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三笔序

古有容斋随笔予效之竹窗之下时有所感笔焉时有所见笔焉从初至再成二帙矣兹度八旬颇知七十九年之非而自觉其心之未悄然也奈何久仆乐生之堂无能勤赵老之屦于是一榻而走千山寸晷而游神于百世所感所见积之岁月忽复成帙虽东语西话宾叩主酬种种不一要归于整饬行门平治心地而已余如世谛中事无关于法化无补于修进者则不暇及焉吾耄矣胡不囊括瓶守而喋喋乃尔吾耄矣斜阳賸月能几何时此而不言更待何日苟有利于民物他何恤为因以付管城子

万历乙卯春日后学云栖袾宏谨识

竹窗三笔目录

  • 杀生人世大恶
  • 昼夜弥陀十万声
  • 己事办方可为人
  • 自他二利
  • 杀生非人所为
  • 祀天牛
  • 伏羲氏网罟
  • 浴水
  • 僧宜节俭
  • 僧拜父母
  • 年少闭关
  • 八旬行脚
  • 讲宗
  • 教人參禅
  • 肇论
  • 华严论疏
  • 评议先贤
  • 游名山不愿西方
  • 非理募化
  • 妄拈古德机缘(一二)
  • 直言
  • 心迹
  • 僧务外学
  • 僧务杂术(一二)
  • 周柳翁
  • 沸汤施食
  • 肉刑
  • 心意识
  • 制心
  • 禅宗净土迟速
  • 六祖坛经
  • 居山
  • 佛性
  • 僧畜僮仆
  • 文文山
  • 出家四料简
  • 时光不可空过(一二)
  • 蔬食上宾
  • 李卓吾(一二)
  • 中庸性道教义
  • 赵清献
  • 经债
  • 净土寿终
  • 龙舒往生
  • 直受菩萨戒
  • 刑戒
  • 不愿西方(一二)
  • 平侍者
  • 四果
  • 遗教经
  • 四十二章经(一二)
  • 五条衣
  • 禅门口诀(一二)
  • 念佛不见悟人
  • 为僧宜孝父母
  • 雷霆
  • 真友
  • 学贵专精
  • 传灯
  • 刘公真菩萨人
  • 续原教论
  • 三贤女
  • 施食师
  • 讲法师
  • 一蹉百蹉
  • 禁屠
  • 畜鱼鹤
  • 今日方闲
  • 入胎
  • 护法
  • 儒者辟佛
  • 居士搭衣
  • 宿命
  • 龙眼
  • 烧炼
  • 南岳誓愿文
  • 天台传佛心印
  • 水陆仪文
  • 师友
  • 朝海
  • 蔑视西方
  • 颂古拈古(一二)
  • 续入藏诸贤著述
  • 南岳天台自言
  • 道讥释(一二)
  • 出家利益
  • 世俗许愿
  • 出世间大孝
  • 偽造父母恩重经
  • 修行不在出家
  • 不朽计
  • 人不宜食众生肉
  • 三难净土
  • 念荳佛
  • 真诰
  • 现报(一二)
  • 念佛惟务一心
  • 修福
  • 勘试
  • 六群僧
  • 简藏炼磨
  • 世梦
  • 性相
  • 大鉴大通(一二)
  • 斋僧钱作僧堂
  • 楞严圆通
  • 天说(一二三)
  • 赵定宇作阎王
  • 弟子为师服
  • 百丈清规
  • 刚鬣报
  • 天说余

竹窗三笔

杀生人世大恶

或问人所造恶何者最大应之者曰劫盗也忤逆也教唆也予曰是则然更有大焉大莫大于杀生也或曰宰杀充庖日用常事何得名恶而况最大劫盗虽恶意在得财苟欢喜而与之未必戕人之命而杀生则剖腹剜心肝脑鼎镬矣忤逆者或弃不奉养慢不恭敬未必为阿阇杨广之举况阇广所害一世父母而经言有生之属或多夙世父母杀生者自少至老所杀无算则害及多生父母矣教唆者恶积名彰多遭察访漏网者稀彼杀生者谁得而诘之则搆讼之害有分限而杀生之害无终尽也是故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间之大恶曰杀生

昼夜弥陀十万声

世传永明大师昼夜念弥陀十万予尝试之自今初日分至明初日分足十二时百刻正得十万而所念止是四字名号若六字则不及满数矣饮食抽解皆无间断少间则不及满数矣睡眠语言皆悉断绝少纵则不及满数矣而忙急迫促如赶路人无暇细心切念细念则不及满数矣故知十万云者大概极言须臾不离之意而不必定限十万之数也吾恐信心念佛者或执之成病因举吾所自试者以告或曰此大师禅定中事也则非吾所知矣

己事办方可为人

古人大彻大悟參学事毕且于水边林下长养圣胎不惜口头生醭龙天推出方乃为人故辞法席者愿生生居学地而自锻炼予出家时笃奉此语佩之胸襟后以病入山久久不觉渐成丛林然至今不敢目所居为方丈不敢开大口妄论宗乘盖与众同修非领众行道也忝一日之长互相激劝而已诸仁者以友道待我而责善焉幸甚

自他二利

古云未能自利先能利人者菩萨發心斯言甘露也不善用之则翻成毒药试反己而思之我是菩萨否况云發心非实已能也独不闻自觉已圆复行觉他者如来应世乎或谓必待已圆而后利他则利他终无时矣然自疾不能救而能救他人无有是处是故当發菩萨广大之心而复确守如来真切之训不然以盲引盲欲自附于菩萨而人己双失谓之何哉

杀生非人所为

虎豹之食群兽也鹰鹯之食群鸟也鳢獭鶿鹭之食鱼虾等诸水族也物类之无知则然具人之形禀人之性乃杀诸众生而食其肉可乎是人中之虎豹鹰鹯鳢獭鶿鹭也虽然虎之害不及空飞鳢之害不及陆走人则上而天下而渊中而散殊于林麓田野者钓弋网罟百计取之无遗余是人之害甚于物也孔子曰仁者人也孟子曰人心也人而不仁是尚得为人乎既名为人必无杀生食肉之理矣

祀天牛

燔牛祀天世传事始于上古而历代因之虽以梁武帝之奉佛然面为牺牲独行于太庙而不行于南郊史称正月上辛以特牛祀于天皇大帝夫祀天配以祖则牛亦在焉安所称为用面予不知其说也昔沛公以太牢祀孔子予尝谓一太牢何足以报圣师之恩则其不足以报上帝之恩亦明矣而自古及今为有国之大典孰从而止之悲矣哉牛乎何其业之深且长也一至是乎

伏羲氏网罟

槐亭王先生谓网罟制于伏羲盖因兽之伤稼设为网罟者御之也非捕之也故曰佃曰渔皆有田字隐隐在中槐亭此说發千古所未發可谓大有功于世道矣或曰炎帝始为稼穑故号神农氏伏羲时未有稼而网罟将奚为予乃用前意而广之曰古虽未稼或食草木之实犹稼也况人畜以强弱相胜设为网罟使兽畏而避之但教民远其害非教民食其肉也捕而食之后世之流弊也非圣人意也

浴水

京畿老辨融师尝言沐浴水澄之可以渍米炊饭或曰戏言也或曰有激之言也予以为不然盖实语耳予昔附粮舶至丹阳连艘十余里首尾相踵而河狭水浅浣衣者恒于斯濯足者恒于斯大小便利者恒于斯秽且甚矣然用之以煎煮炊爨者亦恒于斯非大富贵人罕有登崖觅井汲泉者河水浴水奚別焉耿恭被围绝水绞马粪汁而饮之而口外有炒米店四十里候天雨为饮穿井数十丈不得水嗟乎饿鬼之乡积劫不闻水名为僧者今处清溪流泉之所茶汤灌浣事事如意更复一月八浴犹以为少一月十五浴犹以为少何不知惭愧乃至于是

僧宜节俭

张子韶自做秀才时至状元及第位登枢要而麤衣菲食无玩好器物其笔亦用残秃者胡克仁居官茹蔬终身眠一纸帐彼乃现宰官身行比丘行况身是比丘者乎佛制头陀比丘行乞为食粪扫为衣塚间树下为宿今处于众中檀越送供衣足矣食足矣安居于兰若矣更求佳丽可乎一缽四缀一緉鞋三十年古德之高风未坠也吾为是惭愧自责而并以告夫同侣

僧拜父母

佛制出家比丘不拜父母而王法有僧道拜父母之律或问依佛制则王法有违遵王法则佛制不顺当如之何予谓此无难可以并行而不悖者也为比丘者遇父母必拜此吾亲也犹佛也为父母者当其拜或引避或答礼此佛之弟子也非吾子也宁不两尽其道乎

年少闭关

闭关之说古未有也后世乃有之所以养道非所以造道也且夫已發菩提大心者犹尚航海梯山冒风霜于百郡不契随他一语者方且挑包顶笠蹈云水于千山八旬行脚老更驱驰九上三登不厌勤苦尔何人斯安坐一室人来參我我弗求人耶昔高峰坐死关于张公洞依岩架屋悬处虚空如鸟在巢人罕觏之者然大悟以后事耳如其图安逸而缄封自便则断乎不可

八旬行脚

古有颂云赵州八十犹行脚祇为心头未悄然及至归家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今人不思其前二句而执其末句谓道在目前行脚徒劳耳而引不越岭不出关者为证噫幸自反观已归家否无一事否有如尚滞半途匆匆多事则何但八旬直饶百岁千岁乃至万岁正好多买草鞋遍历天涯未许驻足在

讲宗

宗门之坏讲宗者坏之也或问讲以明宗曷言乎坏之也予曰经律论有义路不讲则不明宗门无义路讲之则反晦将使其參而自得之耳故曰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又曰我若与汝说破汝向后骂我在今讲者翻成套子话矣西来意不明正坐此耳

教人參禅

參禅人之误教參禅者误之也或问教人參禅是欲起直指之道于残灯将烬之日曷言乎误之也予曰道虽人人本具而亦人人所难苟非利根上智卒莫边岸奈何概以施之譬如募士者得孱孱懦怯仅可执旗司鼓而授之以朱亥之鎚云长之刀典韦之戟其不振掉而颠蹶者几希矣安望其有斩将擒酋攻城破垒之功乎其或自亦才离上大人丘乙己而教人以制科文字亦舛矣或问于子何如答曰老僧正读上大人未熟在

