槃后对佛的永恒怀念」为原动力,引發佛与菩萨圣德的崇敬。释尊的菩萨大行,依「本生」而集成的,是《六度集经》,显示了菩萨的悲行。对于佛的信敬向往,开展出现在十方有佛、有国土的信仰,这是重信的。这个世界有佛出世,而我们却没有生在佛世;十方佛现在,而我们(不能生在净土)又见不到佛。「生不见佛」,在向往仰信中,直觉得自己的罪业深重,所以「十方佛现在」的信仰,与忏悔罪业说有关。《大正藏》「经集部」一,《千佛因缘经》以下,近三十部经,说「佛名」而都说到灭罪。念佛礼佛而忏除业障的,首先出现于佛教界的,是《三品经》,代表原始重信的法门。
汉安玄所译的《法镜经》说:「昼三夜亦三,以诵三品经事;一切前世所施行恶,以自首悔,改往修来」。《法镜经》的异译,竺法护所译《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也说《三品经》。《大宝积经》(一九)〈郁伽长者会〉,作「修行三分,诵三分法」。西藏译的〈郁伽长者会〉,作《三蕴法门》。此外,竺法护所译的《离垢施女经》,作诵习「三品诸佛经典」;「昼夜奉行三品法」。异译本,瞿昙般若流支(Prajñāruci)译的《得无垢女经》,作「三聚法门」。《大宝积经》(三三)〈无垢施菩萨应辩会〉,作「三阴经」。依藏译,可见《三品经》的原名,是《三蕴法门》(tri-skandhaka-dharmaparyāya),《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推定为「先行大乘」经。《三品经》的内容,是「忏悔」、「随喜」、「劝请」。与《三品经》内容相当的,现存有:
汉译的三部经,《大正藏》编入「律部」三。《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对此有详细的论述。大意说:《舍利弗悔过经》,是三品法门的初型,分「忏悔」、「随喜」、「劝请」——三聚,没有说「理忏」,论断为成立于《小品般若经》以前。其他三部,分「忏悔」及「三聚」——「随喜功德聚」、「劝请功德聚」,「回向功德聚」;「忏悔」中说罪业随心,空不可得的「理忏」:是受到了《小品般若经》的影响。现存的《舍利弗悔过经》,是以忏悔业障为主的,而不限于「忏悔」。后三部,分作二部分:「具足当净一切诸法诸障碍业,当得值遇一切善法成就具足」;也就是分为灭除业障——止恶,成就善法——生善。在分类的意义上,当然是后出的更为完善。
《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引竺法护所译的《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说:「我悔一切过,劝助(随喜的旧译)众道德,归命礼诸佛,令得无上慧」;及异译《大宝积经》(四二)〈弥勒菩萨所问会〉,也没有说到「劝请」,所以推论为:在三品行以前,有「忏悔」、「随喜」二品行的可能。这一推论,是非常正确的!其实,在二品行以前,还有原始的「忏悔行」阶段。
《舍利弗悔过经》發端说:「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意欲求佛道,若前世为恶,当何用悔之乎」?求成佛道,但为罪业所障碍,不容易成就,所以请说忏悔业障法门。这一说经的主要因缘,其他三部经是完全相同的。《舍利弗悔过经》末后说:「其供养天下阿罗汉、辟支佛千岁,不如持悔过经,昼夜各三过读一日,其得福胜供养天下阿罗汉、辟支佛,百倍千倍万倍亿倍」。现存的《舍利弗悔过经》,虽已编入「随喜」、「劝请」,而末了的校量功德,还只说《悔过经》,与最初起问相呼应。如将「随喜」、「劝请」部分略去,不是始终一贯的悔过法门吗?《菩萨藏经》说:「此经名灭业障碍,汝当受持!亦名菩萨藏,汝当受持!亦名断一切疑,如是受持」!虽说了三个经名,但「灭业障碍」(与「悔过」相同)是主名;其他的「菩萨藏」、「断一切众生疑」,是一部分大乘经的通称,如《富楼那经》、《华手经》等。西藏所译的,直称为《大乘灭业障经》,所以,「忏悔业障」,是这部经的原始根本部分。
这部经——「忏悔业障」成立的前提,是十方诸佛现在的信仰;业障极其深重而可以忏悔的信仰。佛法中,「有罪当忏悔,忏悔则安乐」,在僧伽中,只是忏悔现在所违犯的,以免障碍圣道的修行。忏悔是心生悔意,承认错误,接受僧伽的处分(一般称为「作法忏」)。如说:「沙门释子有灭罪法。……若人造重罪,修善以灭除;彼能照世间,如月出云翳」,这是通于在家众的灭罪法。「修善以灭除」,就是善业力大了,善业成熟感果而恶业不受报了。所以忏悔无始以来的业障(后来演变为忏悔无始以来的「三障」——烦恼障、业障、报障)法门,是原始佛法所没有的。而大乘的忏悔法,却是忏悔无始以来的一切恶业。业——罪业,经律师(论师)的论究,业力是愈来愈重了!现有《犯戒罪报轻重经》说:「犯众学戒,如四天王天寿五百岁堕泥犁中,于人间数九百千岁」。一念悔心就可以悔除的「众学戒」,竟然罪恶重到这样!罪业深重,可以使人反省悔改;但业力过重,也会使人失望,失去向上修道的勇气。一般说,业有「定业」与「不定业」。但说一切有部的譬喻师说:「一切业皆可转故,乃至无间业亦可令转」;大乘忏悔法,五无间等定业,是可以悔除的,与譬喻师的思想相通。
