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毘达磨论的新猷

第一节 总说

《大毘婆沙论》的编集是说一切有部阿毘达磨论系的大成依有为法的一定规律既發生而成长自然要演变而或者衰落从《大毘婆沙论》集成到《俱舍论》的造作就是从演变到衰落阶段当然在说一切有系中全体佛教的开展中还是有新的發展新的综合与更高的完成说一切有部本有论师经师又成为譬喻师专于修持的瑜伽师到《大毘婆沙论》集成论师系可说完成了所以《大毘婆沙论》以后论师的趋势是采择论义的精要部分而为严密的组织譬喻师与瑜伽师从说一切有部中逐渐發展到超越说一切有的新立场如世亲(Vasubandhu)的《阿毘达磨俱舍论》也就是面对这一局势同情阿毘达磨者的无边业绩而又不能不重新论究使阿毘达磨论获得新的内容适应时代而有新的进展然而阿毘达磨论再也不能局限于《發智》《大毘婆沙》的旧型了

《大毘婆沙论》的伟大成就不免带来了困扰一方面法相的错综繁广不容易修学古代的阿毘达磨「性相以求」「不重次第」即使如《舍利弗阿毘昙论》全论有组织的意义而各品的前后次第每品的文段内容仍不外是法义的堆集特別是《發智论》的八蕴四十四纳息尽是局部的片段的「纂集种种不相似义分別解释」甚至有的以为「阿毘达磨以广论道抉择诸法真实性相此既繁杂不应于中求其次第」这种阿毘达磨传统没有次第缺乏完整的统贯的叙述再加以广引各家层层破立如《大毘婆沙论》不免陷佛法于繁琐支离理解已万分困难学者更难依之而起修了如〈诃梨跋摩传序〉(大正五五七八下)

「今之所禀(《大阿毘昙》)唯见浮繁妨情支离害志纷纭名相竟无妙异」

这种批评未必就是事实但对修学者的繁难不能说不是事实也许因此而促成反毘婆沙师者的兴起另一方面由于迦湿弥罗(Kaśmīra)系的评破诸家以自系的论定为正义被毘婆沙师评破的说一切有部论师说一切有部的持经譬喻师以及上座別系分別论师怎么能同意呢毘婆沙师的专断引起了严重的影响在阿毘达磨论师中西方外国诸师采取了新的对策对于错综繁广的法相择取精要而加以组织便于修学对于评家及异义也还保有自由研考自由取舍的立场这就是从《阿毘昙心论》《心论》的解释《阿毘达磨杂心论》《阿毘达磨俱舍论》的一系列论书《俱舍论》在组织上偈颂上继承《杂阿毘昙心论》更远承《阿毘昙心论》这早经前贤指出不需重说的了

裡有应加研究的是法胜(Dharmaśreṣṭhin)所作的《阿毘昙心论》到底造于《大毘婆沙论》以前还是以后呢木村泰贤氏的《阿毘达磨之研究》举例来说明《阿毘昙心论》为《大毘婆沙论》的纲要书至于《心论》所说的「若生诸烦恼是圣说有漏」不及《大毘婆沙论》的严密但不能以此少少的相违就推论为作于《大毘婆沙论》以前近见《有部阿毘达磨论书的發达》引道梴〈毘婆沙序〉而赞同山田龙城《大乘佛教成立论序说》的论断《阿毘昙心论》为《大毘婆沙论》以前的著作对于这一问题应从两点去研究

《阿毘昙心论》说「若生诸烦恼是圣说有漏」《杂阿毘昙心论》改为「若增诸烦恼」这只能说对于「有漏」的定义《阿毘昙心论》不及《杂阿毘昙心论》的严密却不能说与《大毘婆沙论》相违关于「有漏」的定义《大毘婆沙论》卷七六(大正二七三九二中——下)这样说

  • 1.若法能长养诸有

  • 2.若法能令诸有相续

  • 3.若法是趣苦集行

  • 4.若法是有身见事苦集谛摄

  • 5.若法能令诸漏增长

  • 6.从漏生相能生漏相

  • 7.若离此事诸漏不有

  • 8.若法是漏生长依处

后三义《论》作世友(Vasumitra)说大德(Bhadanta)说妙音(Ghoṣa)说(凉译都作婆须蜜——世友说)《大毘婆沙论》的有漏定义与「若生诸烦恼」并无显著的矛盾这正是世友妙音的论义呢至于《大毘婆沙论》卷二二(大正二七一一〇中)所说

「由二事故名有随眠心由随眠于此心有随增性由随眠于此心有同伴性」

裡的「随增性」并非有漏的定义「随增」是随眠的定义之一心与随眠相应而起时随眠不但为心的同伴而又与心「互相随顺而增长」这是解说「有随眠心」正是为了对破心相有杂染而心性清净的异说所以这不是「增诸烦恼」反而是烦恼使心增长其杂染《大毘婆沙论》说随眠有二义相应随眠所缘随眠相应随眠是随增性所缘随眠是随缚性这是《大毘婆沙论》的本义怎么可说与《阿毘昙心论》所说相违呢

另一问题是道梴的〈毘婆沙(论)序〉如《毘婆沙论》论前〈序〉(大正二八一上——中)

(上述《毘婆沙论》的传译)「梴以微缘豫參听末欣遇之诚窃不自默粗列时事始贻来哲」

「如来灭后法胜比丘造阿毘昙心四卷又迦旃延子造阿毘昙有八犍度凡四十四品后五百应真造毘婆沙重释八犍度」

或者根据序文以为《阿毘昙心论》造于《大毘婆沙论》以前其实懂得中国文学的都会知道「粗列时事以贻来哲」道梴的序文已经完了另起「如来灭后」显然是后人附加的据《大正藏》的校对知道日本宫内省所藏的宋藏本没有「如来灭后」一段又梁僧祐《出三藏记集》卷一〇所收道梴的〈毘婆沙(经)序〉也没有这一段可见这不是道梴〈序〉原文不足为证又《出三藏记集》卷一〇〈毘婆沙(经)序〉(大正五五七四上)

「虽法胜迦旃延撰阿毘昙以拯颓运而后进之贤寻其宗致儒墨竞搆是非纷然故(五百应真)乃澄神玄观搜简法相造毘婆沙抑正众说」

据此法胜造《阿毘昙心论》是在《毘婆沙论》以前了然依《大正藏》校勘元藏及明藏本「法胜」作「前胜」再检《毘婆沙论》的论前道梴序一切经本都作「前胜迦旃延」这又不足为法胜造论在前的证据了「前胜」是什么意义呢就是「先贤」「前贤」的意思胜是胜者古人都用来赞美名德沙门最胜就是佛陀如《杂阿毘昙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七〇下)

「哀愍外道邪论诸师远慕前胜正论法主及诸圣众普于是中生大敬信」

文中「前胜」二字也是从前圣者的意思〈长阿含经序〉说「名胜沙门」〈修行地不净观经序〉说「咨得高胜宣行法本」前胜名胜高胜——胜都指名德沙门说的

从《阿毘昙心论》《阿毘昙杂心论》到《阿毘达磨俱舍论》是《大毘婆沙论》集成后迈向组织化的一系列论书《俱舍论》当另章研究外其余的论书与论师分別论述如下

第二节 阿毘昙甘露味论

第一项 全论的组织内容

《阿毘昙心论》一般以为是这一系列论书的开始我在《印度之佛教》早就指出《阿毘昙甘露味论》实为《阿毘昙心论》的蓝本现在这先从《甘露味论》说起

《甘露味论》(或没有论字或称为经)二卷十六品末署「得道圣人瞿沙造」译文简洁明白为旧译中难得的译品僧祐的《出三藏记集》知道这部论的名字却没有见到论本《历代三宝纪》姑且附于「魏吴录」所以现本题「曹魏代失译人名」其实是没有文记可证明的如从使用的译语来说可能为苻秦时代的译品

《發智》与《大毘婆沙论》的精思密察使说一切有部的阿毘达磨成为说一切有部的正宗在部派的论义中放射了万丈光芒可是也就为说一切有部带来了困扰过分繁琐而不易把握精要过分杂乱而没有统贯与次第偏于分別失去了佛法的引导实践精神所以精严的论义虽然造成了少数大论师的崇高威望而对一般初学者来说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实在难学《甘露味论》的撰述可说就是从精要组织实践的方针而予以补救成为阿毘达磨的入门书

《甘露味论》十六品品名与次第虽还有不少可商榷的还不能完全弥补阿毘达磨的缺点但大体来说极为成功不但开展了组织的精要的新趋向而且出發于实践的立场为一说理与劝行的综合作品可惜后来者不能继承这一精神使他得到更高的發展全论的组织次第应这样去理解

