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痴禅师语录卷第九
江南松江明發禅院语录
入院,上堂。「衲僧行止没多般,随处安身随处闲,满沼白荷观不足,又携竹杖到云间。云间既到,是非杳忘,地阔天高,声和响顺。翻爱当年船子,一丝独钓寒江,更冀此日维摩出手,共扶祖道,且时节相应底句如何话会?阵阵薰风来殿阁,炎威虽逼也清凉。」卓拄杖,下座。
圣莲请上堂。僧问:「佛日临筵则不问,当阳一句是如何?」师云:「此去嵩江不远。」
乃云:「一棹舞长江,为寻格外知己;半钩抛巨浸,要觅透网金鳞。金鳞未必全无,知己幸然巧遇,政与么时,主宾道合,水乳和同,鹤曳芦汀,莺吟柳陌,毕竟将何庆贺?」
击拂子,云:「打面还他州土麦,唱歌须是旧时人。」
上堂。「大火西流,碧梧风动,何处疏砧?惊人残梦。山僧在这里默堆堆地,不是舌头短,亦非关牙痛,今朝蒙众檀那恭请,未免鼓两片皮,颠拈倒弄,简点将来,也似飏起碌砖,击碎盐瓮。然虽如此,龙生龙兮凤生凤,鳞角羽毛若养成,自有日雷云相送。」喝一喝。
复举赵州问僧:「曾到此间否?」僧云:「曾到。」州云:「吃茶去。」或云:「不曾到。」州亦云:「吃茶去。」后院主问云:「和尚为甚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州召院主,主应诺,州云:「吃茶去。」
师云:「赵州待客犹欠好心,明發为人尚邻清淡,曾到、不曾到,总与杯茶吃。敢问大众:还甘也无?玉泉嫩笋情知少,胜过砒酥一例煎。」
上堂。「佛法乱如缕,人心毒若蛇,著书成敌国,同学是冤家。何似绿杨深处藏踪迹?看长天落鹜,野渡渔槎,也不管他棚场热闹、也不管他棒喝交加、也不管他说真卖假、撒土抛砂,只与么度,年华风流一种亦堪夸。
「忽有个汉出来道:『和尚即今恁么地,还是藏踪迹耶?不藏踪迹耶?』秪对他云:『教著孩儿解骂爷。』然虽如是,事无一向,且毕竟作么生?但得此中无芥滞,满途荆棘放莲花。」
上堂。「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如何是方便说?荒草白杨秋日暮,数声渔笛起沧洲。」
上堂。僧问:「金粟峰头曾弄险崖之句,斜泾泽畔又张利爪之威,觌面争先,请师一接。」师便打。进云:「某甲从此切外还更有否?」师又打,云:「犹嫌少在。」进云:「欲得吾师意,重沾雨露恩。」师云:「也须知痛痒始得。」进云:「痛痒已知,和尚又作么生?」师云:「大众笑汝。」进云:「干他甚事?」师云:「转见不堪。」进云:「谢师答话。」师复打。
乃云:「尘世无闲客,蜗名蝇利,竞劳寻形。山有至珍,彻地辉天谁暇顾?若能豁开梦眼,便见物物全彰,击缶抛锹,观音橐籥,拈香择火,宝志家风,现前三昧已圆成,触目菩提咸具足。以此资生立业,洞中春色满乾坤;以此植福延年,脑后清光吞日月。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总是汝等诸人自悟自证底境界。山僧与么敷陈,还落时流旧套也无?」
拈拄杖,卓云:「一句虚含千古韵,九峰象外吐新奇。」
举首座圣墨西堂白也,上堂。「肘后灵符光焯焯,貔貅阵上展谋略,大千无地不皈降,是佛是魔都铲却,且道:谁是其人?」
蓦拈拄杖,云:「一个浑身如泼墨,一个通身似鹄白,今朝举出大家看,两处成龙轰霹雳。只如黑白未分时又作么生与伊相见?」喝一喝。
腊八,祈寿,请上堂。举世尊于腊月八日明星出时,忽云:「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顽石空颂云:「夜半明星出现时,分明丧尽目前机,若言总具如来相,也是空拳诳小儿。」