出家众的忏悔,一向在僧伽中推行。在家弟子应怎样忏悔呢?在家弟子受八关斋戒的,依《增壹阿含经》,是在四部众中,由教授师教他忏悔。忏悔的词句,如十恶业,依贪嗔痴造,或由豪族、恶知识而造。不识佛、不识法,造破僧等逆罪,与《舍利弗悔过经》的前部分相合。在出家众为首的四部众中,还是部派佛教传统。《法镜经》(大正一二.一八下)说:
「居家修道者,……时世无佛,无见经者,不与圣众相遭遇,是以当稽首十方诸佛。………诵三品经事,一切前世所施行恶,以自首悔,改往修来」。
忏悔,是要向佛及(圣)僧前举行的。但释尊已涅槃了,塔寺的舍利或像设,只是象征而已。佛入涅槃,是究竟寂灭,是不再顾问什么的。《法镜经》所说的「时世无佛」、「不与圣众(僧)相遭遇」,正说明了忏悔的缺乏佛与圣僧的证明。在一般「四部众」中举行,对某些人是不能满足的(特別是不满僧制的)。在业力极重,可以忏悔而需要忏悔的要求下,十方诸佛现在的信仰,使忏悔开展出新的方式。《舍利弗悔过经》说:「所以从十方诸佛求哀者何?佛能洞视彻听,不敢于佛前欺;某等有过恶,不敢覆藏」。现在十方诸佛,虽是没有看见的,但在信心中,与神教信仰的神,同样是存在的。比之涅槃了的佛,仅有舍利、形像,要具体得多。于是向塔寺、僧众(四部众)求忏悔的,转向十方诸佛礼拜忏悔了。
向十方佛礼拜「忏悔」,是原始部分。加上「随喜」,就成为二品行了。在佛法中,「随喜」是通于善恶的,如说:「手自杀生,教人令杀,赞叹杀生,见人杀生心随欢喜。……如铁枪投水,身坏命终,下生恶趣泥犁中」。反之,「不杀生,教人不杀,口常赞叹不杀功德,见不杀者心随欢喜。……如铁𫓴钻空,身坏命终,上生天上」。「随喜」,是对別人所作的而起同情心;是从身口的行为而推究到内心。《舍利弗悔过经》在说明随喜后,接著说:「某等诸所得福,皆布施天下十方人民、父母;蜎飞蠕动之类,两足之类,四足之类,多足之类,皆令得佛福德」。以自己的福德,布施一切众生,「皆令得佛」。依经下文所说:「所得福德,皆集聚合会,以持好心施与天下十方」;「布施」就是「持好心施与」,为回向(pariṇāma)的古译。《舍利弗悔过经》,随喜与回向相连,是以随喜福德回向一切众生同成佛道的。随喜与回向相关联,与《小品般若经》相同。所以忏悔、随喜(回向)二品行的成立,约与《小品般若经》〈佐助品〉、〈回向品〉成立的时代相近。虽然《舍利弗悔过经》是通俗的事相的行法,《小品般若经》是深智的「无相随回」,然随喜与回向相关联,正是那个时代的意见。这一行法,与深智的般若法门相联合,也与重信的忏罪法门相联合。《弥勒菩萨所问经》,虽传出迟一些,却保存了二品行的古义。
劝请——请佛住世,请佛转法轮,从梵天王请转法轮,阿难不请佛住世而佛入涅槃的传说而来。劝请而成为大乘行者的行法,可能是由于:西元前后,北方的政局混乱,佛法也不免受到些破坏。于是末法思想,法灭的思想兴起了。佛弟子对此土佛法失去了信心,信仰与护法的热诚,转而寄望于他方世界的现在诸佛,希望他方的佛法兴盛,普利众生(自己也愿意到他方去)。劝请十方诸佛,佛法长存,与忏悔、随喜相合而成为三品修行。到这时,「灭业障法门」,被称为「三聚法门」了。这三品修行,都是礼拜十方诸佛的,日三时、夜三时——六时修行的。灭除业障,本来是为了求佛道。但那时,大乘初兴,是三乘共学的,所以说:「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欲求阿罗汉道者,欲求辟支佛道者,欲求佛道者,欲知去来之事者,常……叉手礼拜十方,自在所向,当悔过言……」。忏悔是三乘共学的,而随喜、回向,或随喜、劝请然后说回向,只是为了佛道。回向都是在末后的,所以形成了忏悔、随喜、劝请、回向——四法行。在安玄(西元一六八——一八八)所译的《法镜经》中,已说到《三品经》,可见西元二世纪初,《三品经》——「三聚法门」已经成立了。这是大乘法中,最通俗最一般的行法,许多大乘经都说到这样的行法。但说到原始的、先行的大乘,那是礼拜十方诸佛的「忏悔(灭业障)法门」。这一部分,比《阿弥陀佛经》等都要早些,约与《道智大经》的时代相近。
第五项 佛本起经
《佛本起经》,是与《六度集经》一样,出于部派佛教,而为「大乘佛法」的前奏,所以也附在这裡来说。《大智度论》说:
