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分不退转品第五十三

尔时，具寿善现复白佛言：「世尊！我等当以何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佛告善现：「若菩萨摩诃萨能如实知诸异生地、诸声闻地、诸独觉地、诸菩萨地、诸如来地，如是诸地虽说有异，而于诸法真如理中，无变异、无分別，皆无二无二分。是菩萨摩诃萨虽实悟入诸法真如，而于真如无所分別，以无所得为方便故。是菩萨摩诃萨既实悟入诸法真如，虽闻真如与一切法无二无別而无滞碍。所以者何？真如与法不可说一，不可说异，不可说俱及不俱故。法界乃至不思议界亦复如是。是菩萨摩诃萨终不率尔而發语言，诸有所说皆引义利，若无义利终不發言。是菩萨摩诃萨终不观他好恶长短，平等怜愍而为说法。是菩萨摩诃萨不观法师种姓好恶，唯求所说微妙法义。善现！不退转菩萨摩诃萨具如是等诸行、状、相，应以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尔时，善现复白佛言：「何等名为诸行、状、相？」

佛言：「善现！诸法无行、无状、无相，当知是为诸行、状、相。」

具寿善现复白佛言：「若一切法无行、状、相，是菩萨摩诃萨于何转故名不退转？」

佛言：「善现！是菩萨摩诃萨于色转故名不退转，于受、想、行、识转故名不退转；于眼处转故名不退转，于耳、鼻、舌、身、意处转故名不退转；于色处转故名不退转，于声、香、味、触、法处转故名不退转；于眼界转故名不退转，于耳、鼻、舌、身、意界转故名不退转；于色界转故名不退转，于声、香、味、触、法界转故名不退转；于眼识界转故名不退转，于耳、鼻、舌、身、意识界转故名不退转；于眼触转故名不退转，于耳、鼻、舌、身、意触转故名不退转；于眼触为缘所生诸受转故名不退转，于耳、鼻、舌、身、意触为缘所生诸受转故名不退转；于布施波罗蜜多转故名不退转，于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波罗蜜多转故名不退转；于内空转故名不退转，于外空乃至无性自性空转故名不退转；于真如转故名不退转，于法界乃至不思议界转故名不退转；于苦圣谛转故名不退转，于集、灭、道圣谛转故名不退转；于四念住转故名不退转乃至于八圣道支转故名不退转；于四静虑转故名不退转，于四无量、四无色定转故名不退转；于八解脱转故名不退转，于八胜处、九次第定、十遍处转故名不退转；于空解脱门转故名不退转，于无相、无愿、解脱门转故名不退转；于三乘十地转故名不退转，于菩萨十地转故名不退转；于陀罗尼门转故名不退转，于三摩地门转故名不退转；于五眼转故名不退转，于六神通转故名不退转；于佛十力转故名不退转乃至于十八佛不共法转故名不退转；于三十二大士相转故名不退转，于八十随好转故名不退转；于无忘失法转故名不退转，于恒住舍性转故名不退转；于一切智转故名不退转，于道相智、一切相智转故名不退转；于异生地转故名不退转，于声闻地、独觉地、菩萨地、如来地转故名不退转；于一切菩萨摩诃萨行转故名不退转，于诸佛无上正等菩提转故名不退转。何以故？