师云:「世尊受尽彻骨寒,还他梅花香扑鼻,顽石欲穷千里目,教人更上一层楼。争似思勤陶居士?德相具足,令子盈门,夜夜睹明星,不用空拳相诳,年年修旧业,亦无妄想拘牵。虽然,也须荐取星前意始得。且荐取后如何?团𪢮共说无生话,帝力欣忘寿日长。」
岁旦,上堂。僧问:「春风乍转日融和,大地沾恩喜气多,元旦垂机则不问,福民护国事如何?」师云:「风不鸣条,雨不破块。」进云:「一句迥超千圣外,九峰分翠万年春。」师云:「随汝恁么道。」
乃云:「皇风成一片,何处更觅封疆?华影覆千官,相逢各有剑佩,况龙楼大启,银烛摇光,凤历新颁,椒葩献颂?人人享泰来之福,物物承鸿庇之恩,无穷瑞彩映眉端,不尽欢声腾界外。我衲僧家豁开正眼,举唱宗乘,佛日高悬,君恩悉报。只如信心檀施新年头设斋供众又作么生酬答?令德自然歌燕祉,胜于把酒祝崆峒。」击香几,下座。
上堂。「立春已过十日,梅花欲开未开,几处歌童舞女,门前去去来来。达磨眼睛,狼籍满地,无人收拾;老庞面孔,七横八竖,雾涌云堆。山僧拈个秃笤帚,东扫西扫亦觉气衰力竭,只要诸人共出只手,喜色盈腮。喜盈腮,莫妄猜,但愁奇货少,不怕不还财。且还财一句如何道?负载不辞千里远,杨州鹤翅响如雷。」
梵胜主人请上堂。僧问:「簷头鹊噪迎宾主,槛外花香叩法筵,不是故人情谊切,焉能直到九峰前?峰前已到,请师垂示。」师云:「素性虽为客,禅心到处家。」
乃云:「白莲池上客,买棹入斜泾,为爱主中主,故通情外情。罏深残火煖,帘静篆香清,握手无多谓,肠肝彻底倾。大众!既无多谓,且什么处是肠肝彻底倾?」
击拂子,云:「会么?知音不用徽弦奏,流水高山意自明。」
上堂。「恍恍惚惚,其中有物,碧眼胡僧,当前受屈;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揭开脑盖,拔出双钉。」
举拂,云:「无山得似巫山耸,何水能如河水清?」
复举简堂机云:「地炉无火客囊空,雪似杨花落岁穷,拾得断麻穿坏衲,不知身在寂寥中。」
师云:「简堂虽则恁么自在,未免有些须穷乞相。明發则不然,杨花似雪辊春风,碎锦成行烂熳红,身在寂寥谁是伴?金衣声啭画楼东。咄!若道恁么,为富贵相误,赚一船人。」便下座。
君典汪氏请上堂。僧问:「忏罪求眉寿,风高劫外春,如何是劫外春?」师云:「松筠不向雪中老。」进云:「恁么则威音那畔分宾主,总在吾师化育中。」师云:「芍药遍开苑内花。」进云:「因斋庆赞去也。」师云:「亦少汝不得。」
问:「人天交接,祖今高悬,未审有何祥瑞?」师云:「岸柳垂丝日正长。」进云:「祥瑞已蒙师指示,机轮別转又如何?」师便打。进云:「明發海中施一滴,人间天上悉沾恩。」师云:「切忌淹没。」
乃云:「觅心不可得,罪从何来?觅罪不可得,心从何起?具夙根利智底才闻『举著向父母未生以前』,当头坐断,独耀真常,便见一切处转大法轮、一切处成等正觉,无造罪者、无受罪者、亦无忏罪与灭罪者;其或未能,山僧落第二门,重下注脚去也。觅心觅罪不可得,妙用人天浑莫测,心从何起罪何来?古镜分明自染埃。信得及兮依忏摩而障缘净尽,见得到兮熏善法而慧觉花开,五十春光随意满,寿山涌出愈崔嵬。只如适才二僧恁么问,山僧恁么答,又且如何?」
良久,云:「松筠不向雪中老,岸柳垂丝日正长。」
诞日,普贤请上堂。「寻常拈槌竖拂別无他意,只要诸人知山僧是霞漳蔡氏子,本命元辰在亥,便已该通一切,洒落自由。即山僧落处未能尽知,忽若知得自己本命元辰,落处也不差山僧一级地。