「广经者,名摩诃衍,所谓般若波罗蜜经,六波罗蜜经,华手经,法华经,佛本起因缘经……」。
「本起经,断一切众生疑经,华手经,法华经,……六波罗蜜经,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皆名摩诃衍」。
《智度论》所列举的大乘经,《六波罗蜜经》以外,提到了《本起经》或《佛本起因缘经》。「本起」是阿波陀那——譬喻;「因缘」是 nidāna 的义译。「本起」与「因缘」,本来是十二分教的二分,但在北方,「本起」(譬喻)与「因缘」,相互关涉,可以通称,所以《大智度论》,就称之为《佛本起因缘经》。这裡所说的「佛本起因缘」,是佛的「本起因缘」,也就是佛传,但只是佛传的一部分。属于佛传的,汉译有很多不同的本子,如:
这些佛传,前四部都称为「本起」。此外,还有说出世部(Lokottaravāda)的梵本《大事》(Mahāvastu-avadāna),与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小部》的《因缘谈》(Nidānakathā)。据《佛本行集经》末说:「当何名此经?答曰:摩诃僧祇师名为大事;萨婆多师名此经为大庄严;迦叶维师名为佛往因缘;昙无德师名为释迦牟尼佛本行;尼沙塞师名为毘尼藏根本」。尼沙塞(Mahīśāsaka)——化地部的佛传,是名为「毘尼藏根本」的;「根本」是依处,也有「因缘」的意义。梵本《大事》开端说:「(佛教)中国圣大众部中,说出世部所诵毘尼大事」。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中说出世部的佛传,名为《大事》,与《佛本行集经》所说相合。「毘尼大事」,与化地部的「毘尼藏根本」,都说明了佛传与「毘尼」(vinaya)——「律藏」的关系;佛传是依「律藏」所说,补充而单独编集出来的。有关释尊成佛、度众出家的事迹,「律藏」中说到的有二处:一、《铜鍱律》的〈大品.大犍度〉,《五分律》的「受戒法」,《四分律》的〈受戒犍度〉,从如来(或从种族、诞生、出家、修行)成佛说起,到度舍利弗(Śāriputra)等出家止,为成立「十众受具」制的因缘。二、《铜鍱律》的〈小品.破僧犍度〉,《四分律》与《五分律》的「破僧违谏戒」,说到释尊回迦毘罗(Kapilavastu),度释种提婆达多(Devadatta)等出家,这是「破僧」的因缘。叙述释尊的成佛、度众出家,是为了说明成立僧伽,或破坏僧伽的因缘,所以称为「因缘」、「本起」的佛传,都只说到化度舍利弗等,或化度释种就结束了。依据这一点去考察,如一、《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的前九卷,与《众许摩诃帝经》,是同本异译。这是根本说一切有部(Mūlasarvāstivāda)的佛传,叙述到化度释种为止(接著就说破僧)。依《佛本行集经》说:萨婆多(Sarvāstivāda)——说一切有部的佛传,是名为「大庄严」的。《佛说普曜经》与《方广大庄严经》,是同本异译,虽已大乘化了,但所叙佛传,直从菩萨在兜率天「四事观察」说起,到化度释种为止,与根本说一切有部的佛传,还是一致的。《中本起经》(约西元二〇〇——二二〇年译)上卷,从定光佛(然灯 Dīpaṃkara)授记起,回迦毘罗度释种止;五比丘中有十力迦叶(Daśabalakāśyapa),与《十诵律》相同,这是说一切有部初期的佛传。二、《过去现在因果经》(西元四五〇顷译),从然灯佛授记起,到度舍利弗、目犍连(Mahāmaudgalyāyana)、大迦叶(Mahākāśyapa)止。又《异出菩萨本起经》(西元三〇〇顷译),《太子瑞应本起经》,也从然灯佛授记说起,到化三迦叶止。《五分律》说:「如瑞应本起中说」;现存的《太子瑞应本起经》,可能是化地部的佛传。《佛本行集经》说:「迦叶维师名为佛往因缘」与《过去(现在)因果经》,也可能是同名异译。这几部佛传,都说到度舍利弗等而止。在律藏中,接著就是成立「十众受具」,所以这几部都是成立僧制的因缘。渊源于「律藏」的佛传,本只是建僧因缘,破僧因缘,但佛传当然也可以作为其他的因缘。如竺大力与康孟详共译的《修行本起经》,从然灯佛授记起,到化二贾客止,这可说是「转法轮」的因缘。铜鍱部《小部》的《本生》前,有《因缘谈》:从然灯佛授记,到菩萨天寿将尽,为「远因缘」。从兜率降生到成佛,为「次远因缘」。从七七日受用法乐,到祇园精舍(Jetavanānāthapiṇḍadasyārāma)的建立,是「近因缘」:这是说《本生》的因缘。如《中本起经》,下注「次名四部僧始起」。全部说到三月食马麦而止;依「律藏」,这是「制戒」的因缘。如《佛本行集经》,当然是属于法藏部(Dharmaguptaka)的佛传,但成立比较迟,受到说一切有部的影响,也以化度释种为止,与《四分律》的古说不合。《大事》也分为三编:初从然灯佛授记,到护明(Jyotipāla)菩萨受记;次从生兜率天,到菩提树下成佛;后从初转法轮,到化度诸比丘止,与《佛本行集经》相近。总之,现存的佛传,称为「大事」、「因缘」(本起)、「本行」、「大庄严」,都只说到初期化度诸比丘的事迹;这是为了说明建僧、破僧、说法、制戒、说本生的因缘而叙述出来的。