「善现！色自性无所有，受、想、行、识自性无所有，如是乃至一切菩萨摩诃萨行自性无所有，诸佛无上正等菩提自性无所有。是菩萨摩诃萨于中不住故名为转，由不转故说名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若菩萨摩诃萨能如是知，是名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终不乐观外道沙门、婆罗门等形相言说，彼诸沙门、婆罗门等于所知法实知实见，或能施设正见法门无有是处。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于佛善说法毘奈耶不生疑惑，于世间事无戒禁取、不堕恶见，不执世俗诸吉祥事以为清净，终不礼敬诸余天神，如诸世间外道所事，决定不以种种花鬘、涂散等香、衣服、璎珞、宝幢、幡盖、伎乐、灯明供养天神及诸外道。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不堕地狱、傍生、鬼界、阿素洛中，亦不生于卑贱种族，谓旃荼罗、补羯娑等，亦终不受扇𢮎、半择、无形、二形及女人身，亦复不受盲聋、瘖痖、挛躄、癫癎、矬陋等身，亦终不生无暇时处。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常乐受行十善业道，自离害生命，亦劝他离害生命，恒正称扬离害生命法，欢喜赞叹离害生命者，乃至自离邪见，亦劝他离邪见，恒正称扬离邪见法，欢喜赞叹离邪见者。是菩萨摩诃萨乃至梦中亦不现起十恶业道，况在觉时！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普为饶益一切有情，以无所得而为方便，恒修布施乃至般若波罗蜜多常无间断。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诸所受持、思惟、读诵契经、应颂、记別、讽颂、自说、缘起、本事、本生、方广、希法、譬喻、论议，一切皆令究竟通利，以如是法常乐布施一切有情，恒作是念：『云何当令诸有情类求正法愿皆得满足？』以无所得而为方便，复持如是法施善根，与诸有情平等共有回向无上正等菩提。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于佛所说甚深法门，终不生于疑惑犹豫。何以故？善现！是菩萨摩诃萨不见有法，若色、若受、想、行、识，可于其中疑惑犹豫。如是乃至不见有法，若一切菩萨摩诃萨行、若诸佛无上正等菩提，可于其中疑惑犹豫。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成就调柔身、语、意业，于诸有情心无罣碍，恒常成就慈、悲、喜、舍等，起相应身、语、意业，决定不与五盖共居，所谓贪欲、嗔恚、惛沈睡眠、掉举恶作、疑盖，一切随眠皆已摧伏，一切结缚随烦恼缠皆永不起。入出往来心不迷谬，恒时安住正念正知，进止威仪、行住坐卧、举足下足亦复如是，诸所游履必观其地，安庠系念直视而行，运动语言曾无卒暴。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诸所受用卧具衣服，皆常香洁无诸臭秽，亦无垢腻、虮虱等虫，心乐清华，身无疾病。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身心清净，非如常人身中恒为八万户虫之所侵食。何以故？是诸菩萨善根增上出过世间，所受身形内外清净故，无虫类侵食其身。如如善根渐渐增益，如是如是身心转净。由此因缘，是诸菩萨身心坚固逾于金刚，不为违缘之所侵恼，所谓寒热、饥渴、蚊䖟、风日、毒虫、刀杖等类，及诸缠结不能侵恼。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尔时，具寿善现白佛言：「世尊！如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云何常得身、语、意净？」