如来说法总是先说「端正法」——布施持戒离欲生天法这是修学佛法而共一般的基本善行「得财富得生天得解脱」为学佛的目标因此首立〈布施持戒品〉离恶趣而生人天离三界而得解脱三界众生的情况是怎么的三界有五趣的分布五趣有寿命的延促立〈界道品〉众生的乐著生死而不离(四识住)延续而得住(四食)生育情形(四生)死生过程(四有)立〈住食生(有)品〉这两品是对于众生世间的说明认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在《俱舍论》中这就是〈世间品〉的内容这样的众生世间由何而来「杂心中缘杂垢起杂行杂行中受杂报」杂报的世间由于众生的行业立〈业品〉上来为世间业果的分別富有道德的宗教的意味进一步从众生世间而深入到五阴(法)世间从假名的世间业果探求到实相的诸法体用先从杂染的有漏法说到一切法的自相共相立〈阴持入品〉次说一切法的力用1.有为的依待用如四相相为二行(相应行不相应行)俱起因缘相生2.心法的相应用与上总立〈行品〉3.众生的缘起用有支的相续缘六种的和合缘立〈因缘种品〉4.染净的增上用略说为三毒与三净广说就是二十二根立〈净根品〉这四类都在说明诸法相关的力用依上说生死所由的杂染根本是结使立〈结使禅智品〉品名不大恰当这一品的内容是明结使明结使应断应断中明二道断结九种断智二事断结三时善修这是扼要的说明结使的应断与如何修行为引起下文张本从〈界道品〉到此说明了佛法中应知应断的内容这应该从事修行断惑的实践了所经历的位次从凡入圣而到无学的进修历程立〈三十七无漏人品〉所修的道1.智立〈智品〉2.定先明泛通一般的修定次第次说专属佛法的趣道断结大概的说这就是〈定品〉与〈杂定品〉但〈定品〉的末了修三观(不净数息种)依九地念十想已是趣道断结的引论了3.觉支总论戒定慧的修道项目立〈三十七品〉从〈三十七无漏人品〉到此是佛法所应修证的综合前文表示了阿毘达磨的完整体系下面还有〈四谛品〉与〈杂品〉〈四谛品〉已非常杂碎但可以说在「杂摄余义」以前有总摄佛法的四谛法门所以观四谛得四信修四事依四行可作为阿毘达磨的结论四通行以下可归入散摄论义的〈杂品〉本论的组织内容大科如下

   略示道基布施持戒品             ┌业果┬世间界道品住食生品             │  └行业业品             │  ┌自性阴持入品        ┌应知应断┤体用┤  ┌有为依待行品        │    │  └作用┤心法相应┘        │    │     │众生缘起因缘种品        │    │     └染净增上净根品   分別法义─┤    └缚解结使禅智品        │    ┌行位三十七无漏人品        └应修应证┤  ┌智慧智品             └行法┤禅定┬修定次第定品                │  │    ┌┘                │  └趣道断结杂定品                └觉支三十七品   结示宗要四谛品                        ┌┘   散摄余义杂品

第二项 西方系的阿毘达磨概论

《發智论》是说一切有部的本论受到论师们的崇敬此外要算西方大师世友(Vasumitra)的《品类论》世友本为《發智论》系的名学者但他多少重视阿毘达磨古典所以在方法上不受《發智论》的拘束而著重定义与教义的组织如《品类论》的〈辩五事品〉就是典型的杰作在义理上也不重视成就不成就论门经世友等多数论师的论究迦湿弥罗(Kaśmīra)论师出来集成了《發智论》的释论——《大毘婆沙论》《大毘婆沙论》为阿毘达磨论师的共同业绩然由于迦湿弥罗论师的过分推重《發智论》以《發智论》及迦湿弥罗论师的见解为定量以阿毘达磨的正统自居这才对继承《品类论》的学者如立义与毘婆沙师不合就被称为西方师外国师而自然的分化为两大系这些已如本书第七章第一节所说从这一观点来研究就清楚地看出作为《發智》与《大毘婆沙论》入门书的《甘露味论》是属于西方系的

《發智论》当然是本论依据的主要内容如《發智论》的「六因」说「九十八随眠」说都为本论所采用也有直引《發智论》文的如说

「一心时心心数法是谓世间第一善根有言信等五根是世间第一法如实义一心时心心数法是世间第一善根」

「缘诸法中结使应离是为断有断未离云何断未离得苦智未得习智习谛所断苦谛所断」

本论采集《發智论》义次第也有一致的如先说「罗汉后心」次说「四有」就是《發智论见蕴念住纳息》的次第

《大毘婆沙论》是编纂集成的所以本论与《大毘婆沙论》引文的一致不能成为參考《大毘婆沙论》的证明因为可能參考各家的论书与《大毘婆沙论》一样然细加研究觉得本论是參考了《大毘婆沙论》的如1.《發智论说「顶」善根依〈波罗延拏颂〉「于佛法僧生小量信」而佛为阿难(Ānanda)说的「于五取蕴起作有为缘生法中思量观察此是无常苦空无我是名为顶」《大毘婆沙论》曾加以会通《甘露味论》就进一步的综合起来如《论》卷上(大正二八九七三上)

「信三宝若信五受阴无常若苦空非我如是缘四谛十六行胜煖法故说顶」

2.《發智论》仅说世第一法顶与暖妙音(Ghoṣa)《生智论》等说四善根《大毘婆沙论》在〈世第一法纳息〉的广说中參差的说到了四善根并引西方尊者的十七门分別本论简明而顺序的叙说四善根完全合于毘婆沙师的正义这显然是综理《大毘婆沙论》二至六卷而撷取他的精要3.如〈三十七无漏人品〉所说的随信行到俱解脱一段勘对《大毘婆沙论》不能不认为这是撷取了《大毘婆沙论》卷五三五四的内容4.关于心所法本论列述十大地法十大烦恼地法十小烦恼地法十善大地法这一心数法的组成与次第出于《大毘婆沙论》四十二卷《品类论》的〈七事品〉原本还没有十善大地法本论曾參考《大毘婆沙论》是无可怀疑的

《甘露味论》与《品类论》关系非常密切如〈行品〉的相应行与不相应行四无记根出于《品类论》的〈辩五事品〉〈智品〉的十智出于《品类论》的〈辩五事品〉〈辩诸智品〉〈业品〉的身口意三行善不善无记三行见思不断三行现生后报三行乐苦不乐苦报三行次第与文句都与《品类论》的〈辩摄等品〉相合

《甘露味论》引用《發智论》《品类论》《大毘婆沙论》时应重视本论的综合性与發展性1.不相应行《品类论》虽概括的说「复有所余如是类法与心不相应」但没有说异生性〈辩摄等品〉有异生法意义也不同对于这本论不取异生法却综合了《品类论》的不相应行及《大毘婆沙论》所说的异生性2.《發智论》成立的九十八随眠本于经说的七随眠《品类论辩随眠品》明九十八随眠又立十二随眠本论以为如不分界与部随眠应只有十种所以说「实十使」这是约随眠自性开见随眠为五见合欲贪及有贪随眠为一这一随眠自性的分別成为后来阿毘达磨论师的正义

   ┌───┐     ┌────┐      ┌───┐   │七随眠│     │十二随眠│      │十随眠│   └───┘     └────┘      └───┘   欲贪欲贪┐   有贪色贪贪           └无色贪┘   嗔恚嗔恚嗔恚   慢慢   无明无明无明           身见身见           边见边见   见邪见邪见           见取见取           戒禁取戒禁取   疑

3.《甘露味论》所举的心所法也是综合《品类论》《大毘婆沙论》而加以精练的

   ┌───┐       ┌─────┐      ┌────┐   │品类论│(七事品)   │大毘婆沙论│(卷四二)  │甘露味论│(行品)   └───┘       └─────┘      └────┘   十大地─────────十大地十大地   十大烦恼地───────十大烦恼地────────十大烦恼地   十小烦恼地───────十小烦恼地十小烦恼地               十善大地─────────十善大地   五烦恼三毒   五触          五大不善地   五见          三大有覆无记地   五根

《品类论》的五烦恼是欲贪色贪无色贪嗔恚本论总摄为三毒此外的五触五见五根不过是触受心所的分別而已至于《大毘婆沙论》的五大不善地三大有覆无记地十无覆无记大地除了无惭与无愧其他都是重出的以后的阿毘达磨论师都没有重视这三种分类本论综合了《大毘婆沙论》与《品类论》删略了那些重出的法数而得到这样的结论如再将「实十使」加上(除去三毒)那么心所法的分类表在阿毘达磨论的發展中可说快到达完成的阶段了