渊源于「律藏」的各部佛传——《本起经》,可说继承了《长阿含经》的意趣,极力宣扬释尊的崇高伟大,传有太多的「甚希有法」。如从右脇出生;生下来向四方各行七步,宣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都表显了释尊超越常人的特性。姑不论这些引起一般信仰的部分,就是修行上,也有了原始佛教——「经」、「律」、(「论」)藏所没有的新内容,如《修行本起经》说:
「便逮清净不起法忍」。
「于九十一劫,修道德,学佛意,行六度无极。……累劫勤苦,通十地行,在一生补处」。
「廓然大悟,得无上正真道,为最正觉。得佛十八法,有十神力,四无所畏」。
「不起法忍」,是无生法忍。「学佛意」,是發菩提心。「六度」是菩萨修行的法门;「十地」是菩萨修学的历程。「一生补处」,是生在兜率天,再一生就要成佛了。「佛十八法」,是十八佛不共法。这些,都是「三藏」所没有的新内容。《太子瑞应本起经》,《过去现在因果经》(缺「佛十八法」),都是这样说的。在《佛本行集经》,《佛说普曜经》,《方广大庄严经》中,说到菩萨在兜率天上,为天子们说「百八法明门」,依《方广大庄严经》卷一(大正三.五四四中——五四五上)所说,列举如下:
信、净心、喜、爱乐
身戒、语戒、意戒
念佛、念法、念僧、念施、念戒、念天
慈、悲、喜、舍
无常、苦、无我、寂灭
惭、愧、谛、实
法行、三归、知所作、解所作
自知、知众生、知法、知时
破坏憍慢、无障碍心、不恨、胜解
不净观、不嗔、无痴
求法、乐法、多闻、方便
遍知名色、拔除因见、断贪嗔
妙巧、界性平等、不取、无生忍
(四)念住、(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
菩提心、大意乐、增上意乐、方便正行
(六)波罗蜜、方便善巧、四摄事
成熟众生、受持正法
福德资粮、智慧资粮、奢摩他、毘钵舍那
无碍解、抉择、陀罗尼、辩才
顺法忍、无生法忍、不退转地、诸地增进、灌顶
上来列举的,意义都很明白。只有「妙巧」等四句,意思是:「妙巧」是蕴善巧,遍知苦;「界性平等」,是断一切集;「不取」,是六处不取著,修行正道;「无生忍」是证入寂灭:这四句是约四谛(也是蕴、界、处、灭)说的。「诸地增进」,別译作「从一地至一地」,就是「十地」。在这百八法门中,「菩提心」以前,是共三乘法;以下是独菩萨法。百八法门中,说到了「菩提心」、「六波罗蜜」、「方便善巧」、「无生法忍」、「陀罗尼」、「诸地」、「灌顶」;《大事》说到了「十地」。这些大乘重要的内容,都出现于佛传中,无怪乎《大智度论》要以《佛本起经》为大乘经了!比较的说,说一切有部与铜鍱部的佛传,虽极力表彰佛的伟大,但还少些大乘的气息。然说一切有部说四波罗蜜,铜鍱部说十波罗蜜圆满而成佛,波罗蜜的项目,部派间虽多少不同,而波罗蜜为成佛的因行,已成为一切部派共同的信仰。
《佛本起因缘》——佛传,是依于「律藏」,经补充而集成的。《六度集》与《佛本起》,成为部派佛教到大乘佛教的中介。这是部派佛教所集出,却含有新的内容。在《佛本起》中,释尊过去世,为然灯佛所授记,当来成释迦牟尼佛(Śākyamuni)。这是各部「律藏」所没有的,《四分律》却例外。说一切有部,也有然灯佛授记的传说(是一切部派所公认的),却没有编入「三藏」,如《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八三(大正二七.九一六中)说:
「然灯佛本事,当云何通?答:此不必须通,所以者何?此非素怛缆、毘柰耶、阿毘达磨所说,但是传说;诸传所说,或然不然」。
然灯佛授记,是传说(属于「杂藏」),是不必尽然的。与说一切有部有关的佛传,如《众许摩诃帝经》、《佛说普曜经》等,也就没有编入然灯佛授记的事。然在大众部、分別说系(Vibhajyavāda)中,然灯佛授记,对于释尊的历劫修行,是一关键性大事。因为确认然灯佛授记时,菩萨「得无生法忍」,然后「菩萨为欲饶益有情,愿生恶趣、随意能往」;大菩萨的神通示现,普度众生,都有了理论的根据。菩萨的种种本生,分別前后,才有發心、修行,不退转(得无生忍)、菩萨最后身的行位安立;有「从一地至一地」的「十地」说的成立。如「陀罗尼」,《大智度论》说:「声闻法中何以无是陀罗尼名,但大乘(法)中有」?可见声闻三藏,是没有陀罗尼的,可说陀罗尼是独菩萨法。然《智度论》又说:「阿毘昙法,陀罗尼义如是」。可见部派佛教中,也有说陀罗尼的,并且以阿毘昙的法门分別,分別陀罗尼。属于法藏部的《佛本行集经》,的确已说到陀罗尼了。佛传,可能经过再补充,但这是部派佛教,主要是大众部与分別说部的新内容,引發了「大乘佛法」的开展。