「然虽如是,拄杖子旁观,不禁出来打动关南鼓,唱起德山歌,把周天星纪颠倒错乱是。汝诸人又向甚处摸索?所以道:五行不待书中验,八字那从掌上推?得失荣枯人莫测,毗卢顶坐笑嘻嘻。还识毗卢顶么?」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谢两序大众斋,上堂。僧问:「昨日祝寿,今朝又作么生?」师云:「不图打草,只要惊蛇。」
乃云:「五音六律,众调合成;七宝八珍,大家凑就。无手人提得去,穿心碗盛将来,山僧已知债重难偿,且与么欢喜称谢,有则现前公案特为举似:东邻采豆。西舍浇秧,两只石虎倒卧茔傍,为什么一队蝇儿蟹子自从窃些腥臊去后,直至如今杳不见信息?」喝一喝。
端午,上堂。「壁上钟馗努目嗔,花妖草怪尽伤神,乘时且打牛皮鼓,拶透威音那畔人。只如威音那畔人毕竟是甚面孔?」
良久,云:「教我如何说?无物堪比伦。」
请化士,上堂。「我手、佛手,拄杖久已不在手,客来只是展空手,今朝告报诸人,亦要大家出只手,好手手中呈好手,且毕竟作么生?智者点头,定光招手。」
复举道场规和尚因化士问:「促装已办,乞师一言。」规云:「好看前路事,莫比在家时。」士云:「恁么则三家村里、十字街头等个人去也。」规云:「照顾打失布袋。」
师云:「山僧此者,化士才请促装,尚未,忽有问:『某甲出来承当,乞师一言。』秪向他云:『善为前路事,莫忘在家时。』伊或如何若何,但云:『金风𩖼𩖼,伏惟珍重。』」
因采菱,上堂。「荷叶团团团似镜,菱角尖尖尖如锥,荷叶团团,我这里不曾种得;菱角尖尖,今日直岁采得。三篮两篮,入口清鲜,人人知有采菱曲调,若个唱酬。」拍膝一下,云:「怀珠蕴玉无穷妙,未必江干老此生。」
觐周居士送方丈扁额至,上堂。「束龟毛为笔,用兔角为墨,向文彩未彰以前书得点画分明,如渴骥怒猊不可捉摸,人天互庆,祖室生辉,自非平昔道契神交,今日曷克至是,有人提掇得起,重赏一两金。」
复举雪窦云:「客从远方来,遗我径寸,壁中有四个字,字字无人识。」
师云:「山僧依模打样去也:客从武原来,遗我睦州,板中有两个字,字字宽且简。分付禅流记取伊,千古珍崇耀法眼。」
上堂。僧问:「为法临筵则不问,酬恩庆诞事如何?」师云:「骨相儿原天上种,蟠桃实向九秋圆。」进云:「恁么则福慧双彰去也。」师云:「方信山僧不负人。」
乃云:「多子塔前分半座,风月双清;黄梅室内夜传衣,水天一色。从上佛祖的的相承,莫不本大愿力,维持正法眼藏,所以儿孙遍地,叶茂流长,历千百载而未有穷已。然此正法眼藏,度人之宝、照世之珍,依而行之,不独可与佛祖斗富,即有所求,悉皆指挥如意。且如何是如意底事?」
击拂子,云:「三岁神驹英彩露,四句鸳侣寿山高。」
复举本师费老人住金粟日,因祈嗣请陞座。僧问:「堂前露柱久怀胎,产下婴孩颇俊哉,为复是从天降下?为复是从地涌出?」老人云:「当阳指出。」僧云:「未解语言先作赋,一操直取状元来,为复是公侯有种?为复是独占鳌头?」老人云:「现成道将来。」僧云:「恁么则云里拨开金凤锁,棒头点出玉麒麟。」老人云:「不妨据款结案。」
师云:「这僧解织花中锦,老人能添锦上花。山僧住金粟日,锡侯许公亦祈嗣请陞座,兹特到明發酬愿,并为刘氏孺人寿,有个小偈对众奉祷:棒头点出玉麒麟,手眼还他作者亲,正与么时咸庆快,坤仪震索一齐新。」
上堂。「仲冬一树杪寒,风声瑟瑟绕庭,黄叶乱飘飞,衲子里头门嬾出,惟有西墩两石人,长年不怕赤骨律,任他雨洒与霜摧,热汗通身黑似漆。黑似漆,明如日,能为檀那增利吉,逆数癸壬戊甲庚,倒翻角亢斗牛室。若人于此善參详,世、出世间事已毕。且作么生是世、出世间事?还知么?岁岁无虞乐太康,摩诃般若波罗蜜。」
开炉,上堂。僧问:「煆圣炼凡则不问,大开炉鞴事如何?」师云:「三个柴头品字煨。」进云:「既是圣人,更要煆个甚么?」师云:「上座眉毛且照顾。」