《甘露味论》博采《發智论》《大毘婆沙论》《品类论》及各家的论义但是重视《品类论》的倾向于健驮罗(Gandhāra)西方系的如〈智品〉以《品类论》的十智为章在论门分別中摄取了《發智论智蕴修智纳息》等论义如〈业品〉先明《品类论》的三业四业然后以身口意——三业广论表无表业就是《發智论业蕴》的〈害生纳息〉〈表无表纳息〉的要义随顺《品类论》说为章可见本论的立场所在了

在本论中每引用不合毘婆沙师正义的论义

  • 1.四无记根

  • 2.六种修

  • 3.色界十七天

  • 4.无碍道断结解脱道作证

  • 5.犯戒舍戒律仪

  • 6.忧通三性

  • 7.愿智七智摄

  • 8.不更作及一心息求即舍不律仪

  • 9.愿智第四禅复欲界

  • 10.得唯有漏唯三界系

  • 11.初二解脱前四除入喜无量初二禅摄

上列的十一则都是违反毘婆沙师正义的据《大毘婆沙论》一到四是西方师说(一与四都见于《品类论》)五与六是外国师说依《鞞婆沙论》是妙音说八以下是不知名的「有说」这可见本论实为西方——外国师的造作以《品类论》为主采取《發智》与《大毘婆沙论》的成就精要简练建树起阿毘达磨的新风格

《甘露味论》的作者当然是阿毘达磨西方系的大论师了论末(大正二八九八〇中)

「得道圣人名瞿沙造」

瞿沙(Ghoṣa是妙音的梵语《大毘婆沙论》所称引的妙音为四大论师之一从思想来说与本论并不一致从时代来说妙音生于《大毘婆沙论》以前所以造作《甘露味论》的瞿沙与《大毘婆沙论》的妙音决非同一人《萨婆多部记》所列旧记瞿沙菩萨第十四富楼那罗汉第十五瞿沙罗汉第二十齐公寺所传瞿沙菩萨第十富楼那罗汉第十一巨沙第十五可见富楼那以前有瞿沙菩萨而其后又有瞿沙或巨沙罗汉本论为瞿沙所造那必是瞿沙(或作巨沙)罗汉无疑了造论的时代离《大毘婆沙论》的编集完成应距离不远

第三节 阿毘昙心论

第一项 阿毘达磨偈颂的创作

《阿毘昙心论》的作者是法胜梵语达磨尸梨帝(Dharmaśreṣṭhin为吐火罗(Tukhāra)的缚蠋国人缚蠋应该是缚蝎(或喝)的讹写就是现在的 Balkh这是古代吐火罗的政治中心——月氏的重镇被称为小王舍城的佛化中心据西藏史家的传说有名为法胜的阿罗汉厌恶四众的纷争到北部地方去到北方与缚蠋国的传说相合(但以法胜为五事相争时代的论师显然是不对的)

法胜出世造论的年代焦镜的〈后出杂心序〉说「于秦汉之间有尊者法胜」不过想像他的久远而已嘉祥的传说较为具体如说

「六百年间有五百罗汉是旃延弟子于北天竺共造毘婆沙七百余年有法胜罗汉嫌婆沙太博略撰要义作二百五十偈名阿毘昙心」

「次八百年时有法胜等弘小提婆申大」

嘉祥的传说确信《大毘婆沙论》是佛灭六百年间编集的《心论》为七百余年造也就是八百年造这就是说《心论》的造作与《大毘婆沙论》的编集时间上有一百余年的距离《俱舍论记》说是「佛涅槃后五百余年」这是玄奘门下的传说玄奘的传说《大毘婆沙论》是佛灭四百年集成的五百余年而法胜造《心论》是从此推算得来的这样嘉祥与玄奘门下的传说看来不同其实都是以为《心论》的造作在《大毘婆沙论》编集以后一百余年《大毘婆沙论》的集成约为西元二世纪中——一五〇顷那么《心论》的撰述可假定为西元三世纪中——二五〇年后此外《出三藏记集萨婆多部记》所叙的师宗次第是达磨尸梨帝(法胜)龙树(Nāgārjuna提婆(Āryadeva法胜似乎早于龙树但龙树的《大智度论》叙阿毘达磨论而没有说到《心论》所以应依嘉祥的传说法胜迟于龙树与提婆的时代相当较为合理至于《高僧传》所说魏嘉平中(西元二四九——二五三)来中国的昙柯迦罗(Dharmakāla当二十五岁时已见到「法胜毘昙」似乎早了点依事而论这一传说是不足采信的或者以为《心论》与《發智论》相抗造于《大毘婆沙论》以前在本章第一节中已论断为不可能了

《心论》的传入中国曾经两译苻秦建元十八年(西元三八二)鸠摩罗佛提(Kumārabudhi)初译由于译文拙劣早已佚失晋太元十六年(西元三九一)慧远请僧伽提婆(Saṃghadeva在浔阳南山精舍再译就是现存的四卷本

法胜的《阿毘昙心论》在阿毘达磨的發展中主要的贡献是创作偈颂「以少文摄多义」的偈颂是为了记诵的便利经律旧有这结颂的方法但以偈颂来说明阿毘达磨论义不能不说是法胜的创作原来法胜是与譬喻师有关的有关于义理的到下面再说在文体方面《出曜经》引有马声——马鸣(Aśvaghoṣa)颂又有昙摩世利二颂昙摩世利就是法胜梵语的音译法胜与譬喻师一样多用偈颂说法理解法胜与譬喻者的共通性那就对于阿毘达磨论义的偈颂化会有更好的理解譬喻师以偈颂说法在北方是非常盛行的法救(Dharmatrāta僧伽罗叉(Saṃgharakṣa马鸣童受(Kumāralāta所有的偈颂集都是风行一时法胜在说一切有部中是倾向譬喻师的阿毘达磨论者(那时的经部譬喻师已大大的兴盛了)改编《阿毘昙甘露味论》举目为颂附有韵调的作品更容易传布《阿毘昙心论》的著名与成功与此是大有关系的慧远的〈阿毘昙心论序〉对此就给予非常的赞叹如〈序〉(大正五五七二下)

「阿毘昙心者三藏之要颂咏歌之微言其颂声也拟象天乐若灵籥自發仪形群品触物有寄若乃一吟一咏状鸟步兽行也一弄一引类乎物情也情与类迁则声随九变而成歌气与数合则音协律吕而俱作拊之金石则百兽率舞奏之管弦则人神同感斯乃穷音声之妙会极自然之众趣不可胜言者矣又其为经标偈以立本述本以广义先弘内以明外譬由根而寻条可谓美發于中畅于四肢者也」

鸠摩罗什(Kumārajīva)也曾对僧叡说「天竺国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弦为善经中偈颂皆其式也」法胜创作阿毘达磨的偈颂使入门的纲要书更易于学习与传布对阿毘达磨来说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吕澂的〈阿毘达磨泛论〉附注以为「心论原本似但有颂文」并列举五证然所说都不能成立如一「慧远序赞其格调」但慧远的序文是这样说的「又其为经标偈以立本述本以广义」立本是标偈广义不就是长行解说吗「后出各注但解本颂」不知一般的赞同《心论》主要为结颂摄义而对《心论》的内容不是嫌他过于简略就是认为立义还需要修正颂文还需要修正补充当然不会为长行作章句了而且在印度的论书中为解说(长行)作再解说是并不多见的「长行不合颂意」这完全出于误解论中附注的「其人云」应是译者——僧伽提婆的意见并非译者觉得长行不合颂意如「法辩辞辩一应义辩俱十愿智是七智」颂长行与颂文完全相同「其人」却不赞同他主张「愿智一等智」是依毘婆沙师的正义来修正关于四辩的异义还不知他根据的是什么呢又如三禅五支中有「护」这是颂说也是「大毘婆沙论说」「其人」却以为「护虽有义不应立支」这怎能说不合颂意怎能作为长行非法胜造的理由「愿智是七智系迦湿弥罗论师说尤可为长行非法胜所作之据」这一理由完全忘记了此义本出于颂文即使这一论义是迦湿弥罗(Kaśmīra)论师说也只能说法胜引用迦湿弥罗论义不能成为长行非法胜作的理由考《鞞婆沙论》妙(愿)智七智摄是尊者瞿沙(Ghoṣa)所说《杂心论》卷一附注上下文意矛盾附注说「诸师解心论者不同法胜所说最略」但这是《杂阿毘昙心论》附注者的文意矛盾与法胜的本论有什么关系呢总之五种理由不足以证明长行为不是法胜所作的《顺正理论》说「法胜论师说十三根皆通二种」这显然也是以长行为法胜说的总之法胜论本来就是有颂有长行的实际是以《甘露味论》为依加以一番整编作成「标偈以立本述本以广义」的《心论》