肇论

空印駮肇公物不迁论予昔为之解今复思之空印胡繇而为此駮其繇有二一者不察来意二者太执常法不察来意者若人问物何故不迁则应答云以性空故今彼以昔物不至今为物迁而漫然折以性空性空虽是圣语然施于此则儱统之谈非对机破的之论也得无似作文者辞句虽佳而不切于本题者乎太执常法者僧问大珠如何是大涅槃珠云不造生死业此常法也又问如何是生死业珠云求大涅槃是生死业在常法必答以随妄而行是生死业矣今乃即以求大涅槃为生死业与肇公即以物不至今为不迁意正同也故无以駮为也又空印谓圭峰不当以达磨直指之禅为六度之一圭峰何处有此语其所著禅源诠云达磨未到诸家所解皆是四禅八定之禅南岳天台所立教义虽极圆妙然其趋入门户次第亦只是前之诸禅唯达磨所传顿同佛体迥异诸门其说如此明显而曰以直指禅为六度禅则吾所未谙也虽然空印駮肇公之论不迁呵圭峰之议初祖则诚过矣至其谓圭峰不当以荷泽为独绍曹溪天台门下所论或多不出于大师之口此二说者确论也

华严论疏

或问肇论已闻命矣又一居士力诋清凉者何如予谓彼居士惟崇枣柏之论其诋清凉者言不当以信解行证分裂全经大失经旨不思经开信住行向地等其分裂也抑又甚矣然则佛亦非欤夫行布圆融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必去行布则圆融何物因该果海果彻因源则先后同归首尾一贯无缝无罅何处觅其分裂也况论有论体疏有疏体發明大意莫尚乎论委曲發明穷深极微疏钞之功不可思议二大士者皆羽翼华严之贤圣不可得而轩轾者也予尝有书达居士居士不答未知其允否因记之

评议先贤

予既叙肇论杂华二事或曰先贤不可评议乎予曰非然也今人未必不如古人昔有是言矣然吾尝思之三百篇多出于郊野闾阎之歌咏而后人以才华鸣世者不能及六群比丘圣众所不齿而贤于佛灭度后马鸣龙树则古人何可轻也空印之评其太过者止在物不迁及圭峰论达磨两处耳非讥贬清凉者比也吾见有叱辱温陵者骂詈长水者崇尚天台则尽毁诸家无一可其意者勘妙喜为未悟者藐中峰为文字知识者又其甚有谓六祖不及永嘉而遭其挫折一上者是安可以不辨也嗟乎古人往矣今人犹存吾何苦为过去者争闲气而取见存者之不悦乎顾理有当言不容终嘿者余非所恤也

游名山不愿西方

游五台者曰文殊在游峨嵋者曰普贤在游普陀者曰观世音在独不曰西方极乐世界有弥陀在乎又不曰三大士者徒仰嘉名阿弥陀佛见在说法亲炙休光之为愈乎又不曰跋涉三山累年月而后到信心念佛一弹指而往生乎大可叹也

非理募化

云栖僧约非理募化者出院一僧曰此不足禁禁之则缺众生福田非理募化虽其人自负过愆而众生获破悭舍财之益世僧假佛为名以营生佛何曾为此辈出一禁约乎予曰子言则诚善矣然知其一未知其二非理募化者瞒因昧果施者知之因而退心后遂不施安在其能破悭也佛世有诸弟子自远游归所过聚落望而闭户问故则畏僧之募化也因以白佛佛乃种种呵责何言其不禁约也慎之哉

妄拈古德机缘(一)

云栖僧约妄拈古德机缘者出院一僧云此不必禁禁之则断般若缘彼谤法华者地狱罪毕还以谤故植缘法华况妄拈者非谤乎予曰子言则诚善矣然知其一未知其二谤法华者出地狱而植善缘孰若信敬法华者不入地狱而即植善缘乎又谓妄拈非谤而不思无知臆谈皆名谤大般若是故漫述师言者被点简云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彼尊师也非谤也错答一转语者堕野狐身彼错也非谤也何二人皆成罪戾古人一问一答皆从真实了悟中来今人驰骋口头三昧明眼人前似药汞之入红炉妖邪之遇白泽耳若不禁止东竖一拳西下一喝此作一偈彼说一颂如风如狂如戏如谑虚头炽而实践亡子以为宗门复兴吾以为佛法大坏也

妄拈古德机缘(二)

僧不悦曰审如是古德机缘更不可开口一评量乎止禁妄拈未尝言不可拈也二僧同起卷帘古德云一得一失子试评量得失谁在僧无语予曰昔人有言十回被师家问九回答不得未为害但忌无知妄谈则终无升进耳慎之哉

直言

前僧欲除募化妄拈二禁予不允僧去又一僧云云栖半月直言逐日直言适起争端耳除直言乃所以为直言也予谓汝非僧乎僧宜从佛而佛制九旬结夏夏满之日名僧自恣日佛欢喜日任僧举过更无隐讳故名自恣云栖半月直言据此也佛喜而子独不喜可乎律载僧有过傍僧白佛佛召本僧种种呵责因制为律云栖逐日直言据此也佛容其举过而子独不容可乎且世法犹云君有诤臣父有诤子士有诤友故曰兴王赏直谏之臣圣主立诽谤之木夫子以知过为幸仲由以闻过为喜况为僧修出世法可不须友以成其德乎子恶直言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拒谏饰非损德败业非小失也慎之哉

心迹

包孝肃公终日正色人以其笑比黄河清秦会之亦罕有笑容一破颜于溪水涸来之对外貌虽同而中则天壤矣神鼎𬤇禅师门庭高峻衲子非久參上士无敢登其门后之禅和亦有然者临济德山动辄棒喝如风如雷后之禅和亦有然者黄龙妙喜陞座则诟骂诸方后之禅和亦有然者其同异何如哉

僧务外学

儒者之学以六经论孟等书为准的而老庄乃至佛经禁置不学者业有专攻其正理也不足怪也为僧亦然乃不读佛经而读儒书读儒书犹未为不可又至于读庄老稍明敏者又从而注释之又从而学诗学文学字学尺牍种种皆法门之衰相也弗可挽矣

僧务杂术(一)

僧又有作地理师者作卜筮师者作风鉴师者作医药师者作女科医药师者作符水炉火烧炼师者末法之弊极矣或曰百丈大师令司马头陀择地可作五百僧道场者而得溈山是地理家事既而令择溈山主人得大祐禅师是风鉴家事则何如此古圣贤为传法利生之大机缘非世人所测识者而百丈司马是何等人品今之术士可以借口也与哉

僧务杂术(二)

或曰杂术固非僧务医以全生宜若无碍焉予谓杂术乱则概所当舍如其救济为怀则亦万行之一端而术傥不精虽曰全生反以伤生则大为不可近有僧行灸法者其法和药作饼置艾炷于其上而然之云治万病此不知出自何书传自何人夫切肌而察穴循穴而入内灼艾之常法也隔饼而灸有痛苦而无功能者也而师行焉弟子绍焉不自知其业之深且重也

周柳翁

周柳翁谓予曰今日释门须是斫三人头悬之稿街而后佛法始振矣时某官在坐问三人为谁答曰其一某其二某问其三直答曰老兄是也某官盖此翁平日所素厚者问故则曰公托名阿练若而心在含元殿故也某官不之嗔作而曰至言也此翁以刚直不容于时至于僧事亦正气凛凛若此可畏也可敬也今僧实居阿练若而有發愿愿来生作御史者可愧死矣

沸汤施食

有自称西域沙门作燄口施食法师者其洒净也不用水燃沸汤于瓶以手擎而洒之著人面不热人异之请施食者络绎予以为此甚不足贵也世之号端公太保者尚能以红铁炼缠束其肢体利锋刃刺入于咽喉况此沸汤特其小小者耳夫佛制施食本为饿鬼饮食至口即成火炭故作甘露水真言等以灭其热恼使得清凉奈何其用沸汤也此何佛所说何经所载惑世诬民莫斯为甚矣或谓其能化沸汤为冷泉故不必用水审如是则亦能化臭腐以为沈檀而不必用香矣化黑暗以为光明而不必用灯矣化瓦砾以为枣栗而不必用果矣化草芥以为牡丹芍药而不必用花矣化泥土以为稻麦黍稷而不必用斛食矣今何为香花灯果斛食一一如常法具办而独于洒净一事则用沸汤乎明理者辨之

肉刑

肉刑起于何时其果圣人之意乎哉或曰尚书言之矣然言之而未详也抑后世欲威民者为之也夫炮烙罪人商纣之所以危身也凿人目剥人面皮吴皓之所以覆国也复有沸油盐于鼎俎置人于中而烹之者齐楚等君所以终至于灭亡也而谓圣人为之乎或又曰其人天且劓周易亦言之矣然易经也非律也卜筮之书也非刑书也所以前民用非所以罚民罪也天且劓象也非真也且肉刑至汉文帝而始除万世而下其以文帝为非乎以文帝为贤乎如以为贤则肉刑之非可知矣虽然帝则诚贤矣而有遗恨焉宫刑之未除也嗟乎痛哉难言也业报之循环不可息也何时得见龙华之世也

心意识

讲者数辈争论心意识不决予乃为稽诸古文殊问经云心者聚义意者忆义识者现知义俱舍论云集起名心筹量名意了別名识密严经云藏是心执我名意取诸境界为识如是等说皆小异而大同者也永嘉云损法财灭功德莫不繇兹心意识是故教乘中须一一究审不可混淆宗门直指心源则一念不生全体现又何必琐琐分別争论为也

制心

或问心念纷飞当作何方便予曰佛言心者制之一处无事不办或曰得无类告子之强制其心而不动乎是不然告子之不动心念起即遏遏捺令静今之制心是制使归于一处不杂用心则彼是灰心不起此是用心不二彼是豁达空此是思惟修两不同途未可并论一处功成则随其所习百千三昧靡不具足故曰无事不办彼之强制只办得一味顽定何能有此功德虽然此犹是学人初做工夫方便非为究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安所云制又安求所谓处也或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则全是空寂境界却正同于告子之不动心矣告子遏捺其心使之不动曹溪无心可动不须遏捺乌得同

禅宗净土迟速

一僧专修念佛法门一僧以禅自负谓念佛者曰汝念佛必待生西方已见阿弥陀佛然后得悟我參禅者见生便得悟去迟速较然矣汝罢念而參可也僧莫能决举以问予予曰根有利钝力有勤惰存乎其人则彼此互为迟速未可是此而非彼也喻如二人同趋宝所一人乘马一人乘船同日起程而到之迟速未可定也则利钝勤惰之说也參禅念佛亦复如是语其迟念佛人有累劫莲花始开參禅人亦有多生勤苦不能见性者矣语其速參禅人有当下了悟不历僧祇获法身念佛人亦有见生打彻临终上上品生者矣古云如人涉远以到为期不取途中强分难易

六祖坛经

六祖示不识字一生靡事笔研坛经皆他人记录故多讹误其十万八千东方西方等说久已辩明中又云但修十善何须更愿往生夫十善生天之因也无佛出世轮王乃以十善化度众生六祖不教人生西方见佛而但使生天可乎其不足信明矣故知执坛经而非净土者谬之甚者也