第六项 菩萨藏经与佛诸品
如上文所说的,《六波罗蜜经》,《道智大经》,《三品经》以外,还有《菩萨藏经》,也见于《离垢施女经》、《遗日摩尼宝经》、《月灯三昧经》等。「菩萨藏」,的确是先行的大乘,法藏部(Dharmaguptaka)已立「菩萨本因即名菩萨藏」;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也立「菩萨藏」,如《分別功德论》所说。依法藏部,「菩萨藏」是菩萨的本因——「本生」之类;依《分別功德论》,「菩萨藏」中是有「方等大乘」的。部派佛教的「菩萨藏」,是有关菩萨事的总集。在大乘经中,「菩萨藏」是一分大乘经的通称;然依《遗日摩尼宝经》等,「菩萨藏」也是一部经的別名,但部类无法确定。在汉译的大乘经中,称为《菩萨藏经》的,有:
这四部经中,僧伽婆罗(Saṃghavarman)所译的《菩萨藏经》,是《大乘三聚忏悔经》的异译。依《离垢施女经》,「菩萨藏」与「三品法」并列。而僧伽婆罗译本,以「三品法门」为《菩萨藏经》,是通称的「菩萨藏」,而不是一部的专称,与別有《菩萨藏经》不合。鸠摩罗什(Kumārajīva)所译的《菩萨藏经》,就是编入《大宝积经》(一七)的〈富楼那会〉。经说持戒、头陀、忍辱、精进、智慧;智慧中说一切法空,明多闻求法的重要。这是初期大乘经,不是「先行大乘」。后二部,是同本异译。这部《大菩萨藏经》,第一〈开化长者品〉,说明出家的解脱法门。从第二品以下,是《密迹金刚力士经》、《陀罗尼自在王经》、《无尽意经》、《诸法无行经》等编集所成,这是可以比对而知的。这是后期大乘的纂集,所以部帙庞大,与初期大乘经所说的《菩萨藏经》,当然是不同了。总之,初期所传的《菩萨藏经》,还不能确切的知道是那一部。
《遗日摩尼宝经》说:「六波罗蜜,及菩萨毘罗(藏)经,及佛诸品」。「佛诸品」,异译都缺。或以为:「佛诸品」是「佛语品」的误写。然《离垢施女经》说:「诵习三品诸佛经」。《大智度论》说:「菩萨礼佛有三品」。「三品法」是与十方诸佛有关的,所以「佛诸品」,可能为「诸佛三品经」的旧译。
原始的先行的大乘经,依上来的研考,主要为:重悲的《六度集经》;重智的《道智大经》——「原始般若」;重信的《三品经》——礼十方诸佛的「忏悔法门」。在大乘机运成熟声中,分头传出,奏起了大乘的序曲,一步步的进入「大乘佛法」的时代。
校注
參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五五九——五六一)。 《大智度论》卷三三(大正二五.三〇八上)。 《大般涅槃经》卷一五(大正一二.四五二上)。 《小部.譬喻》(南传二六.一)。 參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六〇四——六〇五)。 《大智度论》卷三三(大正二五.三〇七中)。 《长阿含经》(一)《大本经》,经文自说为「大因缘」。「本起」与「因缘」相通,随各部派的取意而別。 參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五二四——五三三)。 《大智度论》卷三三(大正二五.三〇六下——三〇七上)。 《中阿含经》卷五八《法乐比丘尼经》(大正一.七九〇上)。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二.九五中)。此经又编为《中阿含经》的《大拘𫄨罗经》,《中部》的《正见经》。 參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五七三——五八四)。 《毘尼母经》卷四(大正二四.八一八上)。 《四分律》卷三七(大正二二.八三三中)。 《十诵律》卷二四(大正二三.一七四中)。 《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卷七(大正二三.六六二上)。 《大智度论》卷一(大正二五.六一上——中)。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八(大正二七.九〇中)。 《十诵律》卷五七(大正二三.