僧喝,师打云:「教休不肯休。」僧又喝,师复打。
乃云:「霜清月冷,火烬灰寒,禅和忍冻,辊作一团。事弗获已,向破炉头轻轻拨出星儿之火,且喜煖气相接,柴乾草乾,是汝诸人宁可坐在这里说些热闹话,切不得心粗性躁,踏倒打翻。若打翻,厨下火工没被单,风来仍旧鼻尖酸。」
卓拄杖,云:「山僧添炭去也。」便下座。
上堂。「五日一參诸方旧例,明發头陀舌如秤锤,逗到檀信临门,便乃推托不开。嘴吧吧地,不说心、不说性,不说直指禅、不说灵山记,秪为当人说个日用便宜底事。且如何是便宜底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腾腾任运,无党无争,西风刮浪如雷吼,稳坐虚舟梦亦宁。」
复举临济示众云:「若与么来,恰似失却;不与么来,无绳自缚。一切时中莫乱斟酌,会与不会都来是错,分明与么道,一任天下人贬剥。」元叟端云:「若与么来,无绳自缚;不与么来,恰似失却。一切时中,切宜斟酌会与不会,莫错,莫错。分明与么道,是甚秦时𨍏轹?」
师云:「山僧则不然,若与么来,未曾失却;不与么来,何尝自缚?一切时中,随分斟酌会与不会,丝毫不错。分明与么道,大有人笑我水潦鹤。」喝一喝。
冬至,举清首座,上堂。「画短画长,平地无端刚捏怪;掇进掇退,萧墻徒自动干戈。明發门下总不恁么,何故?虎生三日,气已食牛。要见牙爪相资,赖有个人担荷,个人远至,时节亦彰,不涉阴阳底句如何通信?南枝忽报春消息,正眼堂堂耀古今。」
腊八,上堂。「金轮宝位,匹如闲夜,越重城,遯雪山,受尽饥寒,尝尽苦枯,容不比旧时颜,汝看这老汉图个甚么?便乃如是。」
以拂子打圆相,喝一喝,云:「当时若不得这一点,六年冷坐几乎无合杀,即今莫有向这一点证得者么?」
良久,云:「幸自无疮,勿伤之也。」便下座。
祈子,请上堂。问:「觌面争先则不问,拈华意旨是如何?」师举拂,云:「秀分仙桂一枝春。」进云:「当阳拈出万人前,迦叶微笑又如何?」师云:「觌面承当犹自可。」进云:「与么则狮儿出窟惊天地,万象森罗耀古今。」师云:「正要居士恁么道。」
乃云:「若欲參究此事,如适才一伙捕鱼人相似,知得明發门前小菱塘里有无数鱼潜泳其中,不管水冷风严、瓦掷笑骂,或惊、或逐、或撒网、或垂钩,百计千方势必得鱼而后止。然此等人秪能捕鱼,不能自捕。若教伊自捕,敢保无下手处。就无下手处忽然下得手去,咄!原来尽大地是个鱼,不独小菱塘里,即小菱塘里已全该大地鱼,纵饶大地人一齐觑捕,亦且取之无尽、用之弗竭。」
蓦呈拂子,云:「而今鱼在这里,还见么?见,则不妨大家沽酒醺醺醉,短笛横吹过钓滩;脱或未能,山僧唱个拨棹歌,为钱森玉居士祷嗣去也。」
击拂子,云:「许大金鳞不论钱,得来仍放绿杨边,活泼泼,力绵绵,螽斯兆庆兮君复然。」下座。
岁旦,上堂。「钟已打了也,香已烧了也,圣已祝了也,岁时新旧拈向一边,佛法有无束之高阁,今日华山上座设年斋,大家照管匙箸,索性饱餐,无事相邀云外望,三三两两渡人舟。」
复举香严闲颂云:「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洞。」山文云:「去年富,未是富;今年富,始是富。去年富,惟有一领黑黪布褊衫;今年富,添得一条百衲山水袈裟。岁朝抖擞呈禅众,实谓风流出当家。」
师云:「尽道香严知贫不知富,洞山知富不知贫,若约明發见处,说贫底家藏巨万,说富底四壁囊空,就中不富不贫,随分挨过,须还我这里始得。然虽如是,老不以筋力为能。」
上堂。「今朝是个迎春日,虽然水乡僻冷,比不得府城热闹,究竟春色处处无差,春兴人人本具,不妨就僻冷中,权做热闹一场,以应时节。」
