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离开了善导寺

四十一年(四十七岁)来台湾住在善导寺不能回去又別无去处南亭法师又事实上辞去了善导寺导师我就在这样的情形下长住下来四十二年底的漫天风雨使我认识到问题的症结住在善导寺我是永不会安宁的可是子老虽为构成问题的要素而问题的消散也还是亏了他在道义上我还不能说离去四十三年冬天演培主持的台湾佛教讲习会毕业了有几位想来福严精舍共住所以我又增建了房屋增建的是关房关房外是小讲堂另外有卧室四间我是准备在可能的情况下退出是非场回精舍来与大家共同研究的这是我当时的心愿但四十四年从菲岛回来病就重了足足的睡了半年在我卧病的时间善导寺法务由演培维持

四十四年底子老在伍顺行的宴会中受到了心悟的严厉指责说他将寺院占为己有不肯交给出家人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应该是很难堪的这还是老问题善导寺的大殿庄严地点适中长老法师们就是以经忏为佛事的谁不想借此而一显身手呢子老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来与正在静养中的我商量要我出来负住持的名义我同情他的境遇在可能的条件下答应了他前提是不能有住持的名义而一切还是老样因为这么做将来被人公开指责的将不是他而是我了这就是善导寺要改取一般寺院的规制对寺务旧有的积余仍由护法会保管移交一万元就得以后经济要量入为出凡用之于寺院或佛教的护法会不宜顾问经济公开账目可由护法会派人(定期的)审核护法会不得介绍人来住以免增多人事的烦累子老都同意了但还有更先决的条件我一直还在静睡中起来也未必就能躬亲寺务要有一得力的监院平时代为处理一切才成没有人那我也只有无能为力了

演培来了他是那么热心的希望我接下来要有一位能代我办事的监院要演培回精舍去与大家商议看看有没有可能他回来(似乎与悟一同来)答覆我商定的办法是在三年任期内由演培续明悟一——三人来轮流担任并推定悟一为第一年的监院事情就这样的决定了四十五年(五十一岁)正月底(国历三月四日)举行住持的晋山典礼我是整整的睡了半年从床上起来就被迎入善导寺的身体虚浮而不实几乎晋山典礼也支持不下来(这是一直没有活动的关系)那年秋季又在南港肺结核疗养院住了三个月这才明白了病情就是这样身体能这样也就很难得了我不必再为病而费心

悟一是香港鹿野苑的四当家曾在净业林管理庶务有过一年多的共住时间由于净业林共住所以在鹿野苑纷扰而混乱的情况中经续明的推介我为他办理手续来台的来台就住在福严精舍从四十五年一直到我离开善导寺悟一始终是领导寺众早晚上殿一起饮食不辞劳苦裡有了余款在取得我的同意之下就用来修饰房屋添置必须的器具总之悟一年富力强有事业心在民国以来以办事僧为住持的原则下这不能不说是难得的人才

四十六年(五十二岁)我决定要往来于福严精舍及善导寺之间精舍增建以来我没有能与大家共住修学身体好多了不应该重提旧愿吗但是因缘是不由自己作主的国历三月四日章嘉大师圆寂善导寺忙了一星期接著(国历三月十三日起)善导寺启建了七天的观音法会国历五月七日去泰国出席佛元二千五百年的大庆典便中访问高棉一直到国历六月七日才回台半年的时间就这样的溜走了我能不为之而惆怅吗在泰国时老学长道源赞叹我的福报大——善导寺呀福严精舍呀我微笑说「慢慢的看吧」我对善导寺及出席国际会议全无兴趣加上了两种因缘我定下了离开善导寺的决心我觉得那时离开使我不得宁静的善导寺我内心可以对得住子老了

那两点因缘呢

四十四年冬天(我在病中)日本仓持秀峰等护送玄奘大师的舍利来台子老就与仓持等有了联系要送演培去日本进行演培去日本的手续子老曾不止一次的说希望能得到当局的支持派四五位青年法师去日本做什么当然是联系日本佛教界反对共产了为了反共复国这当然是对的然子老忠党胜于为教如派圆明去日本圆明离佛教而为党服务他觉得也是很好的从不曾为佛教的人才损失而可惜纯为佛教而努力子老也许觉得并不理想他从不曾真正的为佛教著想佛教的青年法师到底还有多少人呢林竞不失为忠厚的护法长者他在无法推行中佛会会务而辞去秘书长时曾慨叹为「中佛会会务的困离是将中佛会的任务(不是佛教)看作政治的一环」他说「这不是那一位在子宽主持的时代就是这样了」子老为演培进行手续在我去泰国时已大体就绪然子老与演培都不肯向我透露生怕我会破坏了似的既然这样的秘密进行我偶然听到多少当然也不好意思问了子老是希望我为他维持善导寺的而经常帮助我推行法务相随十八年的演培子老却要暗暗的送他去日本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从泰国回来演培才向我说明希望能给予经济上的支持我说「这是义不容辞的绝对支持不过希望以讲学名义去日本要有讲学的事实而回来」