居山

古云大隐居廛小隐居山遂有甘心汩没于尘俗者不知居廛者混俗和光闹中得静有道之士则然非初心所宜也或曰永嘉谓未得道而先居山但见其山必忘其道是不许居山也此各有说予赞居山为汩没于尘俗者诫也而永嘉所言自是正理出家儿大事未明千里万里寻师访道亲近知识朝參暮请岂得蒙昧无知作守山鬼乎故知行脚在前居山在后可也则亦不悖乎永嘉之言也

佛性

经言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孟子之辟告子也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有执经言而非孟子予以为不然皆有佛性者出世尽理之言人畜不同者世间见在之论两不相碍是故极本穷源则蝼蚁蠛蠓直下与三世诸佛平等不二据今见在则人通万变畜惟一知何容并视岂惟人与畜殊彼犬以司夜有警则吠若夫牛即發扃钻穴踰墙斩关且安然如不闻见矣犬牛之性果不齐也而况于人乎万材同一木也而梧槚枳棘自殊百川同一水也而江湖沟渠各別同而未尝不异异而未尝不同者也如执而不通则世尊成正觉时普见一切众生成正觉今日何以尚有众生

僧畜僮仆

僧有畜僮仆供使令者夫出家人有弟子可服役奚以僮仆为或曰弟子为求道而来非执役人也夫子之适国也一则曰冉有仆一则曰樊迟御渊明之赴友人召也一门生二子舁其篮舆后世图而绘之以为高致今出家为僧乃宠爱其弟子如富贵家儿而另以钱买僮仆供爨负薪张伞执刺末法之弊一至是乎

文文山

文山六歌有来生业缘在骨肉当如故之句是信有三世矣特不知宿业因缘之至也则聚为一家宿业因缘之毕也则散为歧路如鸟宿林天明而为东西南北鸟矣安保其如故也文山节义才学表表百世而此言乃似七月七日长生殿语则未尝留心内典之故也惜哉

出家四料简

有在家出家者有出家在家者有在家在家者有出家出家者处于族舍具有父母妻子而心恒在道不染世尘者在家出家者也处于伽蓝无父母妻子之累而营营名利无异俗人者出家在家者也处于俗舍终身缠缚无一念解脱者在家在家者也处于伽蓝终身精进无一念退惰者出家出家者也故古人有身心出家四句意正如此虽然出家出家者上士也无论矣与其为出家在家者宁为在家在家者何以故袈裟下失人身下之又下者也

时光不可空过(一)

世人耽著处不舍昼夜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耽赏玩也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耽曲糱也野客吟残半夜灯耽诗赋也长夏惟消一局棋耽博奕也古有明训曰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当勤精进如救头然今出家儿耽曲糱者固少而前后三事或未免焉将好光阴蓦然空过岂不大可惜哉

时光不可空过(二)

先德示众云汝等出家未曾立脚得定忽已过三四十年矣我等闻此真恳痛切之语所当心战而毛竖者乃有都将青春壮色勤勤作有为事业或奔南走北言我參礼名山或装塑修造曰我兴崇三宝或聚众起会曰我助扬法化此虽名色亦皆好事非上所云赏玩曲糱等比而其为空过一也一朝猛省前非已龙钟衰朽悔无及矣故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呜呼更有终身安然而不伤悲者

蔬食上宾

一贵人齿高而爵尊有上宾至留饭宾意其盛馔也则粝饭及菜羹一器而已无兼味宾大叹服今富家待客烹炮煎炙羽毛鳞介等种种众生大非也或难曰易言大烹以养圣贤者何也独不闻二簋可用飨亦易之明示乎而僧家虽不宰杀素馔多品亦非所宜也或又难盂兰盆尽世甘美以供贤圣僧者何也独不闻贫母以残汁奉辟支而感生天之福亦内典之明示乎在心不在物故也

李卓吾(一)

或问李卓吾弃荣削发著述传海内子以为何如人答曰卓吾超逸之才豪雄之气吾重之然可重在此可惜亦在此夫人具如是才气而不以圣言为量常道为凭镇之以厚德持之以小心则必好为惊世矫俗之论以自媮快试举一二卓吾以世界人物俱肇始于阴阳而以太极生阴阳为妄语盖据易传有天地然后有万物而以天阴地阳男阴女阳为最初之元本更无先之者不思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同出夫子传易之言而一为至论一为妄语何也乃至以秦皇之暴虐为第一君以冯道之失节为大豪杰以荆轲聂政之杀身为最得死所而古称贤人君子者往往反摘其瑕颣甚而排场戏剧之说亦复以琵琶荆钗守义持节为勉强而西厢拜月为顺天性之常大学言好人所恶恶人所好灾必逮夫身卓吾之谓也惜哉

李卓吾(二)

或曰子以成败论人物乎非然也夫子记子路不得其死非不贤子路也非不爱子路也行行兼人有取死之道也卓吾负子路之勇又不持斋素而事宰杀不处山林而游朝市不潜心内典而著述外书即正首丘吾必以为幸而免也虽然其所立遗约训诲徒众者皆教以苦行清修深居而简出为僧者当法也苏子瞻讥评范增而许以人杰予于卓吾亦云

中庸性道教义

妙喜以中庸性道教配清净法身圆满报身千百亿化身体贴和合可谓巧妙细究之则一时比拟之权辞非万世不易之定论也作实法会则不可何也彼以仁义礼智言性岂不清净然非法身纤尘不立之清净也彼以事物当然之理言道岂不圆满然非报身富有万德之圆满也彼以创制立法化民成俗为教岂无千百亿妙用然一身之妙用非分身千百亿之妙用也大同而小异不可以不察也或曰仁义礼智孟子之言也中庸止言天命而已予谓至诚能尽其性而继之以宽裕温柔十六字非仁义礼智而何故曰孟轲受业子思之门人也不可不察也

赵清献

公尝自言昼之所为夜必焚香告天不敢告者则不为也吾以为如是之人乃可学道后得法于蒋山泉禅师有一声霹雳顶门开唤起从前自家底之句以如是精诚之心地而參扣自心其得悟非偶然也若夫身虽归佛心不合天止是游戏法门而已

经债

乌镇利济寺有僧师徒二人俱称谨厚托以经忏者日益众因致饶裕而吝啬不自享用亦不布施后得疾族人迎归调治俄而谢世平生积贮尽为族有十年后现梦于所亲曰经忏未完者阴府考较甚急苦不可言人世所传闪电光中认字读还信不诬也笔之以诫夫应缘者

净土寿终

或问第二愿云国中天人寿终更无生三恶道者则有生有死特不堕落耳何谓生彼国者皆无量寿曰后不云乎国中天人寿皆无量除其本愿愿出度生者十疑论亦曰生彼国土得无生忍已还来此世救苦众生则悲愿行化非此土死生比也

龙舒往生

或问居士临终立化其往生之祥昭灼如是而所辑大弥陀经不免抄前著后抄后著前此一失也又宋景濂谓居士于金刚经不用昭明三十二分无论矣亦不依天亲无著所定而另为品第此二失也似于观经读诵大乘往生正因未协而立化者何此虽有过然其平日念佛求生至真至切至诚至笃自利利他功德非细小疵不足掩其大善尚有带业往生者何疑于龙舒或其品位不能与上上流则未可知矣

直受菩萨戒

予著戒疏發隐中言必先受五戒十戒二百五十戒然后受菩萨十重四十八轻戒有讲师愤然不平曰何以不教人直受菩萨戒而迂曲如是佛记末法中有魔王混入吾法而坏吾法今其人矣予不答讲师卒其徒理前语欲集诸僧诸宰官居士等设大会而作辩难予亦不答有代予答者曰无以为也不观彼所引菩萨善戒经乎经云譬如重楼四级自下而上次第历然不可躐等受戒亦然经语也无以为也其人乃止

刑戒

大长者吕叔简作刑戒邹南皋先生梓之予跋之兹传闻一事甚奇某官者素酷暴动辄行笞数十下酸楚之声震地若罔闻者有道人排闼入直立厅事嗔目而指之某官大怒呼左右极力笞之忽后堂大叫公子为鬼击几毙某官张皇退堂入内则其子自言若有鬼神巨箠箠我皮破肉烂血渍双股痛不可忍急遣人至厅被笞人已失所在乃号咷大哭举身自掷头面皆损彼道人者其天神乎人皆有父母人之子己之子均子也奈何己子如珍他子如草于心安乎又一尊官爱幼子每日令屠者进一猪胃胃瘦则大怒笞责屠伤重调治两月乃愈有居家严刑以待婢仆亦复如是愚谓刑戒一书当布之四方传之百世可也

不愿西方(一)

或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吾不愿也乃所愿来生著绿袍一妻一妾而处室也此即吾之极乐国也问者嘿然以告予予谓人各有志志在富贵何西方之为虽然富贵虽非道人美事而亦须修顽福以得之傥不修福未必得为绿袍郎而或作绿衣人也未必配淑女于名门而或纳六礼于齐人也犹未也傥有业焉且不得为绿衣人而或为金衣公子之流事未可知也且不得纳礼于齐人而或依栖于圉人校人庖人事未可知也犹未也傥业重焉金衣或变而为赤鍱焉事未可知也圉人校人庖人或变而为阿旁焉事未可知也悲夫

不愿西方(二)

又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吾不愿亦不不愿东方有佛吾往东方西方有佛吾往西方南北上下亦复如是吾何定于西方也又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八金刚抬我过东方吾不来四天王抬我过西方吾不去吾何知所谓东西也合而观之前之一人汩没于五浊者也此二人者一则随生一则无生虽然曰随生未必其真能作主而不被业牵也曰无生未必其真得无生法忍而常住寂光也如未能则戏论而已又未能则大言不惭而已难矣哉

平侍者

平侍者久侍太阳称有悟入奈何于后首创异议徙太阳之塔出其遗体行破脑之惨毒生报虎口死入泥犁则知其悟处不过依稀见解得少为足而已何有真悟彻人而反作此大逆不道之事乎哉浅解当悟祸至此极可戒也

四果

紫阳真人谓四果人夺舍投胎身有败坏不免离一舍入一舍故其言曰若解降龙并伏虎真金起屋几时枯也夫初果七返生死二果名一往来犹可以胎论三果已名不来而四果则见思惑尽不受后有三明六通号阿罗汉又何用夺舍为紫阳仙学超越伦类悟真诸书多谈理性而为此言似于内典未甚精究耳真金起屋特不枯耳宁思金不度火也与哉

遗教经

世人临终为言以示子孙谓之遗嘱而子孙执之以作凭据世守而不变者也况三界大师四生慈父说法四十九年最后之遗嘱乎为僧者所当朝诵暮习师授徒传终身奉之而不可一日废忘者乃等之以童蒙之书置之闲处不复论究岂非如来之逆子佛法之顽民也哉