拈拄杖,左边卓,云:「先将灵云桃、赵州柏结个锦棚。」
又向右边卓,云:「次将玄沙虎、雪峰蛇缀个境致。」
复向中间卓,云:「然后演出观音大士、普化志公,整整齐齐,互相间错,摇铃底摇铃、打坐底打坐,是汝诸人不惟闻见必定喜欢,且亦知水乡春乐別有长处。春乐已毕,鞭春一句作么生道?还会么?」遂拽拄杖,下座,打散。
解制,上堂。「昔日结也不曾结,今日解也不曾解,解结随时强立名,大都只要看头采。」卓拄杖,云:「头采见也,是何卦兆?」良久,云:「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靠拄杖,下座。
谢首座化知浴,上堂。举赵州会下二僧相推,不肯作第一座,主事白州,州云:「总教伊作第二座。」主事云:「第一座教谁作?」州云:「装香来。」主事云:「装香了也。」州云:「戒香,定香,解脱香。」
师云:「二僧临事蹉过,赵老重重话堕,明發会下不用相推,第一座也教伊作,第二座也教伊作,第五、六座也教伊作,香汤滚滚厕坑边,不碍猛虎当路坐,只如功圆行满又且如何?须信水涨泥多,自然船高佛大。」
净莲请上堂。僧问:「应以比丘尼身得度者,即现比丘尼身而为说法,现比丘尼身则且止,未审向他说甚么法?」师云:「春日晴,黄鹂鸣。」进云:「某甲不恁么道。」师云:「汝试乱说看。」进云:「比丘尼是女人做。」师打云:「触犯不少。」
乃云:「明發水之乡,非舟不可渡,园花人到来,端的是何故?问禅已被缠,求悟还自误,此去丛林多,逢人任吐露。且毕竟吐露个甚么?阴阴夏木啭黄鹂,漠漠水田飞白鹭。大众!好语也,可惜用不合时,翻成虚设。山僧再转一句去:饭思羹,衣思布,睡天明,坐日暮,直须如珠走盘,切莫守株待兔。」
良久,举拂,云:「六华昨夜飞无数。」
五旬修经忏,请上堂。「郑娘叉手向溈山,闻名不如见面;庞婆拈梳插髻后,见面不如闻名。若也闻名、见面各适其宜,管取大用全彰,惊天动地,到这里,还容得山僧赞叹么?还容得诸人议拟么?所以道:今佛放光明,助發实相义,希有诸比丘,是中难比况。」
蓦呈拄杖,云:「这个是实相义,且作么生是光明?」
卓一卓,云:「这个是光明,且作么生是实相义?于此见得,五十年前,妙法华中无异路;五十年后,忏摩会上有余光。政当今年五十岁,又且如何?」
复卓拄杖,云:「昨梦壶公壶里游,传闻王母寿千秋,殷勤乞得长生箓,付与马门顾氏收。然虽如是,已后切莫辜负山僧拄杖子好。」
上堂。僧问:「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今日众居士请陞座,未审如何举似?」师云:「簷声不断前朝雨。」进云:「既是不说说,因甚和尚尽情吐露?」师云:「且照顾打湿袈裟。」进云:「也奈何他不得。」师打云:「却似天晴不肯走。」
乃云:「为人本色全在质直平常,学道正因贵乎坚诚猛利。坚诚猛利也,投机一句,顿入佛祖奥堂;质直平常也,迥脱千差,能培福寿基址。甘行者喂驴喂马、庞蕴公口吸西江,百草头边、不二门内,正好结个无诤保社,凡圣同居,阐明發之家,风壮斜泾之气象;其或未能,伊自伊,汝自汝,几树绿杨啼翠鸟,春光忽逐眼前过。且即今投机一句如何道?声闻色见无差互,长啸翛然天地宽。」
佛涅槃日,上堂。「灵山会上拈枝花,著甚死急?多子塔前分半座,讨甚来由?直饶三百余会弄尽伽陀,还免得涅槃也无?所以,山僧怪诸人不得,诸人亦怪山僧不得,大家相对嘴卢都,收拾春风入画图。」
圣念请上堂。「桃红柳绿,春色分明,恼人麦,秀花黄,谁家有计留住信?时光之易迈,莫逐境以蹉跎。举古征今,因今见古,千圣不传向上路,得来只在脚尖头。山僧若放过,三十年后遭伊简责去;若弗放过,又作么生道个接手句?还委悉么?天山一箭收功也,四海何愁不太平?」