四一九下——四二〇上)。 《辟支佛因缘论》卷上(大正三二.四七三中)。 《大智度论》卷二(大正二五.六七上)。 《阿毘达磨顺正理论》卷一五(大正二九.四一六中)。 《迦丁比丘说当来变经》(大正四九.七上)。 《法灭尽经》(大正一二.一一一九中)。 《瑜伽师地论》卷一六(大正三〇.三六三上)。 《瑜伽师地论》卷一六(大正三〇.三六五下——三六七上)。 《瑜伽师地论》卷一六(大正三〇.三六四上)。 《成唯识论》卷五(大正三一.二四下)。 Sumaṅgalavilāsinī(I, p.15)。 《舍利弗问经》(大正二四.九〇二下)。 《入大乘论》卷下(大正三二.四六上)。 《正法念处经》卷四六(大正一七.二七一上)。又卷五二(大正一七.三〇六中)。 《入大乘论》卷上(大正三二.三九中)。 本项,依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不断传出的部派佛教圣典〉,略为补充而成。 《相应部.迦叶相应》(南传一三.二九七)。 《杂阿含经》卷四一(大正二.三〇二中——三〇三下)。《相应部.迦叶相应》,缺佛请迦叶坐与分半座事(南传一三.三一七——三二四)。 《杂阿含经》卷四一(大正二.三〇〇下——三〇一上)。《相应部.迦叶相应》(南传一三.二九九——三〇八)。 《分別功德论》卷上(大正二五.三〇下)。 《瑜伽师地论》卷二五(大正三〇.四一八中)。 《大正藏》编号一一三六——一一四四;九〇五.九〇六经。《相应部.迦叶相应》。 《中部》(一一六)《仙吞经》(南传一一下.六六——七二)。《增壹阿含经》卷三二(大正二.七二三上——下)。 《佛五百弟子自说本起经》(大正四.一九〇上——二〇二上)。《摩诃僧祇律》卷一三(大正二二.三三七上)。 《增壹阿含经》卷三二(大正二.七二七上——中、七二四上)。 《摩诃僧祇律》卷三二(大正二二.四九一下)。 《摩诃僧祇律》卷一三(大正二二.三三七上)。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二六(大正二七.六六〇上)。 水野弘元《经集.犀角经》注(南传二四.二五)。 《中部》(一二八)《随烦恼经》(南传一一下.一九五)。《铜鍱律.大品》(南传三.九〇七)。《四分律》卷四三(大正二二.八八二下)。《中阿含经》卷一七《长寿王本起经》(大正一.五三五下)。 《四分律》卷五四(大正二二.九六八中)。 《三论玄义检幽集》卷六(大正七〇.四六五中)。 《分別功德论》卷一(大正二五.三二中)。 《小部.譬喻》(南传二六.一——一〇)。 《大事》十地,如山田龙城《大乘佛教成立论序说》所引(二六八)。 《佛本行集经》卷六(大正三.六八〇下——六八二中)。《方广大庄严经》卷一(大正三.五四四中——五四五上)。《普曜经》卷一,误作「八百」(大正三.四八七上——下)。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五一(大正二七.七七二上)。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九八——一三三)。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二九六)。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二九三)。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二七四)。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四八)。 《四分律比丘戒本》(大正二二.一〇二三上)。 《根本说一切有部戒经》(大正二四.五〇八上)。 《十诵比丘波罗提木叉戒本》(大正二三.四七九上)。 《十诵律》卷六一(大正二三.四六四中——下)。《根本说一切有部尼陀那目得迦》卷七.八(大正二四.四四三中——四四五中)。《增壹阿含经》卷四一(大正二.七七三下——七七五中)。《法句义释》,见《印度佛教固有名词辞典》(六二一)。 《月光童子经》(大正一四.八一五上以下)。《申日经》(大正一四.八一七下以下)。《申日儿本经》(大正一四.八一九下以下)。 《月光童子经》(大正一四.八一六上)。《申日经》(大正一四.八一八中)。《申日儿本经》(大正一四.八一九下)。 《德护长者经》(大正一四.八四〇中以下)。 《月光菩萨经》(大正三.四一一上)。注说「汉言」,本经可能不是支谦译的。《申日经》也说:「申日有子,名旃罗法(汉言月光童子)」(大正一四.八一八中),可能与《月明菩萨经》,出于同一人所译。 