第二项 甘露味论与心论

法胜(Dharmaśreṣṭhin)的编集《阿毘昙心论》实为改编《甘露味论》而成偈颂是出于创作的长行大多数为《甘露味论》原文略有润饰修正与补充试比对一节来证明

甘露味论行品
心论行品
「一切有为法生住变异坏」
「是诸法有四相无常」
「一切有为法各各有四相世中起故生已生自事立故住已住势衰故异已异灭故坏此相说心不相应行」
「问若有四相是应更复有相更有四相彼相中余四相俱生生为生住为住老为老无常为无常」
「问若一切有为法各有四相者是有为法复有相是亦有四相彼相中余四相俱生生为生住为住异为异坏为坏」
「问若尔者不可尽」
「问若尔者便无穷」
「答展转自相为」
「答展转更相为」
「此相各各相为如生生各各相生如是住住各各相住异异各各相异坏坏各各相坏是以非无穷」

再从《心论》的组织次第来说《心论》整编《甘露味论》的第十六品为九品又附以〈论品〉为第十大概的说改编的情形是这样的

   ┌─────┐            ┌────┐   │阿毘昙心论│            │甘露味论│   └─────┘            └────┘   1 界品5 阴持入品   2 行品6 行品   3 业品4 业品   4 使品9 结使禅智品   5 贤圣品10 三十七无漏人品   6 智品11 智品   7 定品12 禅定品13 杂定品   8 契经品余八品   9 杂品16 杂品   10 (问)论品

《心论》这一次第的改组在《甘露味论》的意趣来说是并不理想的《心论》回归于事理的分別而忽略了世间的德行充满感性的众生世间所以《甘露味论》的〈布施持戒品〉〈界道品〉中的众生寿命全被删去〈界道品〉的剩余部分及〈住食生品〉被编入〈契经品〉失去了旧有的重要性本来《法蕴论》以〈学处品〉为首《舍利弗阿毘昙论问分》以〈优婆塞品〉为末同样尊重这世间的善行法胜与一般论师一样不能重视而删去了〈因缘种品〉与〈净根品〉法胜也没有理会《甘露味论》的意思把他编入〈契经品〉法胜重视阿毘达磨的自相共相分別所以以〈界品〉为首这一直为《杂心论》及《俱舍论》所宗《甘露味论》本以〈行品〉〈因缘种品〉〈净根品〉说明诸法的相关作用《心论》仅保留〈行品〉《俱舍论》增入二十二根改称〈根品〉《顺正理论》改称〈差別品〉都不能说恰当如恢复《甘露味论》的旧制将〈因缘种〉编入称为〈因缘品〉那才与《舍利弗阿毘昙论》的〈绪分〉相合呢

《心论》的前七品是《甘露味论》十六品中八品的改编其余的七品及〈杂品〉的部分编为〈契经品〉一部分仍称为〈杂品〉今详为对勘如下

   ┌────┐               ┌───────┐   │甘露味论│               │心论(杂心论)│   └────┘               └───────┘                        〈契经品〉                        1 序起   〈布施持戒品〉              (缺《杂心论》编于此)   〈界道品〉    1 三界五道居处2    2 五道寿命               (缺《杂心论》编入〈行品〉)   〈住食生品〉    1 四识住5    2 四食14    3 四生                 (缺《杂心论》编入此品)    4 四有                 (重出)   〈因缘种品〉    1 十二支6    2 六种7   〈净根品〉    1 三净                 (缺)    2 二十二根18   〈三十七品〉13   〈四谛品〉    1 四谛8    2 四辩                 (缺)    3 四不坏信11    4 四事修定12    5 四道(通行)10    6 七识住3    7 九众生居4    8 四圣种19    9 百八受                (缺)    10 忆不忘                (缺)    11 梦                  (缺)    12 痴                  (缺)    13 三支                 (缺)    14 二律仪                (缺)    15 三障 (摄在〈业品〉)    16 三善不善觉观             (缺)    17 三病三药               (缺)    18 修身戒心慧              (缺)    19 行报善恶               (缺)   〈杂品〉    1 四沙门果9    (在〈杂定品〉)15 三三摩地    2 四倒16    3 五见17    4 六修(编入〈杂品〉二修)    5 五受根灭               (缺)    6 三界(编入〈杂品〉)    7 二解脱    8 爱系                        20 六识识    9 诸智知21    10 诸使使 22                        23 结说三门                       〈杂品〉    11 心相应法 1    12 心不相应法 2    13 三无为 3    14 因法 4    15 果法 5    16 行缘处 6    17 解脱 7    18 三爱 8有爱无有爱    (见前)9(三界)                        10 十心    19 道品根性 11    20 他性相应 12    21 缘中解脱 13    22 见谛得不坏净 14    (见前)15 二修    23 心共行法 16    24 断17    25 远18                        19 定法    26 见处 20    27 成就根 21    28 五更乐 22    29 二道得果 23    30 何心涅槃 24    31 四有 25    32 厌离欲 26    33 三漏                 (缺)

依上来的比对可见《阿毘昙心论》的内容与《甘露味论》是一样的只是改编而已如上表所列《心论杂品》的 5.果法6.行缘处所17.断知18.远近20.见处23.二道得果都是没有偈颂的这些是《甘露味论》所有的《心论》完全列入次第也没有乱由于论义过分碎细所以就没有结颂可见《心论》的偈颂是整编时增入的先长行而后有结颂并非先有偈颂再以长行来解说的

《甘露味论》有〈杂品〉《心论》又立〈契经品〉〈杂品〉可说是仿《發智论杂蕴》论义也有部分从〈杂蕴〉中来《心论》的〈契经品〉發端(大正二八八二六中)

「一切智所说契经微妙义此吾今当说」

「虽有一切阿毘昙契经义然诸契经应具分別」

《心论》的〈契经品〉除了序说及结说可分二十一门前十八门都以「世尊说」起问后三门依《品类论》立识所识智所知使所使为最主要的分別所以这是指佛经而作的分別然依《甘露味论》这都是论义

第三项 论义与组织的特色

《心论》是依《甘露味论》而改编的但《心论》论主——法胜(Dharmaśreṣṭhin对《甘露味论》是不完全同意的采取了修正的自由的立场如上节所说《甘露味论》是综合《發智》《品类》《大毘婆沙论》取其精要而成是重于《品类论》的西方系的但所说的西方系是阿毘达磨论的西方系还是立场严明的阿毘达磨论宗但《心论》就有点不同了

从论义说《心论》不同于《甘露味论》而顺毘婆沙师的不是没有的如不立九无学而立六种不立六修而说二修然从全论的意趣来说每与《甘露味论》不合异于毘婆沙师正义更倾向于说一切有部的异师A采取妙音(Ghoṣa)说的如暖顶通于欲界宿命通六智摄B采取外国师说的如立八缠色界十七天(不立大梵而立无想处)C采取《毘婆沙论》中异师的如菩提分实事唯十十六行相外別有无漏行相无诤智通四禅及欲界命根通非异熟D又如行相通于一切心心所三空处三十一道品有顶二十一道品三地有愿智法辩辞辩一等智应辩义辩通十智这都是与毘婆沙师不合的异义与《甘露味论》不同

《心论》不但同情西方外国师说说一切有部的异义就是上座別系分別说者的论义也有所采用如称中间禅为无觉少观与铜鍱部同意业无教同于《舍利弗阿毘昙论》无教假色是顺于经部譬喻师的正法灭时失律仪《大毘婆沙论》称为「持律者说」实与法藏部相同法藏部本是重律的学派在这些论义中最重要的是「无教假色」这是背离阿毘达磨者的立场而随顺当时大为流行的经部从阿毘达磨论的發展来看存有背弃说一切有部意图的《心论》可说是世亲(Vasubandhu)《俱舍论》的先声了

《心论》虽隐存背弃说一切有部的意图但还是属于说一切有部阿毘达磨论宗的不过多取说一切有部中西方与外国师的异说而已〈阿毘达磨泛论〉误认《心论》为造于《大毘婆沙论》以前「發智以外別树一帜」所以每不免望文生义引起似是而非的推论如以为「十六净心见法启外国师说十六心见道所本」这是出于完全的误解在阿毘达磨论师间十五心名见道十六心名见道的确是有不同见解的但《心论》所说的「十六心名见法」却是阿毘达磨论师所从来没有异议的如说