佛告善现：「是菩萨摩诃萨如如善根渐渐增长，如是如是身、语、意曲，由善根力所除遣故，穷未来际毕竟不起，由此常得身、语、意净。复次，善现！是菩萨摩诃萨身三、语四、意三妙行常现在前故，一切时身、语、意净，由此净故，超过声闻及独觉地，已入菩萨正性离生不证实际，常乐成熟一切有情、严净佛土，由斯常得身、语、意净，住菩萨位坚固不动。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不重利养，不侚名誉，于诸饮食、衣服、卧具、房舍、资财皆不贪染，虽受十二杜多功德，而于其中都无所恃，毕竟不起悭贪、破戒、忿恚、懈怠、散乱、愚痴及余种种烦恼缠结相应之心。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觉慧坚猛能深悟入，听闻正法恭敬信受，系念思惟究竟理趣，随所听闻世、出世法，皆能方便会入般若波罗蜜多甚深理趣，诸所造作世间事业，亦依般若波罗蜜多会入法性，不见一事出法性者，设有不与法性相应，亦能方便会入般若波罗蜜多甚深理趣，由此不见出法性者。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设有恶魔现前化作八大地狱，复于一一大地狱中，化作无量无边菩萨，皆被猛焰交彻烧然，各受辛酸楚毒大苦，作是化已，语不退转诸菩萨言：『此诸菩萨皆受无上正等菩提不退转记故，堕如是大地狱中，恒受如斯种种剧苦。汝等菩萨既受无上正等菩提不退转记，亦当堕此大地狱中受诸剧苦。佛授汝等大地狱中受极苦记，非授无上正等菩提不退转记，是故汝等应速弃舍大菩提心，可得免脱大地狱苦，生于天上或生人中，受诸富乐。』是时，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见闻此事其心不动亦不惊疑，但作是念：『受不退转记菩萨摩诃萨，若堕地狱、傍生、鬼界、阿素洛中必无是处。所以者何？不退转位菩萨，定无不善业故，亦无善业招苦果故，诸佛定无虚诳语故，如来所说皆为利乐一切有情，大慈悲心所流出故，所见闻者定是恶魔所作所说。』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设有恶魔作沙门像，来至其所说如是言：『汝先所闻应修布施波罗蜜多令速圆满，应修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波罗蜜多令速圆满，如是乃至应证无上正等菩提，如是所闻皆为邪说，应速弃舍勿谓为真。又汝先闻应于过去未来现在一切如来、应、正等觉及诸弟子，从初發心乃至法住，其中所有功德善根，皆生随喜一切合集，与诸有情平等共有回求无上正等菩提，如是所闻亦为邪说，应速弃舍勿谓为真。若汝舍彼所说邪法，我当教汝真实佛法，令汝修学疾证无上正等菩提。汝先所闻非真佛语，是文颂者虚妄撰集，我之所说是真佛语，令汝速证所求无上正等菩提。』善现！若菩萨摩诃萨闻如是语心动惊疑，当知未受不退转记，彼于无上正等菩提犹未决定，未名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善现！若菩萨摩诃萨闻如是语，其心不动亦不惊疑，但随无作、无相、无生法性而住，是菩萨摩诃萨诸有所作不信他语，不随他教而修布施波罗蜜多，不随他教而修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波罗蜜多，乃至不随他教而趣无上正等菩提，当知如是菩萨摩诃萨已于无上正等菩提得不退转。

「善现！如漏尽阿罗汉诸有所为，不信他语现证法性无惑无疑，一切恶魔不能倾动，如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一切声闻、独觉、外道、诸恶魔等不能破坏、折伏其心，令于菩提而生退屈。

「善现！是菩萨摩诃萨决定已住不退转地，所有事业皆自审思，非但信他而便起作，乃至如来、应、正等觉所有言教，尚不轻尔信受奉行，况信声闻、独觉、外道、恶魔等语而有所作！是诸菩萨诸有所为，但信他行终无是处。何以故？善现！是菩萨摩诃萨不见有法可信行者。所以者何？善现！是诸菩萨不见有色可信行者，不见有受、想、行、识可信行者，亦不见有色真如可信行者，不见有受、想、行、识真如可信行者，如是乃至不见有诸佛无上正等菩提可信行者，亦不见有诸佛无上正等菩提真如可信行者。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设有恶魔作苾刍像，来诣其所唱如是言：『汝等所行是生死法，非菩萨行，非由此得一切智智。汝等今应修尽苦道，速尽众苦证般涅槃。』是时，恶魔即为菩萨说堕生死相似道法，所谓骨想、或青瘀想、或脓烂想、或膖胀想、或虫食想、或异赤想、或慈、或悲、或喜、或舍、或四静虑、或四无色，告菩萨言：『此是真道真行，汝用此道此行当得预流果，乃至当得独觉菩提。汝由此道由此行故，速尽一切生老病死，何用久受生死苦为？现在苦身尚应厌舍，况更求受当来苦身！宜自审思舍先所信。』

「善现！是菩萨摩诃萨闻彼语时，其心不动亦不惊疑，但作是念：『今此苾刍益我不少，能为我说相似道法，令我识知此道不能证预流果乃至不证独觉菩提，况当能证所求无上正等菩提！』是菩萨摩诃萨作此念已，深生欢喜，复作是念：『今此苾刍甚为益我，方便为我说障道法，令我识知障道法已，于三乘道自在修学。』