《月灯三昧经》卷八(大正一五.五九九下——六〇〇下)。 《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药事》卷八(大正二四.三六上——三七上)。 《心明经》(大正一四.九四二下)。 《老女人经》(大正一四.九一一下——九一二中)。 《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药事》卷一〇(大正二四.四四中)。 《七女经》(大正一四.九〇七下——九〇九中)。 《小部.本生》(南传三九.二六五)。《小部.譬喻.长老尼譬喻》(南传二七.四〇五——四四六)。 《六度集经》卷七(大正三.三九上——中)。 《六度集经》卷七(大正三.三九下——四一上)。 《长阿含经》卷三《游行经》(大正一.一九上——下)。 《六度集经》卷七(大正三.四三上)。 《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五五.二九下)。 《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五五.三六中)。 《大宝积经》卷七七〈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四一中)。 《六度集经》卷一(大正三.一上)。又卷五(大正三.二四上——中)。又卷六(大正三.三二上)。 《持世经》卷一(大正一四.六四四下)。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一二一)。 《尊婆须蜜菩萨所集论》卷九(大正二八.七九五下——七九六上)。《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五(大正二七.七四上)。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五(大正二七.七四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一(大正八.三七五中)。 一般作此说,然我以为支谶所译的,是称为《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的那本《大阿弥陀经》。 《出三藏记集》卷二(大正五五.六中)。 梶芳光运《原始般若经之研究》(五五九——六五六)。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四七——四九、六〇——六四)。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五三(大正二七.七八〇上)。 《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四二五下)。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钞经》卷一(大正八.五〇八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五六(大正七.八六六上)。 《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一(大正八.五八七中)。 《大明度经》卷一(大正八.四七八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三八(大正七.七六三下)。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八下)。 《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六下)。 《大宝积经》(一九)〈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五下)。 《影印北京版西藏大藏经》卷二三(二六五)。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五下)。 《得无垢女经》(大正一二.一〇五上)。 《大宝积经》(三三)〈无垢施菩萨应辩会〉(大正一一.五六二中)。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一二四——一二七)。但以《私呵昧经》所说的《三箧经》为《三品经》,似乎不确!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一一八——一三二)。 