四十二章经(一)

四十二章经译于腾兰二师更无再译今世传二本大同而小异余不必论但其较量设供优劣藏本则始于凡夫而终于化其二亲守遂师解本则始于恶人而终于无修无证者考其文义藏本颇为未安遂本文义俱畅藏本又云饭辟支佛不如化其二亲何又言饭善人功德最大既功德为最何又云饭善人不如饭一持五戒者前后文义自相矛盾又曰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二亲夫辟支佛尚不及二亲又何况天地鬼神也而遂师必无自撰佛经之理其本必有所自故知流通藏外者未必无善本而不必全执藏本以为折衷也予著梵网發隐亦得一本于古寺中与天台疏文符契于藏本反有參差处發隐凡例中已申明之今更为专凭藏本者告云

四十二章经(二)

昔有南都僧某者以四十二章经来武林按古例乞诸士夫各书一条勒石予兄时以养亲居家书付之踰年有贩其本至杭者则別易一显宦名矣又数年吾兄忽有南通政之命于书肆得前本则复易兄名矣因感叹其事为诗梓之集中有纱笼事非谬之句予为兄言僧则诚鄙矣陋矣独不闻翟公榜门杜客语乎客固不足言而公亦失厚道矣兄谓予子之言是也遂铲去僧何苦不汲汲办己躬下事奔走贵人之门作闲家具贻笑于时人也嗟夫

五条衣

予初出家时见五条衣皆另作简便小巧者略按五条大意而盖此原名作务衣也今悉照七条二十五条之式虽不失方袍古制而大有不便搭此衣止可坐禅讽经礼佛何堪执作运劳则五条衣成七条用矣夫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吾从众必执反古以为高则书契既立之后而复为结绳桌椅既具之后而复为席地曰吾复古也可乎今世有碗箸矣而食必用缽又匙不便更參之以箸尤为可笑夫缽存之不忘佛制可也而不必泥之为日用也

禅门口诀(一)

大藏有禅门口诀一书中所言类多数息法门而兼之以下视脐轮等语外签标智者大师而经文下既非大师又非灌顶章安荆溪等诸贤所记不可信也且大师自有大小止观正文末后略举治病一门与此相似盖防身之小法非学佛之大道也乃高题口诀而借重大师黄冠道流遂据此以印证己法乃曰此大师亲口密传之秘诀也而浅识者便谓佛法尽在乎是则其害大矣岂知禅门亦原无口诀之说乎不得不辩

禅门口诀(二)

或问禅门信无口诀乎佛法正大光明一人演之而百千万亿人天之所共闻也何口诀之有无已则有一焉夫一言二言言简而义精者斯之谓诀连篇累牍牵枝而引蔓者非诀也是故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者金刚经之口诀也惟一乘法无二无三者法华经之口诀也成就慧身不繇他悟者华严经之口诀也执持名号一心不乱者弥陀经之口诀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者十六观经之口诀也不此诀之信而信他诀者舍璠玙而执碔砆者也

念佛不见悟人

或问參禅得悟者相望于册念佛得悟者何寥寥其未闻也盖有之矣子未之见也且參禅人得理之后终不哓哓以自鸣也龙天推出然后声振一时而名垂后世彼曹溪佩黄梅之心印苟不失口于风幡一猎人之守网夫而已清素受慈明密记苟非邂逅于荔枝一丛林之闲老汉而已子何自而知之况实心念佛者志出娑婆精求净土念念如救头然即其悟本性之弥陀了惟心之极乐若终身隐而不出子亦乌得而知之也凡上上品生者皆得悟人也往生传不可不读

为僧宜孝父母

有为僧不孝父母者予深责之或曰出家既已辞亲割爱责之则反动其恩爱心矣是何言也大孝释迦尊累劫报亲恩积因成正觉而梵网云戒虽万行以孝为宗观经云孝养父母净业正因古人有作堂奉母者担母乞食者未尝以恩爱累也奈何于亲割爱矣而缔交施主不绝餽遗畜养弟子过于骨肉是无亲而有亲出一爱而复入一爱也何颠倒乃尔己受十方供养饱暖安居而坐视父母之饥寒寥落汝安则为之

雷霆

苏明允曰叛父母亵神明则雷霆下击之雷霆固不能尽击此辈也然有时而不测也明允此言欲使为恶者惧而漏网雷霆之击者亦众矣终不能使之惧也然为恶受报盖亦多途有生恶疾而死者有犯刑宪而死者有遭虎狼而死者有死于水溺者有死于火焚者有死于刀斧者有死于砒鸩者有死于墙崩石压者其为报一也杀人以挺与刃之类也岂必其尽击于雷霆乎况复有见生受报者有来生受报者有身报于阳世者有魂报于冥司者毋曰不击于雷霆而遽称漏网也

真友

中峰大师警策有參禅必待寻师友敢保工夫一世休又曰纵饶达磨与释迦拟亲早已成窠臼此醍醐至妙之言也然不可闻于下士也执此言而自用自专不复知取友之益则翻成毒药矣取友非难得真友为难饮食财帛相征逐者恶友也善相劝恶相规者好友也开我以正修行路示我以最上乘法为我灯为我眼为我导师为我医王者真善知识友也不可一日而远离者也

学贵专精

古人为学有三年不窥园者有闭户不踰槛外者有得家书见平安二字即投水不展视者庶几乎专精不二者矣而为僧者学出世法反以世事乱其心乎吾辈观此当汗颜悚骨而惕于中矣

传灯

传灯录所载诸师如六代相承五灯分燄诸大尊宿皆天下古今第一流人物所谓始知周孔外別自有英豪者是也岂易言哉而今人或得一知半见或得些少轻安便自以为大悟大彻而无眼长老又或以东瓜印子印之一盲众盲非徒无益而有害可胜悼欤

刘公真菩萨人

刘公讳宽其治郡也有过者以蒲鞭示辱夫人欲试其怒也使婢故以羹汙朝衣公但曰羹烂汝手乎终不怒即此二事知其真菩萨人不可企及且今之治民者用格外之严刑尚不能折狱蒲鞭而民自化之非大威神力何以至此今御下人小不如意动辄加刑羹汙朝衣反恤之而不责非大慈悲力何以至此临朝逼迫而乃从容易衣心不动摇非大禅定力何以至此火宅中具如是操略如是器量胜出家儿蒲团上三十年工夫矣吾辈观此可不愧乎可不勉乎

续原教论

国初翰林待诏沈士荣居士作续原教论其详品名儒学佛一篇备举唐宋诸君子如白香山苏内翰以至裴丞相杨大年等诸公禅学浅深最为精核其言曰即裴杨诸公不云无悟入而保养受持则未可知也岂有身居名利之场又非果位菩萨而能无细惑流注者哉游戏法门者固不必论矣我辈身为出家儿者试静思之

三贤女

内人在道称贤者吾目击三人焉一曰出家尼严姓者清修苦行终身不干谒富贵家一在家赵姓者手书华严经八十一卷一在家朱姓者劝其夫休罢渔业投身水中夫末法僧尼多游族姓苦行终身谁似严者募化书经或昧因果自力自书谁似赵者为救众生不顾身命终化其夫谁似朱者吾谓此三内人三丈夫也三大丈夫也

施食师

燄口施食启教于阿难盖瑜伽部摄也瑜伽大兴于唐之金刚智广大不空二师能役使鬼神移易山海威神之力不可思议数传之后无能嗣之者所存但施食一法而已手结印口诵咒心作观三业相应之谓瑜伽其事非易易也今印咒未必精而况观力乎则不相应矣不相应则不惟不能利生而亦或反至害昨山中一方外僧病已笃是晚外正施食谓看病者言有鬼挈我同出就食辞不往俄复来云法师不诚吾辈空返必有以报之于是牵我臂偕行众持挠钩套索云欲拽此法师下地我大怖失声呼救一时散去越数日僧死盖未死前已与诸鬼为伍矣向非惊叫台上师危乎哉不惟是耳一僧不诚被鬼舁至河中欲沈之一僧失锁衣箧心存匙钥诸鬼见饭上皆铁片遂不得食一僧晒毡衣未收值天雨心念此衣诸鬼见饭上皆兽毛遂不得食各受显报又一人入冥见黑房中有僧数百肌体瘦削颜色憔悴似忧苦不堪之状问之则皆施食师也施食非易易事也信夫

讲法师

或谓讲法师有化物之功无交鬼神之责其寡过矣乎殆有甚焉施食一法耳一法犹易精经论繁多一一而欲精之亦难矣故古人业有专攻如恭法华善华严之类是也今则无经不说无论不宣其果超越于先哲乎遂有师承无自而臆见自用者有好为新说而妄议前贤者有略加销释而全无發挥者皆未免于过也必其精研有素博学无方惟以明道为怀不图利养于己庶几有功而无过耳或又谓智者云为利弘经亦恒有菩萨之名者何也此为具菩萨之大悲而未臻菩萨之实行者言也非为贪利者言也不察此意几许误哉

一蹉百蹉

古云今生若不修一蹉是百蹉一之至百何蹉之多直至于是经言离恶道得人身难得人身逢佛法难然而逢念佛法门信受为尤难也如经所言蚁子自七佛以来未脱蚁身安知何日得人身又何日逢佛法又何日逢念佛法门而信受也何止百蹉盖千蹉万蹉而无穷也伤哉

禁屠

世人广杀生命以供朝夕备宴赏奉祭祀皆谓理所当然既其当然则何为旱乾水溢而官禁屠宰然后知屠宰之为非也虽然旱灾而小沾水灾而少霁已彘肩羊肘高悬市井矣又杭俗祈祷观音大士必请至海会寺而满城宰杀诚意何在深可怪叹傥其时时戒杀户户持斋必能感召天和雨旸时若田禾丰穰海宇清宁葛天无怀之风再见于今日矣奈何习俗相沿不可救也哀哉

畜鱼鹤

世俗畜小金鱼者饲以虮虾畜鹤者饲以细鱼饲鹤则一食动以百计饲金鱼则一食动以千计积日而月积月而年杀业无边矣夫养蚕也孳生六畜也为饱暖而造此杀业也鱼与鹤供一玩视而已嗟乎是亦不可以已乎

今日方闲

吾杭有鲁姓者忘其名人以其面痲也称鲁痲子中年谓其子曰吾婚嫁事毕尔曹亦能自立矣吾将求闲于是备棺椁凡魂轿明旌鼓乐皆悉营办诸子衰绖执杖引棺己肩舆随后至西湖之別墅置棺中庭遣诸子归榜其门曰今日方闲至死不入城墎呜呼亦达矣夫俗士具有家缘其忙宜也脱忙而曰今日方闲出家者本闲也乃劳形苦志奔利趋名终日营营而不知休息者当榜曰今日方忙可也