祈寿,上堂。「若论本来寿量,山僧实无启口处。事弗获已,说个等虚空、过须弥、包万有,亦是周由也者,世谛流布之谈。具大信根底不用如何若何,只消就山僧无启口处踏翻关捩,原来等虚空、过须弥、包万有较之本来寿量不为差事。
「政当此时,纯纯常常,慧性全彰,菱华无点翳,锦帨自生香,闲向吟楼频倚望,相随一点婺光长。敢问大众:莫有异口同音为沈门夫人庆贺者么?」击拂子,下座。
佛诞,上堂。「天上天下,惟我独尊,黄面婆伽开著恁般大口,至今合不得;打杀𫗪狗,贵图太平,跛脚阿师伸出一双毒手,至今缩不得。撩钩搭索,放去收来,诸方老冻侬做尽闲伎俩,跳过他坑阱不得。明發与么道,还得也无?」自云:「不得,不得。何故?利剑斫除人我易,劝人息却是非难。」
复举遵布衲浴佛次,药山云:「汝只浴得这个,不浴得那个。」布衲云:「把将那个来。」药山休去。
师云:「二大老發明个事甚生奇特,要且只得一半。我若当时作药山,决不恁么休去。若作遵布衲,待他道:『不浴得那个。』拦头便与一杓。所以道:大鹏奋展摩霄翅,谁顾崩腾六合云?」卓拄杖,下座。
生日,刘超梵祈愿,上堂。「尽云今日予生日,谁识当辰母难辰?鞠育恩深毫未报,抚膺常忆旧时人,睦州织屦,子舆负薪,孝行经天孰比伦?惭愧数年乾打哄,自撑自祝自敷陈。敷陈已毕,居士设斋底意又如何话会?」卓拄杖,云:「一枝仙桂连根拔,始信文章可立身。」
陆门徐氏为师寿,上堂。「十亩之间,道者闲闲,舟横绿水,枕跨青山;十亩之外,道者泄泄,有客到门,去彼壅滞。于斯时也,乾坤合其德,乌兔合其明,寒暑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何促?何延?孰得?孰失?不是渠侬轻卖俏,皆由默契自天真,且天真作么生默契?徐氏孺人还会么?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
呈拄杖,云:「无心华里鸟,更与尽情啼。」连卓拄杖,下座。
泰山六旬,并为师寿,请上堂。僧问:「和尚将什么作寿?」师云:「水菱千叶翠。风竹万竿清。」
僧礼拜,师乃云:「水满横塘已吠蛙,石羊西畔两三家,未生生后真消息,凡圣都来较不差。既较不差也,则汝寿还同我寿,庆人亦可庆他,借婆衫子拜婆年,色色般般无少剩。然而,更须以法为身、以慧为命、以宽为福、以慈为心,方可拯济四生、包罗九有;设或未能,几度思归乡梦觉,隔窗怕听夜啼乌。」
上堂。「六月不热,五谷不结,诸上善人都如是说,惟有现成噇饭嬾禅和却道今年热比去年热,汗流夹背蚊虫多,破扇手中摇不彻。摇不彻,忽打折,惊起石龟飞上天,老鹳吞声无处雪。雪雪未明,心地是炎蒸,一度临流一度噎。」喝一喝。
上堂。「祝寿一句不用別求,当前指出:在在盈眸露冷花,盈砌风清鴈过楼,八十轮来闲岁月,參天古柏是同俦。且毕竟合何意旨?」
蓦竖拂,云:「见么?人有远虑,必无近忧。」
开炉,上堂。「炉鞴未开,此唱彼赓,宛尔太平气象;钳鎚乍握,左敲右击,依稀霸占雄风。明發历事有年,亦知兵者乃不祥之器,圣人弗得已而用之,但时所必至,令合当行,整一旅之师,慰来苏之望,直教个个倒戈释甲,在在定国安邦。是即是,就中也须寻个搭对,方显得汝我寻常手段。还识手段么?单刀疋马不用,如何生擒猛将,跳出臼窠?」
蓦拈拄杖,掷下,云:「转身一箭莫饶他。」下座。
上堂。僧问:「有问有答,落堑沉坑,契理契机,颟顸后学,如今正令既行,请师通个消息。」师云:「吹毛宝剑逼人寒。」
进云:「动弦別曲,叶落知秋。」以坐具打圆相,云:「未审这个堪作何用?」师云:「自己少卖弄。」进云:「不是渠侬多意气,他家曾踏上头关。」师云:「切莫轻举似人。」