「诸所有现观者若智若见俱名现观」

「是正观诸法说十六净心者是见法见法者谓之正观是见异名」

「此十六心顷成就无间等无间等(现观的別译)是见义」

「此十六心顷为法无间等无间等是见义」

「如是次第有十六心总说名为圣谛现观惟无漏慧于诸谛境如实觉了名见现观是即由见分明现前如实而观四谛境义」

十六净心见法就是十六净心现观见法与见道不同对于这《心论》的立义明确不会因而引起异说的

从组织来说法胜的《阿毘昙心论》对古型的阿毘达磨是十分重视的每品的名称如〈界品〉〈业品〉〈智品〉〈定品〉都见于《舍利弗阿毘昙论》《舍利弗阿毘昙论》有〈烦恼品〉与〈结品〉《發智论》也称为〈结蕴〉《心论》依《甘露味论》——取《品类论》说立为〈使——随眠品〉《舍利弗阿毘昙论》有〈人品〉《甘露味论》立〈三十七无漏人品〉《心论》改名〈圣贤品〉〈行品〉是依《甘露味论》的《心论》前七品的组织次第比起《甘露味论》更为简明秩然有序说到品目的前后《品类论》的〈辩五事品〉与〈辩诸处品〉统摄法数而作诸门分別〈辩七事品〉明相摄相应这种次第本渊源于《舍利弗阿毘昙论》《舍利弗阿毘昙论》的〈问分〉〈非问分〉除去纂集部分也就是统列法数诸门分別其次是相摄相应因缘相生《甘露味论》初立〈阴持入品〉(《心论》改名〈界品〉)统列法数诸门分別以此摄一切法次立〈行品〉明四相相为心心所相应(附论不相应)四缘六因相生《心论》的组织次第前二品大体与《甘露味论》一致如改〈阴持入品〉为〈界品〉(界就是持的异译)内容相同〈界品〉末了增一「诸法摄自性」颂这说明上来是从摄自性的论究中完成的如以上说为自相共相那「诸法摄自性」颂就是摄相此下〈行品〉就是相应相因缘相了这两品总摄了阿毘达磨(古典)的重要论门——自相共相相摄相应因缘阿毘达磨论者又从古典的随类纂集(施设)开展了一一论题——业结(使)人等的一一论究《品类论》的〈智品〉〈随眠品〉《發智论》的八蕴除〈杂蕴〉外都是从这类別的研究而来现在《阿毘昙心论》以前二品概括了阿毘达磨的总相分別——通论一切法的体用再以「业」「使」「圣贤」「智」「定」——五品为阿毘达磨的分別论究——別说有漏无漏这一组合结合了统摄了阿毘达磨的一切论义在组织上《阿毘昙心论》虽与《甘露味论》的意趣不合但确有独到之处这所以成为后代论师《杂阿毘昙心论》《俱舍论》的轨范了或以为《心论》与《發智论》的组合大体一致并列表对照那是不明阿毘达磨的实际情形有所误会了

第四项 心所法的整理过程

说一切有部的阿毘达磨对于心所有法的分別精研条理虽不必成为定论但确乎有可赞叹的功绩《阿含经》中除烦恼——七随眠等道品——五根等而外并没有依性质相应或不相应而作不同的组合从实践的立场这也许就够了阿毘达磨论中首先集成一类的是受作意除持经譬喻师而外对此五法的遍一切心相应是没有异议的《發智论》举受作意胜解慧——十法为相应确立了说一切有部的十大地法《品类论辩五事品》还不愿明白的说其他的心所法分类从《品类论》以来有一项重要的演变

《心论》所依据的《甘露味论》结合了《品类论》与《大毘婆沙论》先依《品类论辩五事品》举心相应的种种心所次依(《品类论七事品》)《大毘婆沙论》列举十大地十大烦恼地十小烦恼地十大善地——四十法《甘露味论》所列的心相应法与《品类论》完全相同但在解说四十法以前先举更乐解脱精进护(舍)以说明心法的相应而生从更乐到慧是《品类论》的次第裡特別的提到护不知道用意何在

《阿毘昙心论》略去了《大毘婆沙论》的四类十法对于心相应行先总结为二颂如《论》卷一(大正二八八一〇下)

「想欲更乐慧念思及解脱作意于境界三摩提与痛」

「诸根及觉观信猗不放逸进护众烦恼或时不相应」

这二颂大体是《甘露味论》(《品类论》)心相应法的旧形先立十大地颂次颂诸根等「诸根」在《品类论》与《甘露味论》是善不善无记——三类根而《心论》仅解说为三善根在《甘露味论》本有的信精进不放逸(及护)外增入猗(轻安)这都是善心所众烦恼为不善法的总称《心论》保留了觉与观的原有地位介于善法之间似乎杂乱而不易理解《心论》除十大地外不说其余的三类十法却另结颂不善心品二十一善心二十(又不共无明二十)无记十二悔与眠这大体为《杂心阿毘昙论》所依但关于善心颂说「善(不共)二十」长行(大正二八八一一上)

「善此心共俱当知有二十十大地不放逸善根愧」

在这一系列的心所中如立三善根就应有二十二颂文与长行都说「二十」不可能以「善根」为一法这是极可疑的对于这优波扇多(Upaśānta)《阿毘昙心论经》(大正二八八三七上)改颂为

「诸根有惭愧信猗不放逸不害精进舍惑热及觉观」

优波扇多补入了惭愧及不害又将觉与观移在颂末从诸根(二善根)到舍合于《大毘婆沙论》的十善大地惑热就是一切烦恼觉与观可通于善恶这一次第更顺但与《品类论》的组合形态相离渐远了「诸根」本通于善无记——三类根《心论》解说为三善根优波扇多又解说为无贪无嗔二善根依这一解说「善心品」有二十二就是十大地十善大地与觉观所以优波扇多的「善心二十二」与《心论》不同对于善心聚《杂心阿毘昙论》大体与优波扇多的见解相同但(十大地十善大地外)別立十大烦恼地二大不善地十小烦恼地回复到《大毘婆沙论》与《甘露味论》而《品类论》心相应的旧有组合到此才完全消失

《心论》颂及长行都说善心相应二十法而长行的解说中实际却有二十二这是值得注意的《心论》的善心相应二十法可能就是颂文所列的(三)善根不放逸护(舍)十善大地的组合极迟《品类论》还没有说《大毘婆沙论》创说十善大地也没有广泛使用《甘露味论》是采用了《心论》论主的见地可能不承认十善大地说无痴善根离慧別有自体是瑜伽论师所说的不害在佛经中是不太被重视的在三学进修的道品中也没有不害不害《品类论》的心相应行中都没有说到所以《心论》的欲界善品二十相应一定就是颂文列举的三善根不放逸轻安与舍长行也明说二十法而末了又加上惭与愧这才成为不可理解的症结善法末了的惭与愧也许是译者根据一般的解说——《杂阿毘昙心论》等说而增入的否则颂文与长行明明说「二十」像法胜(Dharmaśreṣṭhin)那样的大论师怎会自相矛盾到如此

第四节 阿毘昙心论的再解说

第一项 心论的注释

《阿毘昙心论》的问世在说一切有部阿毘达磨论师中引發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这就是以《心论》为本论而给予解说修正补充——注释书的纷纷出现阿毘达磨的学习都从《心论》入门由此纲要而再求深入《心论》的结颂对学习者是非常便利的精简而有组织就是《甘露味论》也望尘莫及了《心论》的风行阿毘达磨引入了新的时代但严格的说《心论》并没有真正的注释因为《心论》过于简要而立义又倾向于非正统的异义这在正统的阿毘达磨论师认为《心论》的体裁组织太好而内容应加以修正或补充所以各家虽表现为《心论》的注释者而实际是修正与补充者如修正与补充仍不妨称为《阿毘昙心论》的注释如《杂阿毘昙心论》那么《俱舍论》等不也可以看作《心论》的注书吗关于《心论》的注释试引《杂阿毘昙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六九下)所说

「阿毘昙心论多闻者已说」

「或有极总略或复广无量如是种种说不顺修多罗光显善随顺唯此论为最」

「无依虚空论智者尚不了极略难解知极广令智退我今处中说广说义庄严」

注「广说梵云毘婆沙以毘婆沙中义庄严处中之说诸师释法胜阿毘昙心义广略不同法胜所释最为略也优婆扇多有八千偈释又有一师万二千偈释此二论名为广也和修槃头以六千偈释法宏远玄旷无所执著于三藏者为无依虚空论也」