入胎

经言入胎皆在十月之先而世间传闻者皆临产之时死彼生此有供僧山中者忽见僧直入内室俄报坐草生子急往山中探之则僧已入灭矣与经言不合何也盖入胎于十月之先者其常而临产入胎者千万中之一二也世人惟见一二而不见千万故也然早入胎不见现形者何也或临产入者能现而早入不能现也经无明文不敢妄为之说众生入胎不可思议以俟夫天眼圣人决焉

护法

人知佛法外护付与王臣而未知僧之当其护者不可以不慎也护法有三一曰兴崇梵刹二曰流通大教三曰奖掖缁流曷言乎慎也护刹者梵刹果尔原属寺产豪强占焉夺而复之理也有如考诸图籍则疑似不明传之久远则张王互易以势取之可乎喜舍名为吉祥地力不敌而与者谓之冤业薮若僧惟劝化有力大人以恢复旧刹为大功德主而不思佛固等视众生如罗睺罗殃民建刹即广踰千顷高凌九霄栴檀为材珠玉为饰佛所悲怜而不喜者也有过无功不可不慎一也护教者其所著述果尔远合佛心近得经旨赞叹而传扬之理也有如外道迂谈胸臆偏见过为称誉可乎若僧惟乞诸名公作序作跋而不思疑误后学有过无功不可不慎二也护僧者其僧果尔真參真悟具大知见者尊而礼之实心实行操持敦确者信而近之理也有如虚头禅客下劣庸流亦尊之信之可乎若僧惟亲附贵门冀其覆庇而绵纩锦绣以裹痈疽祇益其毒有过无功不可不慎三也是则王臣护法而僧坏法也悲夫

儒者辟佛

儒者辟佛有迹相似而实不同者不可概论也儒有三有诚实之儒有偏僻之儒有超脱之儒诚实儒者于佛原无恶心但其学以纲常伦理为主所务在于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是世间正道也即佛谈出世法自不相合不相合势必争争则或至于谤者无怪其然也伊川晦庵之类是也偏僻儒者禀狂高之性主先入之言逞讹谬之谈穷毁极诋而不知其为非张无尽所谓闻佛似寇仇见僧如蛇蝎者是也超脱儒者识精而理明不惟不辟而且深信不惟深信而且力行是之谓真儒也虽然又有游戏法门而实无归敬外为归敬而中怀异心者非真儒也具眼者辨之

居士搭衣

圆顶方袍则知三衣僧服也发其首而僧其衣非制矣古人谓反有罪愆而著为成训世人不察僧亦不言可叹也予少时见昭庆戒坛受优婆塞优婆夷戒者咸著三衣盖沿习为风而不知其非也此非在家者之过出家僧不以明告而惟顺人情以致此也故表而出之

宿命

世有偶知宿命者非必得道者之宿命通也古今盖屡有之总戎杨君为予言亡兄年十三四时忽作北人语云平日只管道南方好南方好展两手云今生此处来得好来得好问之则曰我山东某处红庙僧也老总戎以为妖欲扑杀之遂不敢言踰年而卒昔灵树世世为僧不失通云门三生为国王因不知宿命岂云门之贤不及今人乎故曰偶尔不昧非通也今为僧念念在世法中入胎出胎安能更记忆前事求生西方自应汲汲矣

龙眼

宗伯陆公寿九十七而嗜龙眼龙眼遂价贵一方又吾乡一老叟寿踰宗伯六载而嗜蒸豚二老母一嗜米饮一嗜川椒寿俱九十以上旁观者复效法之又一老人清晨服蜜汤一杯傥其永寿而诸蜂乏食矣嗟乎摄生虽君子所不废而死生有命圣谟洋洋故夫子仅登古稀岂其养生之无物颜渊早夭三十将无箪食以伤生而有耄耋期颐负贩于道路者曾𫗴粥之不继者也则知宗伯以积德延寿龙眼何与焉又况乎金仙氏之长生也

烧炼

或问烧炼之诓骗莫不知之而恒中之者何也先圣有言智者不惑中丹客者智不足也虽然世人不足责出家僧亦有惑之者为可叹也夫世人以财为命而丹砂可化为黄金虽帝者亦惑于方士之说矣故在俗家宜受其惑而出家者不忆佛言乎白毫相中八万四千光明以一分光明周给末法弟子尚不能尽而奚事烧炼苏城一老僧为兴殿故日诵法华七卷佛号万声祈丹事早成者屡被诓骗而不退悔曰退悔则真仙不可致坐是宿志不回初诚愈确而卒无一成夫为兴佛殿故虽属好心然此殿非一二万金不可望丹成以举事亦左矣以求丹之心求道以养丹客之费供事天下善知识以鼎新佛殿之精诚返照旷大劫来之天真佛以七卷法华万声佛号之勤苦回向西方则不立一椽建刹已竟而乃用心于必不可成之役尽敬于必不可信之人惜哉

南岳誓愿文

大藏有南岳禅师立誓愿文末后言愿先得丹而后得道盖欲留形住世长生不死而现世之中便得成果不待他生南岳应化圣贤若果出其口必自有故非凡近所测若后人所增则不可信下士观此或起异见是愿文误之也神鸾焚仙经而修观经南岳修丹道以求佛道何两不相合如是彼南岳止观于起信论增一恶字而曰具足一切善恶此必非南岳之意而后人为之者恶字可增今文何可遽信其亦禅门口诀之类也夫

天台传佛心印

大藏又有智者大师传佛心印一卷夫佛心印曰天台传之可也谓天台独传而达磨诸师皆不得与焉不可也谓师子遇害其传遂止而六代传衣俱无其事不可也师子之色身可害而道不可害也师子之说法已竟而传法未竟也皆后人所为尊天台而不知所以尊也又后人之言曰法华根本也华严枝叶也天台何曾有是言也又曰性具之旨惟一家有非诸家所能及一家之说亦何示人以不广也夫性具之理见于诸经發于诸祖不知其几而独擅一家非天台所乐闻也天台圣师也望道而未之见者也其自处也曰损己利人止登五品而后人过为称扬失天台不自圣之心矣合前一事观之故古云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水陆仪文

水陆仪文世传起自梁武帝昔白起以长平一坑至四十万罪大恶极久沈地狱无繇出离致梦于武帝武帝与志公诸师议拔救之策知大藏有水陆仪文祷之则光明满堂繇此举行传之后世而今藏并无其文金山寺之本亦前后错杂不见始终头绪时僧行者亦复随意所作各各稍殊南都所绘上下堂像随画师所传奉为定规颇不的当而启建道场者化募资费累月累年始克成就陈设繁文以致士女老幼纷至沓来如俗中看旗看春交足摩肩男女混乱日以千计而不免亵渎圣贤冲突鬼神失多而过重有祸而无功多致道场不终其事而感恶报甚可惧也惟四明志磐法师所辑仪文至精至密至简至易精密而不伤于烦长简易而不病于缺漏其本止存四明诸方皆未之见也予为订正重寿诸梓以广流通虽然亦不可易易举数数举也易则必至于数数则自生夫易繇是疏于诚敬多于过愆则求福而反祸矣幸相与慎之

师友

越僧定公中年出家破衲乞食云行鸟飞于名利淡如也苦志力參天晴日出四句忽有省时无大知识为之钳鎚有印之者心不服咈然去尝谓予曰今世僧谁敢印证我者因引释迦如来以作印证繇是得少为足认鋀作金乃崇信罗道注释其所作五部六册等书遂为时人所呵向使其得真师胜友必大有成就故知寻师访友之功学道者之要务而有因无果丧失初心良可叹悼

朝海

僧俗进香南海或有不繇四明正路而別从大洋及鳖子门蹈不测之险者飓风作覆舟溺死数十百人嗟乎不远数百里数千里虔诚而往參谒宁非好心宁非善事而至于失命则未必其临终正念何如也夫经称菩萨无刹不现身则不须远涉他方而大慈大悲者菩萨之所以为菩萨也但能存菩萨慈悲之心学菩萨慈悲之行是不出户庭而时时常觐普陀山不面金容而刻刻亲承观自在矣更有投入洪涛谓之舍身冀菩萨为接引及其死也必發嗔起怨是反成堕落岂不哀哉不特此耳泰山绝顶亦有舍身崖后贤为之筑垣大书矜愚二字亦无量阴德矣

蔑视西方

居士鲍姓者日诵法华楞严久之知解通利遂作西方论答客问共三篇初一篇犹谈正理而稍稍带言西方不足生次二篇则甚言愿生西方者之非或劝予辟之予忆空谷禅师谓谬人之言比于樵歌牧唱不必与辩今鲍所论皆援禅门正理易以入人则因而疑误众生退失往生之愿为害非细不得终嘿矣其初一篇分三等西方一为文殊普贤马鸣龙树诸菩萨所生之西方二为远公永明等诸知识苏子瞻杨次公等诸贤者所生之西方三为凡庸恶人畜生等所生之西方其说近似有理但九品往生经有明文昭如日月之在中天何须待尔別为三等一王创制万国钦崇山野匹夫另立科约可乎其谬一也佛明九品者西方原无二土而人机不同故往生者自成其九鲍之说是西方原设三等之土以待三等之人与经不协其谬二也又言永远诸知识诸贤者往生实非自利纯是利他夫求生彼国正为亲近如来冀求胜益诸大菩萨且置弗论只如苏杨诸贤岂皆菩萨地尽特往极乐度生更不自利者耶行愿品颂云亲睹如来无量光见前授我菩提记求授记非自利而何其谬三也又曰圣凡同体迷悟而优劣暂分返照回光反掌而圣凡迥別既其返照如何翻成迥別又曰同体可乎自语相违其谬四也又曰毋执我相欲生彼土而佛顾叮咛告诫劝發求生是佛教人执我相耶其谬五也至于第二第三篇弥加诋毁其谬更甚曰今主法者惟以净土为事惟以此事为真则净土是假耶佛说净土是诳语耶不信有金色世界楞严所呵也鲍日诵楞严而作此断见其谬六也又云一心不乱非执持名号念念专注之谓也若说执持者有如云布亲见数人昼夜念佛又经几位老善知识印过后皆入魔罥不可救拔夫执持名号佛说也是佛误此数人入魔罥耶现见不念佛而參禅亦有著魔者何也经言念佛往生者得不退转则必入圣流佛许入圣流鲍以为入魔罥其谬七也又云所谓一心者乃当人本有之心本自灵妙本自具足除是之外更无別法夫经文明说执持名号一心不乱何得革去上文四字而说一心若无经文空口高谈如是说心亦无不可此则金口所出真语实语是佛差说鲍为改正耶法华云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又如何解其谬八也又曰依此法修必入邪道前曰入魔罥今曰入邪道念佛之为害如此乎佛何不禁人念佛而待鲍禁也其谬九也又云上古人先劝人得本后劝往生夫念佛往生原是下学而上达边事先上达后下学于理通乎宁有先状元及第位登宰辅方乃习读六经论孟学做举业文字者乎其谬十也又云若佛法止此只消一卷弥陀经足矣只靠此经谁不可作人天师谁不可称善知识夫法华楞严华严般若等诸大乘经无日不诵无日不讲有谁偏执弥陀一经而扫灭诸经耶虽然祇恐不曾真实专靠一经耳专靠一经得念佛三昧称善知识亦何忝乎十一谬也又云佛刹无尽若专教人求生一刹其余佛刹岂不冷静哉宁知尽微尘众生皆生一刹不见增多尽微尘众生无一生彼刹者亦不减少何冷何暖何静何喧而作儿童之见邪僻之说十二谬也千经万论赞叹西方千圣万贤求生彼国独鲍一人重加毁訾何其不惧口业也居士初时信心虔笃吾甚爱之今若此吾甚忧之