悟一是江苏泰县人南亭法师是泰县首刹光孝寺的住持悟一曾在光孝寺读书是离光孝寺不远的一所小庙的沙弥大寺与小庙地位悬殊所以过去的关系平平悟一到了台湾除与同戒又同学的新北投妙然有良好的友谊往来外平静的在精舍住了两年自从到了台北表现出沈著与精明现在是善导寺监院各方也就观感一新了四十五年那一年章嘉大师呈请中央成立了中国佛教整理委员会以南亭东初为召集人这一中国佛教的动态暗示著派系的对立当时有「苏北人大团结」的酝酿演培是苏北高邮人也曾为「苏北人大团结」而团团转从大陆来台的法师苏北人占多数上有三老证莲老(天宁寺老和尚)太沧老(金山和尚)智光老(焦山老和尚南亭法师的剃度师)三老是不大顾问世俗事的三老下有二老就是被尊称为「南老」的南亭法师「东老」的东初法师了长老是领导者青年法师的团结表现为《今日佛教》的创刊(这是四十六年的事)《今日佛教》有八位()社委地位一律平等以表示团结这是以悟一为主力而开始推动的我从南港疗养院回来慢慢的知道了这些这一地方性的团结与中佛会的整理委员会相呼应

悟一是沈著精明而有事业心的从小出家如老是依附平淡的重学的主张不与人(作权力之)争的我虽然出家不是为了打天下但到底是会埋没了他的才能的自从到了台北善导寺在「苏北大团结」中倾向于苏北的集团利益(当然是为了自己著想)对我与精舍看来表面上还是一样但我是深深的感觉到了当时为了整理中佛会为了入党子老悟一演培正打得火热我应该怎样呢常住在善导寺以法来约束一切是可能的要悟一履行诺言一年到了回精舍去也是不难的想到了我的出家我的来台湾难道就是为了善导寺而陷于不可解脱的缠缚中吗「苏北大团结」等佛教会改选完成难道就不会以我为对象吗台北首刹善导寺对我没有一些诱惑力我还是早点离开吧我与悟一是心心相印的他是会知道的(子老与演培当时都不明白)不过我没有损害他正如以建立福严精舍名义而割断了与净业林鹿野苑的关系一样

我以书面向护法会辞职子老知道我决心要退了就不免踌躇请谁(为住持)来为他维持善导寺呢他一再与我商量善导寺的未来人选他提议福严精舍的三个人我不能同意最后我说「要我提供意见那么南亭法师是最理想了不说別的最近在整理佛教会的关系上你们也非常的协力同心」子老不以为然我说「那么道安法师这是赵炎老(恒惕)钟伯老(毅都是护法会的有力人士)所能赞同的」他又不愿意我说「那么演培吧」我的话其实我是讥刺的子老一心一意的觉得演培在台湾未免可惜而要送他去日本瞒著我而进行一切手续可是他竟然会(白费种种手续而)将演培留下继任善导寺住持在子老的心目中去日本联络佛教界反共还是不及为他维护善导寺的重要我的住持名义仅一年半我是将善导寺交还护法会我没有交给任何人善导寺住持演培是不适宜的但父子之亲有时还不能过分勉强何况师生有些事说是没有用的要亲身经历一番才会慢慢理会出来可是这么一来我对善导寺的关系断了而又未断断得不彻底因为在长老法师们看来印顺交给演培这还是印顺力量的延续无论是顺的因缘逆的因缘一经成为事实就会影响下去而不易解脱因缘就是这样的

在四十六年(五十二岁)国历九月十五日我正式离开了善导寺心情大为轻松当时我以什么理由而提出辞退呢真正的问题是不能说的说了会有伤和气我以「因新竹福严精舍及女众佛学院需经常指导修学以致教务寺务两难兼顾」为理由但就是这些表面理由又成了逆缘而受到相当程度的困扰


校注

[A1] 十七【CB】一七【印顺】
[A2] 裡【CB】里【印顺】
[A3] 启【CB】启【印顺】

内容源自:漢文大藏經,繁转简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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