「敬礼尊法胜所说我顶受我达摩多罗说彼未曾说」

夹注的解说含有附会的误解但至少可以知道《阿毘昙心论》的解说不少法胜(Dharmaśreṣṭhin)释就是《阿毘昙心论》四卷本优波扇多(Upaśānta)释某师释这二部是广本和修槃头(Vasubandhu)释达磨多罗——法救(Dharmtrātā)释就是《杂阿毘昙心论》应该是译者的附注先解说「我今处中说广说义庄严」就是《杂心论》次解说「或有极总略或复广无量」末举和修槃头的六千偈释解说「无依虚空论智者尚不了」和修槃头释所以称为「无依虚空论」由于「宏远玄旷无所执著于三藏」注者对于和修槃头释是非常赞仰的「宏远玄旷」约内容说是广大深远玄妙所以智者也不大容易了解「无所执著于三藏」约著作的态度是出入于经师论师的义理而自由取舍和修槃头释不显然的就是世亲的《俱舍论》吗《杂心论》比《俱舍论》早当然在《杂心论》的序颂中是不会说到世亲《俱舍论》的但传译《杂心论》的僧伽跋摩(Saṃghavarman是宋元嘉十年(西元四三三)来中国的那时世亲《俱舍论》已经存在所以说到世亲论是没有什么不合的但这是译注者的解说而《杂心论》序颂的本意并不如此如《杂心论》卷一一(大正二八九六三下)

「经本至略义说深广难可受持如虚空论难可了知(如)前已说是故增益论本随顺修多罗义」

这是法救说明所以「增益论本」作《杂心论》的因缘这段文与论前序颂是相关的据此「极略」的是经本——《阿毘昙心论》(法胜释本)「极广」的是不知名的义说可能就是一万二千颂释本这一定是在《心论》颂下因论生论广列阿毘达磨义至略深广都是难可受持的如序颂说「极略难解知极广令智退」这不免茫无边际难以了解如虚空论一样「无依虚空论智者尚不了」就是这个意思法救所以「增益论本」就是增加偈颂然后依颂作解意义容易明了这就是「增益论本随顺修多罗(指本颂)义令易了知」序论颂的「无依虚空论」的本意是这样的但译者在印度知道有和修槃头释广大深远取舍于经师论师之间也就附会于「无依虚空论」而传说为世亲论这可见世亲的《俱舍论》古代也有看作《阿毘昙心论》注释的至于《俱舍论》为八千颂传说为六千偈只是传闻的小小出入而已《俱舍论(光)记》卷九(大正四一一六七下)

「此下叙异说古世亲解是后世亲祖师即是杂心初卷子注中言和须槃豆是说一切有部中异师」

在说一切有部中有古世亲是确实的但说古世亲就是《杂心论》子注中的和修槃头却未必可信《杂心论》的「无依虚空论」并不是赞美而是讥谦「子注」是误解了学者们承袭这一错误又结合《俱舍论记》的古世亲说于是大谈其古世亲的无依虚空论就不免依误传误了

第二项 优波扇多释本

《阿毘昙心论》的优波扇多(Upaśānta)释高齐那连提梨耶舍(Narendrayaśas于齐天保年中(西元五五五——五六一)译出题作《法胜阿毘昙心论》或作《阿毘昙心论经》论末说「大德优波扇多为利益弟子故造此阿毘昙心论」论初说「古昔论师虽释阿毘昙心何故释阿毘昙心利益弟子耶」这是优波扇多释本大概古代学者对于《阿毘昙心论》解说修正或补充仍以《阿毘昙心论》为名的这部论仅有六卷(或七卷)与《杂心论》注所说的被称为广本的优波扇多「八千偈」释不合八千偈约可译二十余卷与现存的译本(六卷)相差太大也许在流传中或传译中有过重大的删略

优波扇多的事完全不明仅在《出三藏记集萨婆多部记》有优波膻驮或优波膻大罗汉与优波扇多的语音相合但〈萨婆多部记〉优波膻驮在法胜(Dharmaśreṣṭhin)以前所以也不能确定优波扇多释论译出虽迟但在《杂心论》的传译时(西元四三四)已由序注的介绍而传闻于中国了

优波扇多释本品与颂与《心论》相同仅增入二颂共二百四十九颂但在思想方面与《心论》大有出入上面曾说到《心论》的注释者虽赞同《心论》的结颂组织但或者嫌他过于简略或不满《心论》的倾向于外国异师所以要以阿毘达磨的正义(毘婆沙师说为主兼存西方师)来修正与补充优波扇多释是这样《杂心论》也还是这样

在论义的补充方面如有漏离常乐我净及野干看紧叔迦花以五义说「等」恶作四类界义与界事都是引《大毘婆沙论》而为之补充的至于立义不同主要为复归于《甘露味论》如1.说无教色不说是假色2.暖顶依六地3.采用十善大地说所以「善心二十二」无痴是慧的异名4.见也以慧为体所以「三见中减二欲二见少三」5.「三空三十二有顶二十二」6.「修有六种」7.四时失不律仪8.色界六心不成就禅戒这些都与《甘露味论》相合可见《甘露味论》也还在流行不但优波扇多释赞同《甘露味论》法救的《杂心论》以施戒修为〈契经品〉的开始也吻合《甘露味论》总之从上面看来《阿毘昙心论》所不同于《甘露味论》的优波扇多又一一的把他恢复过来也就是回复于《大毘婆沙论》的正义

如立义与《心论》不同的优波扇多就修正颂文也有不改颂而附以別解的如「二地法辞辩」解说为「此五地根本四禅及欲界」又如「无著报心中得无为涅槃」解说为「亦住威仪心入涅槃」既不合《心论》又不同于《甘露味论》也不是《大毘婆沙论》说想一定是別有所本的

第三项 广说庄严的杂阿毘昙心论

在《阿毘昙心论》的释论中法救(Dharmatrāta)的《杂阿毘昙心论》提贡了重要的贡献作者的事如《大唐西域记》卷二(大正五一八七九下八八一上)

「健驮罗国法救如意脇尊者本生处也」

「布色羯逻伐底城城北四五里有故伽蓝达磨呾逻多(唐言法救)论师于此制杂(心)阿毘达磨论」

据此法救为健驮罗(Gandhāra)的大论师并在布色羯逻伐底城(Puskarāvatī)附近造这部《杂心论》

法救的出世年代《出三藏记集后出杂心序》(大正五五七四中)

「至晋中兴之世复有尊者达磨多罗更增三百五十偈以为十一品号曰杂心」

东晋中兴为西元三二〇年顷这一年代应该是焦镜——作序者从译师的传说而推论得来《三论玄义》传说为「千年之间」就是佛灭九百余年依嘉祥《三论玄义》的传说法胜(Dharmaśreṣṭhin)与法救有二百年的距离《俱舍论(光)记》以为法救「出六百年」与《心论》的五百年造相距约一百年本论为《俱舍论》所參考所以造论的时代约为《大毘婆沙论》编集于西元二世纪中《心论》造于二世纪——二五〇后《杂心论》的造作应在西元三五〇年顷

法救所造的论书还有《五事毘婆沙论》这是解说世友(Vasumitra)《品类论》的〈辩五事品〉玄奘译上下二卷在五事中仅解说色心所有法心所有法中仅解说一小部分这还是未完成的译本呢梵本早有残缺呢

《杂阿毘昙心论》的传译有曾经四译的传说《出三藏记集》卷二僧伽跋澄(Saṃghabhūti)所译有《杂阿毘昙毘婆沙》十四卷(或云《杂阿毘昙心》)僧伽提婆(Saṃghadeva)所译有《阿毘昙心论》十六卷经《开元释教录》卷三的论定僧伽跋澄的《杂阿毘昙毘婆沙》其实是《鞞婆沙阿毘昙论》这样僧伽跋澄与《杂心论》无关而僧伽提婆的《阿毘昙心论》十六卷似乎是僧祐所曾见的或据此推为《杂心论》的第一译但僧伽提婆到了江南才译出《阿毘昙心论》四卷在此以前已译有《杂心论》未免可疑法显从印度回来义熙七年(西元四一一年)到建康曾译《杂阿毘昙心》(论)十三卷(或十二卷)宋元嘉三年(西元四二六)伊叶波罗(Īśvara)在彭城译只译到〈择品〉就停译了到八年(西元四三一)由求那跋摩(Guṇavarman)补译完成名《杂阿毘昙心(论)》十三卷法显与伊叶波罗等的译本早已佚失宋元嘉十一年(西元四三四)僧伽跋摩(Saṃghavarman)在建康译出名《杂阿毘昙心(论)》凡十四卷(现为十一卷)十一品也就是现存的唯一译本从翻译史看来从西元三八〇顷到四三四——五十余年间中国佛教界对于声闻阿毘达磨的传译可说是盛极一时了