颂古拈古

或问古人皆有颂古拈古子独无何也答曰不敢也古人大彻大悟之后吐半偈發片言皆从真实心地大光明藏中自然流出不假思惟不烦造作今人能如是乎国初尊宿言公案有二等如狗子佛性万法归一之类是一等又有最后极则淆讹谓之脑后一槌极为难透予于前狗子万法尚未能无疑何况最后故不敢恣其臆见妄为拈颂也

颂古拈古(二)

或曰子其谦乎盖能而示之以不能乎曰非谦也是真语实语也楞伽示宗说二通而教多显义宗多密义故又云无义味语予于教之深玄者犹未能尽通也而况于宗门中语乎复次宗门问答机缘虽云无义味语然有犹存少分义路可思议者有绝无义路似无孔铁槌不可钻刺者有似太虚空不可捉摸者有似铁蒺藜不可咬嚼者有似大火聚不可近傍者有似赫日轮不可著眼者有似砒霜鸩羽不可沾唇者安得妄议略举古人一二世尊拈花迦叶破颜微笑我今已能冥会佛心如迦叶否客诵金刚六祖即时契悟我今已能顿了深经如六祖否临济见大愚而曰黄檗佛法无多子我今已能实见得无多子否赵州八十行脚曰祇为心头未悄然我今已能心头悄然否香岩击竹有声而曰一击忘所知我今已能忘所知否灵云见桃花而曰直至如今更不疑我今已能的的到不疑之地否高峰被雪岩问正睡著无梦时主人不能答我今已能答斯问否又三年而于枕子落地处大悟我今已有此大悟否如此类者不可胜举傥有一未明其余皆未必明也如兜率悦公之谓张无尽是也非惟古人即今人所作亦不敢轻评其是非而漫为之贬駮也何也人坐于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又未曾系籍圣贤故也嗟乎错答一转语堕野狐身百劫笑明眼人答话倒屙三十年覆辙昭然可弗慎诸

续入藏诸贤著述

古来此方著述入藏者皆依经论入藏成式梵僧若干员汉僧若干员通佛法宰官若干员群聚而共议之有当入而未入者则元之天目高峰禅师语录国初之琦楚石禅师语录皆宝所之遗珍也近岁又入藏四十余函而二师语录依然见遗有不须入者反入焉则一二时僧与一二中贵草草自定而高明者或不与其事故也嗟乎天台师种种著述及百年然后得入藏岂亦时节因缘使之然欤后更有入藏者二师之语录其最急矣特阐而明之

南岳天台自言

岳台二师俱言吾以领众损己利人一则止证铁轮一则仅登五品权辞欤抑实语欤愚谓权实非后学所能测但在今人且莫问权姑以实论圣师尚尔况凡夫乎则转增精进矣不特二师为然古人之自处也有曰某离师太早未能尽其妙或曰某早住院未克臻此其慎重类如是况台师所处尚不及信位今人即大悟问其造位若果入住应便能八相成道否则宁可自招妄言证圣之大罪耶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又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即二师意也彼嘐嘐然高据师位大言不惭者将超越于二师之上乎可惧也已

道讥释(一)

有道者告予曰我辈冠簪公等剃削夫剃削者应离世绝俗奈何接踵于长途广行募化者罕遇道流而恒见缁辈也有手持缘簿如土地神前之判官者有鱼击相应高歌唱和而谈说因缘如瞽师者有扛抬菩萨像神像而鼓乐喧填赞劝舍施如歌郎者有持半片铜铙而鼓以竹箸如小儿戏者有拖铁索重数十百斤如罪人者有举石自击其身如饮恨诉冤者有整衣执香沿途礼拜挨家逐户如里甲抄排门册者清修法门或者有玷乎予无以应徐而谓曰募化亦不等有非理者有合理者有因正果正者有瞒因昧果者未可一概讥刺也但其不务修行而专求利养为可恨耳因记此愿相与共戒之

道讥释(二)

道者又曰诸宫观道院及诸神庙皆我等居也奈何僧众多住其中罕见道流住佛寺者夫归依佛者住寺归依道者住宫观院庙今僧居于此为归依三清诸天尊诸真诸神耶抑欲占夺我等产业耶其言有理予无以应徐而曰韬光古灵隐也何道流居之此在家修习全真者寓焉冠簪者不与也况剃度一僧主之矣其言有理予又无以应今之为僧者或栖止丛林或幽居兰若或依岩为室或就树结茅何所不可而必附彼羽衣以为居亭主人也

出家利益

古德云最胜儿出家好俗有恒言曰一子出家九族生天此者赞叹出家而未明言出家之所以为利益也岂曰不耕不织而有自然衣食之为利益乎岂曰不买宅不赁房而有自然安居之为利益乎岂曰王臣护法信施恭敬上不役于官下不扰于民而有自然清闲逸乐之为利益乎古有偈曰施主一粒米大似须弥山若还不了道披毛带角还又云他日阎老子与你打算饭钱看你将何抵对此则出家乃大患所伏而况利益乎哉所谓出家之利益者以其破烦恼断无明得无生忍出生死苦是则天上人间之最胜而父母宗族被其泽也不然则虽富积千箱贵师七帝何利益之有吾实大忧大惧而并以告夫同业者

世俗许愿

世人祈求子嗣者祈延寿命者祈消疾病者祈解灾难者祈取功名者祈安家宅者祈益资财者如是等事第一不可告许宰杀牲牢之愿此名恶愿有业无功纵得遂心美好一时苦报在后乃至许袍许幡许造殿堂许置供器虽与上之荤祭不同然大悲平等名佛正直不偏名神岂有因贿降福之理乎纵得遂心本人命所自致非许愿力也据理而论惟在广作诸善耳忠君孝亲怜贫爱老救灾恤苦戒杀放生种种阴骘种种方便随力所能皆力行之善功所感理必降祥傥不遂心则应归之天命委之宿缘不怨不尤弥加行善而无退悔

出世间大孝

世间之孝三出世间之孝一世间之孝一者承欢侍䌽而甘旨以养其亲二者登科入仕而爵禄以荣其亲三者修德励行而成圣成贤以显其亲是三则世间之所谓孝也出世间之孝则劝其亲斋戒奉道一心念佛求愿往生永別四生长辞六趣莲胎托质亲觐弥陀得不退转人子报亲于是为大予昔甫知入道而二亲云亡作自伤不孝文以伸悲恨今见在家出家二众中有具庆者于是倍增感慨而涕泗交零稽首顿首以劝

偽造父母恩重经

有偽造二经者题以父母恩重等言中不尽同而假托古译师名吾友二人各刻其一二友者忠孝纯正士也见其劝孝而不察其偽也或曰取其足以劝孝而已似不必辨其真偽予曰子但知一利而不知二害一利者诚如子言劝人行孝非美事乎故云一利二害者何一者素不信佛人见之则弥增其谤佛言如是鄙俚他经可知矣遂等视大藏甚深无上法宝重彼愆尤一害也二者素信佛人徒具信心未曾博览内典见此鄙俚之谈亦复起疑因谓谤佛者未必皆非动彼惑障二害也害多而利少故也况劝孝自有大方便报恩经及盂兰盆经种种真实佛说者流通世间奚取于偽造者

修行不在出家

予昔将欲出家有黄冠语予不必出家祇在得好师耳予时出家心急置其语不论出家后思彼以延年修养色身为业得传而留形久住足矣何必出家为僧者欲破惑证智上求佛果下化众生则古德皆舍家离俗而作沙门又彼若志求金丹大道亦须出家则彼之言未为当理但观今人有未出家前颇具信剃染之后渐涉世缘翻成退堕则反不如居家奉父母教子孙得一好师示导正法依而行之是如来在家真实弟子何以假名阿练若为哉如是则彼言亦甚有理又不可不知也

不朽计

世人将平生所作诗文汇为一集乞诸名人序跋之以此为不朽计也古之人必也名喧寰宇昭灼于人之耳目者乃所著述方传之至今其次焉者身没之后极之数十年间墨之楮者或覆瓿而劂之木者或资釜矣安在其不朽也必也镌之鼎彝篆之碑碣数百年之后存者亦不多见矣即孔子之文章二帝三王之典谟训诰传诸万世无弊而三灾起时大地须弥诸天宫殿皆悉碎为微尘荡为太虚安在其不朽也真不朽者其不生不灭之本心乎此则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鸾法师曰此吾金仙氏之长生也予亦曰此吾大雄氏之所谓不朽也何不舍世必朽之闲家具而求真不朽之正知见也不此之计而漫劳其心其为计也疏矣

人不宜食众生肉

经言靴裘等物皆不应著以其日与诸畜相亲近也夫此特著之身外况食肉则入于身内乎今人以犬豕牛羊鹅鸭鱼鳖为食终世不觉其非何也夫饮食入胃游溢精气以归于脾其渣滓败液出大小肠而华腴乃滋培脏腑增长肌肉积而久之举身皆犬豕牛羊鹅鸭鱼鳖之身也父母所生之身见生即异类矣来生云乎哉夫五谷为养五菜为充五果为助内经语也人之所食也亦既足矣而奚以肉食为既名曰人不宜食肉