「善现！时，彼恶魔知此菩萨深心欢喜，复作是言：『咄哉！男子！汝今欲见诸菩萨摩诃萨，长时勤行无益行不？谓诸菩萨摩诃萨众经如殑伽沙数大劫，以无量种上妙衣服、饮食、卧具、医药、资财、花香等物，供养恭敬、尊重赞叹殑伽沙等诸佛世尊。复于殑伽沙等佛所修行布施波罗蜜多，修行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波罗蜜多，乃至殑伽沙等佛所，修一切智、修道相智、一切相智。是诸菩萨摩诃萨众亦亲近承事如殑伽沙佛，于诸佛所请问无上正等觉道，谓作是言：「云何菩萨摩诃萨安住无上正等觉道？云何菩萨摩诃萨修行布施乃至般若波罗蜜多？安住内空乃至无性自性空，安住真如乃至不思议界，安住苦、集、灭、道圣谛，修四念住乃至八圣道支，修四静虑、四无量、四无色定，修八解脱乃至十遍处，修空、无相、无愿解脱门，修极喜地乃至法云地，修五眼、六神通，修佛十力乃至十八佛不共法，修三十二大士相八十随好，修无忘失法、恒住舍性，修陀罗尼门、三摩地门，修顺逆观十二支缘起，严净佛土、成熟有情，修诸菩萨殊胜神通，修圆满寿量，学转大法轮护持正法令得久住，修一切智、道相智、一切相智？」殑伽沙等诸佛世尊如所请问次第为说，是诸菩萨摩诃萨众如佛教诲安住修学，经无量劫炽然精进，尚不能证所求无上正等菩提，况今汝等所修所学能证无上正等菩提！』

「善现！是菩萨摩诃萨虽闻其言而心无异，不惊不恐，无疑无惑，倍复欢喜作是念言：『今此苾刍极多益我，方便为我说障道法，令我知此障道之法决定不能证预流果，乃至不证独觉菩提，况能证得所求无上正等菩提！』

「善现！时，彼恶魔知此菩萨心不退屈，无惑无疑，即于是处化作无量苾刍形像，语菩萨言：『此诸苾刍皆于过去勤求无上正等菩提，经无量劫修行种种难行苦行，而不能得所求无上正等菩提，今皆退证阿罗汉果，诸漏已尽至苦边际，云何汝等能证无上正等菩提？』

「善现！是菩萨摩诃萨见闻此已，即作是念：『定为恶魔化作如此苾刍形像扰乱我心，因说障碍相似道法，必无菩萨摩诃萨众修行般若波罗蜜多至圆满位，不证无上正等菩提，退堕声闻或独觉地。』尔时，菩萨复作是念：『若菩萨摩诃萨修行布施乃至般若波罗蜜多至圆满位，不证无上正等菩提必无是处；乃至修行一切智、道相智、一切相智至圆满位，不证无上正等菩提必无是处。』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恒作是念：『若菩萨摩诃萨如诸佛教精勤修学，常不远离布施、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波罗蜜多所摄妙行相应作意，常不远离一切智智相应作意，常以方便劝诸有情，精勤修学布施、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波罗蜜多，是菩萨摩诃萨决定不退六波罗蜜多，乃至决定不退一切相智，必证无上正等菩提。』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恒作是念：『若菩萨摩诃萨觉知魔事不随魔事，觉知恶友不随恶友语，觉知境界不随境界转，是菩萨摩诃萨决定不退六波罗蜜多，乃至决定不退一切相智，必证无上正等菩提。』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

「复次，善现！一切不退转菩萨摩诃萨闻佛世尊所说法要，深心欢喜、恭敬信受，善解义趣，其心坚固踰于金刚，不可动转不可引夺，常勤修学六波罗蜜多心无厌倦，亦劝他学六波罗蜜多心无厌倦。善现！若菩萨摩诃萨成就如是诸行、状、相，知是不退转菩萨摩诃萨。」