《杂阿毘昙心》的梵语一般以为是 Saṃyuktâbhidharmahṛdaya这是不对的《杂心论》的原语应为 Abhidharma-hṛdaya-vyākhyā如《阿毘达磨集论》补充解说称为《阿毘达磨杂集论》杂就是 vyākhyāsaṃyukta译为杂是「相应」的意思这与《杂心论》是不合的vyākhyā 是间杂的错综的意思如《杂集论》序颂说「由悟契经及解爰發正勤乃參综」「參综」就是杂《杂心论》正是对于《心论》「增益论本」间杂參综所以名为《杂心论》

对于《杂心论》可从补充与修正去说明《杂心论》是《心论》的补充如《论》

「无依虚空论智者尚不了极略难解知极广令智退我今处中说广说义庄严」

「经本至略义说深广难可受持如虚空论难可了知(如)前已说是故增益论本随顺修多罗义令易了知」

「经本」——《心论》是太简略了「义说」——《心论》的解说者又太深广了流行的《心论》释有八千颂的也有一万二千颂的(可译四十卷)部帙这样大而仅是解说《心论》的二百五十偈偈文以下一定是广引众义因论生论异常繁广所以被讥为「无依虚空论」《心论》的特长是偈颂随颂释义易了易诵如每一颂下包含种种论义就难以受持了所以论主「增益论本」将重要论义而应补充的(主要为各家注释所引用的)增造偈颂总合为五百九十六偈比《心论》增加了一倍这样随颂释义回复了《心论》的长处所以说「随顺修多罗(本颂)义令易了知」《杂心论》主这一增益论本的办法是继承法胜论师的对极略的《心论》来说过分简略了也不能充分了解佛法性相由于「极略难解知」所以引《大毘婆沙论》义来充实庄严——「广说(毘婆沙)义庄严」《杂心论》的撰作是针对极略极广的这样增益论偈增多论义将相关的论义(颂释)间杂參糅于固有的论文间一部分需要抉择论究的別立一〈择品〉于〈契经品〉以下如说一切有的四大家见谛的顿见与渐见中阴的有或没有一切有与一切无三世有与现在有僧中有佛或无佛——这些佛教各派的诤论重心都一一的加以论决《心论》经法救的改编充实不但是精要的入门书也是深广的论书了不过《心论》的前七品使贤圣纲举目张而赅摄了阿毘达磨的要义〈契经品〉〈杂品〉〈论品〉虽有偈颂(也有缺颂的)还不免是法数与论义的堆集没有组织条理现在不但「增益论本」又別立〈择品〉占全书三分之一的后四品显然是增加了杂乱无章的感觉法救论师的重大贡献还要等世亲(Vasubandhu)的《俱舍论》作一番彻底的改编整理才能完成

《杂心论》是《心论》的修正《心论》是重于西方外国师说甚至引用分別说者的教义《心论》的注释都有修正《心论》的意图在这一意义上法救只是继承优波扇多(Upaśānta)的学风也就是复归于《甘露味论》《大毘婆沙论》的立场优波扇多所释不同于《心论》的如上项所举的八则《杂心论》是一律采用了特別是优波扇多的不改颂文而加以別解的——法辩通五地罗汉也住威仪心入灭法救也承用而修改了颂文这可见《杂心论》主为优波扇多的继承者

在《杂心论》中取《大毘婆沙论》义而修改《心论》的还不在少数例如

  • 1.十缠

  • 2.意业是思非无表

  • 3.別解脱戒四时舍

  • 4.有行唯是慧

  • 5.离十六行相无无漏慧

  • 6.三无色三十二有顶二十二

  • 7.义辩十智或六智应辩九智

  • 8.无诤智唯在第四禅

这八则中126——三则也是《甘露味论》所说的《杂心论》的引用《大毘婆沙论》义也有多少出入的有《大毘婆沙论》双存二说而《杂心论》但取一义的如命根唯是报坚性非能断有不取毘婆沙师正义而反取异说的如无诤智通四念处四无碍方便然从大体来说《杂心论》是继承优波扇多的学风修正《心论》而回复于毘婆沙师的正义

从《杂心论》的研究中有几点是值得提到的阿毘达磨论义到《大毘婆沙论》而大成《大毘婆沙论》的评家正义属于迦湿弥罗(Kaśmīra)论师但《大毘婆沙论》的体裁是集百家而大成每每是众说纷纭不加论定在阿毘达磨论义的阐扬中有求精确求决定的需要例如《心论》说「若生诸烦恼是圣说有漏」救修正为「若增诸烦恼」在〈择品〉中并明白评论法胜所说在本章第一节说过能生烦恼为有漏是世友(Vasumitra)所说《大毘婆沙论》中异说并存并没有论定所以《杂心论》「随增说有漏」只能说是论义的进步更精确不能说法胜违反了毘婆沙师的正义

又如二谛的定义《大毘婆沙论》引述极广初约四谛来分別二谛有四家评家又举一说就是事理(十六行相)二谛次明「世俗中世俗性为胜义有为胜义无」以为「实事唯有一谛约差別缘建立二谛」末后约二谛差別义举世友等三说说一切有部的二谛说中国毘昙家明事理二谛确为评家的正义胜义是圣智所现观的理性但在论义的發展中渐重于假有实有的分別以一一实法有为胜义依实而和合相续假法为世俗这与《大毘婆沙论》所说「实事唯有一谛约差別缘建立二谛」说有关《杂心论》卷一一(大正二八九五八中)

「若事分別时舍名则说等(世俗)分別无所舍是则第一义」

这是对世俗与胜义的定义作精确的论究而归结于此这样假有是世俗实有——实事实理是胜义假实二谛论取代了婆沙评家的事理二谛说论义的确定不同的异说被忽略了毘婆沙师的评家正义也在不自觉的修改中

《杂心论》以毘婆沙师的正义为宗但又每每保存异说

  • 1.可见法一界或一切界

  • 2.煖顶六地或七地

  • 3.宿命通俗智或六智

  • 4.色界十六处或十七

  • 5.五果或九果

  • 6.三无量五地或六地

  • 7.未来禅三(味净无漏)或二

  • 8.四修或六修

这几则中前三是兼存妙音(Ghoṣa)说五及八是兼存西方师说为什么这样呢《杂心论》主的时代北方佛教的思想非常發达毘婆沙师正义固守壁垒陷于艰苦作战的阶段《杂心论》是维护毘婆沙师正义的但鉴于异部(经部等)的隆盛所以对阿毘达磨西方系的异义取怀柔的保留的态度也就是不采用也不评破这该是减少内部诤执集结阿毘达磨论宗的力量以谋一致对外吧

《杂心论》说「无作假色」意义是异常重大的关于无表色各论的意见出入很大

  • 《大毘婆沙论》──────无表是色意业是思

  • 《心论》─────────无表假色意业无表

  • 《优波扇多释论》─────无表是色意业无表

  • 《杂心论》────────无表假色意业是思

无表色实有意业是思无所谓表与无表这是说一切有部阿毘达磨论宗的正义无表色是假本为说一切有部中譬喻师的异说《大毘婆沙论》集成以后到《杂心论》的时代譬喻师已从说一切有部中分出成经部譬喻师在教理上有著重要的發展严重的威胁到阿毘达磨论宗努力复归于毘婆沙正义的《杂心论》主也同意无表色是假这可见说一切有部阿毘达磨论宗的动摇已是时代的趋势了