三难净土

一人问释迦如来以足指按地即成金色世界佛具如是神力何不即变此娑婆土石诸山秽恶充满之处便成七宝庄严之极乐国乃必令众生驰驱于十万亿佛土之迢迢也佛不能度无缘子知之乎净缘感净土众生心不净虽有净土何繇得生喻如十善生天即变地狱为天堂而彼十恶众生如来垂金色臂牵之彼终不能一登其阈也是故刹那金色世界佛摄神力而依然娑婆矣又一人问经言至心念阿弥陀佛一声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斯言论事乎论理乎经云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又云礼佛一拜从其足跟至金刚际一尘一转轮王位今正不必论其事之与理但于至心二字上著倒惟患心之不至勿患罪之不灭事如是理亦如是理如是事亦如是何足疑也又一人问有人一生精勤念佛临终一念退悔遂不得生有人一生积恶临终發心念佛遂得往生则善者何为反受亏而恶者何为反得利也积恶而临终正念者千万人中之一人耳苟非宿世善根临终痛苦逼迫昏迷瞀乱何繇而能發起正念乎善人临终退悔亦千万人中之一人耳即有之必其一生念佛悠悠之徒非所谓精勤者精则心无杂乱勤则心无间歇何繇而生退悔乎是则为恶者急宜修省毋妄想临终有此侥幸真心求净土者但益自精勤勿忧临终之退悔也

念荳佛

僧有募化施主黄荳每念佛一声过荳一粒一人作之余人效之号为荳儿佛师父夫世尊教人念佛制为数珠何乃不遵佛制省力事不作而作此吃力事也且百八之珠周则复始乃至百千万亿而无尽今一合之荳周则复始亦复无尽而何为念过之荳置不再用更换新者其言曰念之至斗至石送诸庵寺作腐供众亦迂矣或曰古之人有行之者如往生集所载是也彼非数荳傍人计其念佛多不可计约之当盈两载今粮舶大者载米千石两载则极言其多耳非数荳如今人也即实数荳其心亦不如今人也

真诰

真诰一书他且弗论如曹操者乃与古圣君如尧舜禹汤者同列而为天神吾不能无疑也或曰阎罗王俄登宝殿则侍卫森严俄吞铁丸则肢体焦烂安知操之不朝在天堂而晚在地狱也是不然阎王者其在生亦修福亦造罪故报如是操之为人有恶无善何得罪福双报如阎王乎或更有说非愚所知据理评之若果如斯胡以寒乱臣贼子之胆示老猾巨奸之警乎亦尽信书不如无书之类也已

现报(一)

报有三一者今生作恶现生受报二者今生作恶第二生受报三者今生作恶第二生未报多生以后受报惟善亦然报之迟速盖各有缘因但世人见恶者不报或更昌隆乃愤愤不平未知三世之说故也夫后之二报人不及见惟重现报今姑记现报数事目击而非传闻者一人挝笞婢仆动以百数一日将一仆系颈东柱系足西柱使伸缩无路而痛责不休其父大怒遄往解放而嘱曰汝速去渠若告汝逃亡我即告渠忤逆遂得生还后此人亦以己子卖与他家而自身为乡宦守门又一人平生笞人如官府后亦受官刑毙囹圄中一人中家内室也妄费无算后子女灭尽老无依赖为人缝补经络一人贵宦子也骄奢佚游侈费不知惭愧后追逐游僧丐者趁食于诸方一人毁訾天神无所顾忌后为村民所殴得疾身殒一人辱詈如来及诸贤圣皆人不忍闻者俄而客死于外不得归一人嗔母不悉委财帛折其供事观音大士一臂后走马湖塘堕落折臂几死又一人生七女七男凡生一女才堕地即溺杀之其七男先后相继亦死男女十四人无一存者惟老夫老妇相对哭泣而已又数人出家者我慢自贤凡时人或有言论一概呵以为非乃复轻藐先哲妄加毁訾后俱不寿或恶疾死姑记之以警狂傲

现报(二)

或问如来神力不可思议何不使恶人皆现受恶报而日兢兢焉不敢为恶也善人皆现受善报而日孳孳焉倍复为善也则无为而天下太平矣胡虑不及此嗟乎报之有迟速众生业报自然如是虽大圣不能转速而令迟扭迟而为速也惟是叮咛诏告以因果之不虚酬偿之难逭耳闻而不信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曰永嘉云了则业障本来空空则何因果酬偿之有汝今了否未了也未了应须偿宿债

念佛人惟一心不乱

或问妙喜云愚人终日掐数珠求净业念佛果愚人所为乎予昔曾辩之矣妙喜但言愚人终日掐数珠求净业不言愚人终日一心不乱求净业也又问古德偈云成佛人希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君今欲得易成佛无念之心不较多无念念佛奈何以有念念佛此为散心念佛而不观心者劝發语也不曰岁久而一心不乱者成魔也未曾念佛先忧有念是犹饥人欲饭先忧饱胀而不食者矣又问六祖云东方人造恶念佛求生西方意旨何如六祖言恶人念佛求生不曰善人念佛一心不乱者求生也且恶人必不念佛其有念佛者偽也非真念也喻如恶人修十善求天堂恶人必不修十善其有修十善者偽也非真修也曾未有善人一心念佛而不生西方者也又问古德云舍秽取净是生死业奈何舍娑婆求极乐彼言舍秽取净者为生死业不言一心不乱取净土者为生死业也子未舍秽先忧取净与前之忧有念同矣又问禅宗云佛之一字吾不喜闻又云佛来也杀魔来也杀则何为念佛彼言佛之一字吾不喜闻不言一心不乱四字吾不喜闻也彼言佛来也杀魔来也杀不言一心不乱来亦杀也夫归元无二方便多门是故归家是一舟车各行以舟笑车以车笑舟俱成戏论此理自无烦赘语矣又问近有人言吾不念佛良繇内有能念之心外有所念之佛能所未忘焉得名道彼盖以独守空静为道乎内有能静之心外有所静之境不亦能所宛然乎不曰一心不乱则谁能谁所何内何外也吾与尔既修净土止愁不到一心不乱田地若一心不乱任他千种讥万种谤当巍巍不动如泰山耳更何疑哉

修福

古有偈修慧不修福罗汉应供薄修福不修慧象身挂璎珞有专执前之二句者终日营营惟勤募化曰吾造佛也吾建殿也吾斋僧也此虽悉是万行之门而有二说一则因果不可不分明二则己事不可不先办或曰果如子言则佛像湮没谁其整之塔寺崩颓谁其立之僧饿于道路而不得食谁其济之人人惟办己事而三宝荒芜矣不然但患一体三宝荒芜耳世间三宝自佛法入中国以来造佛建殿斋僧者时时不休处处相望何烦子之私忧而过计也吾独慨夫僧之营事者其瞒因昧果不惧罪福克减常住藏匿信施者无论矣即守分僧而未谙律学但知我不私用入己则已遂乃移东就西将甲补乙或那还急债或餽送俗家不知砖钱买瓦僧粮作堂枉受辛勤翻成恶报是则天堂未就狱先成所谓无功而有祸者也中峰大师训众曰一心为本万行可以次之则所谓己事先办者也己事办而作福事则所作自然当可矣至哉言乎为僧者当铭之肺腑可也

勘试

世传钟离真人之于洞宾也十试而后授以仙道略记数事初试以财次试以色次试以身命然此犹世间实行者所能为也又一真人需才炼药屡现变异确乎坚持至婴儿堕地而失声以败然此犹世间忘情者所能为也乃世尊昔为菩萨婆罗门乞其夫妇二人以为奴仆时世尊身为太子即与其妃男入男群女入女群效忠竭力备诸苦辛劳而不怨又或割身肉以偿鹰剜千灯以求法则非惟世间所难而亦非初心菩萨所及矣是故舍利弗逢乞眼者而退大就小菩萨道之难成如此今日当洞宾之试已十有五双打退而况为奴仆乎而况割肉剜眼诸苦行乎呜呼此虽得忍大士境界非下凡可企然独不可以是激励其凡心乎

六群僧

六群僧如来所呵诸大弟子所不齿者也而古称佛世六群犹贤于佛灭度后马鸣龙树诸菩萨等者何也嗟乎夫子尝野仲由攻冉有小人樊须具臣由之与求矣其在今时则皆卓卓乎希世之贤守令振古之良宰辅萧曹龚黄房杜姚宋韩范富欧之所未必能及者也而何疑乎六群故知初五百年次五百年次之又次后五百年解脱以至斗诤渐久而渐漓愈趋而愈下羽嘉凤凰庶鸟非虚语矣宁不为之三叹虽然子舆氏之言曰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果若斯言则众生之大幸大幸也予日望之

简藏炼磨

一儒者谓予曰吾辈负笈从学必具束修于师而助馆谷之资于主人今简藏僧览常住经典无所助于常住而安坐受供又每季得嚫金五钱此何说也予笑曰公犹未知炼磨期中事乎一冬之期先致米一石于常住而昼夜鞭逼念佛无斯须停息仍每日必负薪或远在十余里之外打七然后暂免何不移简藏之供而供此苦功办道之行人乎时僧颠倒一至于是处处皆然吾亦不知其何说也

世梦

古云处世若大梦经云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云若云如者不得已而喻言之也究极而言则真梦也非喻也人生自少而壮自壮而老自老而死俄而入一胞胎也俄而出一胞胎也俄而又入又出之无穷已也而生不知来死不知去蒙蒙然冥冥然千生万劫而不自知也俄而沈地狱俄而为鬼为畜为人为天升而沈沈而升皇皇然忙忙然千生万劫而不自知也非真梦乎古诗云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今被利名牵往返于万里者岂必枕上为然也故知庄生梦蝴蝶其未梦蝴蝶时亦梦也夫子梦周公其未梦周公时亦梦也旷大劫来无一时一刻而不在梦中也破尽无明朗然大觉天上天下惟吾独尊夫是之谓梦醒汉

性相

相传佛灭后性相二宗学者各执所见至分河饮水其争如是孰是而孰非欤曰但执之则皆非不执则皆是性者何相之性也相者何性之相也非判然二也譬之一身然身为主而有耳目口鼻脏腑百骸皆身也是身者耳目等之身耳目等者身之耳目等也譬之一室然室为主而有梁栋椽柱垣壁户牖等皆室也是室者梁栋等之室梁栋等者是室之梁栋等也夫岂判然为二者哉不惟不当争而亦无可争也或谓永嘉云入海算沙徒自困又曰摘叶寻枝我不能似乎是性而非相矣永嘉无所是非也性为本而相为末故云但得本不愁末未尝言末为可废也是故偏言性不可而偏言相尤不可偏言性者急本而缓末犹为不可中之可务枝叶而失根原不可中之不可者也

大鉴大通(一)