乃云:「一口吸尽西江水,鱼龙虾蟹甚处藏身?一刀杀尽恒沙佛,大地众生何处乞命?弓弦上走马,荆棘内安居,拨转天关,掀翻地轴,直饶与么去,犹未是极则事。
「有般不识好恶汉便问:『如何是极则事?』何异白日开眼著鬼迷?明發有一转语布施诸人:今冬少雨,地土乾硬,常住萝卜头似老鼠尾巴大,是汝二六时中又思量咬嚼个甚么?」喝一喝。
冬至,上堂。「一线阳和报小春,石头土块尽翻身,独余枯木寒岩者,难作三冬暖气人。咄!这个汉坐在冷湫湫地,雪操冰姿则不无,若是抵浪迎风,敲枷打锁,糁花枯木上、發燄寒岩中,总未见得。明發与么阐扬,还有为人处也无?」
卓拄杖,云:「丈夫气宇冲牛斗,踏动鸿门两扇开。」
复举玉泉皓至日,示众云:「晷运推移,布裈赫赤,莫怪不洗,无来换替。」
师云:「玉泉风流盖世,出语超群。明發此者也要诸人知有晷运推移,布裈雪白,洗也如斯,不洗不赤。且道:与玉泉相去几何?」
腊八,赵南泉请上堂。僧问:「明星刺破眼睛时,雪里梅花只一枝,四十九年仍说梦,知音知后有谁知?只如释迦老子见个什么道理便尔自肯?」师云:「不是铁酸馅,亦非萝卜头。」
进云:「即今夜夜明星皎皎,还许人悟也无?」师云:「莫屈他好。」进云:「若然者,学人向马头截角、龟背拔毛去也。」师云:「也许汝好手。」
进云:「和尚亦不得无过。」师打云:「汝且吃棒著。」进云:「恩大难忘。」便礼拜。
师乃云:「雪山顶上叹奇哉,一点明星是祸胎,带累儿孙无著莫,几番倚杖自徘徊。徘徊不已,打草惊蛇,正令全提,神号鬼哭,政当此际,各出只手一句诸人试道道看。」
良久,云:「总道不得,山僧出手去也。」拈拄杖,下座,打退。
岁旦,上堂。僧问:「诸祖门庭则不问,祝圣一句请师陈。」师云:「寿比须弥懽万国。」进云:「恁么则恭祝圣人无量寿,村歌社舞太平春。」师云:「知恩者少,负恩者多。」
乃云:「昨夜玄沙骑猛虎,沿街咬逐,子湖狗咆声,惊起祐公牛,缩却尾巴丁倒走,临济大师路见不平,拈一条棒,出来道:『玄沙!玄沙!我识汝是钓鱼船上谢三郎,为何如此撒泼?直得头热面红,不敢启口。』」
蓦竖拂,云:「而今都被山僧擒下了也,报诸人听分剖:日暖风和岁律新,太平畅饮曹山酒。」
解制,悟空见来,请上堂。僧问:「钟板木鱼發笑,灯笼露柱𨁝跳,未审是何吉兆?」师云:「今日天晴。」进云:「恁么则莺逢春暖歌声滑,人遇时平笑脸开。」师云:「巧言不如直道。」
乃云:「鴈外天逾碧,鸥边水自春,袋头聊解著,去住莫随人。何以故?玉经磨琢方成器,品入清奇始见高。」
复举教中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师云:「既不以色见、声求,毕竟如来向甚处见?即今日升月往、夜暗昼明、鹊噪莺吟、花红柳绿,一一显如来真实体,又作么生说个离声求色见底道理?这里豁开正眼,释迦老子心肝五脏尽情败露了也。所以道:色见、声求也不妨,百花影里绣鸳鸯,自从识得金针后,一任风吹满袖香。」卓拄杖,下座。
上元日,刘勉甫同室马氏请,到图泽,入塔,上堂。尼问:「五百年前正月半,今朝望日是如何?」师云:「祥云绕宝座。」进云:「礼拜去也。」师云:「更有瑞气霭深村。」
乃云:「大道全彰,因时显露,至人无咎,与世推移。然虽与世推移,一段灵光终是埋没不得,所以琼山老宿自宋开禧以来于此日入大涅槃,复越两祀,于此日住安隐地,不谓沧桑代变,岁久莫稽磉盘下,忽尔翻身䦆头边,从新扶起,骨石具在,碑记犹存,有大力量人重建窣堵波,仍请山僧于此日树大胜幢、演大法义,使遐迩见闻者生希有心、發难遭想,可谓古今合辙,前后一揆,利己利人,其功溥哉。敢问诸人:还识此日么?