《大乘三聚忏悔经》(大正二四.一〇九五中)。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一三七——一三八)。 《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〇九〇上)。 《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〇九一中)。 《菩萨藏经》(大正二四.一〇八九下)。 《大宝积经》(一七)〈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五〇上)。《华手经》卷一〇(大正一六.二〇八下)。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九九(大正二七.五一一上)。 《犯戒罪报轻重经》(大正二四.九一〇中)。又《目连问戒律中五百轻重事》(大正二四.九七二中)。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一四(大正二七.五九三中)。 《增壹阿含经》卷一六(大正二.六二五中)。 《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〇九〇中)。 《杂阿含经》卷三七(大正二.二七五下)。《增支部.十集》(南传二二下.二七〇——二七一)。 《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〇九〇下——一〇九一上)。 《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〇九一上)。 《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〇九〇上)。 《大智度论》卷三三(大正二五.三〇八上)。又卷四六(大正二五.三九四中)。 《佛本行集经》卷六〇(大正三.九三二上)。 《铜鍱律.大品》(南传三.一——七九)。《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一六(大正二二.一〇一上——一一〇下)。《四分律》卷三一——三三(大正二二.七七九上——七九九中)。 《铜鍱律.小品》(南传四.二七八——二八三)。《四分律》卷四(大正二二.五九〇中——五九一下)。《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三(大正二二.一六下——一七中)。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大正二二.一〇二下)。 《小部.本生》(南传二八.一——二〇四)。 《望月佛教大辞典》所述(四七五一中——四七五二中)。 《修行本起经》卷上(大正三.四六二中、四六三上)。又卷下(大正三.四七一下——四七二上)。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一七八(大正二七.八九二上)。 《小部.本生》(南传二八.九五——一〇〇)。 《四分律》卷三一(大正二二.七八二上——七八五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下)。 《普曜经》卷一(大正三.四八七下),译作「从住至住法门,至阿惟颜」(灌顶),所说与「十住」说相合。 《大智度论》卷二八(大正二五.二六九中)。 《大智度论》卷五(大正二五.九五下)。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五下)。《遗日摩尼宝经》(大正一二.一八九下)。《月灯三昧经》卷七(大正一五.五九八上)。 《三论玄义检幽集》卷六(大正七〇.四六五中)。 《分別功德论》卷一(大正二五.三二中)。 《遗日摩尼宝经》(大正一二.一八九下)。 《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五下)。 《大智度论》卷六一(大正二五.四九五中)。【经文资讯】《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第 37 册 No. 35 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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