大鉴能禅师世称南宗大通秀禅师世称北宗然黄梅衣缽不付时时勤拂拭之大通而独付本来无一物之大鉴何宗镜录谓大鉴止具一只眼大通则双眼圆明信如是何以不得衣缽夫曹溪亲接黄梅远承达磨又远之承迦叶又远之承释迦乃永明传道于天台韶国师而为此说者何也抑随时救弊之说也昔人言晋宋以来竞以禅观相高而不复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故初祖西来至永明时又或以为一悟即了故宗镜及万善同归等书力赞修持则似乎南宗专于顿悟而北宗顿悟渐修智行双备故有只眼双眼之喻万松老人独奋笔曰此一只眼是之谓尽大地是沙门一只眼也是之谓把定乾坤眼也是之谓顶门金刚眼也傥新学辈诸浅见者执宗镜所云作实法会则大鉴止是空谛而大通方始是中道第一义谛可乎或曰曹溪六代传衣举世靡不知之而当是时何为惟见两京法主二帝门师北宗大著于天下而不及曹溪者又何也曰曹溪既承印记秘其衣缽为猎人守网潜光匿彩至于一十八年大通之道盛行曹溪之名未显也迨风幡之对而后道播万世矣曹溪潜龙深渊不自炫耀大通见龙在田不自满盈其言曰彼亲传吾师衣缽者也盖善知识之相与以有成也如是

大鉴大通(二)

予又思宗门赏鉴许可抑扬与夺越格超情不可以世法之是非论也石巩之得所传也三十年张弓只射得半个圣人曹溪之一只眼半个圣人之谓也中峰邈高峰之真求赞赞曰我相不思议佛祖莫能视独许不肖儿见得半边鼻曹溪之一只眼半边鼻之谓也普化之于临济也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曹溪之一只眼即临济之一只眼也

斋僧钱作僧堂

或曰僧粮僧所食也僧堂僧所居也居食二者皆僧受用奈何以斋僧钱作僧堂而受火枷之报也此义有二一者米粟蔬菜人以济饥梁栋墙壁能济饥否则物类不相应也二者施主作斋汝今作屋砖钱买瓦违信施心则因果不相应也或曰別化钱斋僧可准过否彼人斋僧自彼人福与前人何涉然则如之何而后可折僧堂如数斋僧而火枷灭有明征矣

又问造佛钱作佛殿总之供佛也可乎不可画栋雕梁还当得如来相好光明否造经钱作经厨总之供经也可乎曰不可锦囊宝匮还当得如来金口玉音否如是乃至放生钱买池塘总之济物利生也可乎不可空陂野泽千顷汪洋还当得彼时失救垂临鼎镬将被刀砧百千万亿生灵否况那移变换舛错因果乎又有说焉造佛余钱可用作佛前供器否则律有开许之文余诸福事无文慎之慎之毋恣己见而反招业报也

楞严圆通

问曰楞严圆通独取耳根念佛法门曾未入选奈何后世不遵圣语而普天之下多从念佛也答曰弥陀疏钞已有明辨而此疑此问关系不小不厌其烦渎也更为子详言之子诚娑婆人也知有娑婆而已独不思娑婆而外有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乎耳根者透娑婆世界众生之机念佛者透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众生之机也耳根圆通一方世界之圆通念佛圆通十方世界之圆通也佛出娑婆姑就娑婆之所宜者示教故曰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不曰十方真教体也喻如今日国中百千郡邑士子所习或在一方多习易者或在一方多习诗者或在一方多习书者春秋礼记亦复如是统而论之通国之中最多习者则周易也周易者念佛法门之谓也复次百千郡邑土地所宜郊野之区多植谷粟山林之所多栽果实江海之处多贩鱼盐绫绵珠玉亦复如是统而论之通国之中最多尚者则稻黍菽粟也稻黍菽粟者念佛法门之谓也子居娑婆自修耳根谁得而阻之但不必是此而非彼如其执耳根而欲扫除念佛是犹业余经之士子而欲扫除周易货余物之商民而欲扫除谷粟也岂理也哉

天说

一老宿言有异域人为天主之教者子何不辩予以为教人敬天善事也奚辩焉老宿曰彼欲以此移风易俗而兼之毁佛谤法贤士良友多信奉者故也因出其书示予乃略辩其一二彼虽崇事天主而天之说实所未谙按经以证彼所称天主者忉利天王也一四天下三十三天之主也此一四天下从一数之而至于千名小千世界则有千天主矣又从一小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中千世界则有百万天主矣又从一中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大千世界则有万亿天主矣统此三千大千世界者大梵天王是也彼所称最尊无上之天主梵天视之略似周天子视千八百诸侯也彼所知者万亿天主中之一耳余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又上而色界诸天又上而无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又言天主者无形无色无声则所谓天者理而已矣何以御臣民施政令行赏罚乎彼虽聪慧未读佛经何怪乎立言之舛也现前信奉士友皆正人君子表表一时众所仰瞻以为向背者予安得避逆耳之嫌而不一罄其忠告乎惟高明下择刍荛而电察焉

天说(二)

又问彼云梵网言一切有生皆宿生父母杀而食之即杀吾父母如是则人亦不得行婚娶是妻妾吾父母也人亦不得置婢仆是役使吾父母也人亦不得乘骡马是陵跨吾父母也士人僧人不能答如之何予曰梵网止是深戒杀生故發此论意谓恒沙劫来生生受生生生必有父母安知彼非宿世父母乎盖恐其或己父母非决其必己父母也若以辞害意举一例百则儒亦有之礼禁同姓为婚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彼将曰卜而非同姓也则婚之固无害此亦曰娶妻不知其为父母为非父母则卜之卜而非己父母也则娶之亦无害矣礼云倍年以长则父事之今年少居官者何限其舁轿引车张盖执戟必儿童而后可有长者在焉是以父母为隶卒也如其可通行而不碍佛言独不可通行乎夫男女之嫁娶以至车马僮仆皆人世之常法非杀生之惨毒比也故经止云一切有命者不得杀未尝云一切有命者不得嫁娶不得使令也如斯设难是谓骋小巧之迂谈而欲破大道之明训也胡可得也复次彼书杜撰不根之语未易悉举如谓人死其魂常在无轮回者既魂常在禹汤文武何不一诫训于桀纣幽厉乎先秦两汉唐宋诸君何不一致罚于斯高莽操李杨秦蔡之流乎既无轮回叔子何能托前生为某家子明道何能忆宿世之藏母钗乎羊哀化虎邓艾为牛如斯之类班班载于儒书不一而足彼皆未知何怪其言之舛也

天说(三)

复次南郊以祀上帝王制也曰钦若昊天曰钦崇天道曰昭事上帝曰上帝临汝二帝三王所以宪天而立极者也曰知天曰畏天曰律天曰则天曰富贵在天曰知我其天曰天生德于予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是遵王制集千圣之大成者夫子也曰畏天曰乐天曰知天曰事天亚夫子而圣者孟子也天之说何所不足而俟彼之创为新说也以上所陈傥谓不然乞告闻天主傥予怀妒忌心立诡异说故沮坏彼王教则天主威灵洞照当使猛烈天神下治之以饬天讨

赵定宇作阎王

少冢宰定宇赵公与云南巡抚陈玉台同年公以万历丙申三月望日捐馆时玉台在任因内人病扶乩请神神判以死因恳乞救援神云五殿阎君方新任其人刚正不可干以私无以为也问新任何人常熟赵某耳俄而讣至则任期与讣期吻合陈大惊异或曰阎王带福带业者为之定宇盛德士亦有业乎地藏菩萨言我观阎浮提众生举足动步无非是罪焉得无过昔闻一僧有天符召作阎王者僧惧大起精进一心念道符使遂绝嗟乎古称韩擒虎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又近代传闻郑澹泉司寇死作阎王杭太守周公死作城隍此常事也古德有言僧虽有行不了道者多作水陆诸神岂徒言哉

弟子为师服

其说有三一六祖坛经一释氏要览一百丈清规三各差殊今辩如左一坛经云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著孝服非我弟子亦非正法二要览云考涅槃诸经并无服制惟增辉记引礼三服其三降服白虎通云师恩同父母宜降服释氏丧仪云师恩同父母宜三年服五杉云师服皆从法服但布稍麤纯染黄褐增辉云但染苍皴色稍异于常耳三清规云小师麻布掇两序苎掇主丧等生绢掇众举哀三声小师幙下哀泣如上所说据坛经则无服无泣据增辉等则有服无泣而服不用麻但用色黄苍而已据清规则服泣双行宛同世俗夫为僧者虽应宗法六祖但今弟子不忍师亡多为之服乃上钦祖训下顺人情委曲酌中依增辉作青黄色服之可也古云礼可以义起更俟高明正焉

百丈清规

因上丧制知清规一书后人增广非百丈所作也百丈为曹溪四世嫡孙其丧制何繇不率乃祖攸行而变其成法乎盖建立丛林使一众有所约束则自百丈始耳至于制度之冗繁节文之细琐使人仆仆尔碌碌尔日不暇给更何从得省缘省事而悉心穷究此道也故曰后人好事者为之非百丈意也

刚鬣报

僧某素朴实但愚而自用凡见称人之善必微哂示不足称也久之反道归俗与一老媪俱其死也致梦报媪曰吾明日归邻庵矣则有送一彘放生于庵者媪知其某也数往讯视遂闻于人远近异其事观者络绎媪丑之转送云栖时云栖放生所窄隘一山寺愿收养俄而其徒卖与屠者杀之田中受生于畜矣又不免于刑戮焉何至此极也吾辈所当痛心而镂骨者矣

天说余

予顷为天说矣有客复从而难曰卜娶妇而非己父母也既可娶独不曰卜杀生而非己父母也亦可杀乎不娶而生人之类绝独不曰去杀而祭祀之礼废乎被难者默然以告予予曰古人有言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同姓不婚天下古今之大经大法也故疑而卜之杀生天下古今之大过大恶也断不可为何疑而待卜也不娶而人类绝理则然矣不杀生而祀典废独不闻二簋可用享杀牛之不如禴祭乎则祀典固安然不废也即废焉是废所当废除肉刑禁殉葬之类也美政也嗟乎卜之云者姑借目前事以权为比例盖因明通蔽云尔子便作实法会真可谓杯酒助欢笑之迂谈排场供戏谑之诨语也然使愚夫愚妇入乎耳而存乎心害非细也言不可不慎也客又难杀生止断色身行婬直断慧命意谓杀生犹轻不知所杀者彼之色身而行杀者一念惨毒之心己之慧命断矣可不悲夫

竹窗三笔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伏愿真俗圆融自他兼利厌离忍界直往莲邦

光绪二十四年夏六月金陵刻经处识


校注

[A1] 袾【CB】祩【嘉兴】
[A2] 袾【CB】祩【嘉兴】
[A3] 锻【CB】鍜【嘉兴】
[A4] 已【CB】巳【嘉兴】
[A5] 昧【CB】味【嘉兴】
[A6] 已【CB】巳【嘉兴】
[A7] 己【CB】已【嘉兴】
[A8] 已【CB】巳【嘉兴】
[A9] 己【CB】已【嘉兴】
[A10] 己【CB】已【嘉兴】
[A11] 己【CB】已【嘉兴】
[A12] 已【CB】巳【嘉兴】
[A13] 已【CB】巳【嘉兴】
[A14] 己【CB】已【嘉兴】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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