「元宵美景,赐福良辰,弦管交加,花灯间错,家家乐长春之化,个个游不夜之衢,琼山老宿与长爪和尚向百千光影中弄大神通,扭捏诸人鼻孔,于此见得谛、信得及,山僧为伊入塔已毕,不用更说偈言;其或未然,倩拄杖子描个塔样去也。」
遂以拄杖打圆相,云:「层落落,影团团,佛祖常拥护,人天共仰观,琼山老宿珍藏处,井畔梅花蘸水寒。」
卓一卓,云:「万载流传作话端。」
上堂。「元宵已过两日,城市中点灯依然热闹,有龙灯、凤灯、狮子灯、花毬灯……、以至鳌山走马、千奇百怪之灯,无不庄严毕具。山僧昨自平湖回,思量这里甚是寥寂,幸值熹之院主领南桥善信到山,亦点出佛灯、祖灯、心灯、法灯……、以至须弥日月历劫长辉之灯,悉皆毕具庄严。政当与么时,诸人拟向甚处著眼?」
举拂子,云:「见么?一灯燃照百千灯,大地山河彻底明,凡圣同由无异路,不烦鼓吹杂歌声。」
良久,云:「有解承当者,各提取一枝,安家乐业去。」遂摇曳拂子,下座。
圣节,上堂。「一佛出世,千佛赞扬;一句全提,千祥并集。且如何是全提一句?」以拂子作舞笏势,云:「海晏河清,天子万寿。」
见宗请上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大道真体,只在目前。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至理湛然,原无虚借。孔夫子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毛窍尽情揭露了也,更有个愠见底出来道:『此是我家茶饭,为什么宝华座上拈来当作宗乘?』山僧但与一咄,云:『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是汝诸人还知么?」
良久,云:「自是不知知便得,斜泾烟景有谁争?」
上堂。举弘觉问僧:「看者是什么经?」僧云:「《维摩经》。」觉云:「我不问《维摩经》,看者是什么经?」其僧言下知归。
师云:「弘觉彻底婆心,这僧偶尔撞彩,简点将来,末后犹欠一著在。山僧恁么道,还端的也无?若到,诸方一任举似。」
上堂。「无花无酒近清明,兴味萧然是野僧,可惜这等俗汉未曾识野僧兴味在。若识野僧兴味底,不论冬凋夏长,自有灵山花可拈。那管缾罄囊空?自有曹山酒可吃。日暮啼鸦随杖至,雨余芳草任盘桓,大众且道:他的是?山僧的是?」
良久,云:「差之毫厘,隔以千里。」
上堂。「狮子吼无畏说,百兽闻之皆脑裂。」
喝一喝,云:「若唤作狮子吼,换汝眼中睛;不唤作狮子吼,秃汝口中舌。去此二途,如何甄別?」
复喝云:「永嘉大师来也,向诸人道:『香象奔波失却威,龙天寂听生欣悦。』山僧蓦拈拄杖便与趁出。何故?这里著他不得。且毕竟作么生?坐石数鱼无意智,狂呼童稚捉杨花。」
受超果请上堂。「准拟芳村水草齐,垂头横卧绿杨西,那知踪迹难遮掩?又趁春风起耙犁。耙犁既起,万苦千辛,带水拖泥,冲烟冒雨。敢问:众中莫有相救者么?如无,山僧自作自受去也。」拽拄杖,下座。
(海盐县比丘尼行定捐赀助刻,祈先师思慧早生莲界,并自身寿命延长者。)
校注
【经文资讯】《嘉兴藏》第 28 册 No. B202 百痴禅师语录
【版本记录】發行日期:2022-01,最后更新:2022-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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