校注

《大毘婆沙论》卷二(大正二七五下) 木村泰贤《阿毘达磨论之研究》(二五九——三二四) 木村泰贤《阿毘达磨论之研究》(二七五——二七九) 福原亮严《有部阿毘达磨论书之發达》(三九四) 《大毘婆沙论》卷五〇(大正二七二五七上) 《大毘婆沙论》卷二二(大正二七一一一下) 《出三藏记集》卷一〇(大正五五七四中) 《出三藏记集》卷九(大正五五六三下) 《出三藏记集》卷九(大正五五六六下) 拙作《印度之佛教》(一〇〇) 《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五五三二中) 《历代三宝纪》卷五(大正四九六〇中)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六六中)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六七下)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七三上)引《發智论》卷一(大正二六九一八上) 《甘露味论》卷下(大正二八九八〇上)引《發智论》卷一(大正二六九二一中) 《大毘婆沙论》卷六(大正二七二六中——下) 《品类论》卷一(大正二六六九二下)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七二上)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六八下) 《甘露味论》卷下(大正二八九七九上)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六六下)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七三中)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六八中)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七一下) 《甘露味论》卷下(大正二八九七四下)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六八中) 《甘露味论》卷下(大正二八九七七上) 《甘露味论》卷下(大正二八九七九下) 《甘露味论》卷下(大正二八九七六中) 《出三藏记集》卷一二(大正五五八九上——下) 《俱舍论(光)记》卷一(大正四一一一下) 《大唐西域记》卷一(大正五一八七二下) (ターラナータ)印度佛教史》(八七) 《出三藏记集》卷一〇(大正五五七四中) 《三论玄义》(大正四五二中——下) 《百论疏》卷上(大正四二二三三中) 《俱舍论(光)记》卷一(大正四一一一下) 《出三藏记集》卷一二(大正五五八九中) 《高僧传》卷一(大正五〇三二四下) 《出三藏记集》卷一〇(大正五五七二中) 《出曜经》卷一(大正四六一三下)又卷三(大正四六二六上)等 《出曜经》卷三(大正四六二六上) 《高僧传》卷二(大正五〇三三二中) 《内学》第二辑(一七三) 《出三藏记集》卷一〇(大正五五七二下)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二三上)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二三下)《大毘婆沙论》卷八〇(大正二七四一三上) 《鞞婆沙论》卷一三(大正二八五一一下) 《杂阿毘昙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六九下) 《顺正理论》卷九(大正二九三八一上)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七〇上)《阿毘昙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一一中) 《甘露味论》卷上立九无学(大正二八九七三中——下)《阿毘昙心论》卷二立六种(大正二八八一九下) 《甘露味论》卷下立六修(大正二八九七九上)《阿毘昙心论》卷四立二修(大正二八八三二中) 《阿毘昙心论》卷二(大正二八八一八下)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二二下) 《阿毘昙心论》卷二(大正二八八一七中) 《阿毘昙心论》卷四(大正二八八二六中) 《阿毘昙心论》卷四(大正二八八二八中)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二一上)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二五下) 《阿毘昙心论》卷四(大正二八八二九下) 《阿毘昙心论》卷四(大正二八八三〇下) 《阿毘昙心论》卷四(大正二八八二八中)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二三上)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二四上)与《解脱道论》卷二(大正三二四〇七中)同 《阿毘昙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一二中)《舍利弗阿毘昙论》卷七(大正二八五八一上) 《阿毘昙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〇九下) 《阿毘昙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一四上)《大毘婆沙论》卷一一七(大正二七六〇八下)《俱舍论(光)记》卷一五(大正四一二三五下) 吕澂〈阿毘达磨泛论〉(《内学》第二辑一七〇 《品类论》卷一(大正二六六九四上) 《阿毘昙心论》卷二(大正二八八一八下) 《阿毘昙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四九下) 《杂阿毘昙心论》卷五(大正二八九一〇中) 《显宗论》卷三〇(大正二九九二四中) 福原亮严《有部阿毘达磨论书之發达》(三九六) 《甘露味论》卷上(大正二八九七〇上——下) 《瑜伽师地论》卷五五(大正三〇六〇二中) 《阿毘昙心论经》卷六(大正二八八六九中)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三中) 《出三藏记集》卷一二(大正五五八九中——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四上——中)出《大毘婆沙论》卷八(大正二七四〇中)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七上)出《大毘婆沙论》卷一六(大正二七八〇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七中)出《大毘婆沙论》卷三七(大正二七一九一中)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五上——中)出《大毘婆沙论》卷七一(大正二七三六七上——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四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三(大正二八八四九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七中) 《阿毘昙心论经》卷一(大正二八八三七中) 《阿毘昙心论经》卷五(大正二八八六二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四(大正二八八五三上) 《阿毘昙心论经》卷二(大正二八八四一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二(大正二八八四一下) 《阿毘昙心论经》卷五(大正二八八五九中) 《阿毘昙心论经》卷六(大正二八八六八中——下) 《三论玄义》(大正四五二下) 《俱舍论(光)记》卷一(大正四一一一下) 《出三藏记集》卷二(大正五五一〇中——下) 《开元释教录》卷三(大正五五五一一上) 《大乘阿毘达磨杂集论》卷一(大正三一六九四中) 《杂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六九下)又卷一一(大正二八九六三下) 《杂心论》卷四(大正二八九〇四上) 《杂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八八中) 《杂心论》卷三(大正二八八九二中) 《杂心论》卷六(大正二八九一八下) 《杂心论》卷六(大正二八九一八中) 《杂心论》卷八(大正二八九三八下) 《杂心论》卷六(大正二八九二三中) 《杂心论》卷六(大正二八九二二下) 《杂心论》卷八(大正二八九四〇下) 《杂心论》卷九(大正二八九四九中) 《杂心论》卷六(大正二八九二二下) 《杂心论》卷六(大正二八九二三中——下) 《杂心论》卷一一(大正二八九六三下) 《大毘婆沙论》卷七七(大正二七三九九下——四〇〇中) 《杂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七四中) 《杂心论》卷五(大正二八九一〇上) 《杂心论》卷六(大正二八九二〇下) 《杂心论》卷八(大正二八九三四下) 《杂心论》卷九(大正二八九四七上) 《杂心论》卷七(大正二八九二七下) 《杂心论》卷七(大正二八九二五中) 《杂心论》卷一〇(大正二八九五四上) 《杂心论》卷一(大正二八八七一下)又卷三(大正二八八八八下)
[A1] 梨【CB】黎【印顺】(cf. 《出三藏记集》卷11(CBETA, T55, no. 2145, p. 76, c3))
[A2] 裡【CB】里【印顺】
[A3]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ī【印顺】
[A4] 裡【CB】里【印顺】
[A5] [-]【CB】说【印顺】
[A6] 说【CB】[-]【印顺】
[A7] 法【CB】[-]【印顺】(cf.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2(CBETA, T27, no. 1545, p. 5, b8))
[A8] 三【CB】五【印顺】(cf. 《阿毘达磨大毘婆沙论》卷42(CBETA, T27, no. 1545, p. 220, b6-7))
[A9] 那么【CB】那末【印顺】
[A10]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ī【印顺】
[A11] Tukhāra【CB】Tho-Kkar【印顺】
[A12] 那么【CB】那末【印顺】
[A13] Saṃghadeva【CB】Sṁghadeva【印顺】
[A14] Saṃgharakṣa【CB】Saṁghrakṣa【印顺】
[A15] Kumāralāta【CB】K umārarāta【印顺】
[A16] 群【CB】群【印顺】
[A17] 泛【CB】泛【印顺】
[A18]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ī【印顺】
[A19] 如是【CB】[-]【印顺】(cf. 《阿毘昙心论》卷1〈行品2〉(CBETA, T28, no. 1550, p. 811, b25-27))
[A20] 31【CB】30【印顺】
[A21]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a【印顺】
[A22] Vasubandhu【CB】Vasubandha【印顺】
[A23] 泛【CB】泛【印顺】
[A24] 启【CB】启【印顺】
[A25] 裡【CB】里【印顺】
[A26] Upaśānta【CB】Upaśanta【印顺】
[A27]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ī【印顺】
[A28] 那么【CB】那末【印顺】
[A29]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ī【印顺】
[A30] Upaśānta【CB】Upaśanta【印顺】
[A31] Saṃghavarman【CB】Saṁghavarman【印顺】
[A32] CBETA 按「讥谦」恐为「讥嫌」或「讥讽」之误
[A33] Upaśānta【CB】Upaśanta【印顺】
[A34] 迹【CB】迹【印顺】
[A35]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ī【印顺】
[A36] 迹【CB】迹【印顺】
[A37] Dharmaśreṣṭhin【CB】Dharmaśreṣthī【印顺】
[A38] Saṃghabhūti【CB】Saṁghabhūti【印顺】
[A39] Saṃghadeva【CB】Saṁghdavea【印顺】
[A40] Īśvara【CB】Tśvara【印顺】
[A41] Saṃghavarman【CB】Saṁghavarman【印顺】
[A42] Saṃyuktâbhidharmahṛdaya【CB】Saṁyuktâbhīdharmahṛdaya【印顺】
[A43] Abhidharma-hṛdaya-vyākhyā【CB】Abhīdharma-hṛdaya-vyākhyā【印顺】
[A44] vyākhyā【CB】Vyākhyā【印顺】
[A45] saṃyukta【CB】Saṁyukta【印顺】
[A46] vyākhyā【CB】Vyākhyā【印顺】
[A47] 释【CB】说【印顺】(cf. 《大乘阿毘达磨杂集论》卷1〈1 三法品〉(CBETA, T31, no. 1606, p. 694, b24))
[A48] Upaśānta【CB】Upaśanta【印顺】
[A49] 婆【CB】[-]【印顺】
[A50] 救【CB】胜【印顺】(cf. 《杂阿毘昙心论》卷1(CBETA, T28, no. 1552, p. 871a15))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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